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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敵人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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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沒什麼大不了,只是一件在對街搞丟的東西。」
我說:「也許她跟那傢伙在那裡碰面,也許稍早曾接到他的電話。」
「不然我會把所有人都趕走,放一把火把這裡燒光。到時候妳們就得去別的地方工作了。」她又瞥了絲絨帷幕一眼。
「這裡有加州來的女孩子嗎?」
「還是你想讓我把這地方列為博德堡所有軍人的禁地,你的酒吧還開得下去嗎?」
我說:「問問題。」
麥高文聳聳肩說:「那皮膚上一定會有一大塊區是濕的。嚴格來說,他必須待在浴缸裡才能辦到。接著,如果把牆上的電流導向水裡面,那也許可以達到心室纖維性顫動的效果,而且沒有燒傷痕跡。但是那傢伙不是在浴缸裡被發現的,也沒有跡象顯示他之前待過浴缸。」
「什麼時候?」
我也許比那個醜傢伙還要高七吋,但可能體重卻比他還少七十磅,年紀小他十歲。我想他企圖用人數壓制我,覺得這樣勝算較大,我猜他把自己當成一隻兇狠的鬥犬,我則是個誠實不欺的「山姆大叔_」,看著我穿軍禮服,他可能誤以為我會尊奉什麼「軍官與紳士」那一套,行為舉止講規矩,打架時也放不開。
我問他:「克拉瑪本來要跟誰一起去爾汶堡?」
她說:「我們得查一查,我不喜歡巧合。」
「這等我們在單獨表演時再討論。」
「總得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哪一種車?」
「別糊弄我了。」
她不發一語。
桑瑪搖搖頭。
他直視著我。
他往前面的燈光慢慢靠過來。燈光往他的胸膛投射,接著又往上朝頸部、臉部移動。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張臉:一開始看只是覺得難看,仔細端詳之後,更覺得奇醜無比。他臉上布滿著刮鬍刀的筆直刀疤,直的、橫的交錯在一起好像窗格,而且都是一些很深、很白的老舊傷口。他的鼻梁不知道被人砸斷幾次,每次都沒有接好。兩道濃眉上面也有結痂的疤痕,一對小眼睛在眉毛下方瞪著我。他或許有四十歲,身高大概五呎十吋,體重可能有三百磅。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在競技場裡面存活二十年,一直沒有被鬥死的羅馬格鬥戰士。
我們把博德堡的電話給了克拉克,然後回到車上。我想要到華盛頓要再開七十哩,大概一小時又十分鐘的車程,開車的如果是桑瑪,時間可能更短。她把車開上高速公路,腳底死命踩著雪佛蘭座車的油門,直到車子抖動到好像快解體似的。
她說:「你相信巧合嗎?」
「他不喜歡我們跟警察或憲兵講話。」
「接著呢?」
她瞥望他們,然後又看看我。「那女孩說什麼?」
「妳呢?」
我說:「我們來打個商量好了。我要到吧台邊再喝一瓶啤酒,十分鐘後妳把昨晚碰到麻煩的那個女孩帶來找我,或者告訴我在哪裡可以找到她。跟她說別擔心,沒有人會有麻煩。我想她會懂的。」
我說:「跟我聊聊天。」
「為什麼?」
我跟他說:「跟我說說你從午夜開始做了些什麼事。」
我還是不發一語。
桑瑪說:「顯然我也該問他這問題。」
我讓她下去,然後看著她走出帷幕。一分鐘後我也走出去,擠到吧台邊。我沒有把外套的釦子扣上去,我想這樣看起來就像我自己也是來休假的,不想掃了大家的興頭。
我點點頭,他指著更衣室的門口。
她說:「蓋伯上校看來很緊張。」她的聲音聽來像個試鏡沒有過關的女演員,非常失望。
我說:「李奇。」我沒必要用假名,因為我還沒換掉軍禮服,外套右邊口袋上面有個大大的名牌。
「那我們幹嘛大老遠開車到華盛頓?」
「什麼麻煩?」
他搖搖頭,說:「找不到。他們從飯店退房了,但是沒有搭飛機到加州。似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裡。」
她說:「我們得跑一趟華府,去瓦特.瑞德醫院再次確認驗屍報告。」
