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戰爭猛犬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部 水晶寶山 四

第一部 水晶寶山

「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公路了,」恩丁說,「從離海邊相當近的北部邊界發源的贊格羅河,流經除了南部邊界以外的大部分地區,一直流入大海。在入海口,有幾條防波堤和一兩間棚屋,構成了一個小港口,供出口木材用。那兒沒有碼頭,而木材生意自從獨立以來實際上已經停止了。由於贊格羅河幾乎與海岸平行,在六十英哩的流程中傾斜著入海,所以事實上它把這個國家劃成兩半,河岸向海的一面有一塊沿海平原,海岸邊是一片紅樹沼澤地,大小船隻在整個海岸都無法靠岸;另一面河岸向著內陸。河東是丘陵,丘陵以外就是腹地了。這條河可以供駁船航運用,可是沒有人對它感興趣。它北邊的鄰國在海邊有一個現代化的首都,那兒有一個深水港;贊格羅河就在一個淤泥堵塞的入海口終止了。」
他沒有說出口,可是聽了恩丁的敘述,早已存在心頭的問題得到了解答。
「首都後面是狹窄的沿海平原,除了叢林裡土人的小塊林間空地外,這是該國唯一的耕作區域。平原後面是贊格羅河,水晶山山麓小丘,然後是丘陵本身。此外,就是連綿不斷的叢林,一直伸向東部邊界。」
香儂走訪了駐巴黎的以色列大使館,並且和武官談了四十分鐘話。那個武官斯文地聽完了,然後斯文地謝過他,末了只是斯文地送他出去。那個官員反覆說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南蘇丹叛軍方面沒有以色列顧問,因此他幫不上忙。香儂毫不懷疑這次談話會被錄下來送往特拉維夫,可是他懷疑他還會再聽到。他承認以色列人打仗是第一流的,在情報工作上也屈指可數,然而,他認為他們對黑非洲一無所知。他們在烏干達面臨失敗,並且可能在別的地方也慘遭敗北。
「確切地說,是誰在世界上造出了這麼個天堂?」
經過幾次短促而凌厲的恐怖活動的警告,膽小的卡耶人完全臣服了,連河對岸的文杜人村落的頭人也因為對大選前許下的諾言稍有微詞而受到野蠻的警告。從此,文杜人也只好無可奈何地回到叢林中去。反正,在他們的記憶裡,首都發生的事情從來對他們就是毫無影響的,所以他們也能忍受這種無可奈何的境遇。倚仗文杜族軍隊和情緒不穩定的極其危險的十幾歲的毛孩子——這些孩子組成了黨的青年運動,金巴及其一夥黨徒繼續了自從克拉倫斯時代以來的統治,完完全全是為了營私謀利。
「不折不扣的香蕉國。腐敗、邪惡、野蠻。近海有豐富的魚產,可是他們不會捕魚。他們的兩條漁船是由白人駕駛的,其中的一條被軍隊裡的惡棍砸爛了,兩條都不能用了。後來,船尾的引擎也鏽壞了,就被扔了。因此,當地人患缺乏蛋白症,而山羊和雞又不夠分。」
「那麼在殖民時代誰在種植園裡幹活呢?」
恩丁鬆了口氣。他從自己的消息來源也聽說過同樣的事,不過他認為此事太小,不值得寫進報告裡去。
「它是個名副其實的香蕉國吧,嗯?」詹姆斯爵士說。
「每回總統做噩夢,就會發生大搜捕,流傳有人企圖刺殺他的謠言。」恩丁說,「一般說來,那只是他想逮捕和處決某人的正當理由罷了。這一次是在一月下旬,輪到了軍隊的司令官博比上校。有人私下裡告訴我,兩人發生爭吵是因為博比做成了一筆交易,金巴沒有得到足夠的回扣引起的。當時,聯合國醫院有一批運到的藥品,被軍隊在碼頭旁沒收了,並且盜走了一半。博比是負責的,被盜走的一部分藥品在黑市上到處出售。賣掉後所得的錢想必是給了金巴的。然而,當聯合國醫院的院長向金巴提出抗議並且要求辭職時,無論如何他會提到盜走的那批藥品的真實價格,那個數字比博比向金巴承認的大得多。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曼森沉思著問。
「我明白,」他輕聲說,「這需要一個士兵去寫這樣的報告。」
