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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偷天下1:跛腳小丐

作者:鄭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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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縱囚自危

第九章 縱囚自危

眾人停下手來,楚瀚喘了口氣,偷眼往旁望去,見到土道旁有道高約兩丈的河堤,他趁眾錦衣衛停手退開之際,鼓起最後一口氣,忍著全身疼痛,陡然拔高躍起,跳到了河堤之上。但見堤後便是一道傾斜而下的坡道,坡道底部便是滔滔滾滾的河水。眾錦衣衛不料這小童重傷之下還能跳得這麼高,竟一躍上了堤防,各自仰頭大聲叫罵,紛紛尋路攀上堤防。
楚瀚原本打算救出人之後,便趁亂鑽入人群溜走,沒想到受那小兵一阻,逃脫便大大不易。他慌不擇路,快步奔出了城門,來到一條土道之上。但聽身後馬蹄聲愈來愈響,七八騎已越過他身邊,回過頭將他截住,其餘七八騎也從兩旁和後面兜上,將他團團圍住。楚瀚在一眾錦衣衛縱馬圍繞之下,無法逃出,但見眾錦衣衛紛紛拔出刀劍,向他攻來,只能施展飛技,在方圓不過一丈處逃避閃躲,身法靈活出奇,十多樣兵刃竟全招呼不到他身上。
眾錦衣衛又驚又惱,紛紛喝罵呼喊,出手也愈來愈重。楚瀚雖能施展飛技盡量躲避,但心中已不斷叫苦,知道自己在這麼多人圍攻之下,所在之地又空曠開闊,無處可逃竄躲避,情勢糟糕已極。
「血腥味兒?」
楚瀚一呆,脫口說道:「您就是揚鍾山?」
那人影止住不動,似乎十分驚訝這瀕死之人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感謝之辭,回答道:「不用客氣。孩子,你聽得見麼?」
楚瀚想起錦衣衛來三家村捉人抄家,上官無嫣被押解入京,自己受錦衣衛圍攻的前後,感到自己不應將揚鍾山捲入這些險惡的紛爭,便靜默不語。
那青年笑道:「很好,很好。不要急,你既然醒了,往後應會恢復得更加快些。安心多睡一會兒,嗯?」說著便收拾藥碗,離開了床前。
「很好,服後血氣平穩,脈象溫和。」
楚翰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問道:「揚大夫,我的左腿……」
他想到此處,不禁毛骨悚然,趕緊試圖移動手腳,卻覺得自己的手和腳似乎全都沒了,完全無法使喚。他心中更加恐懼,暗想:「難道我得在這土中再死一次?」
楚瀚眼前一亮,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張清俊的臉龐,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眼神溫潤,卻是從未見過。
便在此時,他耳中聽見一個聲音說道:「你醒了?」聲音離自己不過數尺。
那青年微笑道:「我還道你不會醒來了。孩子,你身上感覺如何?」
楚瀚知道他們很快便會找到路徑,攀上堤防來捉拿自己,一咬牙,側身便往坡道滾下。他感到自己愈滾愈快,滾出和圖書了約莫十多丈,將近水邊,他見到水邊有座石墩,趕緊伸手抱住,阻住了滾下的力道,才沒一路滾入水中。此時他一陣頭昏眼花,全身骨頭如要散掉一般,勉力往前爬出數尺,躲在那石墩之後。
忽聽那錦衣衛首領王大富喝道:「大家停手!別傷了小子性命。我們得帶他回去,好好拷問。」
揚鍾山聽了,臉上露出複雜之色,嘆了口氣,沉吟一陣,才緩緩說道:「你膝蓋中的楔子,我已替你取出來了。雖然早了些,但你受傷太重,再也無法承受讓楔子繼續嵌在膝骨之中。」
楚瀚聽他言語,頗有怪責舅舅的意味,忍不住為舅舅辯護道:「我這腿原本便受傷了,舅舅是為了替我治傷,才將楔子放進去的。」
