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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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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水晶寶山 三

第一部 水晶寶山

「詹姆斯爵士,那些樣品運來之後,像往常一樣被裝入大板條箱裡貯存起來。馬爾羅尼附上的報告預言這些岩石有含量不明的錫,由於那是一次非常小的探勘,所以我就讓一個年輕的助手去做分析。他沒有經驗,所以他假定其中含有錫,要不就什麼也不含。他做了一些相應的試驗。當樣品不能顯示含礦時,那個年輕的助手喊我過去說明了這個問題。我給他做示範,告訴他怎麼做,可結果還是和預期的相反。於是我就給他講不能被那個礦藏探勘員的意見迷了心竅,並且又給他示範了一些試驗,結果還是那樣。夜間實驗室關門了,可我在那兒待到很晚,所以,當第一批證實含礦的試驗結果出來時,我是獨自一人在那兒的。到了半夜我才了解到,我用的不足半磅的從河床裡取來的鵝卵石樣品裡含有少量白金。然後我就鎖上門走了。
「是那麼辦的嗎?」
「第二件事是,在你的實驗室裡還有多少人了解水晶山樣品的分析結果呢?」
當計程車停下時,兩個乘客誰也沒有動,司機把頭伸向隔開前後的玻璃板,對後座說:「喂,到啦。」
查默斯博士從計程車上下來,回頭瞧著坐在車座角落裡的雇主。
「當然,是自由啦,」曼森笑吟吟地說,「我幾乎嫉妒你,不,不對,我實在嫉妒你。無論如何,我們會看到我們能幹些什麼。」
「有一天是順風,風力比預報的要強。飛行員在整個進行空中探勘的陸地上空來回飛行,直到自以為滿意了才返回基地去。他並不知道在每一段順風的航程中,他都飛越了邊界,進入贊格羅四十英哩了。那些航空攝影的負片沖洗出來以後,顯示出他已經大幅度地超越了探勘地區。」
幾年以前,當他的公司在迦納和奈及利亞的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他在倫敦商業區的西非委員會裡就得到了一席之地。這個組織過去是,現在仍然是那些總部設在倫敦的大公司的一種工會,開展西非貿易。它在生意上,因而也在金錢上涉及的面比別的委員會,例如東非委員會要大得多。所以,它每隔一個階段就對西非的商業和政治兩方面進行檢討,而通常這兩方面在長時期內必然是聯繫在一起的。這個委員會對外交和聯邦事務部提出意見,然後事務部就根據他們的看法制定出符合英國利益的合理的政策。
「能,我想是能採到的,不過,我的探勘工作者發現了含量最豐富的岩石樣品。」
「這叫人難以相信,」他終於說,「我知道你們科學家是喜歡保持超然的態度,不偏不倚,不過我覺得現在連你也一定很激動。那個礦能構成整個世界白金的新來源。你知道稀有金屬多久才能發生那樣的事?十年一次,也許一輩子就一次哩……」
「謝謝,親愛的。別為那件事發愁,請你別發愁。過一個月你就會忘掉的。你會明白的。」
星期二晚上,理查.布萊恩就在倫敦希思洛機場的一號候機廳裡,等候英國歐洲航空公司的班機飛往巴黎,他在那兒能獲得正式簽證,再換乘非洲航空公司的班機。離他一百碼的二號候機廳裡,傑克.馬爾羅尼拎著手提包,通過護照檢查,搭乘英國海外航空公司夜班「巨無霸」式噴射客機到肯亞的奈洛比去。他並沒有憂愁的神色,在倫敦他也待膩了。在他的面前將是肯亞、太陽、叢林,有時還會巧遇獅子。
「沒有。」曼森回答。「只有一些在岩石上鑿過的痕跡,早就長滿草木啦。再說那裡地處偏僻,杳無人跡。」
「減半?」
「他送交過一份備忘錄,詹姆斯爵士,我帶來了。您那時在加拿大,沒能在一個月裡如期返回。他寫得很直率,說他認為在那個地區探勘是寄希望於萬一,不過既然我們可以自由地進行空中探勘,並且地質攝影科也覺得植被不同必有原因,那麼展開探勘也是可行的。威洛比還提出這可以讓布萊恩積累第一次獨立工作的一點經驗,在那以前他一直是威洛比的下手。」
