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神偷天下1:跛腳小丐

作者:鄭豐
神偷天下1:跛腳小丐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一章 太監梁芳

第十一章 太監梁芳

梁芳疏眉倒豎,冷冷地道:「怎麼,你說有話要告訴咱家,難道就是這幾句廢話麼?」楚瀚道:「你有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若不告訴我,我為何要告訴你?」
楚瀚腦筋急轉,心想該編出個什麼謊言,先騙過了他再說。不料便在此時,一個錦衣衛悄然進入石室,在梁芳耳邊說了幾句話。梁芳疏眉豎起,瞇起三角眼,望向楚瀚,冷冰冰地道:「原來你是為了放走揚鍾山,才用話哄著咱家,是麼?」
楚瀚見梁芳決定不再追捕揚鍾山,暗暗鬆了一口氣。他被一眾錦衣衛押著往北而去,這一路上那十多名錦衣衛對他看管得甚嚴,楚瀚左腿傷勢未復,需得撐兩支拐杖才能行走,本就難以逃脫,而他原也不打算逃脫;一來他生怕梁芳改變主意,又去找揚鍾山的麻煩,二來他也很想接近梁芳,從他口中探知多一些的消息。柳攀安當時曾說,胡星夜的屍體是被錦衣衛送回來的,之後錦衣衛更在太監梁芳的主使下,大舉出動,來三家村抄上官家。梁芳是萬貴妃的得力心腹,也是柳家和上官家的主子,舅舅一直跟他們作對,更讓自己出手取得他們垂涎已久的紫霞龍目水晶,莫非舅舅的死與梁芳有關?如今他親眼見到了梁芳這個關鍵人物,怎能不利用機會接近他,設法查出真相?
一個冬天過去,小貓竟也活了下來,長成了一隻活蹦亂跳的貓兒,全身皮毛盡是黑色,沒有一根雜毛。楚瀚在痛苦孤獨絕望之中,見到這隻幼貓從死亡邊緣活轉過來,還長得如此健壯漂亮,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歡喜,因牠全身漆黑,便喚牠為「小影子」。天冷時楚瀚將小影子摟在懷中,互相偎依取暖,一人一貓在牢獄中一起度過了嚴寒的冬日。
楚瀚作出神祕狀,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公公想必很想知曉,三家村藏寶窟的所在,以及龍目水晶的下落。」
整個晚上,楚瀚便在皮鞭狠打、劇痛昏迷、冷水澆醒中度過,也不知被打了多少鞭,昏迷了多少次,他心中只想著揚鍾山回答梁芳的那一句話:「我這兒沒有什麼欽犯。」他咬牙暗想:「揚大夫不但治好我的傷,更出頭維護我,我怎能供出他的去處!」
東廠乃是有明一代最可怖的衙門之一,與錦衣衛不相上下,在逮捕臣民、羅織罪名和酷刑拷問上,手段比之錦衣衛還要高出一籌。當時民間只要聽見東廠派出的「番役」來到左近,那可比大旱或洪水降臨還要驚慌,能逃的立即攜家帶眷遠走他鄉,不能逃的也緊閉大門,不敢多吱一聲。若讓東廠番役找上門來,一家人就算不死,也得脫三層皮。如果不幸被逮捕送入廠獄,那更鐵定是有去無回,家人牽衣痛哭,悲慘訣別,知道這輩子是再也無法相見了;如果死能見屍,已該拜謝祖宗,有些極其幸運的,還能活著出來,但也多半被拷問得遍體鱗傷,支離病殘,離死不遠。因此當時廠獄的大門被人呼為「地獄門」,廠獄中的獄卒被呼為「牛頭馬面」,典獄長便是名正言順的「閻羅王」。
