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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敵人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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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嗎?」
她說:「長官,桑瑪中尉報到。」
她說:「抱歉。你該查查克拉瑪的通聯紀錄,他一定有事先聯絡過,才能確定她在不在。他不可能大老遠開車來這裡碰運氣。」
前門被漆著復古的單調紅色,是一扇兼具紗窗與玻璃窗功能的門。按下門鈴後,我們一起等著,一陣等待過後,我開始覺得沒人在家。我又按下門鈴,此刻在微風中的我感到有點冷,這風比看起來還要強一點。
我搖頭說:「鎮上一家很爛的汽車旅館,死的時候正花了二十塊跟一個妓|女做交易。」
放下電話後我看到中士留的字條:你哥打電話找你,未留言。我把紙條對摺,丟進垃圾桶,接著回到自己的寢室,睡了三小時,起床後又過了五十分鐘,就看到清晨的曙光了。黎明時分我又回到了汽車旅館,這個地區早上看還是那麼糟糕——依舊一片蕭條寂靜,數哩內杳無人煙,全無喧擾之跡象。不管是哪個有人居住的地方,在新年的黎明時分,總是會陷入完全靜止的狀態。高速公路上沒有車流,完全看不到車子的蹤跡。
「哪一種妓|女會喜歡做基地的生意?」
我看了一下手錶,走回酒吧。我必須要在那裡當面問問題,但是至少要再過八小時才營業。我轉身看著對街的旅館,還是沒有人在辦公室裡,所以我回到悍馬車上,剛好聽到無線電傳來一〇一七的訊息代碼,意思是返回基地。我知道後便發動引擎,直接開回博德堡。因為路上都沒車,不到四十分鐘就趕到了。我看到克拉瑪租的車就停在汽車調度場裡,而我暫借的辦公室外面來了一個新面孔:是個值白天班的下士。黝黑的皮膚與矮小的身高讓他看來像路易斯安那州人——祖先一定是法國人,這種血緣我一看就知道。
卡車休息站的小吃店開著,但卻是空的,汽車旅館的辦公室裡也沒人。我沿著走道來到克拉瑪投宿的倒數第二間房,房門是鎖著的,我站著靠在門上,開始模擬當時的情況:如果我是那個妓|女,客人剛剛死掉,我得把他沉重的身軀推開,迅速著裝後一把抓起他的手提箱,拿了就跑。我想拿皮夾裡的現金,還有那張美國運通卡,所以我會翻找一遍,把錢跟卡拿走,丟掉箱子。那麼,我會在哪裡做這件事?
「我剛剛請調過去。」
我沒有回話,他也沒繼續說。
「結果我大老遠跑一趟,卻沒有人可以讓我抱。」
我說:「我知道。我發現在我被轉調到這裡的同一天,他也被轉調出去了。為了某項暫時的任務。」
我站在她可能站過的地方,設定一個四分之一的圓圈範圍,所以我必須查看的區域大概有一百五十呎左右。因為前一晚的冷霜,堅硬的地面幾乎是凍結的,我發現很多東西:垃圾、用過的針頭、吸食古柯鹼的錫箔、一個別克的汽車輪胎蓋以及一個滑板的輪眙。但是沒有手提箱。
我點頭說:「那是我現在的假設。」
「我們?」
「你不是來自於一一〇特調組的嗎?」
我打開眼睛說:「怎麼認識的?」
她說:「這不合常理。」
她說:「蓋伯上校?」
「妳好像在編鄉村歌曲的歌詞,接著妳可以唱:『後來卡車拋錨,我的狗死掉。』」
她頓了一會兒,稍稍鬆懈下來,說道:「好。」
