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而且她們現在都很擔心。」李奇說：「保護她們就等於告訴她們有危險存在。史麥嘉看來很驚慌，而她也的確應該驚慌，因為她一個人獨居。如果我是那傢伙，下一個目標就會是她，我相信她自己心裡也清楚。」
「那會讓妳的人生完全走樣。」史麥嘉說：「我的人生就是這樣，這點很確定。園藝和音樂，這就是我人生僅剩的東西。」
史麥嘉搖搖頭。「這是最後一件。」
「我們得穿過車庫。」史麥嘉說。
她還想回答，嘴巴張開又閉上了兩次，沒發出聲音，然後眨了一下眼睛，把頭轉開。
清脆的琶音迴盪在空氣中，史麥嘉踩在制音器上，聲音變得遲鈍、安靜許多。李奇看著窗外的樹木，在月光下顯得灰濛濛的。由這裡往西九十哩，有片浩瀚而安靜的海洋。
布雷克點點頭。「現在要抓他不容易，對收到包裹的這七人，我們要維持全天候警戒，這樣一來他老遠就會看到，所以不可能當場抓到他。」
她也點點頭。「好吧！不管怎樣，至少看到你不算壞事吧！」
「全部都試。」李奇說。
李奇點點頭。
「哈囉，李奇。」她說。
「告訴她工作內容。」
「我猜猜看。」布雷克說：「史麥嘉的箱子是幾個月前寄來的，她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會有那東西，上面沒有寄送文件。」
布雷克點點頭，答道：「可以，不看恐怕也不行。」
她低頭看著桌子，靜靜地問：「我可以看數據嗎？」
「所以……十二個小時。」布雷克說。
「七個女人，七個箱子。」布雷克說：「沒有文件，也記不清楚。」
「現在妳不適合加入。」他說。
「我覺得很怪。」麗莎說。
史麥嘉把視線從琴鍵上移開，直視他的眼睛。「你是問我被三個本該性命相託的同袍輪|暴後，是不是完全復元了？」
「她以為是室友的。」麗莎說：「她不是自己住，所以十一人名單不成立。」
「我不記得了。」她說。
「我一點也不覺得開心。」她說。
「這很合理呀！」史麥嘉說：「她正在搞定這些家務事，當然需要一臺洗衣機，不是嗎？」
史麥嘉點點頭，說：「那就不要有，這是我的建議。」
不過布雷克卻搖搖頭，說：「不對，還是成立。如果單從資料來看，確實只有這十一個女人似乎是一個人住。我們假裝是快遞公司的客服人員，花了好幾個小時打電話給其他人，八十通，可是她們都沒收到意外包裹這種東西。所以有八十人在外面，十一人在裡面。李奇的理論依然成立，有室友是意料之外，對那傢伙來說也一樣。」
她用另一隻手把頭髮從眉上撥開。
「如果規格無誤，就把東西送到軍需部。」
「最後一件事。」李奇說。
「可能性不多，不m.hetubook.com.com是嗎？」李奇說。
「妳有室友？」
「有小刀嗎？」李奇問。
「她有個室友。」她說。
「菊花（Chrysanthemums）。」史麥嘉說：「我自己種的，喜歡嗎？」
她表情堅決地坐在那裡，不想妥協。布雷克嘆了口氣，轉過頭來。
「本來或許可以避免，」她說：「如果你從一開始就這麼合作的話。」
史麥嘉是個高䠷的女人，比麗莎矮一些——其實大部分的女人都沒有麗莎高。史麥嘉身材健壯，不像愛莉森．拉瑪那麼短小精幹，她比較瘦長，是馬拉松選手型的健壯。她穿著乾淨的牛仔褲、一件看不出身形的毛衣，腳上穿著一雙結實的鞋子。她的頭髮長度中等，是咖啡色，長長的瀏海下是明亮的褐色眼睛。她的嘴邊都是很深的皺紋，上次見到她已是將近四年前的事了，可是她看來老了不只四歲。
「這七人當中還有另一個人有室友。」波頓說：「有三人常收到寄錯的郵件，到現在還沒去查箱子的來源，剩下兩人是純粹記不清楚。」
她走到鋼琴前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放在琴鍵上，稍微暫停一下，接著一曲悲傷的小調便迴盪在整個房間。音色很溫暖、很低沉，緩緩流洩出〈葬禮進行曲〉。
「我們檢測製造商送來的新武器。」