經過幾次縱火焚燒和挖眼珠子,部落的頭人得到了教訓。當大選來臨時,頭人就命令他的族人投票選金巴。他們遵照一種簡單而實際的邏輯,那就是用武力進行慘痛報復的人讓你幹啥你就幹啥,而對軟弱無力的政黨不予理睬或者加以嘲弄。
「你瞧,詹姆斯爵士,它就像在這兒海岸上的一個飛地,北部和東部與這個國家接壤,南部邊界很短,與這個國家交界。還有一面就是海了,在這兒。
「通往腹地的路怎麼樣?」詹姆斯爵士問。
詹姆斯.曼森爵士琢磨了一下地圖上的這塊飛地,咧開嘴笑了。
恩丁答應著取出一張照片擱在地圖上。
「貓兒」香儂躺在蒙馬特爾一家小旅館的床上,瞧著嘴裡的菸捲向天花板冒出的嫋嫋青煙。他厭倦了。自從他從非洲歸來以後,幾個星期裡,他把積蓄的錢大部分都耗費在周遊歐洲,謀求再訂一份雇傭合同。
「西蒙,有兩件事我需要進一步了解。」詹姆斯.曼森爵士直截了當地說,走回他的辦公桌旁,桌上攤著恩丁的報告。
「完全是災難。破產,錢成了毫無價值的紙,出口降低到幾乎沒有,也無從進口。聯合國、俄國和前宗主國政府給他們救濟物資,可是這個政府總是到處去賣救濟物資來撈取現金,因此,連那三個來源也斷了路。」
「生活在那兒的部落情況如何?」他問。
八歲時,他在母親的催促下,被送往英格蘭的一所寄宿學校讀書。他的母親是出身富家的英格蘭人。因此,在以後的十年裡他學做一個英格蘭人。實際上,無論是說話還是姿態,北愛爾蘭人的痕跡在他身上已經消失了。假期裡他回家去,又跑進荒野,走向馬群,可是卡塞爾德格小村附近和他同歲的人他卻都不認識,所以假期裡雖然他很健康,卻覺得十分孤單,他時常久久地在風中策m.hetubook.com.com馬飛奔。
「人口呢?」
他的父親開了一家亞麻廠,生產優質的愛爾蘭亞麻。在那個小地方,他算是當地的鄉紳了。他是個新教徒,而幾乎他所有的工人和當地的農民都是天主教徒。在北愛爾蘭,這兩種教徒從不交往,所以小卡洛不和別的孩子玩耍,卻在馬群裡和馬交上了朋友;那兒是一個多馬的鄉村。他還不會騎自行車就會騎馬了。五歲時,他自個兒就有一頭小馬駒。他還記得他騎上那頭小馬駒到那個村子的老薩姆.蓋利先生開的糖果鋪去買半便士水果粉。
恩丁聳了聳肩膀。「這是車輛交通唯一的通道。不過,那兒幾乎沒有車輛交通。土人靠獨木舟渡過贊格羅河。」
他躺著,兩眼瞧著天花板,思念著家。這並非說他當真還有一個家,因為缺少一個更合適的字眼,他還是思念起那個他出生的地方來,在那兒,連綿不絕的野草叢和矮樹蔓延在蒂龍和多尼戈爾的邊界上。
恩丁搖了搖頭。
「在腹地可能一個也沒有。在沿海平原有兩三名聯合國派去的農學家和牧師。在首都大約有四十名外交官,其中二十名是俄國大使館的,其餘分散在法國、瑞士、美國、西德、東德和捷克使館。此外還有五名聯合國醫院的工作人員,以及五名技|師,管理著發電機、機場塔臺、自來水廠等等。那兒想必還有另外五十名貿易商、經理、實業家,他們堅持下來希望情況能有所改變。
「他是金巴新軍隊的呢,還是舊殖民軍隊的呢?」曼森問。
「這麼說,那座橋是聯結河兩岸的這個國家兩部分的唯一通道了?」曼森好奇地問。
除了蘇丹以外,別處的生意就很少了。一時謠傳四起,說美國中央情報局要招雇傭兵去訓練高棉反共的苗人,還有人說,一些波斯灣的酋長國的酋長們很信賴英國軍事顧問,正在尋找將完全成為他們隨從的雇傭兵。這個謠傳一說是準備在酋長國腹地替酋長打仗,一說是負責保衛王宮。香儂對所有這些謠傳都很懷疑。首先他壓根兒就不相信美國中央情報局,而阿拉伯人在決策的時候也不比中央情報局強多少。
西蒙.恩丁踏進了詹姆斯.曼森爵士的辦公室,手裡捧著一大堆卷宗,其中包括一份他寫的一百頁長的關於贊格羅共和國的報告,還有一疊大幅照片和幾張地圖。他告訴上司帶來了什麼。曼森點頭贊同。
獨立後的五年裡,所有可以想像為金巴的對手的,不是被翦除,就是被迫逃亡,而逃亡還算是很幸運的。結果弄得沒有醫生、沒有工程師,也沒有別種具有資歷的人留在那個國家裡了。這首先是因為對那些人的需求很小,再說金巴對一切受過教育的人都懷疑,認為他們可能是敵人。
