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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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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二

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二

「嗯。」
他站起身來,「還有事嗎?」
「行,再見!」朗加拉蒂喊道。與此同時,香儂也掛上了電話。隨後他在聖瓊.博伊斯酒家獨自吃了一頓晚餐,很早便就寢了。
「對。」
她繼續滔滔不絕地囉嗦著,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不過,她確實也沒聽見,因為她不停地擺弄著的助聽器又出了毛病。索普這時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在他之先的那兩位說客最終都不得不掃興而去,另打其他公司的主意去了。
「我早就無所謂啦!」巴頓太太回答說。可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起來,這是她多年來頭一次聽見有人為給她帶來不便而表示歉意,「請喝一杯茶好嗎?我通常在這個時間煮上點茶。」
「大個子,進展怎麼樣?」
「不錯,」香儂答道,「明天上午怎麼樣?」
「我弄不懂,我弄不懂。」她嗚咽著,大聲擰著鼻涕,接著從衣袖裡摸出塊麻紗手帕,「我搞不清這些事。要是我親愛的伊恩在這兒就好了,或者達格利什先生也行,我總是請教他該怎麼辦才好。我的事情向來都是由他做主。巴頓太太,我想回寢室了。」
正當香儂乘坐的班機從漢堡機場起飛時,馬丁.索普跨入詹姆斯.曼森爵士的辦公室。
星期五上午十一點,「貓兒」香儂給馬克.弗拉明克在奧斯坦德酒吧樓上的住所打了個電話。
「好得很。」香儂喊道,「現在聽著:你立刻替我在當地找一家第一流的海運出口代理商,我需要比原先考慮的要早。這兒有幾箱東西馬上就要發運,從漢堡也要發去一批貨物。」
「是的,她當然會這麼做,她將給您留下東西的,一定會如此。」
香儂拿起話筒要通了皮卡迪利廣場法國聯合航空運輸公司駐倫敦辦事處的電話,預訂了一張星期日午夜從巴黎布爾歇機場飛往非洲的班機票。另外,他還預訂了一張英國歐洲航空公司明天,也就是星期六早晨飛往巴黎的頭班機票。將近黃昏時,他用現金支付了這兩張機票的錢。
他們在互致問候後結束了通話。
「你在倫敦還有三千五百英鎊存款,比利時還有七千英鎊。」恩丁反駁道。
「好的。你先去和他見個面,認識一下,告訴他有個顧客拜託過你和他談一筆生意,請他賞光與這個顧客下週末會晤一次。對他說明這個顧客誠實可靠,是個名叫布朗的英國人。你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要讓他對這筆交易感興趣就行。關照他,這個顧客想在會晤時檢查一件這批貨的樣品,如果符合要求,就將定下價格和交貨細節。週末以前我再用電話通知你我在哪裡,何時能來看看你和他。清楚了嗎?」
「也許可行,」他終於開口道,「更加稀奇古怪的事兒都曾有過。麻煩之處在於:假使你用這種辦法還碰了釘子,那麼就幾乎不可能另打主意再退到她門上了。不過,我估計如果我們單單只提出給她錢,無論如何結果只會和前兩個傢伙一樣,落得個空手而歸。好吧,就按你的路子試試看,一定要讓這個老東西把股票賣出來。」