「可是妳沒問她？」
他點點頭。「我沒什麼選擇。」
暖爐讓地下室很溫暖，這裡是個寬闊的四方形房間，每面牆上都有置物架。天花板的橫樑間露出玻璃纖維絕緣體，地板建材上有加熱管穿透上來，地面中央有個紙箱，箱子與牆壁形成某個角度，跟周圍整齊的棚架比起來顯得很髒。至於大小、黃色紙板、黑色印字、圖片、製造商的名字則全都一樣。箱子用發亮的黃色膠帶封了起來，看來是全新的。
「她把文件撕掉了。」他說。
「能彈點比較開心的嗎？」李奇問。
「為什麼她把東西留在這裡？」
「什麼？」
「不知道。」她說：「可能幾個月前了。」
「然後呢？」
史麥嘉點頭示意旁邊的工作區。牆上釘了個木栓板，上面排滿整齊的工具。李奇小心地從掛釘上拿了一把割氈刀，因為根據他的經驗，掛釘都會被工具拉出來，不過這次倒沒有。他看到每個掛釘上都用整齊的小塑膠配件固定在板子上。
「不是，我只是個探員。」麗莎說。
「史麥嘉的記憶很模糊。」麗莎說。
「好了。」他說：「現在走吧！」
「不多嗎？」波頓回答：「UPS、聯邦快遞、DHL、安邦快遞、該死的美國郵局，還有不知為數多少的各地駐點。」
「為什麼要問？我認定東西不是給我的，那還能給誰？」
她指了個方向，角落裡有個洗衣和-圖-書區，有洗衣機、烘乾機和水槽。一條用吸塵器吸過的地毯掛著，白色的塑膠籃子，洗衣粉罐在櫃子上整齊排列。
「我累了。」史麥嘉說：「結束了嗎？我想請你們走人了。」
沉默。麗莎看著李奇，一樣沒頭緒。
一條步道從車道左側延伸出來，繞過黑暗中的石砌花圃與樹木，接到前廊中間寬闊的木板階梯。麗莎跳了上去，李奇的重量讓木板在黑夜中嘎吱作響，回音還來不及從山谷回傳，前門就打開麗達．史麥嘉站在門口，一手放在門內的把手上，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李奇看著他，很感激，也有點驚訝。
麗莎搖搖頭。「沒有，不曾有過。」
「我大概應該請你們進來吧！」史麥嘉說。
史麥嘉聳聳肩，十分疑惑。「我待的單位負責檢查武器裝備。」
李奇點點頭，說：「喜歡，雖然我拼不出這個字。」
「看到妳我也很高興。」
史麥嘉看著她。
她一直彈到第一樂章結尾，很明顯是背譜，因為譜架上是蕭邦。她把手放在琴鍵上，直到最後一個和弦淡出無聲。
然後她轉向麗莎，說：「妳要相信李奇，我到現在還是很信賴他，這可以算是我的保證吧！」大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兩人走下小徑，聽到二十呎外門上鎖的聲音。留守探員看著他們上車，車裡依然暖和，麗莎發動引擎，把風扇開到最大，讓車內保持溫暖。
史麥嘉帶頭穿過門，走到車庫，拉線關掉電燈，然後領著他們繞過車子，爬上狹窄的樓梯，走到門廳。到了門口，她看看窺視孔後把門打開，外面的空氣寒冷而潮濕。
「貝多芬。」她說。
「當然好。」李奇說。
「不是妳訂的，對吧？」李奇說。
她搖搖頭。「不要，我得掌控全局。讓波頓先去休息。」
史麥嘉十分疲倦地點點頭。李奇看著她的眼睛！如果是一個男探員，她大概會把他丟出去。
「因為東西很重，或許她正在找人幫忙，才過了幾星期而已。」
「你怎麼會跟這些人搞在一起？」
「所以我們有三週時間可以揪出這傢伙。」他說。
「我不想。」
他們靜靜地站著，三個人圍著一個紙箱。黃光熾熱，影子彎彎曲曲。
「回寬提科。」麗莎說。
李奇點點頭。「對。」
她帶頭離開起居室，走向藏在樓梯下的門。那是一道老舊的門，用厚實的松木做的，上過很多次漆。門後有一道狹窄的樓梯，向下通往外面寒冷的空氣，還傳來淡淡的汽油與輪胎橡膠味。
「那人手要維持多久？」麗莎問。
「快遞公司呢？」李奇問：「有去查嗎？」
「她還有留下任何東西嗎？」
史麥嘉搖搖頭。「我已經有一臺洗衣機了，在那裡。」
「情勢？」她重複了一次。
布雷克的身子往前傾，點和*圖*書點頭。「好吧！我們會去那裡試試，不過只有那裡，其他地方大概不太可能。」