「那兒有多少歐洲人?」
「他們沒有朋友。沒有人對它感興趣,因為那兒太混亂了,甚至非洲統一組織也被這個地區弄得十分尷尬。它是那麼默默無聞,誰也不曾提起過它,新聞記者也不上那兒去,因為它從不引人注目。這個政府狂熱地反對白人,所以誰也不願意派工作人員到那兒去管理什麼,並且也沒有人去投資,因為有被戴黨徽的阿貓阿狗沒收的危險。那兒有一個黨的青年組織,他們想揍誰就揍誰,因此人人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這就是說,要親自去一趟,詹姆斯爵士。」
「目前經濟形勢如何?」
就這樣,他躺在床上,又抽了幾支菸,非常想知道下一次的生意在哪兒。
「不,先生,不是共產黨,沒有任何政治背景。」
「大約一萬五千人仍然住在種植園的茅屋裡,雖然由於機械全部被破壞,那兒再沒有值得去幹的活兒。其餘的人都往克拉倫斯遷移,盡力做苦工維持生活。他們住在首都背後分散在公路上的貧民窟裡,那條公路通往機場。」
「那麼博比呢?」曼森問。
「我不知道,先生。總在什麼地方過著流亡生活。」
「這樣一來,總統就發了瘋,派出幾個自己的警衛去找博比。他們徹底搜查了這個城市抓捕他,亂捕亂抓了一氣。」
「說也奇怪,是混合種。一半文杜族,一半卡耶族,可能是四十年前一個文杜族人襲擊一個卡耶族人村莊的結果。」
「那麼其他作物呢,咖啡、棉花、香蕉怎麼樣?」
「那麼東部和南部邊界怎麼樣呢?」
詹姆斯.曼森對面前的這張地圖凝視了五分鐘,他苦苦地思索著一座山,一個瘋子總統,一夥莫斯科訓練的顧問和俄國大使館。他嘆了一口氣。
「有,先生。在獨立前的最後一年,主要作物可可的總產量是三萬噸。去年是一千噸,沒有客商去買,那些可可仍然爛在地裡。」
「從外交的角度來說,誰是這個國家的朋友?」
「克拉倫斯有一所聯合國開辦的醫院。那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一所醫院了。」
「有這種軍人,」曼森說,「他們叫雇傭兵。誰花錢,花大錢雇他們,他們就替誰打仗。我準備那樣幹。因此,你去給我找一個既有頭腦又有主動精神的雇傭兵來。最好的雇傭兵在歐洲大陸。」
「木材是在內地採伐的,有河岸上的,也有西部山麓丘陵裡的。那兒仍然有相當好的木材。可是自從獨立以來,誰也對它不感興趣了。伐下的圓木順流而下到達海口,堆積在那兒。大船到了,可以停泊在近海處,用裝上引擎的小船把木筏拖到大船旁,然後大船再用自己的搖臂吊杆把圓木吊上船。始終是小筆生意的。」
「他逃走了。他坐上一輛吉普車到了邊界,然後扔掉吉普,步行穿過邊界哨卡周圍的叢林。」
就這樣,金巴贏得了文杜族的絕大多數,因此他得到的選票總數超過了敵對黨和卡耶族人的總和m.hetubook.com.com。由於他勸說頭人們按他的要求多報村裡的人數,所以文杜族人幾乎增加了一倍,這幫了他的忙。殖民政府的官員所作的初步的人口普查是根據各村頭人的誓詞來統計各村人數的。
「不會。我使用現成的檔案資料,雖然它們是十分稀少的。我到了幾個本地和歐洲大陸的大學圖書館去,做標準的參閱工作,還讀了一本贊格羅本國出版的旅行指南;儘管事實上那已經是五年前殖民時期的遺物了。我始終對他們說我尋找資料是寫畢業論文,題目是《非洲殖民時期以及殖民時期以後的形勢》,這不會有人不同意。」
「可以收買嗎?願意為錢而合作嗎?」
「詹姆斯爵士,你幾乎不能找到一個軍人到那兒去完成這種使命,花多少錢也不成。再說,一個軍人的護照上一定要寫上他的職業。我上哪兒去找一個軍人到克拉倫斯去搜集這種情報呢?」
「你說文杜族人幹活不出力,卡耶人怎麼樣?」
「他如今在哪兒?」曼森問。
「你在這兒提到過發生在那個首都的一場爭吵,大約是發生在六、七個星期之前。我從當時在場的一個人那兒得到一份報告,也說起那場爭吵。他提到謠傳有人企圖刺殺金巴。那件事的詳情如何?」