「這麼說,老夫人死後,您便無人撫養?」
「我過得下去,她肯定會在遺囑裡給我留點東西的。我照料她已有十六個年頭了。」
他已試著說過這番話了。但毫無疑問,當時她不是根本未聽見,就是壓根兒沒弄懂。不過,這一回她確實是聽明白了。
索普欠起身,湊近眼前這位蜷縮在安樂椅中已是垂暮之年的老嫗,對準她的助聽器大聲說:「麥卡利斯特夫人,我們不想搞垮這家公司,而是打算投進一大筆錢,使它再次變得興旺聞名起來。我們想重振麥卡利斯特的家業,就像您丈夫當年管理時那樣……」
香儂回到他在倫敦的住所時,中午十二點剛過。門口的蹭鞋墊上放著份朗加拉蒂從馬賽拍來的電報,下面僅簽了一個「讓」字。電報抬頭稱呼是「基思.布朗」,電文簡單得只有一個地址,是這個科西嘉人化名拉瓦隆在離馬賽市中心不遠的一條街上登記住下的旅館。香儂很讚賞朗加拉蒂這一謹慎的做法。在法國住旅館要填一張表格,然後由警察統一取走。假使朗加拉蒂在旅館登記是用的真名實姓,那麼警察過後也許會揣摩,為什麼他們的老冤家朗加拉蒂要住得離他常去的老巢那麼遠。
「麥卡利斯特夫人,」他剛開始介紹,詹姆斯爵士便揮手示意他先坐下來,「我已把她的底細全摸清了。」索普繼續道,「不出我所料,曾兩次有人前去找她,想買下她那批博馬克貿易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票。看樣子,那兩人似乎誰也沒找對門路,都被她拒絕了。這位夫人已是風燭殘年,八十六歲了,非常神經質,至少她的名聲如此。她還是個地道的蘇格蘭人,一切事務都委託給遠在敦提的一個律師代理。這是我寫的有關她的全部報告。」
「你要對他說清楚,以後會把他的職責告訴他的。目前對他唯一的要hetubook.com.com求是:今後三個月內,或者直到你再次登門拜訪前,他都必須一直待在達荷美的家中,不許外出。告訴他,如果他能遵守這一條件,將來還會再給他一筆獎金。對他說明,給他的工資將會兌換成達荷美法郎直接匯往他在當地銀行的賬戶。絕不能給他任何硬通貨,以防他利用這些錢溜之大吉。最後一點,合同弄好後影印一下,你去見他時只帶影印件,這樣也就看不出原件上剪貼公司名稱留下的痕跡。至於合同上的日期,一定要設法使年份的最後一個阿拉伯數字看上去模模糊糊,你親自動手把它弄上個汙點。」
「可是,麥卡利斯特夫人……」
索普帶著這一指示辭別了詹姆斯爵士。
「是的,一九四二年在法國上空被打落了。」
「是的,詹姆斯爵士。」
他解釋說,必須在十二天內付清欠漢堡軍火商「約翰」的二萬六千美元,這樣,對方將有四十天時間通過正式手續從馬德里買到子彈,再裝箱待運。另外,還要再付給約翰四千八百美元購買進攻所需的輔助裝備。等他從巴黎弄到「最終使用人證書」後,他還得隨證書寄給「艾倫」七千二百美元,那是用來購買南斯拉夫武器所需費用的一半。
「過去就有人來過,馬丁先生。」她正在嘮叨著。儘管他曾兩次聲明他姓索普,可她仍然稱他「馬丁」先生,「但我還是不懂我為什麼非得出售這些股票,這是我丈夫的公司,你難道沒聽說過嗎?是他掙下的這份產業,使得他們如今能從中發財。這就是我丈夫的功勞。可現在人們紛紛跑來說,他們想接過這家公司,另幹其他生意……蓋房子啦、搞點別的什麼名堂啦,我根本弄不懂,弄不懂,我不會出售……」
香儂用隱語問他工作進行得怎麼樣。在雇傭兵們離開倫敦前,他曾警告過他們,無論如何不准在電話上公開談論他們正在幹什麼。
「有道理,有道理,很可能被你猜中了。那你準備怎麼辦?」
