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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印鈔機

作者:李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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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清晨七點鐘,監獄裡的燈又亮了起來。我醒過來,覺得很累,但我還是強迫自己起牀,活動一下。哈柏也醒了,愣然地望著我,依然思緒不定。還是那個老工友拖著餐車過來。我吃了早餐,推開門出去,正好與一個要進來的警衛碰個滿懷。
哈柏在我對面的那張牀上睡了一會兒,然後翻了個身,醒了。他在牀上輾轉著,一時搞不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過了一陣才明白過來。他想看看時間,但只看到原來戴錶的位置上留著空白印記;又順手想去推推眼鏡,這才記起眼鏡已經丟了。他嘆了口氣,倒頭睡在枕頭上。
我把身體轉過去,嘗試進入夢鄉,可是哈柏安靜不下來,他在牀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差點把我惹火了。我翻轉身面對著他。
他點了點頭,站起來。那警衛帶著我們穿過走廊,經過一排上了鎖的房門,走進電梯,然後用鑰匙啟動了電梯,並趁電梯門關上之前踏了出去。
「我需要知道。也許你去找那個人幫忙,而那正是他被殺的原因。如果現在你也想把真相告訴我,那麼我也可能因此被殺。」
星期六早晨,五角大廈發了一份長達好幾頁的傳真,介紹了我在軍隊服役的情況,與我所說的完全吻合。凌晨二時三十分,聯邦調查局資料庫傳來我的指紋檔案,是十三年前入伍時留取的。我的不在場證明確實可信,我以往的歷史也查清楚了。
「芬利感到滿意,」蘿絲珂說,「星期四午夜你在四百哩以外的地方,這已經確定了。他又打了電話給法醫,唯恐法醫對死者的死亡時間有新的見解,可是他仍然堅持原來的判斷。」
「妳告訴過我,核對的程序類似一座金字塔結構,先與尖頂上的十個人的指紋檔案對照,然後與一百個人對照,然後與一千個人對照,一直核對下去,對嗎?」
「有多少人參與其中?」
「我很重要,甚至是關鍵人物。」
我對哈柏談起那次穿過了無垠的平原和河流三角洲,從芝加哥到紐奧良,沿著墨西哥灣到達坦帕的長途旅行;後來我搭乘灰狗巴士北上,向亞特蘭大方向而去,中途突然決定在瑪格雷夫附近下車。下車後在雨地裡行走,直到黎明,那完全是一個突然興起的念頭,因為我好像曾經聽我哥哥說起,他到過一個小地方,六十年前瞎子布雷克可能就死在那兒。我一邊對哈柏說,一邊覺得自己太愚蠢。然而他卻能理解我的一時衝動。
我點了點頭,芬利的確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我覺得他的計劃不可行。
「因為否定的結果回來得太快了。」我說。
「你說的隱身人是什麼意思?」他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像很感興趣。
「你好。」她微笑道。
「他沒有真實姓名,只有一個聯絡代號,他說那樣比較保險。我不相信他們有能力幹掉他,他看起來很厲害。說實話,你使我想起他,因為你也很厲害。」
「也就是說過了下星期天,你們就沒有危險了?下星期天會發生什麼事?」
「誰最知道內情?」我再問他。
他不願回答,只是直晃著腦袋,眼睛因為恐懼而緊閉著。
「你不覺得孤單嗎?」他問,「總是一個人出外旅遊?——」
「差不多過去了,也許持續到下星期天。也許我能活著看見危險過去。」
「我想請妳吃午飯,」我說,「也算表示我對妳的謝意吧。」
她又點了點頭。
「請你給我建議好嗎?」他說,「當他們問起我為什麼坦白承認時,我就說因為工作中受到的壓力太大;我有個競爭對手,家人受到威脅。我將否認一切,然後設法把事情擺平。你認為如何?」