這位女性死者留著一頭灰色長髮,身上穿著一件細緻的白色法蘭絨睡袍。她側躺著,雙腳靠近書房房門,手腳分開的方式讓她看起來就像在跑步似的。她的身體下方半掩著一把霰彈槍,頭部有一邊被人打爆了,頭髮上布滿血漬與腦漿殘渣,橡木地板上則有一大攤血跡,血液已經轉為暗色,並且變得黏稠。
「不知道。」
「你找不到他們?」
我說:「不是同一天,甚至不是同一年。」
他不發一語。
我微笑說:「想用你的臉來嚇我?用燈光來搞特效嗎?」
她害羞地微笑,好像沒人這樣問過她似的。然後她說只要幾塊小費就可以看她上台表演,如果花個十塊錢,就可以在後面房間看她單獨為我表演。她跟我解釋,單獨表演時我可以摸她,而且為了確保我注意聽她說,她把手滑進我的大腿內側。
我說:「妳擔心他嗎?我會讓他不要找妳的麻煩。」
我任她坐在那裡,又依序從舞台邊和吧台邊的人群往回擠,通過那狹窄的入口區域,到了大門邊。那個醜八怪又回到了收銀機後陰影中的座位。我推算他頭部的位置,對著黑影用右手的巴掌揮過去,打在他的耳朵上,力道大到讓他往旁邊移動。
她瞪著我。「沒有這個人。我到處問了每個人,大家都說沒有。昨天晚上沒有半個人遇到麻煩。」
他說:「狗屁。你在想什麼?」
接下來的十二分鐘我喝了一瓶很貴的國內品牌啤酒,一邊看著所有女服務生跟妓|女在工作,那大塊頭的臉則一直在人群中移動著,東看西看,避免有人鬧事。我等了又等,新交的那位金髮朋友沒有出現,四處也都看不到她。這個地方又擠又暗,音樂發出轟隆巨響,在閃光燈的閃爍之下,整個地方的視線並不太清楚。雖然抽風風扇在轉著,空氣還是又熱又髒。我累了而且頭痛,於是離開我的高腳凳,試著在酒吧裡繞一圈,還是到處都找不到她。我又繞了一圈,結果一樣。於是我又第三次繞圈,結果走到一半就被特遣隊的那位士官擋下。
我說:「真不了解你們這些老百姓。」
我們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我說:「我們到外面去解決。」
「我在找所有昨晚曾在那裡跟軍人做生意的人。」
此刻我想起中士留給我的紙條:你哥打電話找你,未留言。
她說:「沒有?有女友嗎?」
我沒有說話。
我說:「把m.hetubook.com.com話傳下去,我給妳十分鐘。」
我說:「所以召妓這事就說得通了。因為他們分隔兩地。」
我看到桑瑪中尉站在人群邊緣。我穿過場上的車子與人群,走向她。她看來很緊張,氣喘吁吁,我想她目睹了整個過程,而且本來已經準備好跳出來幫我的。
他做了一個表情:「我只聽說她花非常、非常多時間在維吉尼亞州的家裡。富有的她來自一個歷史悠久的維吉尼亞州名門。我的意思是,她已經盡到了義務了。她也花時間待在德國的基地,只不過全部加起來的時間並不多。就像現在,十二軍團跟我說她回家度假去了。聽起來沒什麼不對勁,問題是她感恩節就回來了,而且到春天來臨之前都不會回去。所以從各方資訊來研判,這一對夫妻不是很親密。兩人也沒小孩,沒有共同的興趣。」
我說:「特遣隊?」
「她說昨晚沒人遇到問題。」
我說:「對街有一間汽車旅館。」
她說:「入侵的人。克拉瑪夫人被破壞門的聲音吵了起來,下床後隨手拿起放在身邊的霰彈槍,下樓後走向廚房。她是個很勇敢的女人。」
蓋伯說:「謝了,醫生。」
「沒有。」
「接著你就去辦正事,我打電話給鎮上的警察,取得了克拉瑪的名字。我查了一下,發現他是十二軍團的人。所以我打電話到德國去報喪,但是沒有透露詳情。這部分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因為你我都不喜歡巧合。」
「家人呢?」
裡面的實際空間比外面看起來大多了。那是一個比較低的方形空間,又吵人又多。裡面有幾十個分隔的區域,到處有人講話,音樂聲嘈雜,閃光燈處處閃耀著。裡面有許多老百姓,軍人也不少,從他們的髮型跟服裝就可以看出來。休假的大兵們總是穿得與一般人不同,他們想跟別人一 樣,但就是辦不到。他們看來總是比較乾淨、比較過時。我經過時他們都看著我,顯得不太高興。我想找個士官來傳話,要有點年紀的。我看到有四個可以找的對象,他們距離表演脫衣舞的舞台邊緣有六呎遠。有三個看到我就轉身離去,第四個看到我後頓了一會兒,然後走向我,就好像他知道自己早被看中了。他是個精幹的傢伙,或許大我五歲,可能是特遣隊的。博德堡有很多特遣隊人員,他看起來有那種架式,而且他看起來很開心,臉上掛著一抹微笑,手裡拿著瓶子上冒著水珠的冰啤酒。他舉起酒瓶,像是要邀我乾杯似的,也像跟我打招呼。所以我走過去,湊在他耳邊說話。
我看到她瞥了絲絨帷幕一眼,她的視線就像穿過那一塊方形區域,一路投射到門邊的收銀機後面似的。