接著,他用電話通知郵局給恩丁化名租的信箱發了封電報,告訴這位合同老板他已經回到倫敦,想和他面談一下。他還往詹尼.杜普里的下榻處發了封電報,叫他接電後速來匯報。
整個下午,他都忙著寫他盧森堡和漢堡之行的詳細報告,但他沒有把盧森堡那家財會公司的名稱和那兩個軍火商的名字寫進去。最後,他在報告上附了一份全部開支賬單。
「行。」香儂說。
「那我十一點到。」說著恩丁掛上電話。
在這個南非人臨走之前,香儂寫了一封信給朗加拉蒂,用的是朗加拉蒂的真名,寄往他在馬賽中心郵局的信箱。在信中他提醒這個科西嘉人,是否還記得半年前他們在棕櫚樹下的一席談話。當時談到購買軍火時,朗加拉蒂曾說他認識一個巴黎人,此人可以通過某非洲國家駐巴黎的外交官從大使館裡弄出「最終使用人證書」。香儂現在急需知道這個人的姓名和住址。
「好吧。十一點左右你看合適嗎?」
「你要知道,馬丁先生,我那親愛的丈夫——願上帝安息他可憐的靈魂——沒能給我留下多少東西。當那些可怕的中國苦力殺死他時,我正在蘇格蘭度假。我再也沒能回去過。大家勸我別去那兒了。可我聽說過,全部產業都歸公司所有,而我丈夫給我留下了這家公司的一大批股票,所以股票就是他給我的遺產。你懂嗎?我不能把他留給我的遺產賣給……」
「那麼她到底想要什麼呢?」詹姆斯爵士問。
「喲,這得花上許許多多錢啊,」她疑問道,「我可不是個闊太太……」
「是和合同有關的人嗎?」
六點剛過,他被詹尼.杜普里的敲門聲驚醒了。五分鐘後,電話鈴響起來,這是恩丁無意中在郵局發現那封電報後打來的。
「不錯。」
杜普里連續三天忙下來已經有了一點眉目。一百雙襪子、汗衫和短褲都已訂好貨,星期五就可去取。五十件軍上衣也已找到貨主並已談妥。這家商店還有配套的軍褲。然而,按照香儂的指示,杜普里必須另找一家店去買軍褲,以避免有人會意識到他是在買成套軍裝。杜普里順便提到,誰也沒有對他買東西的事生疑,但香儂仍決定按原定方案行事。
恩丁領悟了這番指示後,走出了上司的辦公室,著手去弄一份偽造的、供安東尼.博比上校在場情況下簽訂的雇傭合同。
「好主意,」香儂說,「第二種貨怎麼樣?」
索普把他的主意提綱摯領地講了一遍,曼森認真地傾聽著。
可惜她的思路重又高遠了。
「沒有了。本週末我還要再出門一趟,下星期我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我想看看船找得怎麼樣了,裝備在馬賽選購的小艇和舷外引擎情況如何,比利時的自動槍有無消息。」
香儂花了十分鐘時間,才吃力地從《歐洲大陸電話簿》上找到了那家旅館的電話號碼,隨即掛了個電話。當他告訴那家旅館請拉瓦隆先生接電話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方回答說拉瓦隆出去了。香儂留下口信,請旅館通知拉瓦隆回來後給倫敦的布朗先生來個電話。他曾分別告訴過四個雇傭兵他的電話號碼,並讓他們一一記住。
索普吃了一驚,真想不到這位尖刻的巴頓太太比她那個昏庸的主人更有心計。
「那怎麼辦呢?」
「有,」比利時那一端傳來的聲音說,「他還有。」
那個星期四晚上,約翰.施林克爾乘飛機從漢堡來到倫敦。他是當天早晨在漢堡通過電話和這個老關係約好今晚會面的,電話是掛到這個熟人家中而不是辦公室。
「就按你說的辦,你對那兒的情況最清楚。」香儂回答說,「一旦找到合適的商行,馬上把名稱和地址電告給我。我剛給你寄去一封信,是今晚用限時寄往馬賽中心郵局由你親收的,見信後你就會明白是件什麼事情。信應該在星期五上午到,收到信後立即將那人的姓名來電告訴我。」
「就因為您是媳婦嗎?」索普溫和地問。
「麥卡利斯特夫人……」他重又開口道。