楚瀚望著梁芳,心中極想知道這太監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他原是上官家在京城中的撐腰,但卻反目出賣了上官家,甚至派錦衣衛去上官家抄家捉人。他並未從舅舅口中聽說過這人,但自己拼湊之下,也知道了個大概,也猜到了什麼事情最能引起他的興趣。為了讓揚鍾山有多點時間逃脫,此時只能先用話將梁芳釣住,當下點頭說道:「不錯,我是三家村的人。你派錦衣衛去三家村捉走了和圖書上官家的姑娘,如今她已遠走高飛了。出手救她的就是我,你們想抓個人抵罪,捉我去便是了,我也正好向公公稟報一件機密大事。」
楚瀚眼見梁芳的神情語氣,知道自己大禍臨頭,此時說什麼都無法再騙倒他了,只能硬氣地道:「我不知道!」
他此時雖身陷廠獄,生存希望渺茫,卻感到一股奇異的振奮。他知道揚鍾山已經逃走了,也知道自己暫時虛應了梁芳,短期間內他大約不會再來找自己麻煩。只要好好休養,這牢獄未嘗不是大好的安身之所。他強忍身上痛楚,暗暗對自己道:「我要報答揚大夫的恩德,就難免得吃一點苦頭,這沒什麼。但教有一口氣在,我就不能辜負恩人。」
梁芳微微一怔,輕哼一聲,說道:「咱家怎麼知道?」
梁芳臉色一變,怒道:「還不快去追了回來!」
楚瀚道:「我叫楚瀚。」
楚瀚躲在暗處冷眼旁觀,暗暗好笑。忽見一個錦衣衛從前進匆匆奔來,叫道:「揚鍾山逃走了!揚鍾山逃走了!」顯然已發現揚鍾山擊昏兩名錦衣衛,逃出揚宅了。
梁芳似乎頗為驚訝,一來沒想到「欽犯」年紀這麼小,二來眾人搜了半天也沒搜到他的人,他卻便自己這麼走了出來,自投羅網,莫非有詐?他揮手命錦衣衛將人帶到他面前,睜著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楚瀚,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梁芳十分謹慎,讓手下將楚瀚帶入屋後一間堅固的石牢,關上了沉重的鐵門。楚瀚見那室中有鐵銬鐵鍊,還有種種刑具,顯然是間牢房,心下暗叫不好。梁芳讓他坐在一張凳子上,自己在他面前的太師椅上坐下,仔細打量了他幾眼,但見這孩子皮膚黝黑,粗眉大眼,一副傻楞楞的模樣,臉上絲毫看不出能說出早先那番話的精明痕跡,心中不免又起疑心,問道:「小娃兒,你幾歲了?」楚瀚答道:「我十一歲。」
直到清晨,鞭打才告一段落。梁芳不耐煩在旁觀看拷打,老早歇息去了。拷打的錦衣衛見這孩子硬氣如此,自己也打累了,在一旁坐下抹汗休息,望著楚瀚罵道:「小子何必自討苦吃,打死了也是自找的!」
那錦衣衛也曾審問過不少犯人,大多打個二三十鞭便招了,不招也幾乎打死了。這小童被打了兩百多鞭還不招,要不就是個硬漢,要不就是個傻子,要不就是真不知道。他見這孩子年幼瘦小,怎麼看也不是個硬漢,大約是傻的,或是真不知道。那錦衣衛也懶得再打,天明後便將楚瀚的言語稟報給了梁芳。
梁芳懷疑地道:「你有什麼機密,要向咱家稟報?」
梁芳勃然大怒,向左右道:「給咱家綁了起來,先打一百鞭再說!」便有幾個錦衣衛衝上前,七手八腳將楚瀚扳倒在地。楚瀚即便飛技過人,但腿傷未癒,又怎敵得過這許多身強體健的錦衣衛?
