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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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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百日行動 九

第二部 百日行動

五點剛過,馬克.弗拉明克來電話向香儂報到,「貓兒」瞟了一眼手邊附近三家旅館的名單,對他說了一個名字,這個比利時人在維多利亞車站電話間裡逐字把它記在紙上。幾分鐘後,他叫了輛計程車,上車後把這張紙遞給司機看了看。
部隊到達布卡武不久,他倆終於又見了面。當時剛果軍隊已從除城後的布卡武湖外三面緊緊地圍住了他們。一九六七年九月的一天,魯由於喝得爛醉如泥,在一場牌局中神志不清,一敗塗地。他輸急了眼,指責香儂打牌作弊。香儂則譏諷他打起牌來就像當年進攻西姆巴人的路障似的糊裡糊塗,原因也都一樣——根本就沒有頭腦。香儂的話剛一脫口,牌桌四周立刻一片寂靜,其他的雇傭兵都悄悄地向牆根退去。魯在兩人的對峙中堅持不住,垮了下來,他乾瞪著眼,瞧著對面。這個年輕的對手起身向門口揚長而去,直等到這個愛爾蘭人走到門口時,他才敢伸手摸出他那支〇.四五口徑的柯爾特手槍瞄準香儂的後背。香儂反應更快,在飛轉回身的同時,順手抽出自己的自動手槍,對著長長的大廳另一端開了火。子彈打中了魯的右上臂,在二頭肌上穿了個洞,使得他右臂無力地垂下來,鮮血順著手指尖滴落在掉在地上的柯爾特手槍上。
亨利.阿蘭便是上述這種貨色,魯的下一位應|召而來的客人也是其中之一,此人屬於另一種類型的雇傭兵。
他之所以急於要得到哈里斯的這項合同,其中還有一個原因:自從布卡武戰鬥以來,他一事無成。除非他現在就能為法國的雇傭兵們找點事做,否則他對他們的控制將崩潰。假使香儂無法將工作繼續下去,比如說,倘若香儂就此永遠銷聲匿跡,哈里斯先生定會理所當然地回到魯這兒來,像他第一次就應該做的那樣把合同交給他。
「那你就根本不用擔心了。和我保持連繫,我會讓你知道在何時何地恭候他的。」
這三人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見他們互相交換著贊同的眼色。弗拉明克臉上笑開了花,手指不斷搔著前胸。塞姆勒嘀咕了一聲「好啊」,便在手中的菸屁股上又接了一支香菸。接著他又掏出一支遞給香儂,香儂搖搖頭謝絕了。朗加拉蒂臉上雖然無動於衷,目光卻轉向香儂,右手在纏在左手腕的寬皮帶上熟練地磨刮著他那把匕首。
回過頭再看倫敦,此時晚餐已接近尾聲了,四個人已灌下不少酒。和絕大多數雇傭兵一樣,他們也覺得酒性越烈越過癮。小馬克起身舉起酒杯,喊起了當年在剛果到處可聞的祝酒詞:「死神萬歲,戰神萬歲,英勇的雇傭兵萬萬歲!」
香儂用英語腔的法語講解著,他的法語還是在剛果第六突擊隊時學會的。他知道弗拉明克的英語還不錯,這是在奧斯坦德開酒吧的必要條件。塞姆勒懂得兩百來個英語單詞,而朗加拉蒂則幾乎對此一竅不通。所以,法語是眼下大家都能聽懂的唯一語言。不過,要是杜普里在場,那又另當別論了,到那時只有靠逐字逐句地譯給他聽了。
一般來說,合同老板都在契約中寫明,雇傭兵們如果有誰在戰鬥中喪生,其親友可得二萬美元的保險金;損失一條胳膊或一條腿可拿六千美元。