因此我躺在牀上,把過去這六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他眼望著混凝土天花板聆聽著,一邊把自己的煩惱忘掉。我對他說自己是從國防部退役的,到過許多地方,主要的交通工具是火車和汽車,一個人獨來獨往,像一個節省的旅遊者那樣浪跡故土各地,見到許多新奇的東西、許多課本上學過的重要史實和遺跡,也尋覓一些較不起眼的東西:出生地、俱樂部、鄉間道路和傳說。我想把那些代表「家」概念的大、小事情都瀏覽一遍,而且的確找到了一些。
「再會,」他說,「不要再回來。」
我們順著電梯來到一個通道,從那裡出去便是炎熱的混凝土空地,空地上停著兩輛汽車。一輛是黑色的英國本特利轎車,大約用了二十年,可是看上去仍然很新,車裡坐著一個金髮女人。她想必就是哈柏太太了,因為我看見哈柏急忙向她走過去,彷彿她是他見過最怡人的事物。另外一輛車裡則坐著蘿絲珂警官。
「對,哈柏,」我肯定地說,「你就照你的計劃去做吧,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她擺了擺手,臉上泛出紅暈。我更加地喜歡她了,但那並不足以打消我盡快離開喬治亞的念頭。我只想再待上一、兩個小時,然後請她送我到車站去。
「死者是誰?」
「約好與他見面的那個人是誰?」
他承認殺了人,因為他認為監獄是一個庇護所,他們不可能到監獄裡來殺他,這是他認罪動機的一部分。其實這樣想是失策的,他在監獄裡逃不掉襲擊,相反地,如果他們想要襲擊他,就能找到他。事和*圖*書實上遭到襲擊的是我,而不是他,因此我想這可以證明他不會有事,他們並沒有到處找他,因為如果他們要殺他,很可能早就下手了。
「我對你說太多了,」他說,「我簡直瘋了,他們會殺死我的。」
他又談了一會兒,主要是談旅遊。他與他太太都喜歡旅遊,足跡遍及各地。
他聳了聳肩,想了一下,在心裡計算著人數。
他聳聳肩膀,點了點頭,默默地坐在那裡。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聲音很平靜,但夾雜著某種無可奈何的味道。
他顯得坐立不安,好像我的問題使他如坐針氈。
「妳好,蘿絲珂。」我說。
「他是個調查員,」他說,「我把他帶到這裡,是因為我想阻止這整件事,不讓它繼續發生下去。我不想再捲進去,我害怕極了,想退出不幹。他想幫助我脫身,並且揭穿一切,然而不知怎地失敗了,所以他遭到殺害。如果他們知道是我把他帶到這裡來的,他們也會殺了我。即使他們不殺我,我也可能坐牢,因為現在這整件事已經被揭發出來了。」
他沒有聽見我的問話。談話結束了,我也不想再追問,我們又陷入沉默。這正合我的意,因為我也不想再知道更多的東西。我是個局外人,而且哈柏做事情看起來不夠聰明;我可不想遭到和那剃光頭的人同樣的下場,慘死在倉庫裡。我只想等到星期一,然後出獄,到一個離這裡很遠的地方去。
「他到倉庫去幹什麼?」
「不是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就好像一扇脆弱的窗子已經大開,這很危險,而且情勢每分鐘都在惡化。但是現在有兩種可能——如果我們能熬過去,那麼就沒有人會察覺;如果我們熬不過去,就會造成最悚人聽聞的大事件。請你相信我,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是非常危險的。」
「是我們嗎?」我問。
大約七點鐘,那老工友送來了晚飯。晚飯後我們無所事事地混時間,十點鐘熄燈之後,我們就只能待在黑暗裡。夜深了,我沒有脫鞋,也不敢睡得太沉,因為我擔心史匹威還會對我耍花招。
「多謝了。」
「Pluribus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車子繼續向東駛去。蘿絲珂告訴我昨天下午她就催促芬利立即把我從沃伯頓釋放出來,芬利雖然不太樂意,但還是同意了。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所以他們只好等到今天;因為昨天下午沃伯頓監獄關閉了,那裡的浴室裡發生鬥毆,一名犯人被打死,另一名失掉一眼睛。監獄裡騷亂起來,白人和黑人的幫派開始打鬥。