「還算可以。」她說：「凌晨三點鐘，聯邦調查局的人剛剛告訴我，我的名字跟十個姊妹一起張黑名單上，其中四個已經死了。這些都不算的話，勉強還可以。」
「跟什麼比算瘋？」麗莎說：「把死掉的女人丟在滿是油漆的浴缸裡？」
「嗨！」麗莎說。
「為什麼？」
「沒辦法查。」波頓說：「沒有文件，七個都一樣。」
拉瑪點點頭，拿起筆在一份長長名單的後面註記一些東西。
「沒得挑，茱莉亞，我們得提高效率。」
布雷克直視著她。「因為他們剛把妳妹妹的屍體送來解剖。而妳不能參與這項工作，我辦不到。」
「曾經有，她幾個星期前搬出去了。」
他聳聳肩。「情勢所逼。」
不過她還是改彈另一首，換成〈月光奏鳴曲〉。
「再見，李奇。」她說：「很高興又見到你。」
「這種事情妳應該會記得才對。」李奇說：「不是嗎？」
「這位是麗莎．哈柏探員。」李奇說。
「總之她沒給我們什麼消息，對吧？」
「到囉！」她說。
「好多了。」他說。
拉瑪很有耐心地搖搖頭，像個老師一樣。
麗莎點點頭。「我會努力。」
拉瑪輕輕地點點頭，同情地示意。
「幾個月？」麗莎說。
他們花了將近九小時的車程，先開到波特蘭，搭上一架渦輪螺旋槳飛機到西雅圖塔科馬機場，換大陸航空客機到紐華克機場，然後再換聯合航空到華盛頓。調查局的司機來接他們，載他們往南到維吉尼亞。李奇一路上幾乎都在睡覺，醒著時也只是一片模糊的疲累。一直到車子在陸戰隊營地蜿蜒前進時，他才勉強清醒過來。調查局的大門警衛又重新發給他訪客證。司機把車停在大門口，麗莎帶頭走進去，兩人搭電梯到地下四樓，回到那間牆壁發亮、只有假窗戶的會議室，羅蘭．史丹利的照片依然釘在黑板上。電視無聲地播放著，又是那天國會山莊的聽證會。布雷克、波頓和拉瑪坐在桌邊，桌上堆了許多文件。布雷克跟波頓看來很忙碌而煩惱。拉瑪全身緊繃，就跟面前的紙一樣蒼白，她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因為有人進門而嚇了一跳。
一片靜默。
又是沉默，波頓把他的文件攏成一堆。
「這種東西我們當兵時就見過。」史麥嘉說：「對吧，李奇？」
「園藝是我的新興趣，」史麥嘉說：「已經很有心得了。」然後她手指著前端的起居室，說：「音樂也是。來看看吧！」
「大概是油漆。」李奇說：「裝在罐子裡的迷彩綠漆，陸軍配發的。」
史麥嘉點點頭。「我猜是，不太記得了。」
沉默。
李奇聳聳肩。「好問題，現在有一堆能幹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人正在想答案。」
「一定得有個限度。」他說：「妳希望怎麼樣？二十四小時守著她們直到老死嗎？」
李奇把罐子放回箱子裡，壓下紙箱的封口紙板，走回去把刀子掛回原來的地方，然後他看著史麥嘉問道：「箱子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可能我以為是我室友的。」她說。
「我不要。」她回答。
「而妳以為東西是她的？」
他走回箱子旁邊，把膠帶劃開，倒轉刀子，用刀柄把封口紙板往上拉。他看見五個金屬圓圈，閃著黃光，那是五個油漆罐的蓋子，反射著上方的燈光。他把刀柄伸到其中一個鐵絲圈裡，將油漆罐拉了起來，舉在光線下觀察。很平常的金屬罐，光溜溜的，只有小小的白色標籤，標籤上印著一長串數字以及迷彩／綠色字樣。
「妳繳的稅發揮功用了。」李奇說。
「告訴哈柏探員妳在部隊裡的工作是什麼。」
李奇點點頭。「大概吧！」
「不賴。」李奇說：「妳過得好嗎？」
「為什麼那些女人都記不清楚？」麗莎問。
一片沉默。
「做什麼用？」
「想聽演奏嗎？」史麥嘉問。
「或許沒有，這依然是個次選項，一定是這樣。沒有人會真的一次瞄準九十一個女人，除非他瘋了。」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