我點頭說:「這差事可真棒。」但是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將軍的妻子們都很強悍。她們可以被歸類為兩種人:一種是在丈夫背後支撐了三十年,讓他們有辦法在軍旅中殺出一條升遷的血路;另一種是當丈夫在外面自個兒拚命時,她們已經忍受了三十年不被搭理的日子。不管她是哪一種,能夠把她擊垮的遭遇已經不多了。大部分的時候,她們甚至比那些將軍還堅強。
我走進辦公室,看到克拉瑪的裝衣袋靠在牆邊,旁邊擺著一個裝著他的鞋子、內衣與帽子的硬紙盒。他的制服仍掛在三個衣架上,被依序掛在我的衣帽架上。我經過這些東西到桌邊撥了蓋伯的電話號碼,一邊聽著嘟嘟的電話聲,一邊想著我哥打電話給我幹什麼,也納悶他怎麼找到我的。六十小時前我人還在巴拿馬,在那之前我居無定所,找我可是要花一番工夫。所以,也許他有重要的事,於是我在一片紙上用鉛筆寫了「喬伊」兩字,然後在下面畫了兩條底線。
她說:「憲兵指揮官目前不在基地。」
我說:「我可以把它當作自己的工作。一開始我也跟妳一樣,只是一般的憲兵。」
「那麼到底為什麼?」
「嗯,跟誰都不用說。」
「我昨晚幾乎沒睡。」
房子沒有安裝保和-圖-書全系統,沒有監視入侵活動的警鈴,也不會自動通知最近的警察單位。因此我們不知道歹徒已經遠走高飛還是仍在裡面。
桑瑪說:「準備好了嗎?」
蓋伯說:「格別烏有可能想殺他。如果打起仗來,克拉瑪跟他的裝甲部隊是紅軍最大的眼中釘。」
「我想只要還剩一口氣在的憲兵都可能會問蠢問題,不管他們是不是申請轉調到一一〇特調組。」
「有。」
我又把眼睛閉上。
「如果只是二十元,她不可能提供特別服務的。」
她又頓了一會,然後說:「那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我們都是步兵。」
我點點頭。門的撞擊聲非常特別,背後可能有很多不同涵義。
我說:「有誰在元旦這天整理花草?整個北半球都不會有人這麼做,因為植物都還沒長出來。」
我說:「也許我是,至少這個禮拜都是。」
「他不是來博德堡。他從法蘭克福飛到華府的杜勒斯機場,二十小時後再從華盛頓機場轉機到洛杉磯國際機場。他要去爾汶堡參加一個會議。」
「我們應該擔心他是被弄死的嗎?」
我看得出她在動腦筋,她的眼皮稍稍往上動了一下,說:「你怎麼知道他有一個手提箱?」
接著我看到走廊地板上躺著一具女屍。
我說:「妳到前面去,以免有人從前面逃出去。」
我又穿上自己的軍禮服,打電話跟調度場要了一輛轎車。我可不想一路開著悍馬車到維吉尼亞州,太吵也太不舒服。一個小兵幫我開來一輛橄欖綠的雪佛蘭新車,簽收後我把車繞到基地指揮部去等她。雖然我給了她三十分鐘,桑瑪中尉在二十八分三十秒左右就出來了。她頓了一秒後就朝車走來,看來美極了。她很矮,但是身形苗條的她走路一點都不費力,就像個縮小版的六呎高名模在走伸展台。我走出車子,把駕駛座的車門開著,與她在人行道上會合。她佩戴著狙擊兵的軍徽,上面有一條條代表步槍、小型步槍、自動步槍、手槍、小型手槍、機關槍以及輕機槍的標誌,排起來就像一道兩英寸的階梯。我的標誌就沒那麼多——只有步槍跟手槍。她在我面前站好,立正後向我行了一個完美的軍禮。
「他身上沒有帶藥。」
我說:「當然。走吧!把正事辦一辦。」
「嗯。」
「這是一項測驗嗎?」
「我是不知道,但妳有看過哪個將軍去參加會議時不帶著一個手提箱的嗎?」
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只知道我接到了命令。」
「什麼意思?」
我跟大家一樣都有個社會安全號碼,而且護照的顏色也是銀藍相間的,但是我這輩子跟著老爸駐守美國,加上我自己被派任在美國的時間,加起來在美國本土大概只住了五年的時間。所以我知道一些小學生就該學會的知識,像是各州的首府在哪裡,還有洋基隊的路.蓋瑞格轟了幾發滿貫全壘打,也懂一些中學生該了解的東西,例如各條憲法修正案的內容,還有安提耶坦溪戰役的重要性。但是我不太了解牛奶的價格、如何使用公用電話,還有各地的風貌與風味有何差別。所以我都會把握吸收知識的機會——像克拉瑪家的宅邸就是值得我吸收的知識。
