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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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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水晶寶山 八

第一部 水晶寶山

儘管那晚倫敦早就天黑了,可是南非開普省太陽還未西斜,四周熱烘烘的,亮如白晝,一派美好的夏日傍晚景象。詹尼.杜普里駕車疾駛過海角,奔向開普敦。這輛車和恩丁那輛一樣,也是「柯維蒂」牌,雖然舊點,但卻大一些,型號也新一點。這是他用四週前從巴黎回來後剩下的美元買的二手貨。他在西蒙茲城一個朋友的船上游泳、釣魚,整整玩了一天,這會兒正開足馬力趕回帕爾市的家裡。每當完成一次合同後,他都喜歡回帕爾市家中過上一陣,但是很快就又不可避免地厭煩起來,簡直就和他十年前離家出走時的情景同一個樣子。
「在未來幾天內,鄙人將尋求接過一家英國小公司、一家公開營業的公司股份控制權。此刻我還無法奉告該公司的名稱,因為我手下的工作班子尚未開始行動。不過,我期望近日內能有所聞。」
文件送來後,他首先開始仔細查閱名單上第一家公司的全部資料。他要查找的是卡片上沒有登記的三點情況:一、股票所有權的分布;二、確保他選中的這家公司不是由董事會集體負責;三、摸清最近是否有人大量購買這家公司的股票,倘若有此情況出現,那便表明有某個大亨已在準備吞掉這個弱小的犧牲品了。
從帕爾男子中學畢業後,詹尼就成了問題。他長得又高又大,暴躁好鬥,常常揮舞著那雙猶如長柄鐮刀似的巨拳和人廝打,結果兩次被送上當地法庭。他那時完全可以走上與如今大相徑庭的道路——接過他家的小農場,和父親一道照看那些低矮、破敗,只能製作最蹩腳葡萄酒的小葡萄園,終日忙忙碌碌直到皓首之年,終生就和他家的四個有色工人一起,在這不到五十英畝的小農場上含辛茹苦地掙扎著。這種前景使他不寒而慄,因而他選擇了另一條生活之路。十八歲那年,他自願從軍,在波切夫斯特魯姆接受了新兵訓練後,轉到布隆方丹的空降部隊。正是在這兒以及在彼得斯堡四周茂密的叢林中進行的反游擊戰訓練,使他找到了生平最後的歸宿。在軍隊中人們公認他是個出色的士兵,非議只在一點:他太好鬥,精力常常發揮得不是地方。在一次以寡敵眾的拳鬥中,身為下士的他,把一個中士打得人事不省,氣得指揮官一怒之下把他降成了列兵,他對這次處罰耿耿於懷,終於開了小差。不久,又在東倫敦的一家酒吧間裡,把兩個試圖抓住他的憲兵痛打了一頓,結果被關進軍事監獄坐了六個月。出獄時,他在一家晚報上讀到一則廣告,於是去德班市的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報了到。兩天後,他離開南非,飛到了位於剛果加丹加省的卡米納基地,當上了一名雇傭兵。這一切都是六年前他年僅二十二歲時發生的事。
接完這最後一個電話後,香儂看了一小時書,然後關燈就寢,結束了第一天的工作。
「唔。明晚以前我就把租信箱的事辦妥,還有什麼嗎?」
十一點四十五分時,香儂寓所裡的電話鈴再次響了起來。這是塞姆勒從慕尼黑打來的。香儂在電話中說,如果他們感興趣,那他這兒有項合同。但他沒空去慕尼黑,因而塞姆勒應該去買上一張明天飛來倫敦的單程機票,下午六點準時到達他在倫敦的公寓。接著,他告訴了塞姆勒他的地址,並且答應,不管出現什麼情況,一定償付這個德國人來倫敦的一切開支;萬一他不願參加這項合同,保證再給他一筆回慕尼黑的機票錢。塞姆勒同意前來,香儂掛上了電話。
走進辦公室後,香儂向銀行國外部的負責人古桑先生自我介紹說,他名叫基思.布朗,並隨即遞上護照,以作證明。他用了不到四十分鐘時間開好一個活期存款賬戶,存進了一百英鎊現款。他對古桑先生說,隨時將會從瑞士轉匯來一萬英鎊現款。此外,他還交代說,一俟那筆錢匯來,應立即從中提出五千英鎊匯往他在倫敦的銀行賬戶。接著,他留下了幾個各種寫法的基思.布朗的簽名,還和銀行方面協商出一種用電話證明自己身分的方法:在電話上流利地倒報出他的十二位數的存款賬號,緊接著再說出前一天的日期。以這種辦法為證,他可以不必親臨布魯日,僅憑口說便能匯款或提出存款。最後,他與銀行簽訂了一項書面保證,說明銀行不必為使用這種連繫方式承擔任何責任。一旦發生差錯,概由本人負責。他們並且談妥,香儂給銀行寄來的一切文件,都應在他的簽名下面再用紅墨水寫上賬號,以防被人假冒。