「嗯,這個含錫量就顯示出不能經濟地開採。」
「您打算怎麼處理?」他問。
兩分鐘後,傑克.馬爾羅尼走了。曼森指示庫克小姐把馬爾羅尼的檔案送回檔案室,然後打電話給會計處,指示他們給馬爾羅尼寄去一千英鎊的獎金,並且務必讓他在下個星期一之前收到,接著他給地面探勘科科長打電話。
其實,查默斯也的確被自己的發現激動了,三個星期裡他天天幹到深更半夜,把從水晶山運來的每一個口袋,每一塊岩石都分析了,可是他不願意承認他為之激動了,他反而聳聳肩膀說:「是呀,當然,這對曼森公司是十分有利可圖的。」
詹姆斯.曼森爵士含著敬意低頭聽了這番講演,讚賞地點點頭。
「在監督之下?」古爾問。
「你當然要好好想一想。我知道這是需要反覆考慮的。幹嘛不和你太太商量商量?我肯定她會理解的。」
就在臨走前,馬爾羅尼還反覆地說著自己的觀點。
這天晚上,詹姆斯爵士和外交部的一名官員共進晚餐,並且帶他前往他的俱樂部。這個俱樂部是倫敦的高級俱樂部之一,因為曼森不打算去參加一個資格很老的俱樂部,他自知要去參加是會碰釘子的。再說,他也沒有工夫去攀龍附鳳,沒有耐心去和裝腔作勢的淺薄之徒周旋。他讓他的妻子去應付社交。爵位是有用的,然而,那是社交活動的終結。
「對,是一筆地下的財富。」詹姆斯爵士回答,一邊站起身,向窗戶走去。「不過,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誰得到它,如果真有其人的話。你知道,它可能www.hetubook.com.com多年一直無法開採,或者開採了被貯備起來,這個危險是存在的。我親愛的博士,我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你吧。他花了三十分鐘對查默斯博士講述了來龍去脈,講了金融和政治,可是哪一方面都非這位科學家之所長。
「謝謝!」查默斯輕輕地說。
傑克.馬爾羅尼在一個倫敦公司街區的頂樓辦公室裡,就和馬丁.索普在叢林裡幹活一樣不相稱。他的兩手在不夠長的衣袖裡垂著,彷彿不知道把手往哪兒擱才好。他的灰頭髮水淋淋地緊貼著腦袋,鬍子也才刮過。這是他頭一回和他稱為「工頭」的人見面。詹姆斯爵士想方設法,使這個人感到自如一些。
佩吉在丈夫身邊扭動著身子,兩眼盯住丈夫模糊不清的面部輪廓。屋外,夜風吹動著老榆樹的枝椏,發出嘎嘎的聲響。那棵樹緊挨著屋子,這所新蓋的房子帶有為殘廢女兒特製的設備。
查默斯抬頭望著。他的雇主的臉上充滿了關懷,還有點尷尬的樣子。
「我不能肯定我會這樣做,先生,」他說,「我必須好好想一想。」
「不一定。」詹姆斯.曼森平靜地說。這是第一次使查默斯感到很吃驚。
「去,先生。坦白地說,這座城市裡我住不慣,不習慣這兒的氣候和一切。」
「到格洛斯特郡,詹姆斯爵士?」
在十一層樓的樓下,戈登.查默斯博士從停在穆爾門街角上的計程車裡走出來,付了車錢。他穿著一套深色的西裝和薄大衣,覺得很不舒服。可是,他的妻子佩吉對他說,會見董事長並且同他共進午餐必須穿上這一身。
十分鐘後她呼呼入睡了。這一夜她給瑪格麗特洗澡,哄她上床,又和丈夫異乎尋常地吵了一架,已經使她累得精疲力盡了。戈登.查默斯依然凝視著黑暗。
「那有什麼關係?」她在他身邊的黑暗中低聲說,「要是大家都這麼說,這麼幹,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是他得到採礦權,是俄國人得到採礦權,還是誰也得不到,管它呢!價格是漲是跌,管它呢!那有什麼關係,那不過是些石塊和金屬粒兒罷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他驅車到五英哩外的實驗室去,給贊格羅共和國寫了一份完全不同的分析報告。隨後他又燒毀了分析筆記和分析報告的原件。把最重要的樣品用車推進廢物堆裡,當地的建築商會把它們運去攪和水泥,鋪花園的小徑。他把那份重寫的報告掛號寄給董事長辦公室的詹姆斯.曼森爵士,然後回家去,極力把這件事拋諸腦後。