我說:「嗯。也許我們該去看看。」
我問他:「有人跟她住一起嗎?」
她說:「德國,在他出發前就先打。」
「顯然是這樣。」
這片空地的後方有一道大概六呎高的木製圍籬,我攀上去後往後面看,又是一片雜草叢生的長方形石子地,也沒看到手提箱。下了圍籬後我繼續往下走,從後面繞回旅館的櫃檯。我看到一道髒污的石紋玻璃窗,我想後面是職員專用的洗手間,窗戶下方有十幾台被棄置的空調機,疊成矮矮的一堆。它們都生鏽了,我想已經有數年沒有搬動過。我繼續走,繞過角落,左轉後是一小片長滿雜草的礫石空地,我打開那裡的子母垃圾車車蓋,在整箱四分之三滿的垃圾裡,也沒有手提箱。
李昂www.hetubook•com.com.蓋伯在我耳邊說:「喂?」
我說:「我們不能問這件事。我們只能讓她知道,他是在睡覺時發病去世,凡是會讓他丟臉的事,都不能說。所有令人擔心的事情,此刻只有三人知道——除了妳、我之外,只有蓋伯上校。」
「或者,博德堡是她一直以來的攬客地點,但是進行聯合演習的時候,就跟著步兵一起移動到爾汶堡。演習可能持續一兩個月,實在沒有意義留在一個沒有顧客的地方。」
車子開的距離已經足以到那家汽車旅館了,但是我們繼續往西邊開,直接開上高速公路。她說:「報告,請求自由發言。」
我說:「上次領薪水的時候還是。」
我搖頭說:「瓦特.瑞德醫院已經做過驗屍報告了。」
「所以呢?」
「測驗什麼?」
那本來是一個很好的鋼鎖,但是鎖頭的部分比周遭的木板還硬。有人用鐵鍬把它破壞了,可能用力撬了兩、三次,鎖頭還完好如初,但是木門被擊碎了。門被打開,而且鎖頭從被破壞的地方掉了出來,落在石板地上。門板上出現一片半月狀的破洞,木頭碎片散落一地,被風吹成一堆一堆。
但是進去後卻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
「蘇聯紅軍已經開始瓦解了。」
我說:「心臟病發,他的血管嚴重堵塞。」
她說:「去哪裡?」
但我們畢竟還是回到了前門去按門鈴。最好能讓她自己出來見我們,這樣比較正式一點。但她還是沒有現身,接著我們又聽到後面傳來關門的聲音,門似乎隨著微風的吹動而開開關關著。桑瑪說:「我們該去看看。」
我說:「維吉尼亞州的綠谷鎮,我猜大概四小時車程。」
「所以你是代理指揮官。」
我說:「桑瑪中尉。」
桑瑪說:「現在怎麼辦?」
我們轉身往回走,感到一陣微風往背後吹,聽到屋子後面傳來一陣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桑瑪說:「她在後院,也許在整理花草。」
「好,那三十分鐘後在前面報到,穿著軍禮服。跟我走一趟,妳的任務是要去擁抱一個遺孀。」
我不發一語。裝甲兵跟步兵確實常常有聯合演習,但是演習地點都在裝甲部隊的所在地,不是步兵的所在地。把步兵運往另一州畢竟比運送坦克車還要容易。
我看看左手邊,也許我會繞到旅館後面僻靜處,雖然所有的窗子都朝後面,但因為是深夜,我可以確定窗簾都被放了下來。於是我左轉後再左轉,看到這排房間後面有片與這座旅館的長度相同的長方形亂草堆,深度大概是二十呎。我想像著自己快速通過草堆,然後在深處的陰影中停下,用手去觸摸手提箱裡面的東西。我想像已經找到自己的東西,然後把箱子往陰暗的遠處丟,它有可能會落在三十呎外的地方。
我說:「妳說說看。如果妳想到什麼是我沒想到的,我會親自為妳的申請背書。」