我把門拉開,走進嘈雜的室內。裡面還是人山人海,一樣的聚光燈投射著,但是舞台上的裸女已經換了一個人。躲在收銀機後面陰影裡面的,還是同樣一個虎背熊腰的傢伙,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我知道他正看著我外套上的翻領。克拉瑪的衣領上別的徽章是兩把交叉的軍刀,上面疊著一輛往前衝刺的坦克車,而我的衣領上有一枚閃閃發亮的金色憲兵徽章,是兩把交叉的打火手槍。在那種地方,我絕對是不受歡迎的。
我說:「媽媽跟哥哥。」
她說:「這名字真好。」我也確定她會對每個人說這句話。不管她的客人是鐘樓怪人、希特勒、史達林,還是柬埔寨的殺人魔波布,她都會說:「這名字真好。」她動手開始幫我解掉外套的鈕釦,指頭在我的胸膛上滑動,伸到領帶下面去撫摸我的襯衫。
他從暗處對我說:「你遲早會栽在我手上。我不知道是何時何地,但一定會的。我跟你打包票,絕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說:「妳也是。」
她點點頭。
「所以我們得去一趟瓦特.瑞德醫院?」
一位女服務生走向我。她穿著一件頸部下方被剪出一道大約四吋裂縫的T恤,黑色短褲也從腰際被裁掉四吋,蹬著一雙黑色高跟鞋——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穿戴。她站著看我,直到我點了東西。我要了一瓶百威啤酒,付的錢大概夠買八瓶。啜飲幾口後,開始找裡面有誰在做。
我們繼續往下開,一哩又一哩。
她說:「新年快樂。」
他說:「這裡不歡迎你。」
「那他死的時候是不是受到驚嚇,或者感到驚訝或恐懼?」
「這不是巧合。」
「妳覺得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想那只手提箱,我還是想找到它。」
她微笑說:「我會印一張正式聲明給他們。」
「我不是在部隊長大的,可能會回到外面的世界。」
我說:「是的。」
我說:「說我的經歷?」我這一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都跟她截然不同。首先我們的膚色就不同,還有性別、居住地、家庭成員等等。「我是在柏林出生的。當時,嬰兒在醫院裡待七天後就出院,所以我才一週大就加入了軍隊。我爸駐守的每個基地就是我成長的地方。我是西點軍校畢業生,到現在還在當兵,而且我永遠不會離開軍隊。我是說真的。」
我把外套脫下,把它掛在最近一輛車的後照鏡上。那是一輛十年的普利茅斯老車,鉻黃色烤漆很棒,愛兜風的人都會喜歡。我看到跟我說話的那個特遣隊士官也來到停車場上,他對著我看了一會兒後就退進陰影中,跟車邊那些人站在一起。我把手錶脫下,轉身把它放進外套的口袋裡。回身後開始仔細查看我的對手:我想要痛扁他一頓,讓馨恩知道我是挺她的。但如果只是打他的臉,不會造成這種效果,因為他的臉本來就已經被毀了,再怎樣也不會更糟。而且,因為他沒辦法找我報復,最好有一陣子不能活動,我不想讓他因為挫折而在這裡對著女孩們發洩情緒。
我保持蹲低的姿勢,還是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我伸長身子往旁邊看她的頭,應該是被沉重的堅硬物品攻擊過,雖然只是一擊,但是卻讓她傷勢嚴重。那傷口就像一道溝渠,將近一吋寬、四吋長。殺她的人是從右上方往頭上重擊,兇手當時面對著房子後方,向著廚房。我把她的手腕放下,站起身後走進小房間裡。裡面的地板大多被一條波斯地毯覆蓋著,我站在上面想像自己在寂靜中聽到從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想像自己手裡還拿和_圖_書著用來破壞門鎖的鐵鍬,想像著自己的目標在打開的門口出現,順勢給她狠狠一擊。
我沒有等他出來,只是推門走到外面去。停車場上有一群人聚在一起,全都是軍人,他們都是看到我以後躲到外面來的。他們在寒冷的空氣中靠車站著,人人手裡都拿著一瓶啤酒。他們不會惹我——只有喝到爛醉的軍人才會來招惹憲兵。但是他們也不會幫我,因為我不是他們那一掛的,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他說:「什麼事?」
收銀台後面那傢伙說:「入場費。」
我說:「好。」