「你房間裡有人嗎?」他在電話中問。
「是時候了。」這位管家兼女僕粗魯地說,「過來,你去吃藥。午休。」
「沒問題,」馬克說,「我過兩天就去辦這件事,約好一個有待今後確定的會晤時間,但一定放在下週末。」
「我住進了一家旅館,地址已電告你了。」朗加拉蒂說。
時鐘敲響八點,正當他餓得難以支持時,朗加拉蒂終於掛來了電話。這個科西嘉人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模模糊糊,這一定是法國那種老古董式的電話線路網造成的。
「我還是想弄到這三十萬股博馬克公司的股票。」他說,「你剛才提到那兩個傢伙沒找對門路,這是什麼意思?」
「是的,麥卡利斯特夫人。」索普手指著壁爐上方那幅凶神惡煞的畫像,高聲應道,「我們將重建他掙下的產業,採用他肯定喜歡的那種辦法,使您丈夫當年創立的公司成為對他本人和事業的最好紀念。」
過了一會兒,巴頓太太回到客廳。
四份股票轉讓契約上接受人的姓名都空著未填,但麥卡利斯特夫人沒有注意到此事,她當時正為巴頓太太可能會收拾行裝離她而去緊張得心緒不寧。索普打算馬上就在空白處填上代表亞當斯、鮑爾、卡特、戴維斯行事的茲溫格利銀行。他準備下星期一去蘇黎世,等到蓋上銀行大印、有了斯坦霍弗博士的連署簽名後,一切就算大功告成了。然後,他再從這四位股票接受人的賬戶上各提取一張可買博馬克公司百分之七點五股票的保付支票帶回倫敦。
巴頓太太點點頭,注視著相片。
「好吧,」他終於開口說,「情況現在怎麼樣?」
「這些錢加在一起數目就可觀了。」他說,「當然,主要的開支就是軍火和貨船,這兩筆錢占了全部預算的一大半。」
「想和我面談嗎?」
下午二點半時,馬賽來的電報到了香儂的住所,電報上有一個法國人的姓名和住址。朗加拉蒂說,他將給那人通個電話,以私人的名義向他推薦一下香儂。電文結尾時說,關於連繫海運出口代理商一事正在著手進行,他希望五天內能將姓名和地址通知香儂。
「你外出和返回時都要給我那個地址發封電報。」恩丁囑咐說。
信寫完後,他遞給杜普里,讓他當晚就趕到特拉法格廣場上的通宵郵局將信用限時寄走。他對杜普里解釋道,他本打算自己去寄,但現在必須留在家中等候朗加拉蒂本人從馬賽打來的電話。
那個星期五下午四點剛過,索普從肯辛頓那座陰暗的古宅裡走了出來,帶著四份由麥卡利斯特夫人親筆簽名、巴頓太太連署的股票轉讓契約和一封信。這位老太太在信中指示她在敦提的事務代理人達格利什先生,在索普拿出這封信證實了自己的身分並繳上相應的銀行支票後,把股票證券轉交給他。
「您的兒子嗎?」索普朝著相片擺首問道。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恩丁準時光臨。他花了一個小時邊看香儂的報告和賬單,邊與香儂商討著這兩個問題。
香儂對此當然一清二楚。朗加拉蒂可以化名登記旅館住宿,但是要登記出口物資,那他非得出示身分證才行。此外,大約從去年起,馬賽的警察開始對港口大大加強了警戒,海關也上任了一名新首腦,據說此人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採取這兩項措施的目的,是為了粉碎歹徒們妄圖利用馬賽港作為法國與紐約之間毒品運輸網的起點站。然而,搜查船上是否裝有毒品時,會輕而易舉地導致查出武器。假使他們是因為一樁根本沒有捲入的事而被捕,那可真是絕妙的諷刺。