「當然,我不想把那份分析報告送走。眼看所有這一切都落入外國人的手中是怪可惜的。而你的報告一送到贊格羅就一定會發生那樣的事,可是我遲早得送出一些去。」
一個小時以後,戈登.查默斯躺在妻子的身旁,由於爭吵了兩個鐘頭,感到又累又氣。佩吉仰面躺著,兩眼瞧著天花板。
他把那封指示信的副本遞給查默斯看。信是簡單扼要的,指示庫茨銀行的經理在每月的第一天按家庭住址電匯十五張鈔票給戈登.查默斯博士,每張鈔票是十英鎊。沒有得到新的指示就一直寄十年。
「不,就他一個人。」
「以後!」他對沒有一點新鮮內容的報紙高聲說,把它塞進牆邊的簍子裡。他難得讀晚報,他愛讀《衛報》、《民之喉舌》和左翼的《論壇報》。在將近十年裡,一群窮得幾乎不名一文的畸形兒童的父母們嚴詞叱責一家大製藥廠,極力要求賠償損失,戈登.查默斯目睹此種情況,心裡藏匿著對大資本家的痛恨。可是十分鐘後他就要去見最大的老板之一了。
可以想見,當時這個委員會向政府提出,假如聯邦方面能顯示出他們將打贏戰爭,或者很快打贏,假如確切的英國消息來源立即證實這一點,那麼聯邦方面將得到支持。隨後他們就眼看政府根據外交部的意見又犯了一個非洲問題上的大錯誤。仗不是打了三個月,而是打了三十個月。哈羅德.威爾遜曾經被一種政策所束縛,要承認他的僚屬可能以他的名義犯了錯誤,那真好比登月一樣難。
「你得到了什麼情況?」詹姆斯.曼森爵士甚至在他脫下駱駝絨薄大衣,把它掛在連著牆壁的衣櫥裡的時候,就開口問了。索普輕輕地彈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的筆記本,把它打開,講述他昨夜調查的結果。
「嘿,古爾,你真是個聰明的傢伙呀。侍者,再來一杯白蘭地。」
「不錯,會的。那樣的樣品可能會顯示出甚至低於百分之五十的含量。不過,他是在探勘的地方採的。」
查默斯既不覺得震驚,也不覺得受到了侮辱。科學家的工作遠非妖術,他懂得,這一點是不容易被門外漢接受的,因此也就說不清道不明。他早已不想去解釋他的技術的精確性了。
「我的確認為應當讓你們幾位知道。」曼森說。
查默斯是以優等成績從倫敦礦業學院畢業的,那個學院可能是這門學科裡的名牌大學,連維瓦特斯蘭金礦也爭著從那兒要人。他先是在地質學上得到學位,而後得了化學學位,接著,大約二十五歲時他就得了博士學位。在礦業學院做了五年合作研究後,他加入了里奧廷托錫公司,在那兒的科學部任職。早在六年前,曼森公司顯然以更加優厚的薪水把他從里奧廷托錫公司挖走了。最近四年中,他擔任了曼森公司科學部主任,那個科學部位於哈福德郡的沃特福德郊外。那份檔案上有一張護照大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雙目凝視著和_圖_書照相機鏡頭,長著亂蓬蓬的淡黃色鬍鬚,穿著花呢外套和紫色襯衫,毛織物的領帶歪斜著。
「可是,如果他並沒有發現,」古爾纏住不放,「如果他是從實際探勘的地方一英哩外採到樣品的,含量會低於百分之五十左右嗎?」
詹姆斯爵士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一定?」這個分析科學家問,「可是,您不認為這的的確確是一筆財富?」
「差不多。布萊恩取得護照簽證後就在六個月以前到那兒去了,三個星期後他獲得探勘許可回國。四個月以前,地面探勘科同意,如果費用能一直保持得很低的話,他們就派一名沒有資格的礦藏探勘員兼測量員去,那人名叫傑克.馬爾羅尼,是才從迦納的金礦礦區回來的。於是就這麼辦了。馬爾羅尼在三個星期前帶回一噸半樣品,那些樣品運回後就一直在沃特福德的實驗室裡。」