她坐著不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又走到走廊上,用心傾聽,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大可搜一搜這棟房子,但是沒有必要,因為我非常確定沒有人在屋裡,也知道這裡不會有我需要的東西。所以我好好地看了克拉瑪夫人最後一眼,看到她的腳底板,想著她當寡婦的時間沒有太長——也許是一個小時,或者三小時。我猜地板上的血跡已經出現了十二小時了,但是在法醫抵達之前,沒有人可以確定這一點。
「接著我什麼也沒做,只是等你的報告。」
「什麼都可以聊,說說妳這一生的遭遇。」
她說:「你跟我一樣看到相片裡的手提箱嗎?」
她說:「你害我白白挨了兩巴掌。」
「因為我必須向病理醫師致歉,我把克拉瑪的屍體丟給他,把他拖下水,接下來他會被一堆警察糾纏一個月,任誰都會生一陣子氣。」
她瞪著眼睛看我。雖然車子的時速九十英里,她還是把頭別到旁邊看我。
「所以你覺得驗屍報告出了錯?」
我循著原路走出廚房,繞到前門去找桑瑪,派她進屋看一看,這樣比我用言語解釋還快。四分鐘後她才出來,看來平靜而鎮定。我心裡想:桑瑪,妳的表現為自己加了一分。
她說:「那你呢?」
她說:「亞特蘭大。」
她說:「我不確定耶。」
「為什麼不會?」
「你們哪一個不把自己當成大人物?」
我說:「他有罪惡感。」
那兩個農夫正忙著盤算應該出手還是旁觀,兩個人都是蠢蛋,但其中一個比另一個更蠢,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揮動著兩隻紅紅的大手,為了不要浪費太多時間,我上前用頭撞他的臉。他整個人就跌在大個子的身邊,他的同伴則快速地躲到最近的一輛載貨卡車後面。我從普利茅斯的後照鏡拿起我的外套,再把它套回身上,從口袋裡拿出手錶,戴回手腕上。幾個軍人一邊喝酒一邊看我,臉部毫無表情。這件事不會取悅他們,也沒讓他們失望,結果與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不管誰是輸家、贏家,對他們來說毫無差別。
桑瑪把車在克拉瑪的房間外,我想她是為了模擬當時的狀況。離開瓦特.瑞德醫院後,我們還不到五小時就到了那家旅館,她對於一路上的平均速度似乎很滿意,關掉引擎後她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但是這病理醫師是個「她」,而不是「他」。而且她的個性開朗到讓我覺得,沒有什麼事可以讓她生氣那麼久。元旦下午四點我們跟她在瓦特.瑞德醫院的接待區見面。這地方就跟其他所有醫院的大廳一樣,也有裝飾品從天花板上往下垂,這些飾品看來已經不新了。蓋伯先到,他坐在一張塑膠椅上面,長得不高的他看來一點也不會不自在,但是他的話很少,也沒向桑瑪自我介紹。他站在她身邊,我則靠牆站著。醫生手上拿了一疊筆記,好像在跟一群好學的學生講課一樣面對著我們。她的名牌上面寫著:「姍.麥高文」,年輕的她看來膚色黝黑,活潑又開朗。
「我要查出那個妓|女是誰。」
我說:「這件事很重要,那個軍人是個大人物。」
所以她聳聳肩,從頭開始講。六〇年代中期,她出生在阿拉巴馬州伯明罕鎮。雖然她沒有抱怨自己的出身,但她給我的印象是,她知道自己寧願不是個來自於阿拉巴馬州的窮困黑人。她有兄弟姊妹,雖然身材嬌小,但很靈敏,而且她充分利用自己在體操、舞蹈與跳繩方面的天分,在學校贏得了他人的注目。她的功課也很好,所以拿到了一些獎學金,因此可以跨州到喬治亞州的一間大學就讀。她加入了預備軍官訓練團,但是在大三那年獎學金就花完了,剩下的錢也由軍方買單,條件是她必須服役五年。她已經完成了一半役期,之前還曾是憲兵學校裡的王牌。感覺起來她很自在。在她從軍之前,美軍已經有四十年的種族融合經驗,而且她發現這裡是全美國最沒有種族歧視的地方。但是對於自己沒能持續力爭上游,她感到有一點挫折。從她的言談中,我得到的印象是,申請調到一一〇特調組對她來講是一件「不成功,便成仁」的大事。如果她被核准了,那她的生活就像我一樣從此平步青雲;如果沒有,那做滿五年後她就要走人了。
她說:「你猴急什麼。」她在我身上移動,把洋裝下襬的摺邊撩到臀部,裡面什麼都沒穿。我問她:「從哪兒來的?」
「知道任何有關他老婆的事嗎?」
蓋伯搖搖頭,「只知道他是個大人物。」
「也許我要找的是去沒有多久就回來的人,比平常還快結束。」
蓋伯說:「我想是這樣。感覺起來是一段婚姻,但實際上比較像一件裝飾門面的物品。」