距肯辛頓高和*圖*書街不遠的科茨莫爾公園附近,有一座爬滿青藤的古宅。客廳裡,密不透風的帷慢遮住了窗外明媚的春光,給整個房間籠罩上一種昏暗、鬱悶的氣氛。室內陰沉沉的,唯有厚厚的窗簾之間露出的幾寸寬的縫隙才透進一縷陽光。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四張又厚又軟的維多利亞朝代末年的椅子。椅子之間雅緻的小茶几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古玩。其中有早已化為烏有的軍裝上留下來的扣子,如今已不復存在的異教徒部落在漫長的歲月前發生的小衝突中贏得的獎章,德累斯頓製作的娃娃形玻璃鎮紙,鑲有一度以嫻靜著稱的蘇格蘭美女像的小徽章,以及當年在舞會的熱烈氣氛中給人帶來舒適涼意的小扇子,那種舞會演奏的樂曲如今早已銷聲匿跡了。
「好。有一件事遲早總是要辦,也許還是該現在就辦好。去找上一份我們公司標準的雇傭合同,就是我們用來雇傭非洲代理人的那種,把曼森公司的名字貼蓋上紙條,在上面填好博馬克公司的名字,然後為公司駐西非代表安東尼.博比簽訂一個為期一年、每月薪金五百英鎊的雇傭合同。弄好後拿來給我看看。」
「博比?」恩丁疑問道,「您說博比上校?」
他打算告辭了,說:「對不起,我給您帶來這麼多麻煩。」
「可以。」
他在廚房裡又消磨了一小時。他離開時興高采烈。此刻已快到商店關門、辦公室下班的時間了,但他仍然從一個街角的電話亭給曼森公司總部打了個電話。十分鐘不到,恩丁就已按照他的要求做出了安排。
索普正打算告訴她,博馬克公司如今已不名一文了,隨即又意識到這不是此時此刻應該講的話。
實際上,她是家財萬貫,也許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就像我丈夫當年管理時那樣?」她喃喃自問道。
「一旦他的產業重振,公司變富,當局就一定會紀念他的。」索普繼續對著助聽器大喊道,「到那時,他們將不得不那樣做。假如公司發了大財,就可以堅持為他建立塑像,還可設立一筆獎學金或者成立個基金會,命名為『伊恩.麥卡利斯特爵士基金』。這樣,人們就會永遠記住他……」
「這個並不費事。」朗加拉蒂在電話裡嚷道,「不過,我覺得最好還是選在土倫港,我想你是明白其中原因的。」
「我租了一輛摩托車,跑遍了所有出售我們需要的那種物資的商店,每種類型都有三家不同工廠的產品。我已查到這三家工廠的地址和名稱,分別寫信向他們索取產品介紹,一週左右肯定可以收到回信。然後,我可以根據從產品介紹上了解到的情況,選購最適合我們需要的產品。」
「請閣下細看一眼報告的第二頁第二段,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嗎?每年逢丈夫的忌日,她都在《泰晤士報》上登載訃告;她曾打算替她丈夫立一座塑像,卻遭倫敦郡議會拒絕;還想在她丈夫的家鄉建一座紀念碑;我猜想她夢寐以求的是替她男人——那個當年的奴隸監工重振名望。」
從一小時前這場談話開始以來,老夫人眼中頭一次閃現出一星火花。
他把從漢堡帶回來的二千英鎊現金裝進一個信封,塞入手提箱底部的襯墊裡。因為大體說來,英國財政部駐倫敦機場的代表們,不贊成英國公民攜帶超出規定的二十五英鎊現金、三百英鎊旅行支票的錢出國遊玩。
廚房裡座鐘旁的金屬板上斜靠著一張相片,照的是一個身著皇家空軍飛行員制服的小夥子。他面帶笑容,穿著羊皮夾克,脖子上繫著一條帶花紋的圍巾。從側面看去,他的樣子頗像馬丁.索普。
他遞給詹姆斯爵士一個淺黃色的牛皮文件夾。曼森礦業聯合公司的頭頭接過來,幾分鐘便看完了,他煩惱地嘟噥了好幾次,還在喉嚨裡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真他媽的見鬼」。看過報告後,他抬起頭來望著索普。