魯佈置亨利.阿蘭監視那家旅館為時整整四天,可香儂再也沒回來。接著,他試圖採取迂迴戰術。他回憶起新聞報導中曾提及香儂與科西嘉人朗加拉蒂在剛果作戰時最後曾並肩戰鬥過,那麼假使香儂再次出面活動,他是絕不會忘記朗加拉蒂的。於是他讓亨利.阿蘭前往馬賽打聽這個科西嘉人,再順藤摸瓜找到香儂。阿蘭剛剛返回巴黎,報告說朗加拉蒂已在當天下午離開馬賽,飛往倫敦了。
「你們保證可以拿到三個月的薪金,一旦襲擊成功,每人還有五千美元嘉獎。你們看怎麼樣?」
「我參加,」他開口說道,「正如我昨天對你說的,看樣子蠻不錯。」
這時唯一飛出剛果境內的飛機是前往南非的,夏爾.魯便去了那兒。十個月後,魯聽到風聲,謠傳說一九六七年七月剛果將再一次發生兵變,於是他便帶了五個南非人飛回剛果,來到駐紮在金社附近施拉姆的第十突擊隊司令部。兵變發生時,他又回到斯坦利維爾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是在德納特和施拉姆手和-圖-書下。進攻剛剛開始,德納特不幸被手下一個士兵走火打傷了頭部,這一來,身為第六和第十突擊隊總指揮的德納特不得不在戰鬥的緊急關頭退下了戰場。魯立刻乘機跳出來,堅持宣稱,由於他是在場最好的指揮官,又是唯一有資格統率全體雇傭兵的首領,再加之又是法國人,所以應當由他而不是比利時人施拉姆來接替德納特全權指揮戰鬥。
「有一件事我還記得,」香儂對著整個大廳高喊著,「我還記得沃泰爾當時是怎麼死的!」
四人之中,獨有「貓兒」香儂此時還未醉。他靠在椅背上浮想聯翩,心中暗自揣測,當他放出這群戰爭的猛犬直撲金巴的總統府時,總統府裡的那幫傢伙不知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他悄悄地端起酒杯,獨自為這群戰爭的猛犬乾了一杯。
當天晚上,英吉利海峽彼岸另有一個人正在冥思苦想著卡洛.艾爾弗雷德.托馬斯.香儂,只是他的念頭令人咋舌。他在公寓房間內的客廳裡踱來踱去。這幢公寓坐落在巴黎巴士底廣場附近一條滿是住宅的大街上。眼下他正在凝神思考著上週收集來的情報,以及數小時前從馬賽傳來的最新消息。
塞姆勒點點頭,立刻開始回憶他在船舶界認識的所有老關係了。
朗加拉蒂手裡還磨著刀。
「我接受的這項差事,」香儂對他們說,「是一項必須從零開始組織的行動。沒有現成的計劃,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自己考慮拿出方案來。目的是準備進行一次襲擊,一次短促的突擊隊式的奇襲,進攻目標是位於非洲沿海的一座城鎮。我們必須將住在一幢大樓裡的烏龜王八蛋全部消滅掉,進攻、拿下這座大樓,幹掉裡面所有的傢伙,然後撤出。」
他們握手為定,此事便拍板了。然後香儂開始給各人分派任務。
一九六一年,他由於鬧著沒事,便自費來到剛果加丹加省,在當時的加丹加分離運動領袖莫伊斯.沖伯面前自吹自擂,說他是個久經沙場的軍事顧問。那一年,年輕的剛果聯邦境內戰火四起,一片混亂,礦產富饒的加丹加省反抗中央政府、爭取獨立的戰爭進入了高潮,一些後來的雇傭兵首領,都是在這錯綜複雜的混亂局面中開始他們冒險生涯的。霍爾、德納特、施拉姆等人都在其中。說來使魯傷心,儘管他雄心勃勃,但僅在加丹加軍隊中混上個芝麻綠豆大的官銜。後來,當強大的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用政治手腕最終解決掉這群化整為零、無法在戰場上消滅的加丹加匪徒時,魯和其他雇傭兵們一起溜出了這個國度。
雇傭兵首領對著地圖談了約莫二十分鐘。他提綱摯領地講解了他已向後臺老板建議過的那種唯一可行的進攻方案。三人一致贊同。大家誰也沒問目標究竟是在哪個國家,因為他們深知香儂眼下肯定不會鬆口,而且他們也無了解的必要。這倒不是彼此間缺乏信任,而完全是為了保險起見。萬一這項祕密走漏了風聲,他們誰也不想成為懷疑的對象。