恩丁沒想過此事,因而沉思了一陣。
他仍有不少事要做。下午剛過一半,他來到設在商業區大街上的商業公會。
眼下在斯坦霍弗博士的辦公室裡相對而坐的兩位紳士,都是精通此道的。
「為了買下控制一家公司所必需的股票,」詹姆斯爵士繼續說道,「鄙人已與六位同仁訂好合同,讓他們代我辦理這一事宜;而他們則一致贊同在閣下經營的銀行裡開立一個小小的賬戶,並懇求閣下能俯尊就屈、大發善心,替他們出面買下這些股票。」
詹姆斯爵士昂首噴出一縷芬芳的藍煙。
「如果憑單上仍是哈里斯這個名字,是否要緊?」香儂問。
從非洲歸來後,他覺得這兒的生活既無聊又枯燥。和絕大多數從軍多年的老兵一樣,他討厭平民生活,痛恨身著便衣,藐視政治,心中無時不在渴望能再過那種早已習慣了的冒險生涯。重歸故里絲毫未給他增添什麼激奮心情。舉目四顧,到處都是長髮披肩、衣冠不整、懶懶散散、手中揮舞著小旗、尖聲怪氣地呼喊口號的青年。在這些年輕人心中,他童年和青年時代曾如此神往過的那種為祖國、為領袖而奮鬥獻身的偉大思想,早已蕩然無存,至於那種軍隊生活所帶來的紀律嚴明的特色,更是杳無蹤跡。
詹尼.杜普里的電話來得最遲,約莫晚上十二點三十分才打來。他也同意盡快收拾行裝飛往八千英哩外的倫敦,不過,此行至少需兩天時間。所以,他要到星期五晚上才能抵達香儂的寓所。
接著,遞上雪茄,命人送上咖啡及幾小杯基思瓦塞爾酒,待到博士先生的男祕m.hetubook.com.com書離開後,詹姆斯爵士談起了正事。
「本計劃開始之初,僅需採取一些小小的行動,投入的資金相對來說也不多;至於後期,鄙人有理由相信,一旦風聲走漏,證券市場上必然出現軒然大|波,並將引起該公司的股票價格暴漲。」他補充說。
「我上哪兒和你接頭?」恩丁問。
斯坦霍弗博士靜靜地呷著咖啡,頷首作答。
戈倫輕蔑地哼了一聲。他出任大使時獲得的經驗使他深信,駐外使節們總是傾向於過分自信唯有他們駐在國的事務才是最重要的。
斯坦霍弗博士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點了點頭。作為一個奉公守法的瑞士人,他一貫認為不應違犯應當遵守的法律。不過,眼前涉及到的顯然並非瑞士法律。再說,他向來不願看見做生意時股票價格隨意上漲,即使這只是一次零敲碎打的小買賣。他平生篤信「滴水成河,聚沙成塔」這一真理。
今夜準會下雨,下上一場涼爽宜人的陣雨。他不由得抬頭望了一眼高高的帕爾岩。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祖先們遷居來此,成了山谷中的首批移民,他們就根據這塊岩石,將山谷和城鎮命名為帕爾。童年時,出於好奇,他曾多次細心地注視這塊岩石,發現岩石乾燥時表面呈暗灰色,而一場大雨過後,岩石就立刻變了樣,在月光下像一棵碩大無朋的珍珠,熠熠發光。每逢這時,帕爾岩彷彿就成了一顆瑰麗無比、晶瑩奪目的大寶石,輝映著腳下的小巧城鎮,雖然童年時代這座小城從未帶來他所憧憬的那種生活,可她畢竟是故鄉啊。每當他抬頭看見這塊閃閃發光的帕爾岩時,一種欣慰之感便從心底油然而起:他又回到故鄉了。不過,那天晚上,他卻夢想眼下能身居異鄉,正準備奔赴戰場。
「馬丁.索普先生。」說著,詹姆斯.曼森爵士從衣袋裡摸出一個薄薄的信封,遞給坐在對面的銀行家。
馬丁.索普度過了忙累的第五天,所幸他的工作總算大功告成。他已在商業公會將剩下的十七家公司的資料全部細閱了一遍,然後又重列了一張短的名單,上面僅有五家公司,為首的就是昨天引起他注意的那一家。下午三點左右他查完資料後尋思,既然詹姆斯.曼森爵士還在蘇黎世未歸,他不妨就此休息休息,等到明天上午再去向詹姆斯爵士匯報,然後開始私下探訪他選中的那家公司的底細,權衡吃掉這個目標是否值得,以便最後下定決心。黃昏前不久,他已回到位於倫敦郊區漢普斯特德花園的家中,修整起草坪來。
私下裡他估計,到時候為了解決這支探勘隊前往西非的交通工具問題,他免不了又要與有關單位糾纏不休。但他隨即又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眼下他只覺得早先不時湧向喉頭的火辣辣的胃酸已少得多了,因而頗感興趣地注意到正在打字的女祕書那雙漂亮的小腿,真是妙不可言。