他感到身上諸多傷口處處火辣辣地作痛,再也無法多想這些身外之事,只能靜靜躺著,希望休息一陣子,稍稍恢復元氣後,便能爬到河邊,喝點水,開始包紮傷口。但他知道自己的氣力不多,身上不知有多少傷口仍在流血,這麼不斷地流血下去,不要幾刻鐘自己便會昏迷過去,以至死亡。他幼年時幾乎每日都在飢餓中掙扎,知道幾近餓死的感受,如今又經歷了瀕臨重傷而死的感受。
他喘了幾口氣,冷靜下來,心想:「或許我只是躺了太久,手腳麻痺,過一陣子就能動,可以想辦法爬出地底,重見光明。」
揚鍾山道:「正是。你便是楚瀚吧?」楚瀚又是一呆,問道:「您怎麼知道?」揚鍾山道:「我原本也不知道,是見了你膝蓋中的楔子才知道的。」
揚鍾山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楚瀚只覺一顆心直往下沉。但聽揚鍾山嘆道:「你們胡家練功的方法,未免太過殘忍,竟想得到在小孩兒的膝蓋中塞入楔子!唉,誰忍心對小孩兒作出這種事?小小年紀,就得忍受五六年跛腿的日子,期間一個不小心,這腿就要廢了,只有少數極幸運的孩子能夠安然取出楔子。就算日後練成了絕世輕功,這犧牲可值得麼?」
楚瀚確知自己沒有被埋在土裡,手腳也還連在身上,長長吁了一口氣。但覺全身傷口的疼痛又慢慢地回來了,但都是隱隱作痛,沒有在河邊時痛得那麼劇烈難忍,唯有左膝仍舊毫無知覺。他心頭一涼:「或許膝蓋傷得太重,整條腿都沒了。」但想到自己能夠活下來,已是大幸,便也釋然。
揚鍾山也不追問,只道:「你安心在我這兒養傷便是。你年紀小,身上的傷口好得快,不必擔心。」
https://m•hetubook.com.com「張太醫,聖上龍體如何?」
楚瀚發覺自己深陷泥沼,奮力掙扎,卻無論如何都爬不出來,掙扎了不知多久,他才一驚醒來,發現原來那只是個夢。但即使清醒過來,他仍感到全身無法動彈,只有眼睛能勉強睜開。睜開眼後,卻只見到一片漆黑,他第一個念頭便是:「我已經死了,被人埋了起來。」隨即又想:「我若死了,又怎能睜開眼睛?難道別人誤以為我已死了,將我活埋?」
楚瀚低下頭,說道:「多謝大夫。」揚鍾山又道:「你這膝蓋確實傷得很重,我替你敷上了揚家的獨門傷藥『霧靈續骨膏』,三個月內不能動它。過了三個月後,能恢復到何種程度,我也沒有把握。」楚瀚點頭道:「多謝大夫盡力,小子心中感激不盡。」
楚瀚試著運動右手臂,過了許久,只覺整條手臂痠麻刺痛,直費盡了全身力氣,才將右手的兩根手指抬起了半寸。
便在此時,楚瀚忽然直覺感到窗外有人在偷聽,他立即回頭定睛望去,隱約見到人影一閃,便即消失無蹤。揚鍾山問道:「怎地?」楚瀚遲疑道:「剛才外面好像有人?」
揚鍾山道:「正是。一個多月前,我正在書房中跟人談話,忽然聞到血腥味兒,出去一看,便見到你滿身鮮血,躺在我書房外。我見你傷得嚴重,趕緊將你抬進屋來救治,幸好一條命是保住了。之後見到你膝蓋中的楔子,才想起你可能就是胡先生曾提起過的孩子。」
「怎麼了,揚大夫?」
那人又開口了,語音似乎甚是欣慰,說道:「很好,很好!好孩子,乖乖吃藥,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聞到血腥味兒。」
他發現背後被打了一鎚,傷口仍流著血,左邊肋骨斷了兩三根,右大腿受了刀傷,大約三寸長,血已凝結;然而最嚴重的,他也最不敢去看的,自是他的左膝。這膝蓋本被打壞過,又嵌入了楔子,十分脆弱,如今這般痛法,這膝蓋不廢掉也是不可能的了。他低頭望向左腿膝蓋,但見該處一團血肉模糊,方才馬蹄那一踩,顯然已重重地傷了筋骨。他咬著牙,用力撕下衣衫,將身上各處傷口包紮起來,卻始終不敢去碰觸膝蓋。他包好之後,身上各處傷口雖仍如火燒一般地疼痛,但至少已止了血。他躺倒在地,緩緩喘息,勉強安慰自己:「我若能活下去,就已經很好了,只廢了一條腿,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想到此處,他輕輕吐了一口氣,暗想:「就憑她對藏寶窟中寶物的鍾愛,我救她就是值得了。不知她究竟將寶物和-圖-書藏去了何處?又打算將寶物搬運去何處?」