「『貓兒』香儂。」
「全部情況就是這樣。」香儂結束了他的情況介紹,「給你們的待遇是每月工資一千二百五十美元,從明天早晨開始算起。外加在歐洲期間所有的旅費及生活開支。這項合同的經費預算非常寬裕。在行動的準備階段,我們只需要幹兩件違法的事,因為我打算盡力使準備工作合法。這兩件非法任務,一件是從比利時偷越邊界進入法國;另一件是把一些東西偷偷弄上停在南歐某地的一條輪船。這兩件事需要我們一齊動手。
「我這兒有樁美差,」魯開門見山地對他說,「可以撈到五千美元。你感興趣嗎?」
假如當初曾將夏爾.魯作為二號候選人推薦給西蒙.恩丁的那位作家,果真深知這個法國佬的為人,那他就絕不會在恩丁面前把這個雇傭兵說得頭頭是道了。遺憾的是,作家僅僅了解此人的一些基本背景,而對他的性格卻幾乎一無所知。自然作家也不會獲悉,更不可能告訴恩丁,魯心裡對他所推薦的另一個人——「貓兒」香儂懷著妒忌和仇恨。
「庫爾特呢?」香儂問。
首先到達倫敦哈羅思機場的雇傭兵是庫爾特.塞姆勒。他乘坐的是從慕尼黑飛來的漢莎航空公司的班機。辦完海關手續後,他就給香儂打了電話,但那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人接。由於他打電話比約定的時間要早一些,所以他決定乾脆還是在機場再等一會兒。他在機場餐廳揀了張靠窗口的桌子坐下,俯瞰著二號候機樓的側翼。他坐在那兒焦慮不安地等待著,一支接一支地抽著菸;一面喝著咖啡,一面注視著飛往歐洲各國的噴射式客機不斷衝上藍天。
「庫爾特,你星期五可以拿到頭一個月的工資支票和一千英鎊現金。你的工作是去地中海找條船,我需要一條履歷清白的小貨船。聽清楚,一定要履歷清白,而且是證件齊備、準備出售的船。船要在一、二百噸之間,最好是沿海貨輪或者拖網漁船改裝的貨輪;實在不行,海軍艦艇改裝的也可以,但看上去可不能像條魚雷快艇。船速毋須很快,但機器性能一定要可靠。這條船要能在地中海的某個港口裝上一批貨而不引人注意,即使裝上的是軍用物資。船必須是作為通用貨輪登記註冊的,屬一家小輪船公司或船長個人所有,價格不超過二萬五千英鎊,包括維修、保養等一切費用在內。船要能最近就起航,備足遠航到南非開普敦所需的燃料及食物。從現在起六十天之內完成這件事,明白了嗎?」
魯與霍爾之間關係的破裂,發生在香儂來後三個月。深信自己是個軍事天才的魯,此時受命率部攻打一個西姆巴人設置的路障。他一手制訂了進攻方案,結果全連大敗而歸。他手下有四個白人雇傭兵在戰鬥中喪生,二十來個加丹加兵做了槍下鬼。至於失敗的原因,部分是由於作戰方案制訂不周,部分是由於魯在進攻發起前喝得酩酊大醉——他在借酒壯膽。別看他平時總是裝腔作勢,其實卻是個一上戰場就嚇掉魂的膽小鬼。
他名叫雷蒙.托馬德,是個天生的職業刺客。雖也在剛果混過一陣,其實只不過為了逃過警察的追捕而已。夏爾.魯曾雇傭此人作為殺人凶手行過事。在這個頭腦中滿是謬誤的傻瓜眼裡,魯因為給過他幾筆為數不多的錢財竟成了大施主,而他也對魯盡了奴才對雇主的那種最大的忠誠。
阿蘭走後,魯把全部情況仔細地考慮了一遍。在他看來,朗加拉蒂偏在此時離開馬賽前往倫敦,意味著這個科西嘉人是投奔香儂去了。這就從反面證明了香儂正在招兵買馬,意味著他已得到了一項合同。魯完全相信,那就是沃爾特.哈里斯的合同,就是那項他曾自認為非他莫屬的合同。這簡直是天大的恥辱。不僅如此,香儂這小子居然還從法國領土上招募走了一個法國人,魯向來把這裡看成是他自己的勢力範圍。