除此之外,房間都沒有被翻亂的痕跡。這是個沒有人使用的房間,似乎是因為主人認為家裡就應該有個書房,才布置了這麼一個房間,而不是因為真正有這個需要。書桌的擺設不像是個工作桌,上面到處都是擺在銀相框裡的相片。但是本來我以為他們倆結婚那麼久,應該會有更多照片才對。我在汽車旅館裡與這間房子走廊上看到的兩位死者,一起站在其中一張照片裡,是克拉瑪將軍夫婦倆到拉希摩爾山度假時拍的,背景裡四位總統的雕像顯得模模糊糊。他的身高比他高出許多,看來強壯又嚴格,相形之下她則顯得嬌小,另一張照片則是穿著軍裝的克拉瑪將軍,已經是幾年前的照片了。他站在幾級階梯的頂端,正要登上一架C130運輸機。在這張彩色照片裡,他穿著綠色制服,飛機則是棕色的,相片中的他正在微笑揮手,我猜大概正要開始他一星少將的指揮工作。第二張照片https://m.hetubook.com.com則幾乎是一樣,只是比較新一點,他一樣站在一道飛機階梯的頂端,轉身微笑揮手,只不過當時他可能已經是二星中將。兩張照片中他都是用右手揮手,照片中也都出現我在汽車旅館看到那個帆布裝衣袋。而在兩張照片中,位於裝衣袋上方,他的腋下都夾著一個與裝衣袋成套的手提箱。
「馨恩。SIN。」
我說:「別擔心那個胖子,他只要敢說一句廢話或招惹妳,我就打斷他的鼻梁。」
「旅館裡那小夥子還是否認克拉瑪有召妓,他的口氣非常肯定。」
「那就應該看得見燒傷痕跡,可是我沒看到,而且他身上每一吋肌膚我都用放大鏡看過了。沒有燒傷痕跡、沒有皮下注射的針孔,什麼都沒有。」
我說:「還有呢?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嗎?」
他不發一語。
我說:「沒有道理,有車表示是個應|召女郎,我很懷疑他們這裡有那種人。而且,酒吧裡就有妓|女,他還需要應|召女郎嗎?」
「如果他的皮膚沒有濕掉呢?」
「結過婚嗎?」
「要怎樣才辦得到?」
我點點頭。將軍的妻子們就是這樣強悍。
「叫什麼名字?」
她說:「拜託!誰不會去那裡跟軍人做生意?那裡的人行道都快被我們踏出一道裂縫了,仔細看就可以看到!」
「為什麼?」
她說:「大家都在,誰不需要花錢度過聖誕節?」
「這裡不歡迎憲兵。」
桑瑪直視著我說:「他說他因為聽到一輛軍車匆忙離去的聲音才會去查看克拉瑪的房間。」
她沒有看著我,只是說:「出去!」
蓋伯說:「他的兩個手下。一個一星的准將,還有個上校,分別叫做瓦索與庫莫。裝甲兵科的代表性人物。」
他說:「我想她剛剛因為你而惹上麻煩了。」
他說:「找你的女友嗎?」
「那胖子揍了一個幫我問問題的女孩子,他的夥伴逃得不夠快。」
他把全身力道都放在後腿,一記直拳揮向我的臉部。如果被他打中,那可不得了。但是在他得手之前,我搶先一步用右腳跟去踹他的右膝。任何一位運動員都會跟你說,膝蓋是很脆弱的關節。他身體的三百磅重量全部壓在膝蓋上,我又用自己的兩百三十磅力量加在上面,他的膝蓋骨應聲碎裂,腳往後折斷——折斷的方式就像是正常的膝關節運動,只是方向是相反的。他往前跌落,靴子的頂端碰著大腿的前端。他大聲嘶吼,我則是退後微笑。這是他自找的。
他不發一語。
我說:「是人都會做事,除非是像克拉瑪那樣的死人。」
當其他警察在裡面做地毯式搜索時,我們在外面被一個巡警盯了二十分鐘。然後一個拿著手提箱的警探出來跟我們問口供。我們跟他說了克拉瑪因為心臟病去世、我們來這裡的目的,還有那扇不斷發出聲響的門。他叫做克拉克,我們所說的一切他都認為沒問題。他的疑惑跟桑瑪一樣:克拉瑪夫婦兩人在同一晚死於相隔數百哩的兩地,不管是他或桑瑪,都不喜歡這種巧合。我開始為北卡的史達頓副警長感到抱歉,他讓我把克拉瑪的遺體移走,現在看來好像已經變成一個錯誤的決定。現在軍方跟警方開始要爭著解開這個謎團。
「很快就好了。」
桑瑪把頭別開。
她拉著我的手,帶著我走過她們的更衣室門口,穿過一道絲絨帷幕,走進舞台後方一個陰暗的房間。房間不小,可能有二十乘三十呎大,房間周圍都擺著一張張裝有軟墊的長凳。不過這裡也沒有什麼隱私可言,裡面已經有六個男人了,每個人大腿上都坐著一個裸女。金髮女郎領著我走向一張凳子,要我坐下,等我從皮夾拿出十塊錢才開始動作。她向我靠過來,緊緊抱住我,她的坐姿讓我不得不把手擺在她的大腿上。她的皮膚又暖又滑。
「怎麼說呢?」
「有人在爾汶堡做過生意的嗎?」
「醫生的說法可不是這樣。」
「那他又為什麼去他的房間查看呢?」
「滾。」
她問我:「你能想像離開部隊後的生活嗎?」
「你在開玩笑嗎?」
「他說車子的引擎很夠力,用力踩油門後很快就離開了,開車的人似乎很慌張。」
我說:「不,我想報告應該是準確的。」
她說:「我知道。」
他不發一語。
「因為克拉瑪夫人等於是他殺的。」