在羅馬,他見到他認識的天主教神父的招募廣告,希望以他們的名義到南蘇丹去建立一個內陸的簡易機場,使醫藥供應物資和食品能運進內陸去。他知道有三股單獨的雇傭兵在南蘇丹打仗,幫助黑人在內戰中打北部阿拉伯人。在加勒紮河省,有另外一支英國雇傭兵隊伍,為首的是隆.格雷戈里和里普.柯爾比,他們領導一支丁卡的部落土人打仗,在蘇丹軍隊使用的公路沿途布下地雷,企圖炸毀英國薩拉丁式裝甲車。在南方赤道省,羅爾夫.斯坦納建了一個兵營,想必是在訓練當地人學習軍事。不過,有好幾個月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在東部的上尼羅省,有一支強大得多的軍隊,那兒有四個以色列人在訓練部族人,並且用在一九六七年埃以戰爭中以色列從埃及手裡奪來的大批武器存貨來武裝他們。南蘇丹三省的戰爭使大批蘇丹的陸軍和空軍駐紮在那兒,脫不開身,因此有五個埃及空軍中隊駐紮在喀土木周圍的空軍基地,而不能用來對付蘇伊士運河岸上的以色列人。
恩丁用手指點著。「地圖上甚至還沒有標出來,因為它太小了。其實,如果你順著向北去的那條路走十英哩,就有一條岔道向右拐,通往腹地。那是條土路,它穿過其餘的平原,然後到達贊格羅河邊,河上有一座搖搖晃晃的木橋……」
「他是屬於哪個部族的?」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他在海軍陸戰隊服滿了五年兵役後,又回去過平民的生活。他混過好幾個差事,直到後來被一家影響遍及非洲的倫敦貿易公司錄用當職員。在倫敦見習期間,他懂得了公司的組成,懂得了做交易和積累利潤,懂得了建立控股公司和在一家謹慎的瑞士銀行開戶頭的價值,他懂得了這些事情的複雜性。在倫敦待了一年以後,他升任該公司烏干達分公司的副經理,他就是從那兒悄然離去,開車進入剛果的。就這樣,最近六年他過著一個雇傭兵的生活,時常是一個亡命之徒。他充其量也不過被看做是一個受雇的士兵;說得最難聽的,是一個雇傭的劊子手。麻煩在於一旦他以雇傭兵聞名,就休想再回頭了。在公司裡謀一個職位並不是問題,可以辦到的,必要時甚至化個名就可以。再說,即使處境每況愈下,他也可以去當卡車司機、警衛,或者幹別的體力活兒。真正的問題在於他是否能忍受那樣的生活:坐在辦公室聽候一個身穿深灰西服的小個子男人的吩咐;眼望著窗外,卻回想起叢林地區。那搖曳的棕櫚樹、汗味兒和火藥味,把吉普車拉過橋時人們發出的抗議聲,在進攻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槍炮聲,仗打過後因還活著而發出的粗野殘忍的歡笑聲。回想著這一切,再回頭去理賬和趕上下班的火車,這樣的生活是不能忍受的。他明白,一旦去幹這樣的工作,他會苦惱至極。因為非洲就像一隻采采蠅一樣咬人,一旦毒汁進入血液,就永遠也不能除去。
「沒有路,先生。完全沒有道路可以出入,除非你從叢林直穿過去,而大部分地方都是不可穿越的叢林。
「那麼他們進行過選舉嗎?」曼森問。
「在這兒,在首都後面半島底部。那個機場沒有國際標準,所以你想坐飛機去,就先得搭乘非洲航空公司的飛機到這兒——北部的一個國家,然後換乘小型雙引擎飛機,那種飛機一星期三班到克拉倫斯去,法國公司獲得了這項特許,儘管目前幾乎是不經濟的。」
金巴及其黨徒用這筆錢組成了一個文杜族人政治惡棍的班子,完全不理睬占少數的卡耶族人。這個政治班子到無人監督的腹地去開展工作。他們殺了幾個敵對黨的領導人,然後走訪了文杜族所有部落的頭人。
「有兩個部落,」恩丁說,「河東一直到腹地的盡頭是文杜族人地區。其實,更多的文杜族人居住在東部邊界上。我說過那兒的邊界是不定的。文杜族實際上還處在石器時代。他們甚至很少渡河離開他們的叢林家鄉。河西平原一直到海邊,包括首都所在的半島,是卡耶族人地區。他們仇視文杜族人,文杜族人也仇視他們。」
「這還是說得輕的,」恩丁說,「他們至今還在大廣場聚集的百姓面前執行宗教性的處決哩。他們用大砍刀把犯人亂砍亂剁殺死,這真是一夥惡人。」
「經濟呢?」