詹姆斯.曼森爵士目送著計程車開上了馬路,就向停著的勞斯萊斯車招了招手。
戈登.查默斯依然凝視著在窗簾縫裡露出的窗戶,為了流通空氣,窗戶半開著。
「回到太陽底下去,嗯?我聽說你喜歡荒野的地方。」
「對,我就那樣幹吧。」
「到格洛斯特郡,克拉多克。」
「對,如果把數字減半,把你的樣品顯示出來的每噸岩石含錫量的百分之五十來表示純度會怎麼樣?」
「你就是頭一個得到消息的。」他重複著古爾的話。「我幹得太對了,我該動手啦!」
「我答應你。」他俯視著她的臉,低聲說。她把頭枕在他毛茸茸的胸脯上。
「他沒有告訴過我。」曼森說,這時他坐在桌旁。
「好吧,這件事就說到這裡。喝一杯白蘭地。」
標題下寫了事情的始末,雖然不很長,卻頗為詳細。這則新聞報導了在十年前,由於人們服用使胎兒發生畸形的鎮靜劑,致使四百餘名英國兒童天生畸形。這些兒童的家長們又經過了一輪馬拉松式的討論,而使銷售那種藥物的公司再一次面臨絕境。因此,討論將在「以後」繼續進行。
沉默良久。從佩吉讀了曼森寫給他的銀行的信,以及從她丈夫那兒聽說將來經濟得到保障,他們已經爭執了多次。
「那兒沒有他幹過的真正的痕跡吧?」
他本想坐勞斯萊斯汽車的,可是這天早晨恩丁從沃特福德打來了電話,並且他又從報紙經銷人那兒了解到查默斯定期訂閱《論壇報》的情況,所以他就選擇坐一輛普通的計程車。
「可是,瑪格麗特不是一塊石頭,我也不是幾顆金屬粒兒。我們需要那筆錢,戈登。我們現在需要,今後十年也需要,親愛的。請你這一回別給《論壇報》或《民之喉舌》寫那種倒楣信,還是照他的意圖去做吧!」
「一個也沒有。」查默斯一口咬定。
「我必須回辦公室去繼續處理有關贊格羅的事和你的報告。」他說。
「對,對,謝謝你。」古爾被吸引住了。「告訴我,」他終於說,「如果在報告裡把表示每噸岩石中錫含量的數字減半會怎麼樣?」
「是的,我很喜歡。一到那兒就行動自由了。」
馬丁.索普在他上司的外間辦公室裡等候著。早晨九點五分,詹姆斯.曼森爵士來到辦公室,索普就尾隨著走了進去。
查默斯聳了聳肩膀。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明白,根據公司的方針,一切重要的分析報告必須直接呈報董事長。在他得知樣品中含著何種成分後,他是按例行公事這樣做的。
查默斯點了點頭,兩眼凝視著桌布。他先是吞吞吐吐,後來增強了信心,就對上司說起了瑪格麗特。
到了十一點三十五分,私人電話響了,詹姆斯.曼森爵士聽到了線路另一端公用電話硬幣箱通常的那種短促的銳聲。一枚硬幣「哨」地一聲塞進了放錢孔。從線路那頭傳來恩丁的聲音。他是從沃特福德車站打來的,簡單扼要地說了兩分鐘。等他說完,曼森露齒一笑表示贊同。
「不,先生。他們把膠捲沖洗出來,不加審查就交給我們了,我們每一次跟他們訂合同都是這樣訂的。然後就由我們自己的空中探勘科的人員來確定印出的那些照片上顯示的陸上地區了。他們辨認出在每一次航程最後都有一段不在探勘地區內的土地。因此,他們就把那些照片丟棄了,或者說,反正是把它們擱在一邊了。他們看出照片上有一部分顯示出的丘陵地帶不可能在我們探勘的區域內,因為那個區域沒有丘陵。
馬爾羅尼待了一個小時。當他走時,他覺得不管大夥兒怎麼說,這個工頭實在是個好人;詹姆斯.曼森爵士覺得馬爾羅尼也實在是個好人——無論如何,活兒幹得可真不錯,他過去從山上鑿下石塊來,以後還會永遠鑿下去,並且從不提出問題來。
當他的雇員被陪著進來時,他已經向門口走了一半了。他熱情地歡迎那個雇員,引著他走向昨晚他和布萊恩坐過的兩把椅子。他在庫克小姐離開前,請她給他們端兩杯咖啡來。馬爾羅尼愛喝咖啡的習慣是記載在他的檔案裡的。
「你這就該明白啦,」末了他說,「如果我們馬上把這件事說出去,那麼就會奉送給俄國政府,這是可能的。」