眾人一齊回頭,但見一個跛腿小童撐著一對拐杖,站在牆邊,衣著灰舊,土頭土腦,一張黑黝黝的臉上毫無懼色。
他能坐起身後,便摸摸褲子,把藏在褲子夾層中的《蟬翼神功》圖譜取出,趁獄卒不注意時,將圖譜藏在牢室角落一個乾燥的縫隙中。他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再將破碎不堪的衣衫撕成數片,在瓦罐中沾濕了,慢慢清洗背後傷口。他記得幼年時行乞的經驗,知道傷口若不洗淨,很容易便會感染潰爛。洗淨了傷口後,他便動手趕走一眾老鼠蟲蟻,將牢房中污穢之物一一清理乾淨,堆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柵欄邊的角落。之後才用水洗淨了手,開始吃饅頭。
楚瀚插口道:「不必追了。」撐著拐杖上前,來到倉庫門外,一伸手,翻轉兩下,便將門上的鎖打開了。一眾錦衣衛見了,無不嘖嘖稱奇。
白天的時候,楚瀚總裝出楞頭楞腦的模樣,幹活兒時老實勤懇,任勞任怨。獄卒們見他聽話乖順,都十分喜歡他,對他愈來愈少防範,也幾乎不將他當成囚犯對待了。他也樂得繼續住在廠獄中,白天幹活,晚上練功,日子便這麼過了下去。
梁芳問道:「你是三家村的人?」
梁芳又問道:「你和胡星夜是什麼關係?」楚瀚道:「他是我舅舅。」梁芳皺眉道:「我沒聽說胡星夜有姊妹啊?」楚瀚道:「我是他收養的,他讓我喚他舅舅。」
梁芳的一對三角眼仍舊凝視著他,滿月臉上陰晴不定,過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咱家知道啦。你不是上官家的人,也不是柳家的人,你是胡家的人!」
楚瀚呸了一聲,更不言語。那錦衣衛又持鞭往他背後招呼去,打在層層血痕之上,每鞭下去,便噴起一團血霧。楚瀚被打了十多鞭後,便又昏了過去。
那錦衣衛罵道:「你奶奶的,不知道還裝知道,分明欠打!」楚瀚道:「我……我見到公公威儀好像天神一樣,嚇呆了,信口……信口胡說……罷了……」
這時已是傍晚,一眾錦衣衛打著火把,圍繞在倉庫前,努力對付楚瀚留下的那把大鎖,個個滿頭大汗,忙得不可開交。楚瀚出身三家村,他拿出的鎖自非一般人所能開得,這鎖不但構造繁複,而且以精鋼製成,連刀斧也砍之不斷。
楚瀚幼年雖曾在京城中乞討,但對京城諸事所知甚少,只道宦官都住在宮中,卻不知如梁芳這般深受皇上眷寵的大太監,早蒙皇恩在城中御賜巨宅居住,因此他晚間並不住在宮裡,只在白日入宮伺候皇帝和貴妃等人。
不多時,時序已入初冬,這日楚瀚躺在牢中,忽聽噗的一聲,從高高的窗口跌下了一團黑漆漆、毛茸茸的事物,在乾草堆中瑟瑟發抖。他心中好奇,低頭去看,見是一隻剛出世沒多久的幼貓,一身黑毛稀稀疏疏,眼睛都還未睜開,大約是出生後被母貓留在街角,不小心滾入了廠獄的窗戶,跌入了自己的牢房。這麼小的貓兒,離開母親自是難得活了。楚瀚不禁生起了同病相憐之心,輕輕將小貓捧起,摟在懷中,每當獄卒送水和饅頭來,便用手指沾些水,加上浸軟了的饅頭餵牠吃下。
楚瀚就這麼每日自行清理傷口,打掃牢房,背後的傷口慢慢癒合,身子也漸漸恢復。
楚瀚仔細觀望梁芳的臉色,說道:「舅舅說,如果他的冤情沒有洗雪,我就不能將祕密告訴任何人。」
楚瀚緩緩點了點頭。
楚瀚發現這廠獄中共有百來間牢房,此時還不是「生意」最興旺的時候,只有一半關著犯人。這兒與一般大牢不同,一般大牢關著的多是真正作奸犯科的強盜和殺人犯一流,這兒關的卻都是朝廷高官,被東廠中人誣陷入獄,從此不見天日,病死打死餓死者皆有之,情狀悲慘,莫以名狀。
