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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兵忽然發現自己可以動了。饅頭在雞上灑了藥，分量只夠他休息一時，這一時為的就是讓小犬相信，並發出動手的信號。

真正的一劍封喉，夢中的一劍封喉，果斷、凌厲，達到了用劍的最高境界。

「小犬是一個很狡猾多疑的人，這個計畫的關鍵就是保密，除了我和陳閣老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饅頭嚴肅地說：「在必要的時候，我們準備犧牲一部分人，換取他深信不疑。」

他大叫：「來人。」連叫了幾聲，沒有動靜；伸頭出去瞧，卻被外面一拳打了回來。

因為速度實在太快，電光石火之間，一點就取代了飛花落雪的位置，攔在了她的身前，石頭的那一拳也幾乎在同時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腹部！

「什麼計畫？」撿兵嚷道：「快說來聽聽。」「這個計畫代號叫『天衣無縫』。」「天衣無縫？」

大戰在即，車廂裏依然風平浪靜，看不出一絲緊張，撿兵剛把一隻燒雞吃完，正在美美地舔最後一根雞骨頭。

青蔥的歲月，年少時的面孔，連同內心深處的情感慢慢模糊了視野。在人生道路中，那個時期的記憶永遠無法磨滅。飛逝的歡笑和雪山上的一點一滴的往事都漸漸成為過去，卻永遠不能忘懷。

撿兵大喜，他盯著小犬說：「我勸你最好不要動。多年練劍，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你的那些浪人，剛才就已經被殲滅了。」饅頭一字一句地說：「真正應了一句中國的俗語，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非常順利，和我ｈeｔｕbｏok.coｍ•ｃｏm們事先的計畫差不多。」

饅頭笑了笑：「為了讓小犬鬼子上鉤，我和陳閣老一起秘密商量了一個計畫。」

一點已經氣若懸絲。因為他是主動「衝撞」上石頭的拳頭，兩股力量的交匯，打擊增加了一倍。他的內臟已被完全打碎！

他拍了拍撿兵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這就是江湖。」

劍至，咽穿！

這是致命的一拳！一拳足已打碎她的五臟六腑！

饅頭不緊不慢地說：「我一向覺得你們是一個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的民族，一葉障目，眼光短淺，如井底之蛙，缺乏責任反省，尤其是缺乏反省之後的寬容、毀禮、叛義、寡廉、無恥，就像禮花，絢爛、短命而又恣肆張揚。」

石頭沒能躲過一點致命的一劍，一點也沒能避開石頭致命的一拳。

石頭沒有再給她任何機會，他的爭就在這瞬間重重地擊向她的腹部。

「誰讓你亂吃東西？」饅頭嘆了一口氣：「那隻雞上是灑了藥的。這樣也好，我和小犬先生可以慢慢說事情。」

二十年後的相逢，竟然就是永久的離別。淒涼之感湧上心頭，飛花落雪不再自信地認為沒有喜歡過這位沉默寡言的同窗。這恐怕是她的人生途中唯一的一段刻骨銘心的真情。

山崗上，杜楊雖雙目不能視物，卻感微知著，不由問：「相國看到了什麼？」

撿兵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頭撞在車頂上，怒髮衝冠，指著饅頭大聲叫：「他媽的，你怎麼勾結東瀛鬼子？」

「我們去農舍看看。」陳閣老帶頭從山坡飛奔而下。一行人到得農舍前，舉目四顧，七個雪人真的變成了「血人」，都被ｈttｐs://m•ｈｅｔｕbook.com•coｍ一劍封喉。

四周忽然響起了「沙沙沙」的聲音，無數的黑衣武士手執長刀，從黑暗中，從四面八方湧來……

黎明的曙光出現在遙遠的天際，駿馬長嘶，馬車停了下來。農舍到了，戰局卻已經結束了。

飛花落雪在燈下仔細地看著那一副方正，粗獷、稜角分明，充滿柔情的臉。

饅頭已經醒了，正微笑著和東瀛武士打招呼：「小犬先生，你來了。」

「一點和飛花落雪都可能犧牲，甚至包括我，在必要的時候也可能放棄。」饅頭眼中忽然露出一種深深的悲哀。撿兵點點頭，他完全理解。

室內居然亮著燈。

可是，他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是東瀛浪人特有的腳步聲。他立刻掀開窗簾往外看，兩隊身穿黑色和服的東瀛浪人懷抱長刀跟在馬車旁奔跑，笨重的木屐踢踏踢踏的聲音迴蕩在四周，十分刺耳。

可是他只笑了一會，笑容就有些僵硬，因為他發現饅頭居然也笑得很愉快——只有胸有成竹的人，才能這樣自信。

馬車明顯慢了許多：農舍快到了！

石頭死得更怪異，雙目圓睜，一副幾乎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看到了七具雪人屍體。」「嗯。」「還死了一位。」「誰？」「石頭。」「嗯。」杜裼依然波瀾不驚，平靜如松。

他帶來的是精銳中的精銳，隨著一聲令下，這些人準備衝進屋中。

撿兵馬上想叫醒饅頭，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車廂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穿著鎧甲的東瀛武士，手持長刀，端坐在那裏。