「有兩名贊格羅www.hetubook•com•com人是有資歷的醫生。一個被捕死在牢裡,另一個逃亡了。傳教士被總統當做帝國主義勢力趕跑了。他們多數是專門治病的傳教士,還有牧師和神父。修女被訓練當護士,可是她們也被趕走了。」
「醫療方面呢?」
在大選前很久,他的兩個助手就祕密離開贊格羅飛往歐洲了。他們在歐洲上學期間就和俄國人有過接觸。俄國人在反殖民主義的街頭示威遊行中發現了他們,於是他們就領受獎學金,在莫斯科郊外的帕特里克.盧蒙巴大學裡完成了學業。飛赴歐洲後,他們和從莫斯科來的間諜會面,談話完畢,他們收下一筆錢,聽取了非常實際的重要的意見。
這以後就沿著傳統的道路走了。那四個政黨以「分裂主義勢力」的罪名被查禁了,接著那四個黨的領袖也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捕下獄。在把黨的經費轉交給這個解放者金巴以後,他們都死於監獄的酷刑之下。排外的文杜族軍隊一露面,殖民軍隊和警察裡的軍官就被遣散了。殖民政府的憲兵原來大多是卡耶族士兵,也同時被遣返回鄉。他們坐著六輛卡車離開首都後,就朝著贊格羅河邊一個僻靜的地方開去。這時,機槍一起向那六輛卡車開火。那些受過訓練的卡耶人就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二十二歲那年,他在皇家海軍陸戰隊裡當一名中士。正在這時,他的父母在貝爾法斯特的公路上因撞車身亡。他回家奔喪,那時他腰繫黑皮帶,打著綁腿,頭戴突擊隊員的綠色貝雷帽,出落得十分英俊。喪事過後,他把衰敗得行將破產的亞麻廠賣掉,封上家門,又回到樸資茅斯去了。
「別的交通情況?」曼森問。
在波斯灣、高棉和蘇丹之外,機會就更少了,並且也沒有像樣的仗可打。其實,他預見十分惱人的和平即將出現了。剩下的一個工作機會是去給一個歐洲軍火商當保鏢。有這樣一個巴黎的軍火商感到自己受到威脅,因而需要有人對他妥加保護,香儂從那個人身上找到了工作的門路。
「他是西方訓練的?不是共產黨嗎?」曼森強調地問。
「大惡棍,」恩丁說,「人形猩猩。像真猩猩一樣沒有頭腦,倒有一些低等動物的狡猾。這兩人的爭吵只是兩個賊分贓不均的問題。」
第二天,當恩丁向曼森匯報時,曼森站在樓頂辦公室厚玻璃板窗旁他喜歡站的地方,俯視著大街,街上一個個矮小的人正在忙著各自的生計。
曼森又回到窗前,凝視著倫敦中心商業區。
當詹姆斯.曼森爵士終於弄通了這份冗長的報告,琢磨了那個首都、總統府和金巴的照片,研究了那些地圖之後,他又把西蒙.恩丁召來。西蒙.恩丁十分奇怪,不知道他的上司幹嘛對這個默默無聞的國家那麼感興趣,於是他就去問十樓隔壁辦公室裡的馬丁.索普。索普只是咧開嘴笑了笑,用僵直的食指在鼻翅上輕輕碰了一下。
「很好,」曼森說,「待會兒我再讀這份報告,現在你先給我說個概況吧。」
「事實上,六個星期前有過一場爭吵,有一名聯合國的工作人員被打得半死。五名非醫療人員的技|師被脅迫離開那兒,他們都在各自的大使館內避難。現在他們可能走光了,在這種情況下,水、電、機場將很快不能使用。」
「在贊格羅有人知道搜集這些資料與他們有關嗎?」
「既然博比看到了當時刮著什麼風,就跑到金巴那兒去,並且發誓效忠於他。那麼,他比殖民地的總督要精明一點,那個總督在票數證實之前是不相信金巴會在大選中獲勝的。金巴留用了博比,甚至還晉升他當軍隊的司令,因為讓半個卡耶人去對金巴的卡耶人政敵進行報復,看來比較好。」
「你搜集這些資料時,有人知道你是誰,在替誰工作嗎?」他問。
「當然。他現在的日子一定過得很窮。他不可能在贊格羅國外有許多錢。只有總統才能撈到大把的錢。」
「主要的公路呢?一定有幾條路。」
殖民當局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他們沒有仿效法國,去保證一個殖民當局的親信在首次重要的大選中獲勝,然後簽訂一個共同防禦條約,保證一個白人傘兵連永遠去支持一個執政的親西方總統,他們沒有那樣做,反而讓他們最凶惡的敵人贏了。大選之後一個月,讓.金巴宣誓就任贊格羅首任總統。