這一回三人一齊點了點頭。
十分鐘後,塞姆勒又來了電話。他也從香儂那兒得到一家旅館的名稱並記了下來,然後在機場大樓前上了一輛計程車。
三人六目對視,弗拉明克首先點點頭。
絕大部分是由加丹加士兵組成的第十四突擊隊,在一九六六年反抗剛果中央政府的兵變中成了叛軍的主力。沃泰爾親自精心擬定了進攻方案,看樣子滿有成功的希望。當時身任第十突擊隊司令的布萊克.雅克.施拉姆率領的那支也是加丹加士兵占多數的部隊並未捲入兵變,僅在一邊靜觀戰局發展。其實,假使進攻真能由沃泰爾親自指揮,也許會大獲全勝;而如果進攻真能得手,施拉姆很可能立刻率領部下投入兵變;果真如此,剛果政府勢必早已垮臺。為了發起這場兵變,沃泰爾帶著第十四突擊隊來到了位於剛果河右岸的斯坦利維爾,與左岸規模巨大的軍火庫隔河相望,儲存在那座軍火庫裡的武器彈藥,足夠任何控制它的軍隊用來統治剛果中部和北部多年。
「我可以向你擔保,這項合同絕對無損法國在非洲的利益。」
到九點三十分時,香儂已交代完畢。三個人都熟記了香儂的指示,寫下了要點,領會了精神。
這麼說來,倫敦來的哈里斯先生雖然只需要一個人,但卻在巴黎會晤了兩個雇傭兵首領。其結果是,香儂就此杳無音信;而他——夏爾.魯,卻被人擱在一邊。在所有的人之中,唯有香儂得到這項合同,更使得他怒火萬丈。因為這位住在巴黎第十一區一套公寓房間裡的先生,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莫過於香儂了。
魯接著溜到北方,參加了駐紮在保利斯的德納特手下的第六突擊隊。他對德納特解釋說,他離開第五突擊隊是由於他作為一個法國指揮官招來了手下英國軍https://www.hetubook.com.com官們的種族歧視。德納特毫不懷疑這是謊言,很快就任命他為第十四突擊隊司令塔韋尼埃的副手。這支突擊隊人員較少,駐紮在瓦察,雖說名義上附屬於第六突擊隊,實際上卻幾乎完全是獨立行動。
「好吧。星期五領上一個月的薪金和五百英鎊的經費,回馬賽去,住進一家小旅館,開始著手工作。替我買下三艘半硬式大型橡皮艇,類似佐迪亞克公司製造的那種。這種艇最初是設計用來作為海軍陸戰隊登陸用的襲擊艇,以後改進成了水上運動使用的快艇。你分別到三家商店去買,然後存放在一家信譽可靠、專做向摩洛哥出口生意的海運代理商的出口關棧裡,註明是供在海濱休假的旅遊者滑水和潛水用的。小艇要黑色的,同時還要買三臺功率強大、直流起動的舷外引擎。小艇應能載重一噸,而引擎必須能帶動這樣的載重量並以每小時至少達十海浬的速度航行,引擎功率同時還得有很大餘地。這樣,引擎就需要六十馬力左右的。有一點很重要:引擎上一定要配有無聲運行所需的水下排氣管。如果上面沒有這種裝置,去找一個機匠製造三節附有通風活門的排氣管道裝在引擎上。把這三臺引擎存在同一家出口商的關棧裡,註明用途和小艇相同,供在摩洛哥進行水上運動之用。那五百英鎊肯定不夠買這些東西,去開好一個銀行賬戶,把銀行地址和賬戶號碼給我寄來,寄到這個地址。我會給你匯錢去的。東西要分別購買,把價格表寄給我,寄到這兒來。怎麼樣?」
魯這一回把槍口指向了香儂。為了將這兩人隔開,施拉姆命令香儂率領他的連隊承擔危險的尖兵任務,突破剛果軍隊的堵擊,為雇傭兵部隊、加丹加士兵、以及成千上萬的追隨者們闢出一條通向湖邊的道路。魯被安插在大隊人馬的後面,因而兩人再也沒碰上面。
「保險金須各人自己去辦,但可以要訂多高,就訂多高。你們去辦妥搭乘一條小貨船自歐洲駛向南非的海上航行保險,萬一我們之中有誰身遭不幸,其餘的人都得發誓證明他是不慎從甲板上掉入海裡喪生的;如果有誰負重傷,但大難不死,我們都得作證說,他是被船上裝載的機器滑動時撞傷的。怎麼樣?」