然而,才不過幾週光景,他就覺得百無聊賴了。幾天前,他把一個想摸摸安娜屁股的水手狠揍了一頓,因為那可是他向來不能容許別人染指的地方。他因此而稍稍快活了一點,但卻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這時他能聽見安娜整理酒吧間樓上他倆同居的那一小套房間發出的低低聲響。他從櫃檯前的圓凳上欠起身來,一口氣又乾了一大杯啤酒,然後朝樓上喊道:「要是再有人進來,你自己招待吧。」
「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恩丁反唇相譏道,「我與此事的利害關係要比你大得多。」
從熱帶歸來的第一個月,他覺得能重返家園真是太好了,又能享受令人心舒神爽的熱水浴,和那些前來探望的老友們海闊天空地閒聊;甚至連一家當地報紙也對他頗感興趣,但他三言兩語就把來訪的記者給打發走了。他可不願為了那點稿費招來當局的非難。他清楚,只要他不大肆宣揚,弄得當局在與駐布魯塞爾的非洲使節們打交道時感到難堪,他盡可以逍遙自在地生活。
那個星期二的下午,馬丁.索普回到辦公室時已是精疲力竭了。從上週末到現在,他一直忙著仔細地依次檢查「穆迪斯代辦處」從倫敦證券交易所公布的資料中整理出來的四千五百張企業狀況卡片。
「貓兒」香儂度過了平靜的一天。他起床很晚,然後前往倫敦西區的一家銀行提出了他一千英鎊存款的絕大部分。他完全相信,只要比利時的匯款一到,賬戶上的錢定會大大超過此數。午飯後,他給那位當作家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對方聽見是他的聲音,似乎吃了一驚。
從外交部大廈的西非司他那間小小的辦公室向外看去,凜冽的寒風沿著莫斯科市內一條條形如溝壑的大道怒吼著,覆蓋著路面的汙雪濁泥在暗淡的晨曦中顯得分外骯髒,默默地靜候著姍姍來遲的春天。
下午五點,恩丁打來電話。香儂向他匯報了工作進度,但隻字未提他與那位作家朋友連繫的事,他也從未對恩丁提過有這麼個朋友。他告訴恩丁說,他選好的四個夥伴中將有三人今晚前來聽他介紹簡況,第四個人至遲將於星期五晚上抵達倫敦。
次日上午,香儂坐著馬克.弗拉明克開的車馳向一家比利時銀行——克雷迪特銀行。這家銀行位於布魯日市,距布魯塞爾國際機場有七十分鐘的汽車行程。
雖然如此,既然上司命令採取必要的行動,作為一個循規蹈矩的官員,他準備一絲不苟地予以照辦。他從打字室借來一個女祕書,讓她打下自己口述的一封公函。公函是發給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礦業研究院院長的,命令他著手組織一支由地質學家和工程師組成的精悍小分隊,準備前往西非對一個礦點進行一次地質普查。待到探勘人員裝備配齊可以出發時,應按正常管道向他匯報。
這樣一來,若拉便洋洋自得地成了擁有馬賽城內最好的保護人的姑娘了。朗加拉蒂倒也滿足於就此打發時光,靜候下一個合同找上門來。雖說他和雇傭兵中少數幾個老相識還時有連繫,但由於畢竟是重操舊業,他還得靠香儂多幫幫忙給他找份合同。不過,他心裡有數,他正是雇主們急於尋找的那種角色。
「沒事和*圖*書。」
當晚八點,恩丁按約來了電話。香儂向他匯報了到目前為止的全部活動,然後約好恩丁明晚十點再來電話。
英國企業經營法規定:任何人如想買下證券交易所公布的一家公司股票的百分之十,或者超過此數,都必須在兩週內向這家公司董事會證明自己的身分。這條法律的目的在於能使公眾了解買主的身分、買了多少股票、買自哪家公司。
皮特比他長兩歲,紅皮膚,大大的褐色眼睛,長著一頭又濃又密的黑色鬈髮。按理說,他的任務是照看他,可是實際上由於詹尼發育很早,他倆長得一般高,結果詹尼倒很快成了他倆的頭頭。二十年前像這樣的夏日裡,兩個孩子常喜歡光腳搭上公共汽車,沿海岸來到大西洋和印度洋的結合處——阿古哈斯角,就在海角外盡情地嬉戲、垂釣。
接完詹姆斯.曼森爵士打來的電話後,西蒙.恩丁和「貓兒」香儂都怔住了,兩人呆若木雞,大眼瞪小眼地對望了好一會兒,香儂首先緩過勁兒來。
「既然如此,斯坦霍弗博士,我就告辭了,今後的事宜將由索普先生代為處理。自然,事無巨細,他都將與我磋商。」