詹姆斯.曼森爵士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確實不知道怎樣來估量,」他有些尷尬地說,「不過……嗯,我和別人一樣知道你為公司花了不少時間,遇到了不少困難。我知道你的工作時間很長,而私事的壓力一定對你有影響,毫無疑問對你太太也有影響。因和*圖*書此,今天早晨我給我的私人銀行發了指示。」
「好吧!」他終於說。
在計程車返回辦公室的途中,曼森提出把查默斯送到能搭火車到沃特福德去的車站。
他們倆在俱樂部的臺階上相互打趣。門房給古爾叫一輛計程車送他回到「荷蘭公園」街的古爾太太那兒去。
「的確還不知道。」
古爾思索了一會兒。
詹姆斯.曼森顯然很滿意,點了點頭。
隨後他拉上車門,讓司機帶他到倫敦中心商業區去。
「派馬爾羅尼到那兒去。」詹姆斯爵士說,掛斷了電話。
「那些岩石樣品能從比方說一英哩外的別的地區採到嗎?」
「好吧,」他用有韻律的聲調說,「用你扔掉別的岩石和砂袋的那種方法,把馬爾羅尼的樣品扔掉。完全毀掉你的分析記錄。把你的報告準確無誤地抄一份,只是有一個地方改一下——讓抄件顯示試驗的最後結果,表明那兒存在著最低數量低品位的錫礦,無法經濟地去開採。燒毀分析報告的原件。往後就絕不再提起一個字。」
「別為那個發愁。報告從沃特福德送來以後我們就會明白的。別發愁。只要那兒有一盎司錫,我就能用低於市場價格把它運到海邊,我們會把它弄到手的。現在你打算幹嘛?下一次的冒險是什麼呢?」
「當然。」曼森說。
查默斯兩眼盯著汽車窗外,盯著星期五下午從倫敦出去的行人和車輛。
準備探勘的地方有三處,其中一處在肯亞最北面的荒涼地帶,緊靠索馬利蘭的邊界,在那兒,午間的毒日頭炙著腦袋猶如在鍋上煎雞蛋,夜間又冷得寒入骨髓,而且盜匪時常出沒。這是一件長期的工作,需要將近一年光景。地面探勘科科長為了要找一個願去那兒工作那麼長時間的人傷透腦筋,幾乎兩次提出辭呈。
天上又下起毛毛雨來,此時,這輛豪華的大型高級轎車沙沙地駛過皮開迪利街和公園路,向A四十號街和西區駛去,載著詹姆斯.曼森爵士到他的十個房間一套的公館去。那個公館是在三年前由一個公司花了二十五萬英鎊替他買下表示謝意的。公館裡還有他的妻子和十九歲的女兒,不過,那是他自個兒贏得的。
「沒有,先生,」索普堅定地說,「這件事被認為是太微不足道了。十二個月裡,每次董事會議我都參加,每一份提出的文件我也都看過,其中包括每一份備忘錄,以及十二個月來寫給董事會成員的每一封信。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反正整個探勘過程花的錢也不多,而且與公司的日常預算無關。因為空中攝影照片是那個法國公司和他們的強壯的老駕駛員贈送的。這完全是一件專門的事情,絕不會提到董事會這一級的。」
庫克小姐走進房間,手裡端著一托盤瓷杯,以及和杯子配套的咖啡壺、牛奶壺、糖缽,還有許多「福圖納姆及梅森公司」餅乾,她聽見她的雇主對這個愛爾蘭人說:「……說的正是要害,夥計,我或者別人無法教會那些才從大學畢業的年輕人的東西,你已經得到了。二十五年苦幹得來的經驗,使那麼多的礦從地底下開採出來,上了箕斗。」
他俯身透過乘客座位旁的車窗對坐在方向盤前的司機克拉多克說:「如果是那些不中用的傢伙來創建我們的帝國,我們恐怕至今還只在懷特島建立殖民地哩!」
他瞧不起那個艾德里安.古爾,他認為那個人是個迂腐的傻瓜,這就是他請他一起吃飯的原因,請他來其實只因為他在外交部經濟情報司供職。
他讓馬丁.索普退下,然後喃喃自語道:「現在讓我們瞧馬爾羅尼先生能有多靈敏吧。」
「我十分感謝你適時地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你不知道這給我們在了解經濟動態方面的工作帶來多大方便。我將始終冷靜地觀察贊格羅,一旦那兒發生了政治上的變化,你就是頭一個得到消息的。再見!」
「那兒有錫,詹姆斯爵士。用我的腦袋擔保。唯一的問題是能不能很經濟地開採出來。」