那錦衣衛用冷水澆醒了他,喝道:「公公問你的話,你說不說?說了便不必再挨鞭子!」
他的這間牢室兩面是土牆,一面是柵欄,呈三角形,狹小非常,僅僅夠他屈著身子躺下,坐起來時背脊靠著牆,勉強能夠伸直雙腿。一面土牆的高處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光線,有時能聽見外面小販叫賣的喊聲,和_圖_書下大雨時也會飄進不少雨滴。這間牢房似乎是臨時在牆角加上的,因此特別狹小,楚瀚見到對面和旁邊的牢房都是四方形,都比這間大上許多,關的囚犯也多上許多,擁擠不堪。楚瀚心想這間牢房雖小,但自己卻能獨居一室,也未嘗不好。
梁芳一聽見這兩樣事物,果然生起了極大的興趣,半信半疑地望向楚瀚,一時不知該否相信這老氣橫秋的小童,莫非他當真知道寶窟和水晶的所在?他想了一陣,畢竟無法按捺心中的貪婪,說道:「好!你跟咱家回去。」他望向手下,不耐煩地道:「這門還是打不開麼?還不快去將揚鍾山追了回來,叫他開門?」
過了不知多久,有個獄卒過來踢了一下他的柵欄,粗聲喝道:「起來,吃飯了!」從柵欄間扔給他一團髒臭的饅頭,放下一瓦罐清水。楚瀚勉強抓過饅頭吃了,躺在地上閉目休息。之後數日,每日都有人給他送來饅頭和水罐,他有得吃喝,精力稍稍恢復了些,可以勉力撐著坐起身來。
楚瀚感到背後如火燒般疼痛,咬緊牙根不叫出聲來。之後又是一鞭落下,一鞭重過一鞭,楚瀚被打了二十多鞭後,便覺眼前發黑,喉頭發甜,暈了過去。半昏迷中但聽梁芳冷冷地道:「小子不經打。用水澆醒了,再補上八十鞭,直到他肯說了為止!」
梁芳不禁一呆,一揮手,眾錦衣衛立時上前圍住了楚瀚,其中一個錦衣衛叫道:「公公,放走欽犯的就是這個小柴頭!」京城人慣用土語,喚鄉下人為柴頭,楚瀚形貌樸素,確實便是地道的柴頭一個。
東廠位於東安門之北,廠外便是好大一片野地。夜晚楚瀚偷偷練習飛技時,有時也會離開囚室,在東廠大院的高樹和圍牆上來回縱躍,或在廠外的野地中練習快奔。小影子總睜著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好奇地望著他,偶爾也遊戲般地跟著他一起飛縱跳躍,甚至喜歡站在他的肩頭,隨著他輕快的身形在夜空中飛躍。
梁芳哪有耐心處理這乳臭未乾的小兒之事,也實在不確定這孩子知不知道藏寶窟和龍目水晶的祕密,便對手下道:「再拷問兩日,不說,便押去東廠大牢,關他一輩子!」那錦衣衛領命去了。他不敢違背梁芳的命令,卻也不願花太多精神拷問這無關緊要的小毛頭,便命人不給他飲食,隨便又拷問了三回,多打了六十多鞭,讓楚瀚又痛昏了三次,才決定功夫作足,可以交差了,便交代手下將這半死不活的小子扔入東廠大牢。
楚瀚向那錦衣衛望去,但見他蒙著面,在梁芳耳邊說完話後,便迅速退了出去,身手十分矯捷,渾身上下都透著幾分神祕。他正猜想那是什麼人,又怎會看穿自己的用意,但見梁芳的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原來他此時怒悔交集,暗想:「我竟然上了這小娃子的當!他用那兩樣寶物吊住我的胃口,故意騙我放走了姓揚的。揚鍾山身上一定藏有什麼祕密,我怎能如此輕忽,白白放走了到手的寶貝!」愈想愈怒,大吼道:「說!揚鍾山逃去那兒了?」
楚瀚心中惻然,他只道自己幼年淪為跛腿乞丐已是十分悲慘,此時見到廠獄中的囚犯,才知道「人間煉獄」是什麼意思。他無能幫助這些身陷囹圄的囚犯,只能盡量替他們打掃囚室,給他們乾淨的食物,替他們清洗傷口,以免發炎感染,偶爾坐下聽他們泣訴生平,歷數冤屈,表示同情之意。他一個十來歲的囚犯兼雜役,能作的也只有這麼多,但一眾囚犯對他都十分感念,掏心挖肺地跟他說了不少心底話,他也因此對每個www.hetubook.com•com囚犯的生平往事知之甚詳。