「我們的任務是去報喪嗎?就像是——夫人,新年快樂,順便跟您說,尊夫死了。」
桑瑪又問:「現在怎麼辦?」
「她是誰?」
我又點頭說:「的確如此。」
「這是妳的看法?別忘了那傢伙昨晚在哪裡。」
「憲兵執行官不是特調組的職掌。」
我露出了微笑。說真的,在生活中光是講訊息代碼就可以代替說話,我自己就有這種感覺。一〇一七代表要用電話或無線電聯絡,比較嚴重的像是一〇一六,代表應該用不會被竊聽的室內電話聯絡。蓋伯上校下令發出一〇一九的訊號,意思就是蓋伯要你打電話給他。有些憲兵部隊已經開始改用口語來代替訊號,但顯然這裡還沒那麼進步。
「我?她不是在德國嗎?」
我們繞到房子後面,肩並肩在風裡走動著。有一條石板路是通往一扇廚房的門,門是往裡開的,門後一定有一條彈簧讓門保持關閉。彈簧一定是舊了,因為微風偶爾會把門吹得開出一道八、九吋寬的縫隙,風吹過後彈簧又往回收,門又彈回門框裡。我們看著這扇門被這樣打開三次,會有這種狀況是因為門鎖已經被人破壞了。
「他為什麼會經過這裡呢?」
「也許遺孀知道,因為他和她討論過。」
「什麼事?」
「她在維吉尼亞州度假。他們在那裡有間房子。」
我說:「好問題。也許有一天我會發現答案。」
「還有呢?」
「也許他們有聯合演習,你應該清查一下。」
「也許他也沒有特殊癖好。」
我說:「妳、我、他。」
蓋伯說:「先去找他老婆吧,接著再繼續找。」
「應該說動脈不太好,嚴重動脈硬化導致他心室顫動,我相信他們說的。大概是那妓|女把胸罩脫掉時就開始發作了。」和*圖*書
「今天忙嗎?」
我點頭,說道:「我比較擔心軍方的顏面問題,像是被報紙或電視披露出來。如果機密文件在脫衣舞廳附近的垃圾堆裡被記者發現,一堆人的面子都掛不住。」
我說:「不能這樣。妳不能跟她講說,四小時後請在家裡等我們,有非常重要的消息要當面告知。這樣她不就猜到了嗎?」
「你真的是少校嗎?」
她不發一語就往前移動,我給她一分鐘的時間就定位,然後我用手肘把門推開,走進廚房。我把身後的門關上,靠在上面讓它保持緊閉,然後站著不動,只是傾聽。
「你不是我的指揮官,沒這個權力。」
「蓋伯上校下的命令。」
「紅軍正在撤軍。」
「在哪裡?基地裡的來訪軍官寢室嗎?」
蓋伯說:「他們的隊訓是永遠忠誠。」
桑瑪微笑說:「也許他只是喜歡她,也許她找到了讓他難以忘懷的方法。每個妓|女在這方面都很行,她們最喜歡做熟客的生意,因為比較安全。」
桑瑪問我:「這是她的車嗎?」
桑瑪說:「或者,也許他們會在爾汶堡見面,也許她在加州的爾汶堡攬客,但是因為某個理由必須離開,不過她又喜歡做軍事基地的生意,於是來到了博德堡。」
我又試一次門鈴,還是沒有回應。
接著蓋伯說:「就現在的狀況而言,這件事還不能讓別人插手。這你也懂吧?」
「真悲哀。」
「這裡。」
綠谷鎮完美得就像畫裡的殖民時期城鎮,克拉瑪夫人居住的是一棟位於精華地段的宅邸。房子門廊卻很整齊,坐落於數英畝的碧綠草坪上,屋頂鋪著魚鱗狀的屋瓦,到處是漆成白色的角樓與門廊,看來就像一個充滿維多利亞風情的精美甜點。房子周圍點綴著莊嚴的常綠樹木,它們看起來好像在一百年前就是被人精心安排的。我們把車沿著人行道的街邊石停靠,等待觀看著。我不知道桑瑪心裡想些什麼,但是此情此景讓我腦海中浮現的兩個字是:美國。
「為什麼要發一〇一七的訊息代碼?」
她坐進另一邊,把駕駛座調到最前面,並且調整後照鏡。我則是一路把乘客座位往後推,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所以要把那個妓|女找出來。」
桑瑪說:「所以呢?我想到你沒想過的東西嗎?」
她問:「開車的是我?」