「醫生說的是,克拉瑪是自然死亡。但是他的死直接導致了克拉瑪夫人被人謀殺。而且這件兇案是蓋伯引發的,因為他通知了第十二軍團。他把消息傳出去,所以這位寡婦在不到兩小時的時間裡也死了。」
麥高文說:「各位,他是自然死亡的。只是個心臟病發的案例而已,就算找全世界每個病理科醫生來驗屍,所有人都會一致同意。我可以打包票。」
她說:「克拉瑪將軍是自然死亡。昨晚十一點後,午夜之前,因為心臟病發而死,不可能有疑點。如果你們高興,我願意接受你們的調查,但那根本是浪費時間。他身上完全沒有毒物反應,毫無疑問地顯示出動脈硬化導致心室顫動的跡象,動脈血液大量凝塊。所以從鑑識科學的角度來看,你們現在唯一該質問的是,他是不是持續被電擊幾分鐘、幾小時,還是幾天、幾週,才會導致他的心室纖維性顫動。」
「但是我不想這麼做。我沒理由為了你這個混球而處罰我自己的人。」
我說:「嗯。」
我走進走廊,站在與她距離一隻手臂的地方,蹲下摸她的手腕,皮膚已經變冷了,而且也沒有脈搏。
停車場跟之前那一晚一樣是滿的。酒店旁邊停著滿滿的汽車與卡車,抽風機還是用力排氣,空氣中彌漫著煙酒的味道。我可以聽到音樂演奏的聲音,霓虹燈閃閃發亮。
「我也沒有。」
我不發一語。
我們走到寒冷陰暗的車外,又起霧了,街燈穿透一片片霧氣。我覺得全身痠痛,呼吸不順,於是伸懶腰又打呵欠,把外套整理一番後我看著桑瑪通過可樂販賣機。經過販賣機的紅光時,她也看來全身泛紅。接著我穿越街道,往酒店走。
我說:「因為他說的話。」
我說:「我很抱歉,抱歉為妳帶來麻煩。」
「辦不到。」
我說:「那你沒有幫她講話?」
更衣室的門是一片簡單的長方形夾板,被漆成了黑色。我沒有敲門,我想這房間裡沒有半個女人怕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男人看,於是直接把門拉開就走進去了。裡面有日光燈泡亮著,堆滿了衣服,彌漫著廉價香水的臭味。有幾張帶著劇場穿衣鏡的桌子,上面沒有擺任何東西,還擺著一張紅色絲絨材質的舊沙發。馨恩就坐在上面哭,通紅的手掌擺在左邊臉頰上,右眼被打得腫到睜不開。我猜她剛剛被人賞了兩巴掌:正手、反手各一次,兩次的下手都很重。她很害怕,左腳的鞋也不見了,於是我看到她的腳趾間有注射的針痕,那是毒蟲最常用來打針的地方。因為不會被看到,所有有毒癮的女模、妓|女和女演員都用那裡來打針。
「我沒有做任何事。」
桑瑪說:「她叫什麼名字?」
我說:「失物案件。不怎麼重要,不要大驚小怪。」
桑瑪說:「但是她動作太慢,入侵者已經一路走進了書房,當她經過時,從旁邊用那支撬開門的鐵鍬攻擊她。他也許比她高一呎,是個右撇子。」
她說:「那瓦索與庫莫呢?他們總是一起行動,但現在克拉瑪跟他老婆都死了,他們也失蹤了。」
我說:「現在只有天知道。」
他不發一語。只是舉起左手掌心,用右手拳頭揮擊下去。
「我這一生不是很有趣。」
「為什麼?」
「他有看見是誰嗎?」
他先揮拳向我攻擊,但是他的胸膛太厚,手長得太短。我弓身躲過這一拳,他從我身邊錯開。他又回身打我,結果我把他的手擋開,用手肘往他臉上招呼。但這一下並不怎麼用力,我只是想讓他的動作停滯,有片刻能靜止在我面前。
但他錯了。
「現在沒有。」
我說:「說說看嘛!」
我說:「多少錢?」他說:「一百元。」
我說:「如果發生了讓我不爽的事,我會再回來毀掉你另一隻腳。」
「不然呢?」
我說:「妳找到那個女孩了嗎?」
醫生又聳聳肩說:「有可能。但我們不都知道他當時正在幹那檔事?性行為過程中突如其來的興奮情緒可以說是最常見的心臟病發原因。」
我不發一語。
那個大塊頭在我後面把門用力推開,他身邊跟著兩個看來像農夫的當地人。我們站進一塊被燈杆上黃燈籠罩的地方.四個人的位置大致形成了一個圓圈,而且都面對面站著,一邊呼吸一邊冒著白煙,大家都不發一語,這時候並不需要開場白。我想很多人曾在這裡打過架,這次的結局跟以前也不會有什麼兩樣:總之就是贏家扁人,輸家被扁。
因為音樂關係,她大聲問我:「剛來城裡嗎?」
我低頭看到地毯上有一道血跡與頭髮,有鐵鍬在上面抹擦過的痕跡。
她說:「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我說:「抱歉。妳大概得對著二、三十個警察重複同樣的說詞。他們每天都會來找妳,兩、三週後才會罷休。」
我問:「有哪裡可以去?」
她把屁股往前滑動,把洋裝拉下,但是沒有拉得很開。接著她用指尖觸摸我翻領上的徽章。她說:「回答問題不是我們的工作。」
我說:「喔……我好怕。」我繼續往下走,鑽進人群裡,通過一個站滿了人的較窄區域,走進這棟房子的主要部分。