恩丁越解釋越起勁。
「它的形狀好似一個火柴盒,短的一條邊沿海,長的幾條邊伸進內陸。在舊殖民時代爭奪非洲時,邊界完全是任意擴展的,在地圖上只是標上幾條線罷了。其實,那兒並沒有生效的邊界,由於幾乎完全沒有縱橫的公路,所以只有一個關卡,這兒,在向北通往鄰國去的公路上,所有陸上交通出入都從這條公路走。」
詹姆斯.曼森爵士瞧著照片上的一個中年非洲男人,頭戴高頂絲質禮帽,身穿禮服大衣和方格子花紋的褲子。這張照片顯然是在總統就職日拍的,因為有幾個殖民當局的官員靠近一個龐大的公館的臺階,站在背後。在閃閃發光的絲質禮帽下面不是一張圓臉,而是瘦削的馬臉,鼻子兩邊有些深深的皺紋。嘴角向兩邊耷拉下來,使人瞧著像是對什麼事情很不贊成。不過,那雙眼睛卻引人注目,眼神是呆滯的,就像在宗教狂的眼裡看到的那種神態。
索普也不能完全肯定,可是恩丁疑心他是清楚的。他們倆都很懂得,當他們的雇主在想主意和需要情報時是不能去發問的。
恩丁答應著,從卷宗裡取出一張地圖,在辦公桌上展平。這張地圖顯示了標著贊格羅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部分非洲海岸。
當時有五個政黨吵成一團糟。其中兩個完全是部落性質的,一個聲稱要照顧文杜族人的利益,一個則要求照顧卡耶族人的利益。另外三個政黨各自確定了自己的政綱,都假裝要援助部落人民。其中有一個是保守黨,由一個在殖民主義者手下做過官,並且得到寵愛的人領導,他保證將繼續和宗主國保持密切關係,不說別的,地方上發的紙幣就靠宗主國維持,可供出口的土產也是由宗主國保證購買的。第二個政黨是中間派,人少而且很軟弱,由一個知識分子領導,他是在歐洲得過學位的教授。第三個黨是一個激進黨,由一個根據治安條例在監獄裡關了幾次的人領導,這個人就是讓.金巴。
「就是這個人,」恩丁說,「一個狂人,手段惡劣得就像一條響尾蛇。它是西非的帕帕.道克。他耽於空想,和精靈相通,他就是掙脫白人奴役的解放者、他的人民的救世主、騙子、警察頭子、猜疑的虐待狂、嚴刑逼供者、傾聽上帝聲音的人、夢幻預言家、至尊的總統閣下——讓.金巴。」
「好,」曼森說,「不管他在哪兒都要找到他。」
人們把多尼戈爾叫做「上帝忘記完成的一個郡」,那兒只有幾棵樹,都向東彎著腰,不斷吹來的北大西洋的風把它們吹彎了。
在首都,警察和海關人員主要是卡耶人,他們被准予留下來,不過,他們的槍沒有子彈,子彈都拿走了。文杜族軍隊得了勢,一個恐怖王朝開始了。達到這樣的局面用了十八個月的時間。沒收種植園以及殖民者的財產買賣開始後,那兒的經濟持續下降。沒有一個受過訓練的文杜人去接管,哪怕以有限的效率來經管幾個企業。可是,不管怎麼說,財產都分給了金巴的黨徒。殖民者才離開的時候,從聯合國來了幾名技|師去經管必需的基本企業。然而,在目睹那兒的暴行之後,他們多數人或遲或早都給各自的政府寫了信,堅決要求調離。
「都一樣,」恩丁說,「他們整日無事可做,如果發現似乎有人威脅他們,就逃進叢林去。肥沃的平原總會生長出足夠的東西來養活他們,所以他們對這種生活方式很滿足。」
有些營私謀利的方法是駭人聽聞的。在西蒙.恩丁的報告裡有一個例子。有一次,金巴由於沒有拿到一筆買賣中他的一份利潤而感到很失望,就把那個當事的歐洲貿易商打入牢裡。然後,他派一個使者到商人的妻子那兒去,告訴她除非付出贖金,不然就給她郵寄來她丈夫的腳趾、手指和耳朵,還出示她丈夫的一封親筆信證實這一點。於是這個婦女從丈夫的貿易合夥人那兒籌集了五十萬美元付贖金。那個商人被釋放了,不過他的政府懾於聯合國中黑人的輿論,敦促他保持沉默。報社也從未聽說過此事。另外還有一次,有個原殖民政府的僑民被抓到前殖民地的警察兵營裡毆打,那個兵營已變成軍隊營房了。他們給司法部長付了一筆數目相當可觀的賄賂金後才獲釋。顯然,一部分是交給金巴的。他們的罪名是當金巴的汽車駛過時沒有鞠躬。
「醫生呢?」