倫敦西區的一個保險業經紀人同意當晚在他的辦公室裡工作到深夜,並且答應翌日上午十點接待索普先生。
「是的,找到了。」小馬克回答說。他坐在床上,安娜在他身邊輕輕地打著鼾。酒吧通常在凌晨三、四點才停止營業,所以他們習慣睡到正午起床。
「這要根據我將選購的第一種東西而定了,因為兩樣是相互關聯的。不過別擔心,第二種貨這兒沿海的商店裡多得很,每一種類型的都有成千上萬。隨著春天到來,所有港口的商店都擺滿了各種最新型號的產品。」
信中還進一步聲明這批訂貨將完全僅供伊拉克共和國使用,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得全部或部分轉讓給第三國。這是一份「最終使用人證書」。
「上你那兒?」
「是的,這我知道,可馬上就得大量花錢了。」香儂分辯道。
馬丁.索普收回視線,轉向深陷在安樂椅中的麥卡利斯特夫人。她正和往常一樣,不停地擺弄著懸掛在胸前的助聽器。她用一口難懂的蘇格蘭方言,含糊不清地低聲嘟噥著,索普吃力地聽著,試圖從她那雜https://m.hetubook.com.com亂無章的話語中理出個頭緒來。
壁爐很乾淨,顯然從未燒過。上方掛著一個巨大的畫框,裡面是個男人身穿蘇格蘭短裙的全身像。與其他那些早已發黑褪色成為老古董的肖像相比,這幅畫不僅最大,而且作筆的年代也要近得多;雖說時光的流逝,已使當年的風采蕩然無存了。畫中人滿臉淡黃色的絡腮鬍子,正站在那兒凶狠地向下瞪著客廳,神情恍如他當年在遙遠的東南亞橡膠種植園裡,俯身察看一個剛剛由於勞累過度氣衰力竭而倒下的中國苦力。畫像下面是一行題字:「伊恩.麥卡利斯特爵士。」
「暫時就這些。你收到那些產品介紹後,迅速給我寄來,別忘了附上你自己的意見和商品價格,我們一定不能超出預算。」
「她躺在床上了,得睡上一陣。」她告訴索普。
「我想是的,」弗拉明克答道,「我還沒向他提過這樁買賣,但這兒我們一位生意上的朋友說,只要有個雙方都熟悉的中間人作一番適當的介紹,他一般是會願意的。」
客廳四周的牆上懸掛著已失去昔日輝澤的壁毯,上面掛滿了祖先們的畫像:有蒙特羅斯氏和蒙蒂格爾氏、法誇爾氏和法雷澤氏、默里氏和默托氏。毋庸置疑,如此之多的名人,肯定不會同是一位老嫗的祖先。不過,蘇格蘭人的事兒你永遠也搞不清楚。
恩丁很快便注意到香儂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有話不便直說。
索普向她點頭致謝,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注意到這位女僕。她約莫六十多歲,一副飽經風霜的面容,看上去是那種一度也曾有過小康之家的人,但後來由於命運奇怪的捉弄,生活每況愈下,終於淪為僕人。她們伺候的主人雖說是些富翁,但大都性格乖戾,惹是生非,常把人折磨得筋疲力竭。
索普頭腦深處的直覺使他立刻接受了這一邀請。當他們坐在客廳後面的廚房裡——這位管家兼女僕的天下——對飲著一壺茶時,馬丁.索普覺得好似回到了家中。他母親在故鄉巴特賽的廚房和這兒沒有兩樣。巴頓太太談起了麥卡利斯特夫人,談到她那種哀怨嘀咕,脾氣古怪、執拗,耳聾後更是神經緊張得要命。
最後他給他開戶的那家瑞士銀行打了個電話,獲悉預定發給他的那筆一萬英鎊工資已有一半匯到了他的賬戶上。錢是由漢德爾茲銀行一個匿名主顧寄來的,他明白這人一定是恩丁。對於只匯來一半工資這一點,他只是聳聳肩。合同還剛剛開始執行,只付給他一半工資是很正常的。他深知曼森公司野心勃勃的計劃及其迫不及待地期望金巴總統倒臺的心情,因而相信剩下的那一半工資將會隨著行動的進展轉到他名下。