「那麼我就把房子接過來。你既然房租已付,我可以白住上一個月了——不住豈不是浪費?租期滿後,再由我付錢。你有鑰匙嗎?」
下午他給克雷迪特銀行的古桑先生寫了封信,告訴對方說,他打算用銀行作為他與兩三個生意合夥人之間書信往來的通訊地址。他本人將與銀行保持電話連繫,以便查詢是否有寄給他的信件。他還打算委託克雷迪特銀行替他向一些同仁代寄信件。屆時他無論在哪裡,都會給古桑先生寄來一個信封,內有一封寫好地址但未貼郵票的信。他請古桑先生代他貼上郵票,把信寄走,然後再從他的存款中扣去郵資和其他費用。
作家同意替他把話傳過去。假使那個人願和香儂見面,他再打電話告訴香儂那個人的電話號碼。
斯坦霍弗博士瀏覽了一遍信封裡的那張薄紙,點了點下頷。
「好吧。頭等大事還是要談錢。我明天就飛往布魯塞爾,在比利時隨便哪家銀行開個新戶頭。明晚我趕回後,你和我聯繫一下,我具體告訴你銀行在哪兒、叫什麼名字、我用的是什麼戶名。然後,你至少需要向那個賬戶匯進一萬英鎊。到明晚為止,我將列好一份費用清單,這筆錢主要是用來開支我助手們的工資、預支款項,等等。」
他兒時是在帕爾山谷長大的。學齡前的童年時代,他是在貧瘠、瘦弱的葡萄園裡無憂無慮地度過的。那些葡萄園都是和他父母家境相仿的人家的。他和他的小夥伴皮特整天廝混在一起,學會了如何躡手躡腳地捕捉小鳥,在幽谷深處開槍射擊。這兒的人們一般允許白人男孩子與有色人種小夥伴們一起玩耍,直到他們漸漸長大,懂得膚色在這個國度裡意味著什麼為止。
「當然,詹姆斯爵士,我看沒問題。」
恩丁沒答話,伸手進口袋掏出個鑰匙圈,上面有四把鑰匙。其中兩把肯定是這幢大樓入口的鑰匙,另外兩把是這套房間門上的。香儂伸手把鑰匙拿過來。
「房間是用我的名字租下的,我已預付了一個月的房租。」他答道。
慕尼黑現在的氣溫比起馬克.弗拉明克居住的奧斯坦德還要冷。在遠東、阿爾及利亞以及非洲度過的漫長歲月,使得庫爾特.塞姆勒的身體變得單薄多了。這時他正打著寒噤,緊裹著齊膝長的黑皮大衣,向通宵郵局走去。他每天早晚都要來打聽一番,暗自希望會收到來信或電報,給他帶來消息或請他前去赴約,簽訂上一項新的雇傭兵合同。
小馬克.弗拉明克斜依在酒吧櫃檯上,灌下了又一大杯泡沫四溢的弗來密西牌淡啤酒。在他女友開的這家酒吧大門櫥窗外,奧斯坦德風化區空曠的大街上空無人跡。陣陣微風從海上吹來,寒意料峭。夏季遊客還未開始光臨,他就已感到厭倦了。
他給資料管理員遞上他打算查看的第一批八家公司的名單,按規定支付了查閱資料所需的手續費。這樣,他就有權和其他任何人一樣翻閱這些公司的全部文件了。在等待資料員把八本厚厚的卷宗拿進閱覽室時,他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正式公布的證券交易最新價目表,滿意地注意到這八家公司中沒有一家的股票超過每股三先令。
「最後一點:在全部行動過程中,我都化名為基思.布朗。任何以基思簽名的東西都是來自於我。給我住的旅館打電話時,切記要找基思.布朗。假若我回答說:『我是布朗先生』,這就意味著出了麻煩,你要立刻停止通話,對總機解釋說你打錯了號碼,碰上了另一位姓布朗的先生。暫時就這些。你最好回辦公室去,晚上八點來個電話,我要告訴你進展情況。」
克雷迪特銀行的總行設在弗拉曼街五十號。這條街很窄,路兩側擠滿了一幢幢十八世紀弗蘭芒式風格的房屋,一派異國情調。房子都維修得完好如新,絕大部分都已把臨街的底樓改成了商店。然而,上面幾層卻還多少保持著原來的風貌,房簷上的彩色繪畫像是出自某位古代藝術大師的手筆。
「為什麼我要走?」香儂問。
恩丁趕在六點前回到了倫敦機場。
馬克咧嘴笑了。
他不像詹尼.杜普里或馬克.弗拉明克,並不覺閒得難受。在監獄裡挨過的那些年月,教會了他對哪怕是最索然無味的小事也能興趣盎然,漫長的無所事事的生涯,使他比起絕大多數人來都更會打發時光。
他嘴裡嘟噥著說:「哼,就好像我們再無其他事情需要操心似的。」事實上他的視線已經被下一份文件吸引住了。他知道那是份關於幾內亞問題的情況彙編。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那份文件,心想一定又是出了什麼亟待解決的問題。與蘇聯在幾內亞面臨的挑戰相比,贊格羅共和國遙遠荒僻的內地是否蘊藏具有開採價值的錫礦,真是太無足輕重了https://m.hetubook.com.com,蘇聯國內的錫礦綽綽有餘。