史麥嘉瞪著他，心裡盤算著。門廊裡很冷，夜間露水沾滿上了漆的隔板，有層薄薄的霧氣在低處迴盪。史麥嘉身後的屋內散發出暖暖的黃色燈光，她又看了李奇一會兒。
「對妳的事我很遺憾。」李奇對她說。
李奇繞著箱子走了一圈，看到寄送文件撕掉的地方露出的四方形痕跡。
「她受過創傷。」李奇說：「復元情況已經算好的了。」
『我不能去。』她說：「我現在必須加入。」
「應該不是洗衣機吧？」史麥嘉問道：「還沒有人告訴我那是什麼。」
「我們可以看看地下室的新洗衣機嗎？」李奇問道。
「原因很多。」拉瑪答道：「就像李奇講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來講，她們都受過傷。一個大包裹莫名其妙寄到家裡來，也是某種侵犯，她們的心智會自動把這種事排除在外。以她們的遭遇，這種反應不令人意外。」
「還是得試試。」李奇說。「從斯伯肯開始，查一下外地寄來的，或是寄件地不明的，司機應該會有印象。」
「不錯的嗜好。」麗莎說。
拉瑪的聲音低沉而緊繃，瘦削的手放在面前的桌上。
史麥嘉點點頭，轉向麗莎。「妳是那些能幹的人之一嗎？」
「我們會抓到他的。」麗莎在一片沉默中說。
「為什麼？」
「我們得趕快抓到這傢伙。」拉瑪說。
麗莎瞪著他。
「可是我精神還好，我需要工作。而hetubook.com.com且我現在也睡不著。」
「那傢伙會先把妳殺了，然後把妳丟在浴缸裡，在妳身上倒滿油漆。」
波頓聳聳肩。「要問什麼？過去兩個月，你們送出去的幾百億包裹當中，有我們要找的那個東西嗎？」
「我想應該有吧！」她說：「預期內的都復元了。不過現在我聽到有個瘋子因為我提出申訴而想宰了我，這樣復元的程度可能就沒那麼完全了。」
「嘿！該感謝的不是我。」布雷克說。
「妳一定要。」
布雷克看起來很尷尬。「不管要不要，妳都得休息。」
「他應該會消失一陣子。」拉瑪說：「直到我們把人手撤走。」
房內的壁紙十分素淨，木質地板一塵不染。後方角落有架大鋼琴，黑漆閃閃發亮，上面用黃銅鑲一個德國名字。鋼琴前面有一張嵌著鈕釦的黑色皮椅，十分氣派。鋼琴的上蓋掀了起來，鍵盤上的架子上有樂譜，乳白色的紙上有一大堆黑色音符。
「妳被強|暴過嗎？」
「為什麼？跟什麼事有關嗎？」
她的手還握在門把上，腳站在門檻上，身體往前傾，不太願意讓出路來。麗莎走了進去，李奇跟進。門在身後關了起來，他們站在這棟標準小房子的門廳裡。屋裡很乾淨，整齊過了頭，看起來就像個家，溫暖、舒適，很私人的空間。地板上有羊毛地毯，屋內有亮晶晶的古董紅木家具，牆上有畫，而且到處都是花瓶。
「三週。」布雷克說：「超過這個時間，所有人都會受不了。」
「不奇怪，這在意料之中。」她又說了一次。「不能從妳的經驗去看，這些女人不論在心理或實際上都受過攻擊。這樣的遭遇會讓一個人的性格產生改變。」
「大概什麼時候？」
「十二個小時，茱莉亞。」布雷克說：「妳還是有資格休息，再加上事假，理由加倍。」
史麥嘉再次點頭。「一定會的，她需要把東西整理好。」
車庫裡有輛新車，長型低底盤的金色克萊斯勒轎車。三人排成一列沿著車側走過，接著史麥嘉打開車庫牆上的一個門，地下室的灰塵味迎面而來，史麥嘉拉動電燈開關，炙熱的黃光灑了下來。
「所以你的理論錯了。她看起來是一個人住，不過其實不是。我們又回到了原點。」
「只能待在家裡進行的嗜好。」史麥嘉說道：「我如果不是在這個房間裡，就是在前門附近活動，很少出門，不想見人。所以要接受我的建議，別讓那種事發生在妳身上。」
「去地下室吧！」史麥嘉說。
布雷克點點頭，手放在桌上。「目前的計畫是我們一天二十四小時輪班，進行三個星期，從現在開始。一個睡覺，其他值班。茱莉亞，妳第一個休息，十二個小時，從現在開始。」
「史麥嘉。」李奇說：「妳好嗎？」
李奇又點點頭，問：「現在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