阿蘭在二十四小時內便來匯報說,香儂自從離開蒙馬特爾的那家旅館後,再也沒有露過面。他同時還告訴了魯其他兩件事:一是香儂是在魯與那位倫敦商人在他的公寓房間裡會晤後的第二天上午消失的;二是前一天下午香儂在旅館裡也接待了一位來訪者。在一小筆鈔票的利誘下,那個旅館職員仔細地描繪了一番香儂的來訪者的模樣。魯本人深信去那家旅館拜訪香儂的人與他接待的那個傢伙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誰知這一次雇傭兵們又未能攻下河對岸的軍火庫。施拉姆率隊撤出斯坦利維爾,長途跋涉前往布卡武——位於布卡武湖畔的一個風景如畫的遊覽城鎮,和鄰近的盧安達共和國毗連,一旦形勢變糟,可從此處退往鄰國。
「馬賽。」朗加拉蒂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馬克,你還記得有一次曾對我說過你在比利時認識一個傢伙嗎?此人弄到了一千支德國人在一九四五年藏起來的嶄新的施邁塞爾型自動槍,至今手中還有一半。星期五拿到工資和五百英鎊後,你得趕回奧斯坦德去,找到那個傢伙,看看他肯不肯賣給我那些槍。我打算買上一百支,槍要保養得很好,我準備每支槍付一百美元,這已經高於一般價格了。你找到那個傢伙後,安排我和他會一次面,只准寫信和我連繫,信就寄到這所房子來。清楚了嗎?」
「保險金是怎麼算的?」德國人問,「我倒無所謂,反正是了然一身,但馬克呢?」
轉眼到了一九六六年,霍爾這時已告老還鄉,塔韋尼埃也已離開了部隊。第十四突擊隊眼下歸沃泰爾司令指揮。與他的前任塔韋尼埃一樣,他也是個比利時人。仍然身居副職的魯把他視為眼中釘,這倒並非這個比利時人曾幹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而是因為魯早就在垂涎三尺地期待著塔韋尼埃走後指揮大權能落入他手中。豈料一切都成泡影,因而他對沃泰爾恨之入骨。
他沒有耽擱,立刻撥了巴黎市內的一個電話號碼。
托馬德的臉立刻耷拉下來,他還沒來得及回話,魯又開了口。
「這項合同是否違背法國利益?」他問,「我可不想事後回不了祖國,去過離鄉背井的和圖書流亡生活。」
「我知道這傢伙不好對付,不過你更高他一手。再說,他眼下還全蒙在鼓裡,等他下一次再來巴黎,給你個他的地址,等他出門時,你看怎麼方便就怎麼下手。他認識你嗎?」
魯轉向他的心腹說:「好吧,亨利,暫時就這樣,等我需要時再和你連繫。還有一點,如果香儂再回蒙馬特爾那家旅館住下,那個職員會不會通知你?」
「我幹。」塞姆勒答道。
六點差幾分,朗加拉蒂最後一個掛來電話,他已到了克倫威爾路的航空集散站。和弗拉明克、塞姆勒一樣,他也要了輛計程車直奔旅館。
「那麼,一有風聲立刻給我來電話。」
當香儂談到他已出錢讓杜普里飛來倫敦時,他們更加肯定了這個初步估計的正確性。從南非來此,單程機票就需五百英鎊,可不是鬧著玩的。三人各自找好位置坐下來,靜聽香儂介紹情況。
在剛果時,他曾通過四處搶劫弄到一大筆錢財並及時儲存了起來。靠著這筆錢,他頗能吸引住一幫終日在街頭巷尾廝混、在酒吧間裡閒逛、喜歡自命為雇傭兵的市井無賴們;直到現在這些傢伙仍還在某種程度上俯首聽命於他。毋庸置疑,這種忠誠完全是靠金錢買來的。
霍爾上校命令魯交上戰況匯報,結果發現匯報中有些地方與已知的情況不符。於是他喊來這個連僅剩下的一位排長——卡洛.香儂,從他口中追問出了事情的全部經過。隨後,霍爾根據掌握到的事實下令把魯攆出了第五突擊隊。