「在腹地的人口幾乎無法統計。官方公布全國是二十二萬人,也就是有三萬卡耶族人和估計有十九萬文杜族人。不過,除了卡耶族人的人口數字可能是準確的以外,其他完全是猜測。」
「他曾是殖民政府憲兵隊的一名下士,所以他可能受過某種形式的基本訓練。後來,在獨立前他由於酗酒和不順從被降級了。金巴掌了權,一開張就把他找回來,因為他至少需要一個能認得槍口和槍托的人。在舊殖民時代,博比自稱是卡耶族人,可是金巴一掌權,他就發誓自己是一個純種文杜族人了。
「哦,殖民當局從別的地方帶進將近二萬名黑人工人。現在那些人仍舊定居在那兒。算上他們的家庭,就大約有五萬人了。可是,殖民當局從不給他們公民權,因此獨立前他們沒有參加過選舉。如果有活兒幹,他們仍要去幹的。」
這些年來,他形成一種精神恐懼症,越來越害怕被暗殺,所以他從不出國門一步。他很少離開他的宮殿,一旦離開必定扈從如雲。那兒各種各樣的火器都集中起來被沒收了,其中包括獵槍、鳥槍,可以用這些火器來補充食物中的蛋白質的。子彈和火藥也不准進口了。因此,內陸的文杜族獵戶到海邊去購買他們打獵需用的火藥,往往空手而回,只得把無用的土槍掛在茅屋裡。在城市裡連帶大砍刀也是禁止的。如果攜帶任何一種武器就會被處以死刑。
「那兒有什麼潛在的自然資源嗎?」詹姆斯爵士問。恩丁緩緩地點點頭。
「有數字嗎?」
六年前,殖民勢力統治著這塊如今叫贊格羅的飛地。他們漸漸認識到世界的輿論,決定准許這塊飛地獨立。他們在對建立自己的政府毫無經驗的人民中間做了一些準備工作,做得過於倉促,並且確定在第二年進行大選,實行獨立。
恩丁點點頭,「要我去拜訪他嗎?」
「我不知道世界是否真的注意到了他的所作所為。」他兀自想著。
「左邊另有條岔路,向北去,經過河西平原,一直伸向北部邊界。這兒的一個關卡由十來個睡眼朦朧的吊兒郎當的士兵守衛。有幾個遊客告訴我說,反正他們看不懂護照,所以也就不知道上面是否有簽證。只要賄賂他們一、二個英鎊就能過去。」
「有的,只要好好管理這個國家,把自然資源開發出來,就完全可以使人民的生活水準有很大的提高。那兒人口少,需求也就較小,他們能夠做到自給自足的。此外,他們還需要根據當地的情況建立起自己的地方工業,以出口一些產品換回少量的外匯,來支付一定的進口需要。其實,一些國際援助和開發機構是願意幫助他們的,問https://m.hetubook.com.com題是這些機構派去的人員不斷受到襲擊,裝備被搗毀,物資也全部落入政府官員們的腰包。」
三月已經過去了十天,可是天氣依然陰溼寒冷,由於連日霪雨,巴黎變得令人討厭。在巴黎,出門得揀好天氣,待在室內又要花費很多錢。香儂盡量省著用積蓄下來的一點美元。所以他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了十幾個人,他認為從他們那兒能聽到引起他興趣的消息,然後就時常待在旅館的房間裡讀幾本平裝本小說。
詹姆斯.曼森爵士對那個人的臉凝視得更久些,他不認識這個人,可就是這個人控制著價值百億美元的白金。
「沿海平原地區有殖民時代的種植園,種著低品級的可可、咖啡、棉花和香蕉。那些種植園由白人管理,歸白人所有,使用土人勞動。那些作物都不是高品質的,不過也足夠供給一些定居在此地的歐洲客商和殖民當局了,並能換回一點硬通貨幣來支付最低限度的進口。自從獨立以後,那些種植園都被總統國有化了,總統趕走了白人,把種植園給了他的黨徒。現在那些種植園瀕臨絕境,到處蒿草叢生。」
「嗯,從國土大小來說,它有七千平方英哩,七十英哩沿海,一百英哩深入腹地。首都是克拉倫斯。二百年前有一個船長首次到那兒去取淡水,從此那兒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了。在這兒——海岸的中點,離北部邊界和南部邊界都是三十五英哩。