我想這一句話他應該沒有聽進去。他在充滿油漬的泥地上到處打滾,喘氣哀嚎著,試著找到一個讓膝蓋不會痛到快死掉的姿勢。他的運氣實在差到極點,接下來只能等著動手術。
他點點頭,說:「失物案件?」
我說:「不會。」
蓋伯轉身去看她。
我說:「把話傳下去,我不是來找人的,不是我們的人。我辦的事情跟你們完全無關。」
我又說一次:「這件事很重要,我們把這問題解決了,誰也沒有麻煩。如果不解決,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我問他:「你認識克拉瑪這個人嗎?」
「一開始他沒回答,接著才說因為他聽到汽車匆匆離開的聲音。」
她說:「混蛋!」
「哪一種大人物?」
「然後呢?」
我說:「我想不出為什麼。」
我沒有問她好不好,這種問題太過愚蠢。她死不了,但是會一個禮拜沒辦法工作。她必須先等眼圈變黑後又變黃,然後才能用化妝蓋過去。我只是站在那裡一直到她用還可以打開的那一眼看見我。
「你看看我。」
「我在找昨晚去那家汽車旅館的人,跟一個軍人一起去的。」
他站起身,伸伸懶腰。
「也許還有點被嚇到了。」
「離開部隊後,還有生活可言嗎?」
我說:「我想是這樣。這裡一結束我們就過去。」
「聊什麼?」
「所以我想我可以不理你。」
「辦公室把電話轉給我,說有人轉告我們,有個二星中將死在北卡羅萊納州。他們說博德堡的執勤憲兵軍官把這件差事推掉了,於是我打電話去找你。」
我說:「不,我不相信有巧合這回事。」
我又趨前仔細查看那傢伙的膝蓋。他的膝蓋毀了,但是結果令我很滿意。骨折、韌帶斷裂、軟骨撕裂——本來我想再補上一腳,但是已經沒有必要。接下來他得去賣枴杖的店報到,不過要等醫院把他從骨科病房放出來之後才能去。他必須到店裡挑一根一輩子都用得到的枴杖,不管是木頭還是鋁製的、短的或長的,任君挑選。
他說:「你沒聽懂。這是我的地盤,你別來撒野。」
她說:「怎麼回事?」
「他回答了嗎?」
「你不再調查了嗎?」
「為什麼?」
桑瑪還是對著我搖頭,她說:「那小夥子說那輛車有一種很少見的聲音。很大聲,是柴油引擎,不是汽油引擎。他說他稍後又聽到一模一樣的聲音。」
「從你的臉我只知道你每次打架都輸。如果你想再輸一次,我奉陪。」
「我也不知道。」
我不發一語。
這種誘惑很難抵抗。她很可愛,大概才二十歲,不過有一雙歷盡滄桑的眼睛,像是五十歲的人。
「這樣一來,他的死不是變得很可疑嗎?我的意思是,這機率有多高?在四萬或五萬個軍人裡,找得到一個跟老婆在同一天死掉的嗎?先是他死掉,接著他老婆又被謀殺。」
她按著我的胸膛把我推開,她說:「你是來這裡找樂子,還是問問題?」
「看到死屍你會難過嗎?」
她說:「出去!」她把頭別開,說:「你這混蛋。」
我看著他,但沒什麼看頭。一具下照燈的邊緣照亮了一個虎背熊腰的大肚漢,他粗短的兩隻前臂上有著刺青,雙手的尺寸和_圖_書與形狀都像冷凍雞隻,十指幾乎都有銀戒指。但是這傢伙的肩膀與臉還是掩藏在陰影背後,就像他有一半被一道窗簾遮住。我正在跟一個我看不見的傢伙講話。
「我不在意,我的感情沒那麼脆弱。」
「什麼是的?」
他想了一會兒,然後又把瓶子舉起,作勢像是要輕碰我的酒瓶,顯然他答應了。在周遭的嘈雜聲中,他的動作就像默劇一般。儘管如此,還是有一小群人開始離場,曳步往出口移動。我一進來後,兩分鐘內也許已經有二十個步兵離去,這就是憲兵清場的能耐,難怪那個醜八怪不希望我進來。
他的胸腔長得像個桶子,體重超重,所以我想我根本不必用手就可以解決他。至於那兩個農夫,如果一起圍過來,我可能還需要動手——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到這種地步,我沒必要招惹那麼多人。不過,這完全取決於他們。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會面臨抉擇的情境,他們可以袖手旁觀,也可以選擇出手幫人。
「你看看我。」
我對她微笑。跟其他所有憲兵一樣,這輩子我不知道已經去過幾間妓院,每間都有相同與不同之處。這些地方的規矩或許都不同,但是「剛來城裡嗎?」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標準的開場白。這表示她想跟我議價,但是這樣的一句話卻又不會讓她因為拉客而被警察抓。
他說:「那就繼續找,直到我找到瓦索與庫莫。應該可以透過他們知道裡面有沒有值得令人擔憂的東西。」
蓋伯說:「好,那就這樣吧。克拉瑪的案子沒什麼好爭的,他老婆的案子則歸警察管。我們不能插手。」