她的聲音悅耳,微笑甜美。我望著那甜蜜的笑容,很久很久,直到那m.hetubook.com.com微笑悄然褪去。哈柏夫婦駕車從我們面前離去。他們揮著手向我告別,我也向他們揮手致意,心想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怎麼樣;也許我根本就不會知道,除非他們遭遇到不幸,而我也能碰巧在報上讀到他們遭遇不幸的報導。
我實在想不出別的主意了。他是一項偉大行動裡的一個具關鍵性齒輪。誰也不願因為一個小環節而壞了整個行動,因此他的前途實際上已是相當清楚——如果他們猜出是他引來外面的調查員,那他就死定了,但如果他們沒有發現,那他就不會有危險。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關於死者身分的確認有新進展嗎?」我問,「妳重新查過他的指紋檔案了嗎?」
「你會沒事的。」
「你安排去跟調查員見面的那個人呢?他是十個人中的一個嗎?」
「而現在那件事快被揭露了?為什麼?就因為調查員前來探查?」
「那個死掉的人想幫助你,對嗎?」我說。
「對不起,」他說,「我很緊張,跟別人談談可以讓我好過些,否則我會發瘋。我們能不能談點別的事?能說說你自己嗎?你是什麼樣的人,瑞契爾?」
「有十個人,」他說,「不包括我在內。」
「很好,」我說,「你的計劃不錯,就照你的計劃做吧。」
「是的,可是在現有的條件限制下,他們要找到人是相當困難的。」
「這是怎麼回事?」行駛一哩之後,我問蘿絲珂,「請妳告訴我。」
哈柏搖了搖頭,「他也沒有計算在內。」
蘿絲珂從車裡出來,向我走近。她穿著棉質襯衫和牛仔褲,套著一件皮夾克,那張臉蛋透著一股嫻靜的智慧,還有那黑色的秀髮和大而靈活的眼睛,看起來美極了。我星期五見到她就對她產生好感,我想我是對的。
「很大,是你前所未聞的大買賣。」
我的問題使他吃了一驚。
她考慮了一會兒,然後對我微笑說:「好的。」
「哦,還有其他雇用來的幫手。我是說核心人物就有十個人,不包括我在內。請你相信我,那是樁大買賣。」
她把事情簡單扼要地描述了一遍。為了證明我的確不在現場,星期五晚上她和芬利工作到很晚。他們打電話到坦帕和亞特蘭大找到那班車的其中一名乘客和坦帕站的售票員,他們都記得我。後來他們又找到了司機,他證實他在瑪格雷夫交流道附近讓我下車,時間是星期五早晨八點鐘。這就確定了案發當時我不在現場。
「謝謝妳,」我說,「我真心誠意地感謝妳,妳為了救我出獄盡了最大的努力。」
「沒有人跟蹤我,只是這樣做很有趣。我喜歡隱姓埋名,我覺得我在打破制度。www.hetubook•com.com而現在,制度真是把我給惹毛了。」
我漸漸明白其中的原因。
「對,我在大約十二點半吃午餐時把你的指紋資料送出去,然後到凌晨二點半時才得到回音。」
「好啦,哈柏,」我說,「我不再提什麼問題了。」
他把臉轉開,彷彿他只要看不見我,我就會消失、不再向他提問題似的。
我發現他在深思。我看得出來他因為無法排解壓在心上的煩惱問題而感到沮喪,而且他心裡的恐懼就像大海的波濤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世界上沒有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們大家都有各自的故事。請你告訴我吧。」
「你沒聽見嗎?我不能再說了。」
汽車向右上了鄉村公路,加速朝南向瑪格雷夫駛去。
「我也做過這種事。」他說,「我與妻子到歐洲去度蜜月,途中在紐約稍事停留。我花了半天的時間找達科他大廈,約翰,藍儂就是在那裡被刺殺的。後來我們又在英國待了三天,到利物浦找洞窟俱樂部,披頭四就是在那裡發跡的。但是沒有找到,也許他們早就把它拆了。」
「它是個代號嗎?」
「芬利告訴我,你要求重查他的指紋檔案,但這是為什麼呢?」
「我喜歡陸地旅遊,有時步行,有時搭乘汽車,有時乘坐火車。總是付現金,不使用信用卡,不使自己的姓名出現在旅客名單上,沒有人能找到我,我也從來不把姓名告訴別人。我住旅館也付現金,並留下一個假名。」
「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是路過這裡。星期一我就要走了。」