夏爾.魯今年四十八歲,看上去有些瘋瘋癲癲,雖說這一情況與他的年齡毫無關係。迄今為止,儘管從未有人證實他患有神經錯亂,但絕大多數精神病醫生至少會偏向於認為他精神不正常。做出這種診斷的基本依據在於,他是個相當程度的妄自尊大狂。大概由於世上有不少生活在精神病院和瘋人收容所之外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患有此症,因而人人都盡力把它說得委婉些,稱之為「自我中心狂」,至少闊佬和社會名流們患有此病時是如此。
正是由於這個消息,使得他在一週前通知手下的一個心腹去詳細調查一下香儂的情況。那人名叫亨利.阿蘭,早先也是個雇傭兵。
朗加拉蒂點頭作答,又繼續磨起刀來。
托馬德咧嘴笑了起來。
根據第二種估計,他著手尋找那個英國商人可能選擇的其他任何人選。正是在他到處打探風聲、委託別人替他查找時,他得悉「貓兒」香儂曾在巴黎逗留過,用真名實姓住在蒙馬特爾的一家小旅館裡。這使他深為震驚。因為自從與香儂在布爾歇機場分手後,他便失去了香儂的行蹤,他還認為香儂早已離開巴黎了呢。
「好吧,就這樣。現在出去吃頓晚餐怎麼樣?」香儂詢問道。他的提議立刻引起了一片大聲的贊同。他們三個除了在飛機上吃了點午餐和小吃外,幾乎再也沒吃過東西,這會兒早已饑腸轆轆了。香儂領著他們出門,轉了個彎來到帕普內克飯店就餐。雖然他們仍在說著法語,但其他人們對此根本沒在意,唯有當他們四個爆發出一陣陣哄堂大笑時,才有人瞥上一眼。顯然,他們是遇上了什麼高興事兒,不過,局外人誰也不會猜到,坐在角落裡的這群人是為了能即將在「貓兒」香儂的指揮下重赴戰場而如此興高采烈。
托馬德搖搖頭,回答道:「我們從未見過面。」
小馬克連連點頭道:「對,我可不願到那時兩手空空地歸天,什麼也沒給安娜留下。」
香儂在他們中間的地板上攤開一張圖紙,大家全都急不可待地俯身觀看。這是張手繪的地圖,畫的是一段沿海的地形以及海岸上的一組建築。地圖繪得並不精確,連克拉倫斯港醒目的標誌——兩條各從兩端伸向大海、環抱港灣的狹長沙洲都未畫上。但作為供進行一次突襲使用的地圖,倒也綽綽有餘了。
「那還用問,老板,這一回你想敲掉哪個混蛋?」
「肯定的。」說著,阿蘭站起身來。
那是發生在一九六二年的事。兩年之後,當剛果各省像九柱戲中的木柱那樣接二連三地倒入共產黨集團支持的西姆巴人手中時,西方國家把正在流亡中的沖伯重新招回來。這一次,他不僅接管了加丹加,而且儼然成了剛果全國的領袖。沖伯剛一登臺,馬上請回了霍爾,夏爾.魯與其他雇傭兵一道,作為霍爾的部下也乘飛機返回了剛果。作為法國人,魯本應加入由說法語的雇傭兵組成的第六突擊隊,然而因為那時他www.hetubook.com.com是從南非直接來到剛果的,結果他進了說英語的第五突擊隊,並在其中混上了個連長。半年之後,也就是在他指揮的這個連隊中,來了一個年輕的盎格魯—愛爾蘭人當排長,此人名叫香儂。
那些精神病醫生也許還會發現,這個法國雇傭兵多少還患有偏執狂。嚴格的學者甚至會斷定此人是個變態精神病患者。可惜,魯從未有幸受過任何名醫的檢查,加之他這種神經質又完全被表面上的某種精明和狡詐深深地隱藏起來,所以,從未有人對此提出疑問。唯一使他露出馬腳的,是一種深深滲透他全身的錯幻感和唯我獨尊的意識。他總是固執地認為唯他正確,別人皆錯,而且對那些他覺得是挑他岔子的人更是恨得要死。
然而,大權卻落到了施拉姆手中。這倒並不是因為白人士兵公認施拉姆是他們之中的最佳人選,而是由於他是唯一能夠指揮加丹加士兵的人。如果沒有這些加丹加士兵參加,一小撮白人雇傭兵要想和對方較量,簡直是以卵擊石。