這時他已取得所有獄卒的信任,為了避免練功時被人撞見,便請求獄卒讓他住在最裡面的一間角落牢房,左近的牢房都沒有關犯人,獄卒也鮮少來此,更無人打擾,實是練功的最好所在。至於這間牢房的鎖,獄卒們只在門上裝模作樣地掛了一把鎖,更未鎖上,免得楚瀚出入打掃不便。
梁芳心想:「這小孩兒看來土頭土腦,但他既然是胡星夜的傳人,肚中想必藏有不少祕密,我得好好從他口中問個清楚。」當下點了點頭,說道:「你要向咱家稟告的事兒,現在可以說了。」
這些錦衣衛都是對付罪犯的能手,一將他扳倒,便用牛皮索子將他的手腳綁了起來,一個錦衣衛伸手剝去他的上衣,另一個取出一條小兒手臂粗的皮鞭,向梁芳望去。梁芳點了點頭,那錦衣衛慣於整治犯人,望見梁芳的神色,便知道他要重重地打,但不能真打死了,當下舉起皮鞭,刷的一聲,打在楚瀚的背脊上。
楚瀚勉力睜眼,斷斷續續地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我不過十來歲年紀,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什麼祕密……也不知道……揚大夫去了哪裡……他逃走時又沒跟我說……公公是問錯人了呵。」
冬天過後,春日降臨,牢獄中日漸潮溼,加上密不通風,甚是悶熱難耐。幾個獄卒見楚翰小小年紀,不但喜愛乾淨、手腳勤快,而且樣貌老實,彼此商議之下,決定讓他帶著腳鐐出來幫忙清掃牢房,自己也好省點事兒。楚瀚乖順地答應了,此後便每日戴著腳鐐,一跛一拐地去各間牢室清除穢物。他左膝中的楔子已然取出,腿傷也逐漸痊癒,走路已能如常人一般,毫不跛拐,但他仍舊假裝跛腿,免得引人注意,也好降低獄卒們的戒心。他到處打掃時,黑貓小影子總跟在他的腳跟之後,將原本猖狂橫行的老鼠蟑螂一趕而盡,其他獄卒見這貓十分管用,便也任由牠去。
梁芳雖見楚瀚是個孩子,又跛了腿,但絕不敢掉以輕心,吩咐錦衣衛嚴加看守,將他押到自己在城中的大宅裡去。
楚瀚想起揚鍾山當時曾說過,兩三個月之後,自己的腿傷應可以恢復個八九成,如今已數月過去,他感覺左膝恢復得甚好,便決定開始修練蟬翼神功。他白日清掃廠獄,夜晚人靜之時,便取出圖譜,在自己的牢房中偷偷修習。這飛技乃是從內功開始修練,先在丹田內累積一股清氣,接著讓清氣在身周遊走,最後聚積於雙腿。練完氣後,再練習不同的姿勢,如雙膝交盤,以右手二指撐地,將身子撐起離地半尺;或將雙手交叉揹在身後,以額頭頂地倒立;或以左手肘抵地,身子筆直向旁斜斜伸出等。有的姿勢得維持一炷香時間,有的得持續一整夜。他細心研究圖譜,慢慢摸索,依樣練功,漸漸有了一些領悟,開始明白練氣和每個姿勢的目的,都是為了鍛鍊身體各個部位的肌肉和平衡,讓他的飛技能更上一層樓。
梁芳眨眨眼,忽然仰天大笑,說道:「你這小毛頭兒,膽子可不小哪,竟敢跟咱家討價還價?」他笑完了,臉色轉為冷酷,說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你若不說出三家村藏寶窟的所在,以及龍目水晶的下落,咱家定要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楚瀚回過頭,對梁芳道:「這鎖是我給裝上的,只不過是跟公公開個玩笑罷了。倉庫裡面什麼也沒有,你們進去看看便知。我已在揚家住了一個多月,早將他家上下翻了個遍,我們三家村的人可是識貨的,梁公公剛才說要揚大夫交出的兩件事物和圖書,這大宅中都沒有,若是有,我老早便已取去,遠走高飛了。」