她說:「他們在加州相識,因為克拉瑪有可能斷斷續續會在爾汶堡待個好幾年的時間。後來她移居北卡,因為他對她情有獨鍾,所以每到華府都來找她。」
「暫時擔任博德堡憲兵指揮官的執行官。」
我說:「是啊。」
我打開乘客座位的車門,打算上車。
「這有關係嗎?心臟病發作是不能作假的,對吧?我的意思是,他的死有問題嗎?」
我看到她面露微笑。這是個小案子,但是因為與蓋伯有關,這對於一個要請調到一一〇特調組的人而言,實在是太幸運了。
我走進整間油膩膩的餐廳,裡面還是空著的。我查看了餐桌旁以及雅座的靠背椅旁的地板,也看了收銀機後面的地板,發現一只硬紙板箱裡面插了兩、三把廢棄的雨傘——還是沒有手提箱。我查看女用洗手間,裡面沒有人,仍然沒有手提箱。
「所以,如果他們可以派個准尉,叫他偽裝成少校,為什麼還要你過來呢?」
「如果是第一、二、三個問題,只要開車到十哩或十五哩外的地方就好,也許根本不用開那麼遠。兩百九十八哩實在是太遠了。而且,儘管我相信華府地區不能滿足有些人的特殊癖好,但是難道北卡羅萊納州的窮鄉僻壤就會好一點嗎?而且我猜,真正能夠滿足他這種癖好的地方,需要花的錢一定遠遠超過二十元。」
「去世的是誰?」
「也祝您新年快樂。」
「陸軍醫院還真有效率。」
她說:「測驗我合不合格。」
我說:「就當是測驗好了。」
我說:「是兩百九十八哩。」
我說:「別太嚴肅,非正式的行禮就好,叫我李奇就好。不然乾脆別叫。還有,我不喜歡別人向我敬禮。」
「這件事很重要嗎?」
「他會從哪裡打電話?」
「克拉瑪沒有留在華府地區,可能有四個理由。第一個,他可能有隨行的軍官,如果有妓|女去房裡找他,會讓他很尷尬。他們可能在走廊看到她,或者隔牆聽到她的聲音。所以他編了一個藉口,跑到別的地方去。第二個理由是,他可能是拿著國防部發的旅行優惠憑證,即使沒有別人隨行,他還是怕被櫃檯人員看到他帶著女人,打電話給《華盛頓郵報》爆料。這種事常常發生,所以他寧願自己付錢,隱藏身分。第三個理由,即使他不是拿著政府的優惠券,在大都和_圖_書市裡的飯店裡他也可能是個知名的顧客或熟客,所以他一樣會想出城找個不會洩漏身分的地方。或者是第四個理由,華府電話分類簿裡的應|召女郎都沒辦法滿足他的性癖好,所以他得去個一定能盡興而歸的地方。」
「這情勢能維持多久,實在不能言之過早。」
她說:「沒有。所以你覺得是那個妓|女帶著箱子逃走了?」
「我還以為一一〇特調組的調查員都是准尉,執勤時都穿著便服或者是當臥底。」
「也許不重要,也可能很重要。問題在於那場會議的議程是什麼,還有他身上帶著什麼文件。也許整個歐洲戰區的作戰準則都在他的手提箱裡,或者是新的戰術、我方缺點的評估,各種各樣的機密文件。」
「沒留話。」
「這部分不用跟遺孀說吧?」
「通常是這樣沒錯。」
她繼續一邊開車一邊思考,並未回答我。我把眼睛閉上,直到三十五哩以後才打開。
我們沒有武裝,手無寸鐵,只是穿著軍禮服來報喪。
我說:「有可能。也許一直到他當上中校之前,他們開的都是福特,接著就升級改開水星車款。也許他們在等他當上三星中將才考慮改開林肯房車。」
我說:「嗯。」
桑瑪不發一語,只是繼續開車。
「那他會挑選在哪裡跟她見面?」
「博德堡都是步兵,而他是裝甲兵。」
屋裡完全沒聲音,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比較可能在杜勒斯機場用公共電話,但我們還是該查一查。」
蓋伯說:「是心臟病,沒問題。」
我說:「我是李奇。」看著牆上的鐘,時間是九點過沒多久,克拉瑪本來要搭到洛杉磯國際機場的班機已經飛走了。
她說:「嗯,所以這是一次祕密測驗囉?」