「對不起,先生,我不明白這個。這對我是新鮮事。反正半打照片送到地質攝影科的某人手裡,從放大的照片看,他確信,那兒的植被形式即使在一個相當小的地區內都不一樣。那個地區包括一座大約一千八百英呎高的山,形狀大致是圓錐形的。兩個科合寫了一份報告,交給地形測量科科長。他確定那個丘陵地帶是水晶山丘陵,而那座山可能就是水晶山。他把那份卷宗交給海外合同部,於是合同部主任威洛比就派布萊恩到那兒去搞探勘許可。」
詹姆斯爵士的手擱在他的前臂上,搖動著他的手。
這一餐午飯其實是葡萄酒蛋糕、「帕代」、香草味煎蛋捲、紅汁燉兔肉。正如曼森猜測的那樣,查默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好處,不過同時他的食慾又很正常。甚至連他也無法扭轉這個簡單的自然規律,那就是一頓美餐能使人狼吞虎嚥、心滿意足和產生異常欣快的感覺,並且道德的抵抗力也減弱了。曼森還考慮到一個愛喝啤酒的人是不習慣喝比較強烈的紅酒的。於是,兩瓶「羅納河畔」酒落肚就催出了查默斯的話題:他的工作、家庭以及對世界的看法,這些都是使曼森感興趣的。
「最和_圖_書後有一言相告,」那個外交部官員在計程車車門旁說,「別把這件事洩露給任何人,我必須把這件事在司裡歸檔,保密起來,只有你和我們外交部的人知道。」
「請原諒我,」他說,「我以前並不了解……我是說,關於你的小女兒……可真是個悲劇呀!」
「瞧瞧這些華而不實的玩意兒。我以前用大杯喝,可如今他們給我一丁點兒大的杯子。我想起三〇年代末我在蘭德那會兒,那是在你去之前啦,連……」
查默斯博士對俄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對立情緒,所以他聽了,微微聳了聳肩說:「我無法改變事實,詹姆斯爵士。」
他瞥了一眼時鐘,時間是十一點。他拿起了戈登.查默斯的檔案,那是恩丁昨夜留在他辦公桌上的。
「只是遲早的事,」曼森咧開嘴笑了,「問題是,我怎麼辦?如果他們把這些東西交給大使館裡的俄國人的話,那麼商務參贊就一定會察覺到這個錫礦是可以開採的。然後他們就會拼命地去投標。這樣一來,實際上將是幫助了那個獨裁者致富,以後天曉得會給西方製造什麼麻煩。」
「我能幹些什麼呢?」科學家問。
「沒有資歷,可是有豐富的實際經驗,先生。是個幹苦差事的老頭兒,出色的非洲通。」
「這個情況很有用,」他說,「現在你回倫敦來,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做。我需要贊格羅共和國的一個完整的概要。我需要全部情況。對,贊格羅。」他吃力地讀著那個名字。
「您說得完全正確,詹姆斯爵士。」克拉多克說。
「絕對有把握。首先我們做了各種各樣的試驗來確定有白金存在,每一塊樣品都經過所有的常規試驗,並且所有這些已知的試驗不是只做一遍,而是做了兩遍。在理論上,對這種沖積形成的樣品可能有人做過解釋,然而對岩石本身的內部結構卻還沒有。我在報告上寫的結論是準確的,在科學上沒有疑義。」
到了這個星期的週末,只有兩個人心裡明白水晶山裡埋藏著的究竟是什麼。一個答應他的妻子永遠保持沉默,另一個正在籌劃他下一步的行動。
當他朝著曼森公司大廈的臺階和門道走最後幾碼的時候,他的目光和一張海報碰上了。那張海報貼在賣《新聞晚報》和《旗幟晚報》的報亭前面,海報上寫的內容使他苦笑著撇了一下嘴唇,不過他還是各買了一份。海報上寫的並非那兩份報紙的重要新聞,而是報紙內頁裡的內容。上面簡要地寫道:「父母們力陳對使胎兒發生畸形的鎮靜劑要清算。」
「後來,有一個長得很帥的聰明小夥子把照片的多餘部分又看了一遍,留神到丘陵地帶中有一座山是稍稍離開那條丘陵帶的東面盡頭的。那座山上植被的密度和類型都與別的山不同。在地面上是看不見這種景象的,可是空中攝影在離地面三英哩就能顯示出來,好像彈子盤上放了一塊啤酒杯墊子那樣。」