「沒錯,瑞契爾和哈柏,遵照瑪格雷夫警局的命令予以釋放。五分鐘內收拾好東西,行嗎?」
「那麼就以我為例吧,資料庫裡有我的指紋檔案,可是我在金字塔的最下面幾層。妳剛才是說花費了十四個小時才找到我的檔案吧?」
「我並不清楚真實情況。」他搖搖頭,「我設法讓他跟另外一個人聯繫,他們就約定在倉庫碰頭,可是他們為什麼不把那個人也一塊幹掉呢?」
他在衡量自己可能繼續存活下來的機會有多大,那樣子就像他在辦公室裡審查一份信用貸款申請一樣。
他拉著自己的手指,想了很久。
「假如你不打算替他們幹,他們是不是會找別人呢?」
我坐在蘿絲珂身邊,眼睛望著迎面而來的地平線——我打死了一個傢伙,還讓另一個瞎了一隻眼。
「這是一件大買賣嗎?」
「這次危機將m.hetubook.com.com持續多久呢?」我問他。
我望著他。瞧他那模樣,根本不像是能造成駭人聽聞大事件的人。
我回到囚室內。哈柏用雙臂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他沒有吃早餐,而且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焦急。
蘿絲珂和我鑽進車裡。她解釋說那是局裡一部沒有警局標記的車,暫時給她用。那是一輛嶄新的雪佛蘭車,很寬敞,行駛起來很平穩,沒有噪音。我安坐在車裡,感覺好極了。出獄是人生一大樂事,不用顧慮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也是件樂事,而身旁一個美麗的女人握著方向盤,讓汽車在陽光燦爛的路上靜靜奔馳,更是生命中最愜意的時刻。
「我很害怕。」
她對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我對他說我喜歡一個人旅遊,享受孤獨和自由自在的感覺,好像自己是個隱身人。
「十個人聽起來並不像是樁大買賣。」我不以為然地說道。
「請你告訴我一件事,」我說,「但不必告訴我細節。你對他們而言很重要嗎?或者你僅僅只是個旁觀者?」
「這麼說來,除了你和他之外,還有十個人?是一樁大買賣?」
「為什麼呢?有誰在跟蹤你嗎?」
「今天是你們的幸運日,」他說,「你們可以出去了。」
「太快了?」
「這樣的大買賣是你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他又說了一遍。
「你待在這裡,他們更容易逮住你,請你相信我,如果他們真要殺掉你,你早就死了。你是在明處,哈柏。」
「然而,屍體是在八點鐘發現的,那麼死者的指紋資料是什麼時候送出去的?最快也得八點半。可是兩點半他們偵訊我的時候,貝克已經告訴我資料庫裡沒有與死者相吻合的指紋,也就是說只經過了六個小時。如果核對我的指紋要費時十四個小時,那怎麼可能在經過六個小時之後就能確定資料庫裡沒有死者的指紋呢?」
「真的嗎?我一離開這裡,他們就會追殺我。」
哈柏點了點頭,深深吸了口氣,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
「天呀,」她說,「你說得對。芬利取了死者的指紋資料,讓貝克送出去,他一定是搞錯了。傳送資料時一定得小心,如果螢幕不清楚,資料庫就會顯示出讀不出的訊息,貝克一定是把它誤認為否定的訊息了,因為這兩者的代碼顯示很相似。不過我已經按照芬利的指示,重新發出死者的指紋資料了,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結果的。」
「那就對了,要花費十四個小時才能接近金字塔底部,那麼如果要全部校對完,就得花十四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了。這是說得通的,對嗎?
「我不能告訴你,不行。」他回答說。
我理解他的恐懼,可是他看起來還是很沮喪,好像落入絕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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