楚瀚一直認定自己被埋在土中,全沒料到身邊竟會有人,而這人還會說話,不禁嚇了一大跳,腦中出現一個可笑的情景:另一個瀕死之人也跟自己一樣被誤埋在土中,比他先醒覺,見他醒了,便開始跟他聊天攀談,兩人互相安慰,一起在土中等死。
他不禁再度感到驚恐,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身體四肢都已經沒了?他努力睜大眼睛,但眼前仍是一片無情的漆黑。
之後數日,那青年每隔幾個時辰便來餵他服藥,替他檢查傷口,換藥包紮。楚瀚偶爾清醒過來,大多時間都在昏睡中度過。又過了許多天,他清醒的時候漸漸多了,慢慢可以坐起身來。這日那青年又來替他換藥,他便問道:「救命恩人,請問您貴姓大名?」
他苦苦一笑,知道自己無父無母,舅舅胡星夜也已死去,天地之間便只有他孤伶伶的一個人,死活都得靠自己。他想到此處,奮力撐起身,一寸一寸地往河水邊爬去,不過七八步的距離,他好似爬了一整日才爬到。終於到了水邊,他將頭放入河水,讓激流沖過自己的頭臉面頰,感到一陣冰涼刺痛,頭腦似乎清醒了些。他甩了甩頭,勉力撐起身來,抹去臉上血水,開始查看身上各處傷口。
想到此處,他忽然注意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身上的傷口都已經不痛了。背心,肋骨,右腿,甚至左膝,不但不痛,而且毫無知覺。
楚瀚嘆了口氣,說道:「然而我舅舅的一番心血,終究是白費了,我這腿以後自是再也不能用的了。」
楚瀚喘了好幾口氣,感到胸口疼痛,知道大約是滾下坡時撞斷了幾根肋骨,但更痛的是左膝,膝蓋似乎已然碎裂,整條小腿毫無知覺。他躺在地上,每吸一口氣,胸口就是一陣刺痛,眼前望出去盡是一片暗紅,想是臉上的血跡遮住了眼睛。他懷疑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想起這一切都起於相救上官無嫣,不禁暗生疑悔:「我出手救她,幾乎賠上了自己的命,可值得麼?」又想:「憑她的本事,應能逃脫出去。她定會回到三家村,確定寶物完整無缺,並設法將它們全數運出藏好。」
「好像有人在外邊。我去看看。」
他再次努力睜大眼去瞧,感覺眼前有些黑影在晃動,似乎眼前蓋了一塊厚布,布後微微透出些許光線,隱約能見到有個人影在自己面前晃動,便開口說道:「多謝。」
「那就好。我只擔心……咦?」
但鎮靜了沒多久,隨即又恐慌起來,「如果我被埋得很深,爬不出去呢?如果我必須在此https://www.hetubook.com.com慢慢等死,還不如快快死去來得痛快!早先在那河邊,雖然全身疼痛,但至少不必受這慢慢等死的煎熬!」
揚鍾山搖搖頭,說道:「我不是指責你舅舅。這法門不是他發明的,他自己幼年時也曾受過同樣的痛苦。他告訴我,他的親弟弟就是在膝蓋嵌入楔子的幾年中出了事,從此成為跛子,憂憤交集,很年輕便去世了。你舅舅極有勇氣決斷,才決定到此為止,不將同樣的痛苦加諸在胡家子弟身上。至於你,我知道你的情況,你舅舅都跟我說了。我只是不贊同這練功的手段,並未有怪責你舅舅之意。」
楚瀚聽那聲音是個男子,似乎甚是年輕,口氣中對自己十分友善關懷,略略安心。
但聽錦衣衛大呼小叫,有幾人已然攀上了堤防,往下張望。楚瀚縮在石墩後面,從堤岸上無法見到他的身形。眾錦衣衛雖然極想捉住此人,卻知道一旦落下這河岸斜坡,便再難爬得上來。眾人商討一陣,便索罷了,紛紛跳下了堤防。但聽那王大富咒罵幾句,說道:「小子想必已滾入河中淹死了。他媽的,這群前來劫囚的匪徒凶惡無比,一來便來了五十多人,我等一場血戰,仍不敵對方人多勢眾,個個負傷,也算對皇上盡忠了。大家傷在何處?」
一片迷茫之中,楚瀚感到這段對話與自己毫無關係,望出去只有一片無止盡的漆黑,再次昏過去之前,眼前似乎浮現了上官大宅藏寶窟中光亮耀目的種種異寶。