過了十分鐘,談話停頓了一下。詹姆斯.曼森爵士從衣服裡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
「我不能那樣幹,」這句話查默斯已經說了許多遍了,「我就是不能偽造分析報告,去幫助那個可惡的詹姆斯.曼森賺更多的錢。」
這份報告星期一到了倫敦,而給查默斯支付款子的指示也同時寄給了銀行經理。報告發到海外合同部,給威洛比和布萊恩看,並且通知布萊恩閱後第二天就離開倫敦,到克拉倫斯把報告送交給贊格羅的那個自然資源部部長。報告裡還必須附上一封信,恰如其分地表示惋惜。
「我問你兩件事,需要你作明確答覆,」詹姆斯爵士說,「你對那些分析結果有絕對把握嗎?對那些樣品的分析實驗不會有別種解釋吧?」
他按了一下對講機的開關,對庫克小姐說:「庫克小姐,馬爾羅尼先生已經來了嗎?」
「一了解到整個情況你就在幾天內動身回來,再做下一步的工作。我需要了解那個國家的歷史、地形、地勢、經濟、軍隊,如果有礦的話要了解礦物學特徵,還有政治和發展情況。集中在獨立前十年,以及自那以後的整個階段。我想了解總統的全部情況,他的內閣,如果有議會的話還有議會,以及行政、管理、司法和政黨這些方面的情況。有三件事是比什麼都重要的:首先是注意俄國人捲入和影響的問題,或者當地共產黨對總統的影響。第二是不讓一個和那個地方稍有聯繫的人了解到你詢問的問題,因此你不要親自到那兒去。第三是無論如何你不能說出你是曼森公司的人,所以要多用幾個化名。懂啦?那好,你覺得可以了就來匯報。可別超過二十天。憑我的簽字單獨從會計處提取現金,做事要小心,至於出勤記錄嘛,可以算休假,我以後補給你。」
曼森對他說了些實情,可是絕口不提白金的事。他老是盯住錫談,不過把含錫量誇大了。他說那當然是可以開採的錫礦。但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由於那兒的總統依靠那些俄國顧問,所以他就被嚇退了。贊格羅政府分享採礦的利潤確實能使他們得到相當可觀的一筆財富,因此就會更加強大。可是,既然那個專制魔王幾乎是俄國佬的一個傀儡,誰願意用財富去使那個國家強盛呢?古爾全懂了,他那神情嚴肅的臉上充滿了關切。
「我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詹姆斯爵士吼道,「往下說。」
曼森點點頭。
艾德里安.古爾那時大部分時間曾任外交部駐這個委員會的聯絡官。這會兒他在一個餐間裡和詹姆斯.曼森相對而坐,臉上流露出熱望。
當佩吉又和圖書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變得十分熱切了。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他略帶蔑視地喝乾了杯中的啤酒。
曼森一時間恐慌得猛然揚起了眉毛。
「相當充分。」詹姆斯.曼森爵士稍停片刻說,「那麼,董事會聽說過這件事的全部經過嗎?」
「第二天,我把那個年輕人支開去幹別的工作。然後我就一人繼續做試驗。總共有六百包鵝卵石和石子,重一千五百磅的岩石,三百多塊岩石是從那座山不同的地方取來的。從馬爾羅尼拍下的照片看,我能想像出那座山來。岩層所有的部分都有浸染礦,就像我在分析報告中所寫的那樣。」
「我剛才鄭重其事說的話你可要記住,」詹姆斯.曼森爵士喃喃地說,「政治形勢遲早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到那時,曼森公司就將投標爭取礦產開採權,完全像以往一樣,按照正常的商業程序辦。」
「他們總是贏,」隔了一會兒他痛苦地悄聲說,「那些狗雜種,他們總是贏。」
受到誇獎心裡總是喜滋滋的,傑克.馬爾羅尼也不例外。他微笑著點點頭。當庫克小姐走後,詹姆斯.曼森爵士對著杯子做了個手勢。
