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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印鈔機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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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我要去找一塊濕毛巾放在頭上,我頭痛得厲害。」
「喂,快離開這裡,」他們的叫喊聲大過警報聲,「這是我們幹的事懂嗎?紅頭巾仔幹的,我們來承擔責任。」
「你太太知道多少?」我問他。
「你聽說過一個叫瞎子布雷克的人嗎?」我問他。
「我該怎麼辦?」哈柏問我,「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然而不幸的是,其他部分聽起來卻是令人難以置信。他們不能到監獄裡來抓他?那肯定是在開玩笑,沒有任何地方比監獄裡更容易找人了。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你有的是充分的時間,許多人會樂意幫助你,有許多機會,又不需要花大錢。在監獄裡,你只要支付一盒香煙就行了,而且沒有危險,因為沒有人會注意。監獄決不是一個安全的場所。
「我跟你一道去。」
這時為首的那個傢伙跪了起來,我又朝他臉上踢了一腳,但沒踢中,反而踢中他的喉嚨;他的喉頭破裂了,仰面倒了下去。我又伸手去掏那胖子的另一隻眼睛,可是沒有摸到,我彷彿在一塊鮮血淋淋的牛排上找那隻眼睛。他也倒下了,我躍身離開。手指斷掉的傢伙往門口跑去,眼珠被掏出來的傢伙尖叫地在地板上摸索著,而為首的那個人則因為喉頭破了而發不出聲音來。
他沒有回答,囚室裡是一片可怕的沉默。我想不出還可以說什麼。
「你究竟遇到什麼事?」哈柏問道。
正當我站在鏡子前面時,卻聽到背後有些動靜,而哈柏也低聲提醒我注意,於是我轉過身去。太陽眼鏡使浴室的光線變得暗淡。有五個白人從房間那端漸漸逼近。他們就像是一羣飆車族,雖然穿橙色囚衣,衣袖撕去一大截,但增添了許多黑色皮革行頭:皮帽、寬皮帶、露指皮手套,還留著大鬍子。五個全是人高馬大的大漢,手臂上和臉上——還有前額和眼眶下——有卍字刺青。他們是亞利安仔的成員,監獄裡的白人幫派。
他抬起頭,顫抖了一下。
「是的,他是警探長。」
「你呢?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讓他們也想一搶打死你?」
「有件很可怕的事即將發生,我得盡最大的努力制止它。」
他站起來,靠在牆上,腳踩在便池的邊緣上,望著我,沒有說話。這時我單刀直入地向他提出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垂下腦袋,雙手捧著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彷彿就要被絕望壓垮了。
「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我對你說得太多了。」
他停下來,舒出一口氣。他人並不壞,而且並不是真的打算當一名罪人,只是偶然走錯了路,現在他想從中脫身。如果他運氣好,他們就不會在他死掉之前敲碎他所有的骨頭。
「你剛剛問我什麼來著?」
這是一條萬無一失的退路,可以讓我不受到審查。現在有好幾個www.hetubook.com.com人受了傷,而且我想那為首的傢伙肯定活不了,史匹威知道那是我幹的,可是他不能說,因為根據公文,我從來就沒去過第三層。
然後我將雙肩聳起,用頸部的力量去反抗那雙掐住我的手。他在繼續使勁,而我卻漸漸使不上勁,這時我猛地高高伸直手臂,折斷了他的手指,在一片咆哮中我聽見手指斷裂的聲音。他終於鬆手了。
「哈柏,」我說,「那個人做了什麼惹怒他們的事,才遭到頭部中彈的下場?」
左邊是一排淋浴間,後面是一排便池,以齊腰高的隔板分開,正面沒有任何遮掩,右邊是一排洗臉台。這裡的一切都是公開的,這對一個一生都待在軍隊裡的人來說並沒什麼大不了,但對哈柏來說就不一樣了,這根本不是他所習慣的一切。
「可是實際上我已經知道許多我不該知道的東西了。芬利問你有關死者和Pluribus的問題,你就失去控制,因此我知道你跟死者和那個什麼Pluribus的有某種關聯。」