楚瀚道:「毫無知覺。」青年點點頭,說道:「你昏迷了二十多日,四肢血路不暢,那是自然的。你試試動動手腳?」
楚瀚心下疑惑:「我在京城受錦衣衛圍攻,只記得最後滾到河邊,在石墩旁昏了過去,卻是誰將我送到揚大夫家的?」他當時昏迷過去,毫無記憶,問道:「我當時身受重傷,昏了過去,應是別人將我抬來這兒的。大夫可見到了將我送來的人?」
恍惚之中,他感到似乎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但他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只覺自己的身子一忽兒高,一忽兒低,不斷搖晃,彷彿被人抱著飛奔,又彷彿在大浪中的小船上擺蕩,最後他感到自己停了下來,再次躺在堅硬寒冷的地面上,迷迷糊糊中,他隱約聽到不遠處有人在交談:
他躺在當地,忽然感到一陣頭昏眼花,意識逐漸不清,心中有個聲音道:「活下去?你可想得太美了。已經太遲啦。你流血太多,終究要死在這河邊了!」他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絕望,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和_圖_書只抓到一片虛空,眼前一陣空白,神智陷入昏迷。
如此挺了一陣,一個錦衣衛揮出一條長鞭,捲上了他的脖子。楚瀚趕緊伸手去扯,一時卻扯之不開,接著背心一陣劇痛,一人不知是用鎚子還是棍棒在他背後重重一擊。楚瀚往前仆倒在地,另一人縱馬向他身上踹去,眼見馬蹄就將踩上自己的胸口,楚瀚危急中奮力一滾,避開了這一踩,卻覺左腿一股劇痛,馬蹄竟落在他的左膝之上。楚瀚痛極,大叫一聲,只能抱著頭,將身子縮成一團,在地上滾避逃竄,只覺腿上、頭上、背後、處處都痛,不知都被些什麼兵器給打中。
「藥服得如何?」
楚瀚心中激動,想起舅舅臨行前的話語,問道:「揚大夫,我舅舅胡星夜曾來找過您,是麼?」揚鍾山點頭道:「是的。去年年中,胡先生曾來京城找我,跟我提起了你的事情。他預先給了我一筆醫藥費,託我在一年後替你取出膝蓋中的楔子。我正想著一年將至,你或許就將來找我,卻絕沒想到你會全身是傷,突然出現在我家裡。」
揚鍾山搖搖頭,說道:「我沒見到人。送你來的不是你舅舅麼?」楚瀚低聲道:「我舅舅已在幾個月前去世了。」
揚鍾山並未察覺,走到窗邊探頭望了一下,說道:「大約是我家小廝經過吧。」楚瀚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心知如果剛才真的有人在外偷聽,這人的輕功想必出神入化,高明已極。那會是誰?
楚瀚大感奇怪,說道:「我……我出現在您家裡?」
另一人回答道:「自您上回診視後,頭暈目眩的情況已不再有了,夜間睡眠也好得多。」
眾錦衣衛自然熟知這套把戲,紛紛稱是,各自在身上腿上不要緊處淺淺割上一刀,包紮起來,才一邊咒罵,一邊縱馬回向城門。
那青年道:「我姓揚,名叫鍾山。」
但這荒謬的念頭很快便過去,他開始醒悟到自己並未被埋在土中,但仍不知道身在何處。他感到有什麼事物碰觸嘴脣,往他口中灌入一些汁液,嚐嚐覺得有些苦,似乎是湯藥一類。他正感到口渴,也顧不得苦,便大口喝下了。
揚鍾山略感驚訝,卻也沒有多問,只皺起眉頭,語氣中不乏怒意,說道:「你當時的傷勢……唉!我卻不曾想到,竟有人會對一個孩子下這等毒手!」他說話一向溫和平靜,這兩句話已是最嚴厲的指責了。
楚瀚答道:「聽得見。」那人又問:「你看得見麼?」楚瀚道:「看不見。」那人啊了一聲,靠近前來,伸手揭開他眼上的紗布,說道:「對不住。我替你包紮額頭上的傷口,沒留意紗布遮住了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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