桑瑪把帽子脫掉,丟到後座去。她的頭髮很短,留下的幾乎只是平頭。她的頭骨跟頰骨都長得很標致,皮膚滑順,我喜歡她這樣子的女人。而且我敢打包票,她喜歡開快——扣上安全帶後,她踩下油門往北邊開,就像個職業賽車手。
我們還沒越過州界我就已經睡著,四小時後才又醒來。當時桑瑪已經開到了綠谷鎮交流道的下坡,她開得太快,我的頭往右邊撞到了窗戶。
她說:「我懂了。」
「他可是個將軍。」
「遺孀住在那裡?」
我說:「我還沒找到手提箱。」
房間裡面是最適合的地點,但是基於某些理由,我沒有這麼做——也許我很慌張,也許我嚇呆了,覺得毛骨悚然,所以只想趕快離開現場。那麼,還有哪裡呢?我直接看到的是對街的酒吧,也許那是我會去的地方,平常我可能就是在那裡拉客的,但是我不會拎著一個手提箱去那裡。因為我本來就已經拿著一個大包包,這樣會引起同行們的注意。她們到哪裡都會帶著一大堆東西:保險套、按摩油,還有刀子或槍,甚至是信用卡刷卡機。這是辨識妓|女的最明顯特徵:她們穿得像是要去參加舞會,拿著一個像是要去度假的大袋子。
我說:「只是路過而已。」
她問我:「他是死於意外嗎?」
他說:「你哥又來電了。」
我說:「度假的住處。」
「他們沒小孩,所以她可能是獨居吧。」
他把地址給了我,我順手寫在有「喬伊」兩字的紙條上,就寫在那兩條底線下面。
廚房裡依稀可以聞到煮蔬菜和咖啡加熱的味道。這廚房很大,說亂不亂,說整齊也不算整齊,裡面的空間都被充分利用了。我的右邊有一個開放空間,可以看到一小塊被擦得雪亮的三角形橡木地板,應該是一個走廊。我用很慢的速度移動,往右前方緩步前進,試著擴大視野。門板又開始在我後方撞擊,此刻我注視著走廊更深處,我想走廊是直接通往前門的。走廊左側有一扇關著的門,可能是一個飯廳,右邊可能是一個小房間或書房,門是開著的。我可以看到一張桌子與椅子,還有深色的木質書櫃。我小心翼翼地走著,又往前移動了一下。
蓋伯說:「她還不知道,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她。」
「別講得太詳細,我想你也懂。說他在前往爾汶堡的路上,在臨時投宿的旅館裡猝死。這種官方說法是必要的,到現在只有你、我知道,往後也是這樣。不過你可以跟一同前往的人講。克拉瑪夫人也許會問問題,你們的說法要一致。那當地的警察怎麼辦?他們會說出去嗎?」
「可能是沒有被診斷出來。不是都這樣嗎?前一秒你覺得自己很好,下一秒卻死掉了,總之這絕對沒辦法作假。我想電擊可以把人弄到心室顫動,但是血管裡累積了四十年的那些廢物卻假不了。」
懶洋洋的陽光照射在屋子上,清風徐來,空氣中傳來淡淡的m•hetubook.com.com燻木味,寒冷的下午讓我們感覺周遭一片冷冷清清。這種房子是大家夢想中自己祖父母居住的地方,每年秋天可以在此小住,一邊耙著樹葉,一邊啜飲蘋果汁。等到夏天再回來時,可以用老舊的旅行車載著獨木舟,到某處的湖上泛舟。我在馬尼拉、關島、漢城等地方的學校繪本裡面就常常畫著這種房子。
「我可以問一下你接獲的命令是什麼嗎?」
「所以這件事在何時何地發生就無關緊要了。」
我叫日班的下士把克拉瑪的私人物品拿到我的寢室,我要讓這些東西完整無缺,他老婆終究會把東西要回去。而且,像在博德堡那麼大的一個基地裡面,東西是有可能不見的,到時候我就糗了。接著我到軍官俱樂部,看看有沒有晚一點吃早餐或早一點吃中餐的憲兵。憲兵通常都湊在一起,跟別人隔得遠遠的,因為大家都討厭我們。我找到一群兩男兩女的憲兵在吃飯,他們都穿著叢林迷彩戰鬥服,站崗時的標準服裝。其中有個女上尉,右臂吊著吊帶,連吃飯都有困難,所以也不能開車。另一個女的在兩邊領子上都掛著中尉的軍階,名牌上面寫著「桑瑪」,看來年紀大概二十五歲,身材苗條矮小,膚色就像她身前那張桌子一樣是赤褐色的。