那晚去郵局又白跑一趟。但翌日凌晨等他再來時,情景將會完全不同。因為此時香儂的電報正穿過黑沉沉的歐洲上空,飛向慕尼黑。
剛回法國不久,巴黎的夏爾.魯就曾找上門來,建議和他簽訂一個獨家合同。作為交換,一俟有活幹,他可以自由挑選,魯在他面前吹噓說自己正在醞釀著六、七項合同,朗加拉蒂信以為真,因此也就未與他人掛鉤。後來,他覺得事有蹊蹺,經過一番調查,才弄清魯原來是個牛皮大王。這傢伙自從一九七六年因為胳膊上中了一槍而從剛果布卡武回國後,至今一事無成。
就在他踉踉蹌蹌地轉身向樓上爬去時,店門大開,闖進一個電報生。
「一次奇襲。」香儂答道,「聽著:事情一旦最後確定,馬上就會簽訂一項長期合同。我現在還不能許諾,但看起來好像是這麼回事。而且任務完成後,報酬一定非常優厚。」
他這時駕車沿著碗蜒曲折的公路穿過弗朗肖克駛回帕爾山谷,心裡老是在揣摸,是否會有香儂的來信或哪個夥伴捎來的新合同的消息?然而,當他趕回帕爾奔到郵局時,卻一無所獲。此刻,烏雲正從海上氣勢洶洶地撲來,狂風陣陣,空中隱隱傳來雷聲。
「根本不是那碼事,而是把幾支槍私運上船。這件事只能由我們自己幹。船一開,剩下的事就全在非洲幹了,是去過過槍癮。」
在市內一個自稱「沙拉籃子」的民族混居區裡,人聲鼎沸、擁擠不堪。在這兒唯有警察才是正人君子。讓.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這會兒正坐在一家小酒吧的角落裡,喝著一大瓶冰鎮雷卡德酒。
當天下午,馬克.弗拉明克便從奧斯坦德來了電話。比利時的電報傳遞真是優秀絕倫,一直要持續到夜間十點。香儂在電話中簡單地告訴弗拉明克,次日上午開車到布魯塞爾國際機場迎候他,並且說明了他的班機航次。
那天上午,蘇聯外交部副部長助理舍蓋.戈倫心境不佳。早餐時收到的來信通知他兒子未能通過文官學院的入學考試,由此引起了一場家庭風波,使他消化不良、胃酸過多的老毛病又復發了。他明白,這一來他得難受一整天。偏偏禍不單行,他的祕書又病倒了。
「沒問題。」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這些先生們何時來此開立賬戶?」
可他還不知道,明天一早,香儂召喚他參加戰爭的電報就將到達帕爾郵局了。
這是個爽朗的春夜,空氣中微微有點涼意,馬賽舊港的一灣碧波平滑如鏡,水面上映出了港口四周林立的酒吧、咖啡館的倒影。不一會兒,一條返航的拖輪孤零零地穿過港灣的中心,劃破了鏡面,留下一道寬闊的水波,浪花向四面蕩漾著,拍打著泊在港灣內漁輪的舵葉,響起一陣輕微的咯咯聲,隨後又平息下去。沿著卡尼貝爾大街,停滿了一輛輛汽車。千家萬戶的窗口傳出陣陣燒魚的香味,年邁的老人坐在家中慢慢地啜飲著杯中的首香酒。而那些毒品販子們此刻卻正藉著夜色的掩護,匆匆跑過街頭巷尾,為獲取巨額利潤而四下奔波著。這是個普普通通的春天的夜晚。
兩人握手告別後,詹姆斯.曼森爵士被引出大門,上了街。當那扇結實的橡木門在他身後悄悄關上時,曼森豎起了大衣領,擋住這座瑞士北方城市裡襲人的冷風。他跨進正在等候他的一輛高級出租轎車,命令司機開往鮑爾.奧.拉克大飯店去吃午餐。在車上,他暗自思忖道,蘇黎世雖說吃得還不錯,但卻是個死氣沉沉的市鎮,竟然連個高級妓院都沒有。
假如有誰想要開個保密但又合法的銀行賬戶,與大肆宣揚、家喻戶曉的瑞士銀行系統相比,比利時銀行的優越性還要大得多。雖說它們遠非德國銀行資本雄厚,實力強大;也不如瑞士銀行中立;但是比利時銀行卻提供了各種便利條件,保證顧客能無限額地將金錢轉進、提出而不受政府的控制和干預;而且它們在保密方面也毫不比瑞士銀行遜色。這就是為什麼比利時、盧森堡以及利希騰施泰因的銀行能不斷吃掉瑞士銀行的地盤,穩步擴大業務的祕訣。
曼森起身撚熄手中的雪茄。
他和博士的交往已有十年歷史了。十年來,在曼森爵士需要由代理人出面買下某些股票時,這家銀行曾數次作為他的全權代表替他效勞。因為,在這些股票交易中如果是由曼森出面購買,立刻就會引起股票價格暴漲。斯坦霍弗博士向來尊重他的主顧,一見是詹姆斯爵士光臨,立刻起身迎接,握手言歡,並親自把這位英國爵士引進一張舒服的安樂椅中坐下。
顯而易見,大個子比利時人心裡好奇極了,但他絲毫不動聲色。當他們驅車趕向布魯日時,香儂只是簡要提了一下,他已弄到一項合同,尚需一些人手幫忙,不知弗拉明克是否有興趣?