「首都在這短而寬的半島向海的一端,面對公海。這兒有一個小港口,是這個國家唯一真正的港口。在這座城市後面,半島就和主要的內陸連成一片。有一條公路通過半島的中心,向內陸伸去六英哩,一直向東。然後有一個十字路口——在這兒。右邊有條岔路,那是七英哩的一段紅土路,接下去是二十英哩的黑土路,在贊格羅河出海口岸邊終止。
「木材出口生意情況如何?木材是怎麼運出去的?」
那個軍火商聽說香儂住在城裡,並且知道他本領高強,動作敏捷,於是就派了一個密使和他商議。「貓兒」香儂並沒有真的拒絕,卻又不很熱心。那個軍火商由於幹了蠢事而正陷入困境:這是一件小事,他運了一批武器給愛爾蘭共和軍,然後又向英國人通風報信,洩露武器在哪兒上岸,於是就引起了一些人被捕,這使那些顛覆分子發怒了。後來他又到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市向保安機關道歉。此事又洩露出去,顛覆分子因此大為震怒。他聘請保鏢的目的主要是想把仇敵嚇跑,直到他們消了氣,把這件事忘記。有了香儂做保鏢,就可以把大部分職業槍手乘還活著的時候都趕走。可是愛爾蘭共和分子是極端好戰的,他們可能不肯善罷甘休,因此就會發生一場槍戰,法國警方對那些血泊之中的芬尼亞運動分子躺在他們的一條街上是很不贊成的。再說,由於香儂是北愛爾蘭的新教徒,他們也絕不會相信正是香儂在盡他的職責。不過,到底幹不幹,香儂還沒有定。
「這仍然是世界上的祕密之一,」恩丁說,「反正那兒是一個混亂不堪的地方。他們有半數人不懂選舉是什麼意思,或者不知道他們選什麼。」
「沒有,詹姆斯爵士。我用了化名,誰也沒有對此發生疑問。」
「沒有,先生。無論如何我無法提供那樣的情報。這需要對軍事方面有正確的判斷,以及有關非洲軍隊方面的知識。我服國民義務兵役已經太晚了。我不懂軍隊或者武器方面的知識。」
曼森換了個話題,雖然他的眼光從未離開過地圖。
他在靠近卡塞爾德格小村的一個地方出生長大,這個小村屬蒂龍郡,而在和多尼戈爾接壤的邊界上。他父母的房子坐落在離那個村子一英哩外的山坡上,向西能眺望多尼戈爾。
「俄國人怎麼樣?」
「還不必。」曼森說,「還有另外一件事。這份報告寫得很好,包羅萬象,可就差一個細節——軍事方面沒有寫。我想要一個對總統府內外以及首都軍事保衛情況的完整分析。有多少軍隊,多少警察,多少總統的私人保鏢,他們駐紮在哪兒,是否盡職,訓練水準和經驗如何,一旦遭到進攻他們能拿出多少作戰力量,使用什麼武器,是否會使用武器,有什麼後備部隊,兵工廠在哪兒,是否到處都有衛兵站崗,有沒有裝甲車或者大炮,是否由俄國人訓練這支軍隊,克拉倫斯是否有出擊力量,實際上,我要的是全部情況。」
曼森神情專注地盯著那張大尺寸地圖,上面包括了七十英哩的海岸,那條河流幾乎和海岸平行,二十英哩的內陸,在海岸和大海之間有一條不可穿越的紅樹沼澤地,還有河後面的丘陵。他能認出水晶山來,不過他卻閉口不提它。
「一個多麼混亂的地方呀!」
「機場在哪兒?」
「香蕉和咖啡由於缺乏管理實際上已經不生產了。棉花遭到蟲害襲擊,那兒沒有殺蟲劑。」
「對,我認為是這樣。你有化名的護照嗎?」
恩丁驚愕地盯著他的上司。「一旦遭到進攻」這句話索繞在他的腦際。這個老傢伙到底在轉什麼念頭,他很想知道;不過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
「他們住在哪兒?」曼森問。
「他們有最大的外交使團,在總統一竅不通的外交政策上,可能對總統影響最大。總統的顧問主要是莫斯科訓練的贊格羅人,雖然他本人並沒有在莫斯科上過學。」
「所剩無幾啦,」恩丁回答,「文杜族地區什麼也不生產。許多人仍靠在甘薯和木薯地裡種點作物生活,那些地是由文杜族婦女在叢林中開闢的。婦女們什麼活兒都幹,活兒都非常輕。除非你付的錢多,她們才肯搬東西。男人打獵。兒童中流行瘧疾、砂眼、血吸蟲病,並且都營養不良。
恩丁從卷宗裡取出一張大尺寸的地圖,把它放在桌上。他用鉛筆輕輕敲著地圖上贊格羅南部的出海口。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