我說:「因為我累了,這樣可以讓我清醒。」
「大概五、六個。」
這一定是她做生意用的假名。
「是的,長官。」
「當你開著悍馬車離開的時候。」
我問:「妳們怎麼做生意的?」
我露出短暫的微笑:「所以妳要我們北上去跟他們說:嘿,你們確定你們的醫生昨晚神智清醒嗎?他不會爽到沒辦法分出心臟病跟謀殺的差別嗎?」
「沒有,妳呢?」
大家都不發一語。
他坐回位置,陰影就像一道窗簾一樣又滑回原位。
「很臭屁那一種。他是管裝甲兵的,而且艾布蘭坦克是全陸軍最厲害的配備。這世界是由這些傢伙統治的,他們也清楚這一點。」
她不發一語。
蓋伯離開後自己開車回去,桑瑪跟我坐上車子,踏上往南的歸途。天氣很冷,天色開始變暗,我提議要開車,但是桑瑪不願意。開車似乎是她最大的嗜好。
「好,那就兩百元。」
他聳聳肩。
我們用在廚房牆上找到的電話通知綠谷鎮警方,然後打電話跟蓋伯講這件事,他說他會在醫院跟我們碰頭。接著我們只能等警察過來,她守住前門,我守著後門,但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警車不到七分鐘就來了一個規模不大的車隊,前後緊跟在一起:有兩輛巡邏車、一輛警探的車子,還有一輛救護車。他們打開了閃光燈與警笛,一哩外就可以聽見。他們開進車道後把現場封鎖起來,我跟桑瑪只能在突然的寂靜中默默退開,他們紛紛從我們身邊經過。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將軍的老婆是個平民,這房子也不在軍法的管轄權範圍內。通常來講我才不管什麼刑法還是軍法,但是從這個地方的情勢看來,我顯然該識時務。所以我準備好袖手旁觀,如果一切都照規矩來,還可以贏得一點印象分數。這些分數在日後可能會派上用場。
她怕我們還有疑問,輪流看著我們三個人。我們沒有發問,於是她微笑後又穿門而去。門在她背後唰一聲關起來,從天花板垂下的飾品搖動後又靜止,接著整個接待區陷入一陣沉寂。
是她們先看到我的。我猜她們希望我在這地方被清空前就離開,不希望一個客人都不剩。有兩個直接找上我,其中一個留著白金色頭髮,另一個的髮色則是深褐色。她們倆都穿著小件的緊身洋裝,衣服因為帶著各種合成纖維材質而發亮。金髮女郎走在前面,搖頭示意另一個走開。她喀噠喀噠的直接走向我,腳底的塑膠鞋跟讓她步履笨拙。深褐髮女郎則走向剛剛那位特遣隊士官,他揮手,好像很厭惡似的。金髮女郎繼續朝我走來,走到我右邊後,靠在我的手臂上。站直身體後在我的耳邊呵氣。
「啊?」
他說:「克拉瑪夫人。我們只需要知道到這裡就可以了。」
我說:「開玩笑。」
她說:「以前沒看你來過這裡。」她的口氣就像我是她這輩子唯一錯過的人。聽她的口音不是當地人,也不是南卡或北卡的人,也不是加州人。可能是喬治亞州或阿拉巴馬州。
我頓了一下又說:「有人沒來上工的嗎?」
他說:「你是憲兵,我不是。」
她不再動手,不發一語。
我想起馨恩剛剛說的。你害我白白挨了兩巴掌,混蛋。
「上校不是說了嗎?我們不能插手。」
我們儘可能挑最直的路往前開,直接回到那家汽車旅館還有酒吧。實際上我們沒幾條路可以選擇的:一開始走的是「首都環快」,然後是九十五號州際公路。交通流量很少,因為現在還算是元旦,我們窗外的世界看來漆黑寂靜,冷得讓人想睡覺。到處都已經把燈打開了,桑瑪把車開到她的技術能掌控的最高速,本來克拉瑪得花六小時才能開完的路,她不到五小時就開完了。我們提早停下來加油,買了前一年最後一天就做好的老三明治,在車上硬是把它們吞下肚子。然後我花二十分鐘的時間端詳桑瑪。她有一雙靈巧的小手,被她輕輕擺在方向盤上。她不怎麼需要眨眼睛,嘴唇微微分開,大概每一分鐘都會用舌頭去舔舔嘴唇。
「我看著時代廣場的時間球往下掉,然後又喝了一杯。我還記得,我親了我女兒,還親了其他很多人。然後我吟唱著〈往日時光〉。」
音樂太吵,我幾乎聽不到他說什麼。
我說:「我負責酒店,妳去跟旅館辦公室那小子談一談。記得要扮白臉,跟他說,我這黑臉馬上就來了。」
「有一點。」
她說:「現在換你說了。」
她點頭說:「好。就算一個死在除夕夜,一個死在元旦。但這剛好就是我想說的:你能想像瓦特.瑞德醫院昨天還有病理科醫師值班嗎?所以他們必須特地把人拖來做這件差事。從哪裡呢?可能是從舞會上吧。」
「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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