此外,他已經找到了一項足以糊口的工作,所以他的存款至今分文未動。他穩穩當當地存著錢,在一家無人知曉的瑞士銀行裡,他的存款不斷增多。總有一天,這筆錢將足夠他買下卡爾維市那間他矚目已久的小酒吧。
「既然我們將在一起共事,」香儂對恩丁說,「那就得先說清楚。假如有人,不管誰,聽說了這項計劃,遲早總要傳到某個大國的情報機關。也許是中央情報局,或者至少不是英國祕密情報局就是法國保安總局。他們只要聽到風聲,定會千方百計地摸清底細的。到那時,你我二人就誰也無法阻擋他們制止這項行動了。所以,我們一定要絕對保密。」
「沒一件順心事兒。」當他在外交部大廈地下停車場停好自己的那輛「莫斯科人」牌轎車時,他嘴裡嘟噥著。
他數了一遍剩下的錢,還有四百多英鎊。然後他點出三百英鎊放在一邊,算是往返布魯塞爾的機票錢和明天一天所需的費用。接著他又檢查了一下隨身行李。身邊衣服雖很普通,但都還只穿了不到三個月,其中大部分是最近十天裡在倫敦買的。他沒有槍,因而無須為此操心。為保險起見,他毀掉了打字機上那條打報告用過的打字帶,換上一條備用的。
緊接著是朗加拉蒂從馬hetubook.com•com賽打來的電話。他已檢查了他的郵電局待領信箱,發現了香儂拍來的電報。他答應明晚六點前一定趕到香儂在倫敦的住所報到。
馬丁.索普共找出了二十四家與上述情況相符的公司,準備把這些公司的資料卡片呈送給詹姆斯.曼森爵士過目。他把這些公司暫時按符合他們標準的程度從一到二十四順序排列好。
「當然,當然,」斯坦霍弗博士說,「請問您財務助手的尊姓大名?」
「那還用說,我就靠它進進出出。」
十二點三十分左右時,他辦完全部手續,走出銀行,來到正在外面等待著的弗拉明克身邊。他倆在市政廳前中心廣場上的「藝術」咖啡館吃了一頓普普通通的午餐,照例是油煎馬鈴薯片之類的食物。然後弗拉明克開車送他返回布魯塞爾機場。分手前,香儂給了弗拉明克五十英鎊現錢,囑咐他次日搭上往返於奧斯坦德和英國多佛之間的海峽輪渡,晚上六點到達香儂在倫敦的那套公寓。然後,香儂又在候機廳裡等了一小時班機,在下午吃茶點的時候回到了倫敦。
「這就是我要講的第二點。」香儂說,「我需要一個長期據點,確保和外界的電話及信件聯繫。這套房間怎麼樣?會不會牽連到你?」
香儂答應一定給朱莉婭打電話,並且告訴了作家他的電話號碼,但沒有說出地址。在這場短短的談話即將結束時,他提出了自己需要打聽的問題。
他聚精會神地工作著,期望能找到一家合適的「空殼公司」。他首先挑選出一批小公司。這些公司都已成立多年,如今每況愈下,資本幾乎消耗殆盡;近三年來更是虧損嚴重,瀕臨破產邊緣;或者年利少得不到一萬英鎊。對於那些全部資本低於二十萬英鎊的公司,他也頗感興趣。
他知道,根本無需在斯坦霍弗博士面前多談作用於倫敦證券交易所股票買賣的各項規律,這位瑞士銀行家不僅和他一樣諸熟此中奧妙,而且對於世界上所有主要股票市場和交易所的各項行情也都瞭如指掌。
香儂花了兩小時仔細查看了一遍公寓房間所在的這幢大樓及其周圍地區。他發現了幾家小飯店,其中有兩家就在聖約翰森林路附近。他在其中一家悠閒自在地吃了頓晚餐,回來時已是十一點了。
「這是我在公證人正式參與下親自簽署的全權委託書,當然您也可以參照對比一下我過去存在您那裡的簽名。您將在這份委託書中看到索普先生的全名以及他用來證明身分的護照號碼。他本人將於下週或十天之後光臨蘇黎世經辦金融事務。從那時起,他將全權代表我行事。無須多言,索普先生的簽字將與鄙人的一樣有效。閣下對此有何見教?」
待到商業公會傍晚下班時,他已看完七家公司的資料了。他打算明天一天將二十四家公司剩下的十七家全部查完。眼下儘管離結束工作為時還早,但他已看中了第三家公司,並微微感到一種喜悅之情在胸中搏動不安。從文件上看,這家公司氣派不凡,依他看甚至是好過了頭,這就顯出漏洞:既然它看上去是如此興旺,那麼其股票為何多年來就已無人問津呢?他對此暗生疑慮,一定是哪方面出了毛病。在足智多謀的馬丁.索普看來,這也就意味著有了下手吃掉它的地方。果真如此……那可是太妙了。
「那好,我幹。」馬克同意了。這時,他們駛進了布魯日的中心廣場。