「基於這三個獨立的問題,」他說,「我決定使自己被逮捕。這樣如果他們想找我,也無法到這裡來抓我,那麼第一個問題就解決了。可是我又想——這就更加複雜了——如果他們根本沒有找我,那麼我被逮捕進來之後就什麼也不說,他們會以為是警察搞錯了,而且會知道我什麼也沒說,這樣我的安全就又有了保障,因為這就證明我是可靠的,這樣第二個問題也解決了。而且由於我承認人是我殺的,所以自然就使自己站到他們那邊,就好像我在宣誓效忠一樣,我想他們會十分感激我把警方的偵查工作引導到錯誤的方向,那第三個問題也解決了。」
入口處擠滿了人,裡面是一個砌滿瓷磚的方形大房間,有一股刺鼻的消毒藥水味。
我躺在牀上,凝望著天花板,輕輕地舒出一口氣。毫無疑問,史匹威的這個計劃是很清楚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退路也配合得很好。但這對史匹威有什麼好處?他對我有什麼怨恨?我從來沒見過他,沒接近他或他的監獄,他到底為什麼要精心策劃置我於死地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之間有某種聯繫,」他說,「這是我現在唯一能透露而不會招致危險的內容。那個警探提到死者,並且這個字眼;我聽到時嚇了一跳,然後我確信他並不知道這兩者之間的關係。你明白嗎?我露出了馬腳,我覺得我把事情搞砸了,暴露了祕密。而我是絕不能洩露祕密的,因為他們威脅我,要我保守祕密。」
接著,殿後的兩個人抓住哈柏,把他頂在門上,為首的那傢伙掄起拳頭朝我臉上揮過來。等我意識到時已經太遲了,我向左一躲,但還是閃避不及,這一拳落在我的肩膀上,打得我身體側轉過去。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人從後面抓住我的脖子,想要掐死我,為首的那個人則擺好架勢準備向我的腹部猛擊。如果被他擊中,我必死無疑,我清楚這一點,因此我往後一退,朝前飛起一腳,正好踢中他的睪丸,就像要把足球踢出體育場似的。這一擊有如鈍斧敲頭,量他再也不能逞威風了。
我們從一排囚室門口走過,來到史匹威昨晚領我們經過的安全門,門再過去則是一道砌了瓷磚的入口,通道的上方掛了一個鐘。在監獄裡掛鐘是件奇怪的事,既然這裡的人們以幾年、幾十年來計算時間,又何必掛個鐘在那裡,讓它一分一秒地走呢?
「你什麼也不能做,」我說,「他們不讓你說,你就永遠不要對任何人說。」
他們闖進來之後,其他人就紛紛離去。不識相的人被一把抓住,往門口一推,就倒在外面的走廊上;有的人光著身子、帶著一身肥皂泡沫從淋浴間被攆出來。浴室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只剩那五條大漢、哈柏和我。他們五人立刻散開,把我和哈柏圍在中間。
「我得找人談談,」他說,「我得離開這裡,我要出獄。我得找人談談!」
他在自言自語。
我還以為他們是來吸收我加入他們的團體,也許他們聽說我把一個紅頭巾仔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來,就想用我的名聲去加強他們的勢力,為亞利安仔增添種族的光榮。然而我錯了,我犯了個先入為主的錯誤,使我沒有防備。站在中間的那個傢伙很快地把我和哈柏打量了一遍,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啊,而我從他的描述證實了我的猜測;我知道是誰幹的,因此我真的很害怕。我一直在思考他們是否正在四處找我,我恐慌極了。那個警探簡直急瘋了,我沒有說話,因為我在思索。我心裡充滿恐懼,你知道嗎?」
如果用那種手段來威脅他的人正在策劃一件可怕的事,那他是阻止不了的;他既然上了賊船,就得待在船上。我對他慘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好像懂了我的意思,而且終於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他又開始坐著前後搖晃,呆呆地望著那堵牆,眼圈發紅。他沉默地坐了很久。
「對,就是他,」他說。兩眼直勾勾地望著我。
我不懂他為什麼要認罪。他本該保持緘默,否認跟那件事有任何關聯,他應該說他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怎麼會落到死者的鞋子裡去,也不知道的意思,那樣他早就回家了。
我想使氣氛輕鬆一點,可是沒用。哈柏默默無言,眼眶又變得濕潤了。
「誰?」他毫無表情地問道。