楚瀚見那房子美輪美奐,抬頭四處張望,問道:「這是皇宮麼?」一個錦衣衛嘿了一聲,嗤笑道:「小柴頭沒點見識!這是梁公公的宅邸。」
楚瀚望著揚鍾山的座騎漸漸遠去,這才稍稍放心。他口中雖說「我自有辦法躲藏起來」,心中卻知道自己必得留下,才能設法阻止錦衣衛追上逮捕揚鍾山。錦衣衛很快便會發現揚鍾山逃脫,發現之後定會立即追上,憑著錦衣衛在京城周圍的勢力,加上揚鍾山毫無江湖經驗,捉回他絕非難事。他心知要救揚鍾山,自己必得去面對梁芳和他手下那群窮凶極惡的錦衣衛。雖不久前才被錦衣衛圍毆,險些致命,如今卻不得不自願回到錦衣衛的魔掌之中,想到這點,他頭皮也不禁一陣陣發麻。他吸了一口氣,一咬牙,轉身回入揚家大宅。
卻說梁公公貴人事忙,早將楚瀚這小娃子忘得一乾二淨,此後再也沒有派人來探問。廠獄中這等被公公們陷害並遺忘了的囚犯甚多,獄卒們習以為常,也不以為意。
便在此時,一個瘦小的身形從黑暗中走出,說道:「梁公公,您剛才可是在找我麼?」
他自負飛技超卓,以為自己只要跟梁芳進了皇宮,在千門萬戶之中,自己若要逃脫,應非難事,因此決定留下探索真相。他卻不知自己畢竟年輕稚嫩,太過自信,這留下來的決定將給自己帶來無數的災難。
梁芳貪心又好奇,也湊到倉庫外來觀看,口中不斷說道:「快加把勁兒,加把勁兒!裡面一定有好東西。說不定血翠杉就藏在這倉房裡頭哪!」
那獄卒發完吃食回來,見到他坐在小小的牢房中,四下乾乾淨淨,不禁一呆,多望了他幾眼,沒有說什麼,只收走了那堆穢物。
梁芳此時對這小子愈來愈有興趣,心想三家村藏寶窟和紫霞龍目水晶果然比沒有半點眉目的血翠杉要緊得多,不願分散人力去追捕揚鍾山,反而讓這小子有機會逃脫;又想他所說沒錯,自己早想逼迫揚鍾山遠離京城,現在他的家也抄了,人也逃亡而去,又何必追回?當下對手下道:「別追了,任他去。替咱家押了這欽犯回去!」一眾錦衣衛便上前押著楚瀚,離開了揚家。
楚瀚道:「不為別的,只為請大夫治好我的腿傷。如今揚家確實沒有什麼寶物,你又原本就想逼揚大夫離開京城,現在他失魂落魄地逃跑了,你又何必追他回來?」
楚瀚在半昏迷中被扔入了廠獄,當時他只隱約知道自己的拷打已告一段落,接下來在等著他是如何的人間煉獄,他可是絲毫不知。他奄奄一息地伏在狹小污穢的牢室之中,背後鞭傷一片火辣辣地疼痛已極。他緩緩睜開眼,只見眼前一片迷濛灰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直沖入鼻中。他定睛瞧去,但見囚室角落裡堆著一團事物,仔細一看,才看出是一隻半腐爛的人手,幾隻老鼠正圍繞著咬嚼,之旁還有一堆糞便模樣的事物,上面爬滿了蟑螂蒼蠅。他腹中一陣翻滾欲嘔,卻沒力氣嘔出,伏在地上喘息一陣,漸漸習慣了臭味,知道自己身上只是皮肉之傷,雖痛而不致命,也知道左膝漸漸痊癒,並未更受傷害,心中略覺安慰。
楚瀚心中暗暗叫苦:「上官家的藏寶窟被上官無嫣藏起,紫霞龍目水晶被舅舅帶走,這兩樣的下落我都不知道。」當下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想先請問公公,我舅舅是怎麼死的?」
梁芳對三家村人的能耐畢竟有些認識,不禁便相信了幾分,問道:「這裡既然沒有什麼好處,那你又留下來作什麼?」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