西蒙.恩丁那天也同樣亂得不可開交。他乘上最早一趟班機飛往蘇黎世,剛好在十點過幾分抵達克勞頓機場,然後用了不到一個小時來到了泰爾斯大街五十八號漢德爾茲銀行蘇黎世總行的櫃檯前,用真名實姓開列了一個活期存款賬戶。他和香儂一樣,也留下了幾種不同式樣的簽名,並與那個和他交涉的銀行官員商量好,他所有寫往銀行的書信一律須在末尾寫上銀行賬號,再在賬號下面用綠墨水註明是星期幾寫的。賬號則用普通的黑墨水寫。接著他把隨身帶來的五百英鎊現款存入賬戶,並通知銀行,一週內將會有十萬英鎊的巨款匯入他的賬戶。最後,他囑咐銀行,一旦收到那筆十萬英鎊的匯款,就應立即從中取出一萬英鎊轉匯給開在一家比利時銀行內的賬戶。至於那家銀行的名稱和賬戶號碼,他將很快寫信告訴他們。他還與銀行簽訂了一項冗長的條約。條約規定銀行不承擔任何後果,其中包括確屬銀行方面應受處罰的疏忽行為。條約還寫明,恩丁在此事上不受任何形式的法律保護。其實他很明白,由於瑞士法庭在處理銀行與主顧問的糾紛時總是偏袒瑞士銀行,他本來就沒指望會享有法律保護。
和眼下的日子相比,即使是在地中海上混過的那段走私生涯,也要強似百倍。那種行業雖說也過於輕鬆、懶散,但至少還有事可做,在策劃、執行,完成各種行動,還有一種神祕的冒險感。當他座下的快艇載上兩噸美國香菸,疾馳向義大利海岸時,至少可以想像著自己又回到了湄公河三角洲,正和外籍軍團的士兵們一起,掃蕩著帥明河上的盜匪。慕尼黑給他帶來的只是愁悶。他整天沉溺於菸酒之中,間或也逛逛妓院,意志消沉到了極點。
一個月前,他早年在阿爾及利亞結識的一個好友,由於一件區區小事——私藏一隻裝著一打前法國陸軍〇.四五柯爾特手槍的提箱——而下獄。他從牢房裡給朗加拉蒂捎了封信,委託他「照看」一下平時和自己同居的一位姑娘。他深信這個科西嘉人絕不會有負他的拜託。這是個身材高大、生性調皮的好姑娘,原名瑪麗.克萊爾,現在自稱若拉,在圖巴洛區一家酒吧間當夜班女招待。也許是看上了他那矮小的身材吧,她對朗加拉蒂很感興趣。唯一使她抱屈的是,朗加拉蒂對待她的方法與她那位身陷囹圄的男友大不相同。其實身材矮小毫不妨礙他充當若拉的保護人。那些黑社會中對這個姑娘垂涎已久的好漢們,一聽說朗加拉蒂這個大名,便都退避三舍了。他們無須再多領教他的厲害。
「好吧,就這麼辦。」香儂說,「告訴他是我,我需要見見他,打算上他那兒待上幾小時。對他講明,如果我的事不重要,我是不會輕易打擾他的。」
和*圖*書
「現在再說通訊連繫的事。」他開口道,「你隨時都可以向這兒打電話。我也許在家,也許不在,也可能去了國外。我相信你是不願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的,因此,你乾脆在倫敦你的辦公室或者住所附近的哪個郵局裡租上個郵局待領信箱,每天檢查兩次,看看有無我的電報。如果我急需和你連繫,我會告訴你電話號碼及通話時間的。明白嗎?」
詹姆斯.曼森爵士在那個星期三上午乘「三叉戟」客機飛往蘇黎世。當然,他坐的是頭等艙;還在飛機上吃了頓豐盛的早餐。正午前不久,他被畢恭畢敬地引進了馬丁.斯坦霍弗博士那間精工細嵌的辦公室。
「那幾位先生很可能因公務繁忙不能有幸光臨。所以,鄙人已親自任命我的財務助手替我經辦此事。我想閣下完全明白,此舉純屬節省時間,免去麻煩。另外,很可能那六位同仁也都極其願意委託我的助手作為他們的全權代表。我想閣下對此不會持有異議吧?」
當晚十點,西蒙.恩丁給「貓兒」香儂的公寓掛了電話。香儂向他匯報了一天來的活動情況,恩丁同時也扼要地對香儂談了談他當天的所作所為。他告訴香儂,那筆急需的十萬英鎊肯定已在當天下午下班前就匯進了他在一家瑞士銀行新開立的賬戶。香儂叮囑恩丁盡快把第一筆一萬英鎊轉匯往他在比利時布魯日克雷迪特銀行用基思.布朗名字開立的賬戶上。
第三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有副部長辦公室作的標記。卷宗內首頁文件上,有人用與封面上相同的筆跡批示道:「判明情況,採取必要措施。」戈倫悶悶不樂地細看著,注意到這份文件是根據外交部情報司編寫的情況通報起草的,經外交部考慮後,業已給多布羅沃爾斯基大使下達了相應的指令。大使最近的回電表明,他已執行了這些指令。據大使報告,贊格羅政府已接受蘇方提出的要求,因而他敦促盡快採取下一步行動。