詹姆斯.曼森爵士不是那樣提出意見來的。他常常說他們目前應該建議政府如何在世界那個地區提高利潤。他也時常是正確的。在奈及利亞內戰期間,他在這個委員會裡聽到銀行、礦業、石油業和貿易各界代表主張盡快結束戰爭,這就等於說聯邦方面很快就能取勝。
「還想出國去嗎?」詹姆斯爵士微笑著問。
當計程車繞道駛進車站前院時,他倆又沉默了半晌。
「一個也沒有?」曼森反問,「說吧,我想一定有一個你的助手在……」
「來了,詹姆斯爵士,他在這兒等著哩。」
由於曼森在礦業上的利益受到破壞,在整個戰爭期間鐵路管理混亂,以致礦石不可能運到海岸,曼森損失得很慘。可是,英國殼牌石油公司的麥克茲恩迪在石油生產上比他損失得還慘。
「過幾天你們到哪兒去探勘?還是才開始?」他開門見山地問。
「啊,博士,你當然是無法改變的。」他吃驚地瞥了一下手錶。「快一點了,」他大聲說,「你一定餓了,我也覺得餓了。我們去吃點兒午飯吧。」
詹姆斯.曼森連連點頭,兩眼盯著這個科學家,假裝很敬畏的樣子。
「說得對。順便提一下,你把它裝在密封的信封裡交給我本人,這是完全正確的。完全正確。」
「請讓他進來。」
戈登.查默斯的思緒又回到沃特福德郊外的一所房子裡,他是在這天早晨很早就離開那兒的。他想起了妻子佩吉,三十歲出頭卻看上去有四十歲的光景;他想起了瑪格麗特,那個沒有大腿,只有一條胳膊的瑪格麗特快九歲了,她需要一雙假腿。而那所他們好容易才住上的專門建造的房子,他為抵押那所房子花了一大筆錢。
「我不知道,先生。我還有三天多的假期,到時候我來公司報到。」
為了回答問題,索普已經從檔案室裡把傑克.馬爾羅尼的檔案拿在手裡了。
「親愛的,你發誓,你答應我啦?」
曼森輕快地把傑克.馬爾羅尼的檔案翻了一下,匆匆看了一下履歷說明和自從此人加入公司以來的工作經歷表。
「您是不會理解的。」說到關鍵的地方他這樣說。
「是誰首先察覺的?法國公司?」曼森問。
當雇主上車後,司機把交通儀表盤滑動著打開了。
曼森掛斷電話,對樓下的索普又發了指示。三分鐘內索普就上了十一層樓,把一張他上司需要的紙放在辦公桌上,這是一封信的複寫副本。
「我能猜到,詹姆斯爵士。是那份關於水晶山的報告。」
「我會理解的,」詹姆斯爵士平靜地回答,「你知道我也有一個女兒,當然她大了。」
查默斯大口地喝著啤酒,搖了搖頭。
「一年以前,我們有一個探勘隊在贊格羅西北的一個國家探勘。這個隊由從法國公司租來的空中探勘隊陪同。探勘的地區離贊格羅很近,有一部分就在贊格羅邊界上。令人遺憾的是,那個地區的地形圖非常少,而且根本沒有空中攝影地圖,也沒有德卡式或其他形式的燈標來確定交叉方位,飛行員依靠飛行速度和飛行時間來確定他飛臨的陸地。
他停了片刻去點燃一根雪茄。
「實在是很難下決斷呀,」他同情地說,「不過,我不得不欽佩你的政治嗅覺。眼下贊格羅破產了,那兒一片黑暗。可是它要是變富了……對,你說得相當有道理,的確是進退兩難呀。你必須在什麼時候把探勘報告和分析結果給他們?」
「你幹啦?」她問。
「他的經歷很好,」曼森咧開嘴笑了,「可別小看這個老非洲通。我就是在蘭德的礦區帳篷裡開始幹的。可馬爾羅尼還停留在那個地位。所以,小夥子,別見笑,這樣的人非常有用,他們可能感覺很靈敏。」
查默斯提到了自己的家庭和他們的新房子。就在這節骨眼上,詹姆斯.曼森爵士瞧著他,流露出恰如其分的悲哀,說記得一年以前在電視的街頭採訪節目中見過他。
詹姆斯.曼森無法像找布萊恩和馬爾羅尼談話那樣使查默斯解除警戒。這位科學家堅定地緊抓住啤酒杯,回瞪著對方。曼森很快就理解了這種情勢,所以在庫克小姐遞給他威士忌轉身退下去以後,他單刀直入地說:「我想你可能會猜我幹嘛要請你來,並且可能還會問我,查默斯博士。」
「對。現在我們來談那個馬爾羅尼。他人機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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