如果不是出了個差錯,他們早就殺死我了。那個用手掐住我喉嚨的人犯了一個錯誤:他沒有把手指收攏。他應該從我頸後用大拇指使勁,同時其餘的手指要捏成一團。
我感到壓力。我得說話,可是我的額頭痛了https://m•hetubook.com.com起來;與那傢伙相撞之後,前額已經開始青腫。我思考了一會兒,想到了一個答案,然而那不是哈柏期盼的答案。
我走近一個洗險台,擰開水籠頭,將一疊紙巾在水裡浸了一下,把它敷在額頭上;冷水從我臉上往下流,感覺好極了。
他害怕一個人待在那裡,這是可以理解的;這個週末我成了他的監護人,而且沒有其他選擇。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停了下來,彷彿在芬利辦公室裡所感受到的那份恐懼感又重新湧現在心頭。
我湊近鏡子仔細看了看傷口,情況尚好。我靠在洗臉台邊,手指接觸到口袋裡的太陽眼鏡,便將它拿出來戴上,然後凝視著鐃中朦朧的自己。
他們把我往人羣裡推。我懂了——他們會說是他們幹的,這不是為了讓我免於承擔責任,而是因為他們想要把這份殊榮加在自己身上。這是一次種族的勝利。
我不懂他的這番分析,他的解釋使我如墜五里霧中;我茫然地望著他。
「你得告訴她一點,」我說,「她一定已經發現你不像平常週末那樣在家做這做那,比如說清洗游泳池。」
力量應集中在大拇指上,而不是其餘的手指上。可是那傢伙卻張開手指,這使我能折斷他的手指。我利用了他的錯誤,救了自己一命,這是無疑的。擊敗他之後,就只剩下兩個人對付我,這樣的力量差距對我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目光筆直地看著我。
「你是指死者遍體鱗傷的情況嗎?」我點了點頭,「聽起來使人毛骨悚然。」
他又開始思考起來。先前他並沒有作太長遠的打算,因為當時他是處於盲目緊張的狀態。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固然不錯,只是將來的事情如果發展太快,也需要一併處理。
「他是新來的,」哈柏說,「我從來沒見過他。以前是葛瑞,他在我還是個小孩時就已經在這裡了。局裡只有一名警探,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稱他為警探長。警察局裡只有八個人——莫里森局長已經在局裡待了多年,然後是一名值班警員、四名警察、一個女警,再來就是葛瑞警探。如今芬利頂替了葛瑞,他是我們這裡的第一位黑人警官。葛瑞在一個倉庫裡懸樑自盡了,我想,那是二月間的事。」
第三個傢伙向我逼近。他那一片片肥肉就像甲冑般披掛在軀體上,使我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才好;他用拳猛擊我的臂膀和胸部。我退到兩個洗臉台之間,而那身肥肉則向我逼近。我無從下手,只有朝他的眼睛出擊;我用力把大拇指插|進他的眼眶,其餘手指則伸進他的耳朵,使勁地擰。我的大拇指從他的眼珠邊斜穿進去,他的眼珠差點沒掉出來。他尖叫起來,拚命地拉我的手腕。我堅持不放手。
「也許她會認為這只是一場誤會。」他說,「也許他們已經告訴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了。我不知道。我們認識一個警察,他叫德懷特,史蒂文森,我弟弟跟他小姨子結了婚,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跟她說什麼。我想我可以在星期一理清這些事,我會說這是因為他們搞錯了,她會相信的。」
「我只是往好的方向考慮,」哈柏說,「我總覺得如果他們想來抓我,會等事情平靜一段時間之後。我對他們太有用了,我希望他們能想到這一點。目前情況很緊張,然而很快就會平靜下來,我可能會通過難關。如果他們要找我,就讓他們來找我吧,我不在乎了,我擔心的只有我的家人。」
「她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也沒對她說……那是我一個人的祕密,沒有其他人知道。」
他抬起頭,過了好久才說話。
「我心裡很恐慌,」他又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來警探告訴我那個人死了,是被槍殺的,我更害怕了,因為他們既然已經殺了他,也會殺了我。我不能對你說明為什麼,然而就如你剛才所分析的那樣,我得考慮清楚。我甚至不知道是誰殺了那個傢伙。芬利把情形全告訴我了,他也告訴你了嗎?」
這顯然是蓄意殺人。他們走進來,選定了我,要把我殺死,而史匹威正好在浴室外面。他是故意安排了亞利安仔來殺我的,他下令發起襲擊,打算等我被殺之後衝進來看屍體。