這個科西嘉人簡單說了聲:「那我幹。」
七點整,香儂分別給他們三人打了電話,讓他們在三十分鐘內到他的住所。
就在進攻發起前兩小時,沃泰爾司令被人打死,死因至今未能完全查清。實際上此事是魯幹的。他出其不意地對著沃泰爾的後腦開了一槍,將其擊斃。沃泰爾死後,稍有頭腦的人也許都會取消這次襲擊,但魯卻堅持、接過指揮權,發動了進攻,結果一敗塗地。事實上,他的部隊根本就沒能打過河去。剛果軍隊在得知軍火庫仍在他們手中後,重新集結在一起,將魯的部隊打得落花流水。施拉姆暗中慶幸自己沒有率隊貿然行動,從而躲過了這場慘敗。魯嚇得屁滾尿流地逃到了也未參加兵變的第五突擊隊裡藏身,第五突擊隊新上任不久的司令約翰.波得斯把嚇破了膽的魯用繃帶包紮起來,假裝成英國傷兵偷偷地送出了境。
魯曾在法國陸軍中當過上士,年近四十歲時因捲入某項貪汙事件而被開除軍籍。
由於魯是第一個從布卡武返回巴黎的雇傭兵,採訪的人們紛至遝來,他的牛皮也越吹越大,忙不迭地向人們炫耀著他那「戰場」上負的槍傷,吹噓他如何渴望重返前線去指揮他的部下。恰在那時,傷癒不久的德納特為了牽制住剛果軍隊替陷在布卡武的雇傭兵們解圍,從安哥拉對剛果南方發動了一場籌劃失誤的入侵,結果一敗塗地。德納特——這位第六突擊隊的前任指揮官,也因此永遠退出了雇傭兵世界。消息傳來,魯從此更堅信不疑,如今法國雇傭兵首領的重任已當仁不讓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當初恩丁離開魯時,他曾滿懷希望地整整等了兩個星期,期待著恩丁第二次來訪。當希望最終成為泡影時,他不得不推斷,不是這個自稱沃爾特.哈里斯的來訪者已放棄了正在醞釀著的方案,便是其他人奪走了他即將到嘴的肥肉。
魯的美夢是在兩面夾擊下破產的。首先是那些加丹加士兵們厭惡並且由衷地不信任他;因為他們至今還記憶猶新,去年正是在這個傢伙的指揮下,他們的加丹加兄弟部隊被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另外,在德納特躺在飛機內的擔架上飛往羅德西亞的當天晚上,白人雇傭兵們開會討論了夏爾.魯的毛遂自薦。在許多發言反對魯的人當中,有一位便是香儂。一年半前,由於他不滿彼得斯的領導離開了第五突擊隊,如今已是德納特手上第六突擊隊裡的一個連長了。
一般說來,他對之懷恨在心的人,往往除了以事實使他丟醜現形外,幾乎並無得罪他的地方。但是,在香儂的事上還另有原因。
這一槍算是結束了夏爾.魯的雇傭兵生涯。他被送過界橋,進入盧安達,然後乘車前往盧安達首都基加利,再從那兒飛回法國。就這樣,那年十一月布卡武因彈盡糧絕而宣告失守時,他不在場,自然也就逃開了雇傭兵們其後在基加利一座拘留營裡度過的五個月戰俘生活以及和香儂再一次攤牌的機會。
當他們三人聚集到一起時,才發現原來香儂是同時向他們三人發出的邀請。大家互致問候,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笑意。這既是老友重逢時的喜悅,也是因為他們明白,香儂既然有錢支付他們來倫敦的機票,那他眼下一定是財運亨通。如果他們當初曾揣摸過這項合同的後臺老板是否有錢,那麼現在已毋須多言了。
魯拍拍他的背。
「讓.巴普蒂斯特,你對地中海地區哪座城市最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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