「唔,小朱莉婭一直在找你,你一定是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卡里說她總是不斷地提到你。她曾給朗茲飯店打過電話,他們說你已走了,沒有留地址。」
他跨進電梯,去九樓的辦公室上班。一路上,這位副部長助理不時含糊不清地和同僚們打著招呼。由於祕書沒來,他只好親自動手整理著大樓裡各個部門給他送來審閱的文件,開始過目,在口中慢慢地嚅動著一片解酸胃藥。
朗加拉蒂想到這裡,嘆了口氣,瞟了一眼手錶,一口喝乾酒起身離去。已是若拉上班的時候了,他該回去護送她前往酒吧,再順路光顧一下那家通宵郵局,看看是否會有香儂來邀他前去參加一場新戰爭的電報。
幾分鐘後,恩丁已來到聖約翰森林路的人行道上,招呼計程車了。
「是一場長期戰爭呢,還是一次突然襲擊?」
小馬克示意說,他當然對此很感興趣。香儂又進一步向他解釋,現在還不能多說這究竟是項什麼性質的合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項行動不僅僅只是衝衝殺殺,而一切都需要他們新砌爐灶,自己動手。他除了按正常標準給每個參加人員每月發一千二百五十美元的工資外,另加今後三個月內的一切開支。參加人員在頭兩個月不必離家,只需在歐洲範圍內冒上幾小時的風險。當然,嚴格說來,這趟冒險不應屬於雇傭兵份內的事,可他們不得不幹啊。馬克一聽此話,咕噥起來:「我可不願去砸銀行,」他說,「那種錢我向來不要。」
由於這一原因,一個信譽可靠的倫敦證券掮客如果想替他的顧客代購一家公司百分之十以上的股票,他就必須按這項法律的規定,把買主的真實身分告訴那家公司的董事。只有當所買股票少於百分之十時,買主才可匿名。
「一共幾把?」
當然,一位想隱姓埋名、悄悄買下一家公司大部分股票的工業界巨頭,可以分別委託幾個代理人出面行事,以繞開此項法律。但是,這種做法很快就會被交易所中的老手們識破,而到頭來迫於法律,這些代理人也只好交代出幕後真正的買主。
他給英國歐洲航空公司打了個電話,訂好明天飛往布魯塞爾經濟艙的來回票。去是明天一早,回來是明天下午四點。這樣,晚上六點他就可以回到這套房間了。接著他又打電話到郵局,發了四封國際電報。一封發往南非開普省帕爾市,一封發往奧斯坦德,一封發往馬賽,最後一封發往慕尼黑。四封電文都一樣,簡單明瞭:「速在今後三天內任何一天午夜時和我通話電話號碼五〇七—〇〇四一香儂」。然後他要了輛計程車趕回朗茲飯店,辦好結賬手續。像來時一樣,他未留姓名,悄然離去。
「我還以為你早就離開倫敦了呢!」作家說。
香儂還算有預見,沒有把上個週末前恩丁給他制訂計劃用的五百英鎊存進銀行,因而現在手邊還有四百五十英鎊現錢。他在騎士橋朗茲飯店的住宿賬雖未結算,但那筆賬可以先欠著。
然而,一家不受英國法律限制、只須遵守本國祕密經商法的瑞士銀行,則完全可以拒絕答覆誰是他幕後真正的買主,也不必透露其他細節,即使有時銀行家們自己也私下懷疑其中是否有詐。
「我想大概可以吧。」話筒裡傳出了他的朋友猶豫不決的答話聲,「不過說實話,我得先打電話給他,看看究竟行不行。」
打完電話後,恩丁幾分鐘內就寫好了寄給漢德爾茲銀行的信。他在信中吩咐銀行立即提出一萬英鎊現款匯往布魯日的克雷迪特銀行。但他強調無論如何不得讓那家比利時銀行得悉匯款人在瑞士銀行中的賬戶名;匯款單上只准填賬戶號碼,用傳真電報發走。午夜前不久,他在特拉法格廣場通宵郵局以限時寄走了這封信。
他要了輛計程車離開泰爾斯大街,來到茲溫格利銀行,進門轉交了一封蠟封的信件後,便直奔機場。三十分鐘後,詹姆斯.曼森爵士寫的這封信送到了馬丁.斯坦霍弗博士手中。信末尾的簽名方式正是曼森與這家瑞士銀行早就協商好的那種。信上要求斯坦霍弗博士即刻向西蒙.恩丁在漢德爾茲銀行開立的賬戶匯款十萬英鎊,並且說明曼森爵士翌日,也就是星期三,將給博士先生的辦公室打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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