又有人從背後抓住我,我掙開了,是兩個紅頭巾仔。我漸漸支撐不住,要輸了,可是他們只是把我向門邊推去。就在這時,警報拉響了。
「我突然想到我該怎麼辦。我有三個問題:如果他們在找我,我得避開他們,為了保護自己,我要躲藏起來。可是如果他們沒有找我,我得保持沉默,以保護我的太太和孩子。再者,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那個人必須被殺死。就因為這三個問題,所以我承認了。」
哈柏把吃剩的食物堆在盤上,從門下塞出去,然後躺在牀上,眼睛凝視著天花板;我也一樣——這就是坐牢了。然而我在苦苦思索,因為我覺得他們分明採取了一個有步驟的行動。他們仔細地把我和哈柏看了一番,最後選上我,想把我掐死。
我只是對他聳了聳肩。一輛餐車出現在門口,是一個白人老頭推過來的,看起來像是遠洋班機上的老空中少爺。他透過鐵柵欄上的一個窗口遞進一個盤子,上面是加蓋的碗碟、紙杯和熱水瓶。我們坐在牀上吃著。第六層靜悄悄的,有清潔的大房間、單人牀,有鏡子、毛巾;我感到舒服多了。
我瞪大眼睛望著他——難怪他在芬利的辦公室裡會足足沉默了四十分鐘,也就是苦苦思索了四十分鐘。一石三鳥,原來他是這樣盤算的。
「哈柏,你為什麼要承認呢?」我問道。
我聽見尖叫聲,是史匹威在尖聲催促我們趕快離開。我從牀上抓起大衣,史匹威抓住哈柏的胳膊,然後又拖住我,把我m.hetubook.com.com們兩個人拖了出去。他帶著我們跑過安全門,往樓上跑,上了一層又一層,我覺得肺就快要炸了。最後一階樓梯通向一道門,門上寫著「六」。他推著我們經過一排房間,我們跌撞地往前跑。他把我們送進一間空房裡,用力關上鐵門後,便急忙走了。我倒在牀上,閉上眼睛。
顯然昨晚十點鐘以前他就策劃好了,那就是他錯誤地安排我們在第三層的原因。第三層是關犯人的,而不是拘留層。接待室的兩名警衛知道我們應該在拘留層,那破舊的記事板上明明白白地寫著,然而十點鐘,史匹威卻把我們安排在第三層,他知道在那裡他可以找人把我殺了。然而他的計劃被攪亂了,我沒有被殺死,亞利安仔被我擊敗了,而紅頭巾仔想乘機鬧事,形成一片混亂,眼看事情就快要鬧大了。史匹威驚慌起來,就拉響警報,召來鎮壓小組,並匆忙將我們推上六樓。根據公文,我們本來就應該被關在六樓。
他睜眼望著我,等我回答。我會怎麼辦?如果有誰敢威脅我,那他就是找死,我會叫他們粉身碎骨,不管是在威脅的當時,還是幾年之後,俗語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會找到他們,殺掉他們。然而哈柏不能那樣做,他有妻兒,有三個人可以當人質。
「芬利就是那個黑人警探嗎?」
我讓他嘮嘮叨叨地說下去。監獄裡的閒聊會使時間過得快些,所以聊天頗有益處。可是我的前額痛得厲害,得用冷水澆它一下,我還想到處閒逛一會兒,吃點東西;我無心聽哈柏訴說瑪格雷夫的歷史。這時他突然停下來。
他對我望了一眼,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等我睜開眼睛時,發現哈柏坐在牀上望著我。我們在一間大房間裡,面積大約是樓下那間的兩倍,有兩張單人牀,一個洗臉台,一個便池。這裡的一切都比較光潔、乾淨,而且很安靜,空氣也清爽許多。這裡是第六層:拘留層,我們本來就應該待在這裡。
「星期一你打算做什麼?」我問他,「你會被釋放回家,如果他們要抓你,難道他們不會等到那個時候再下手嗎?」
我看見哈柏在人羣中亂竄。我看見警衛,也看見了好幾百個人。我拉了哈柏一把,我們得趕緊回到囚室。警衛從門裡衝出來,手執霰彈槍和警棍,皮靴發出沉重的聲音,叫喊聲和尖叫聲響成一片。我們跑回囚室,幾乎是跌進門裡。我感到頭昏腦脹,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來。太陽眼鏡不見了,肯定是在混亂中弄丟了。
「我該怎麼辦呢?」他再次問道。
「你為什麼承認殺了那個人?」我重複了一遍。
他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呆呆地望著我。
他又陷入沉思,腦海裡再度浮現出那可怕的情景;也許已經不止一千遍了。
被送入監獄而不洩露祕密,等於通過一次忠誠的考驗,可以獲得榮譽獎章,並能獲得信任。真虧他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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