蓋伯說:「所以你要去跟他的遺孀致哀。」
「報告,只是一般勤務。」
我說:「請便。」
「萬一遺孀需要人擁抱安慰,我需要一個女伴同行。妳是我隨機挑出的,只因為那個手臂受傷的上尉不可能開車。況且,如果要等到有將軍死掉才能測驗妳,那不是太沒效率了嗎?」
我說:「妳猜最可能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是在戰役中捐軀,我想你可以帶個女性一同前往。可能需要有人抱抱克拉瑪夫人。」
「這問問遺孀就知道了。」
我問:「為什麼克拉瑪要來回開六百哩的路程?他只有二十小時空檔,這樣就花掉了十二小時。而且為的只是花二十塊召妓,用的旅館房間也只值十五塊?」
她不發一語。我確定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差事,我自己也不止有過一次經驗——這種事一點樂趣也沒有。她把車開離人行道旁,朝著車道入口前進,慢慢接近前門之後,在距它十呎遠的地方停下。我們一起打開車門,走到外面的冷冽空氣中,把外套拉直,帽子則是留在車裡。如果克拉瑪夫人恰巧看著外面,這將會是她看到的第一個情景。兩個憲兵來到你家門口,從來不會是好事。而且,如果他們連帽子都沒戴,那情況就更糟糕了。
「喜歡錢的那一種,而且可能沒有哪個妓|女不喜歡錢。軍事基地對於地方經濟的援助可以有各種不同的形式。」
我說:「克拉瑪將軍,歐洲坦克軍團的大人物。」
她的眼皮又開始動了起來。
「好,那我就問了。克拉瑪將軍在華府轉機前有二十個小時的空檔,他想要放鬆一下自己,而且不介意花錢。如果他要做這件事,為什麼要大老遠開車來這裡?這裡距離華府大概有三百哩吧?」
「但是這將軍的心臟不太好。」
我穿過街道,走過空盪盪的停車場,看著酒吧,裡面完全沒有聲音傳出,而且大門深鎖。霓虹燈都是關著的,彎曲的小燈管看來完全沒有熱度。酒吧也有一台子母垃圾車,和車輛一樣停放在外面,裡面一樣沒有手提箱。
我說:「還沒有。」
桑瑪說:「我們應該先打電話的。」
桑瑪說:「我們該看看車還在不在。」
電話那頭又陷入沉默。
她不發一語。
「我剛剛就說過了。」
「她到底在不在?你覺得她是出去散步了嗎?」
在一處與房子分開、可以停兩輛車的車庫裡,我們發現了車子。我們從窗外看到車,那是一輛銀灰綠色的水星大侯爵房車,就長度而言幾乎可以說是汽車界的大型郵輪。這輛車跟將軍夫人的身分可以說是絕配,不會太新也不會太舊,質感很棒,但是不會太貴,而且顏色也很恰當,道地的美國車。
桑瑪說:「他認識那個女人。」
我不發一語。
「他的手提箱不見了。」
「到一一〇特調組?」
「辦這案件的傢伙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他也知道真相。」
她說:「有道理。但我在想,你是不是坐在那裡等著我問一些蠢問題。」
她說:「嗯。」然後就不發一語。
「妳可以當我的搭檔。」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繞六百哩的遠路呢?」
「然後他還得大老遠把車開回去。」
我說:「新年快樂。」
「某些男人有特別的偏好,也許他很久以前就認識她,在某方面特別中意她。這種事時常發生,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幾乎就像戀人一樣。」
「要我帶著教士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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