飛花落雪反應極快，立刻抱起一點，沒有絲毫停留，快速衝到門前，一腳wｗw•heｔuｂook.coｍ.com踹開了門，進了室中。

小犬怔住了。

「是的。」驢頭馬面羅圈腿的小犬孤傲地點點頭，漢語說得很流利：「一切進行得怎麼樣？」

「由我去和倭寇聯繫，故意露出一心想取代陳閣老的想法，為的就是讓小犬相信，我和陳閣老的衝突無法避免。而陳閣老則在暗中調兵遣將，裏應外合。」

「不是勾結，是合作。」饅頭漫不經心地糾正說。

「你什麼都算計到了，有一點沒有算計到，就是人性。」杜楊一臉聖潔：「我見到了人性的光輝。」

她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這場感情，是深藏於心底久未爆發的真情，一向堅強的她，平生第一次為一個男人，為那流逝的青春，靜靜地流淚。

「你是不是覺得已經穩操勝券？」饅頭說：「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好欺侮？」

一點正望著她，淡淡的微笑。他已說不出話來。可是，他的眼神告訴她：「如果語言無法表達，我願意用生命來證明。」

石頭也看得很清楚，在飛花落雪對白靜一劍封喉的時候就看得很清楚。每一種招式都不能在同一個高手面前用兩次！在飛花落雪的劍剛剛從第六個雪人咽喉飄到第七個雪人咽喉上的一剎那，石頭已飛至、出手。

「是的。」饅頭說：「因為我們把每一種可能都進行了分析，實在想不出比這更完美的計畫。」

「你怎麼知道？」陳閣老很奇怪，收起「望遠鏡」，側過頭來看杜楊。

撿兵熱血沸騰，連連點頭。

撿兵聽到饅頭這麼一說，眼睛一亮：「好！殺他ｈtｔｐs://m.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ｏm奶奶的！」

忽然，鼓聲大振，鐵騎奔湧，四面喊殺震天。官軍主力到了！

「包圍這間屋子，一個蚊子也不能漏網！」陳閣老大聲下令。

他用的是一塊石頭，一塊在雪地裏隨處可以拾到的普普通通的石頭。他的手指輕彈，一塊石頭就變成了飛石，恰好彈在了飛花落雪手中的劍尖。

小犬非常愉快。對於支那人，他從根子裏瞧不起。他認為這些人只知道爭權奪利，給了他分化離間、火中取栗的絕好機會。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同理，成功也是給有準備的人的。對付了陳閣老，簽下城下之盟，他馬上就會殺了饅頭。

此時，劍正從第七個雪人咽喉挪開，劍蕩，立刻偏離了方向——本來下一劍是滑向石頭咽喉的。他甚至連刀都沒有拔出，僅僅用了一塊最普通的石頭就破解了她的一劍封喉！

一點的劍也恰好刺向了她的背心！按照他們事先商議好的配合方案，結束她生命的最後一劍就是一點的一劍。其實，光是那一拳就足夠了！就是以打得她像皮球一樣飛出去！

小犬當然不敢動。這個民族一向欺軟怕硬，對弱者的冷酷無情和對強者的奴隸崇拜在世界上也是少見的，只要你比他強，就會無條件投降。

一點像個斷線的紙鳶一樣，向後飛出，墜了下去，墜向生命的盡頭。

撿兵大喜：「好主意！」

人們常說，女人是情感的動物，可以為愛情飛蛾撲火。男人會不會呢？一位江湖中最有名最冷酷最可怕的殺手，也像飛蛾撲火，心甘情願地用生命來撞擊夢想，換取剎那的永恆，美麗而浪漫多情。玫瑰可以凋零，時光不會再來，但是一個人心中曾有的愛情之火卻不會熄滅和圖書。

飛花落雪忽然感到身後有一隻手大力地把她往後拉，使她倒飛回半空，然後一點的劍向旁邊輕輕一側，就刺向了石頭的咽喉！

他看到飛花落雪飛身躍起，劍如長虹，從七個雪人咽喉上輕輕飄過，溫柔得就像情人的手，乃至雪人們中劍之後，還往前衝了一段距離。

「飛花落雪沒有被刺殺。」陳閣老恨恨地說：「一點救了她。」「我知道。」

「是的。我的目標並不僅僅是農舍那幾個殺手，而是陳閣老！他想滅掉我，我也想取代他，攤牌是遲早的事。」饅頭說：「我要取代陳閣老，就必須要依靠倭人的力量。」

小犬忽然冷笑：「真是準備充分啊，可是現在四下都是我的人，我看你怎麼收場！」

「這有什麼區別，還不都是當漢奸！」撿兵從來沒有在饅頭面前這麼生氣過，這麼衝動過，不由大怒拔劍，卻忽然發現渾身力道盡失，跌坐了下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撿兵問：「這就是你的開門揖盜、引狼入室？」

農舍已近，外面傳來了廝殺聲，一想到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他就在竊笑。

吟嘯結束，堆雪落下，一切就已經結束了。世界乾淨了許多，但也寂寞了許多。陳閣老志得意滿地拿起了那個長長的叫「望遠鏡」的東西，向農舍眺望。只看了一會，突然一臉驚詫，「咦」地一聲叫了起來，手裏的東西差點掉在地上。一向官威森嚴、儀表堂堂的陳閣老看到了什麼，竟如此失態？

飛花出、雪紛飛，天下淨、江湖平。

「陳閣老一直在為消滅倭寇勢力殫精竭慮，卻一直沒能根除其主力。後來我們想，倭寇流動性大，殲滅不易，為什麼不能把他們引出來，進行聚殲？一戰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