「你找到我讓你查尋的那個人了嗎?」他在說明身分後詢問道。他曾告誡過弗拉明克,通話時一定要非常謹慎。
直到下午四點半鐘才寫完報告,此時他已饑腸轆轆了。自從上午九點在從漢堡飛往倫敦的客機上吃過一頓漢莎航空公司供應的點心外,他片食未進。他東翻西找,在冰箱裡發現了半打雞蛋,於是胡亂攤成一個大蛋餅,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上床小憩了一會兒。
「好的,」朗加拉蒂說,「就這些嗎?」
「您一定要緊對著她的助聽器大聲喊才行,她聾得就像根柱子。」在一旁陪著這位老太太的女僕對他說。
「你說香儂下週大部分時間都將在海外嗎?」當恩丁走進辦公室時他問。
「唔,當然,一切還在籌備階段,我才開始幹了十天。但已初見成效了。我打算到第二十天時把所有的貨都訂好,這樣就有四十天時間把這些東西買來。然後再花二十天時間把所有的物資都集中起來,平平安安地悄悄弄上船。如果一切都能按部就班,那麼第八十天船就可以揚帆起航了。順便說一下,我很快就需要大筆款項了。」
「正是此人。我可不願讓贊格羅未來的總統從我手裡滑掉。你下週就動身,去波多諾伏拜訪一下這位上校,對他說你就是博馬克貿易公司的全權代表,由於公司對他的才智和辦事能力印象極深,因而願意聘請他作為公司的西非顧問。別擔心,他絕不會過問博馬克公司是怎麼回事,更不可能理會你是不是這家公司的代表。如果我對這種傢伙沒有看錯,那他肯定會對這筆可觀的工資垂涎欲滴,假使他眼下手頭拮据,更會欣喜若狂。
「麥卡利斯特夫人,這些不必由您付錢,」他說,「公司會出這筆錢的。但首先公司一定要再次興旺起來,這就意味著需要新的投資。我的朋友們將會投進大量的……」
「他手邊是否還有我們上次會面時我對你提到的那種貨?」
「我知道,電報收到啦。」香儂在電話裡高喊道。
「她總是聽您的吩咐。」他試探著說。
「他願意商談這筆生意嗎?」香儂問。
「巴頓太太,這對您來說可算不上是什麼生活。」
「他們從未想到過要紀念他。」她顫巍巍地說,「m.hetubook•com•com你知道我曾努力過,我給當局寫過信,說明建塑像的錢由我出,可他們卻回答說沒有放塑像的地方,沒有地方了。他們建立了那麼多塑像,卻不肯為我的伊恩建一個。」
「好吧,」恩丁答道,「我回去磋商一下,再給你在比利時銀行的賬戶匯去二萬英鎊,這筆匯款可以由我打電話通知瑞士銀行照辦。這樣,你一旦要錢用,幾小時之內就能給你匯到。」
「她根本就不明白您的好主意,索普先生,甚至一點兒沒弄懂您提出的建議——要為客廳牆上掛著的那個老妖怪設立塑像。」
晚上九點,他請這位伊拉克大使館的外交官吃了頓昂貴的晚餐。當這個德國軍火商遞過一個內裝價值一千英鎊的西德馬克的信封時,晚餐的費用就顯得更大了。作為交換,他也從對方手中接過一個信封,並且看了看裡面的東西。這是一張伊拉克大使館公用箋,寫給任何可能與信中內容有關的人。信中宣稱,寫信人作為伊拉克共和國駐英國大使館的一名外交官員,奉本國內務治安部之命,授權委託約翰.施林克爾先生前去洽談購買四十萬發九毫米標準子彈運回伊拉克,以補足國內警察部隊的庫存。信由外交官本人簽名,蓋著帶有伊拉克國徽的大印,這枚大印一般是放在大使私人寫字檯上的。
午飯剛過,詹姆斯.曼森爵士便把西蒙.恩丁召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已看完香儂的報告,並且欣然為香儂執行計劃的速度感到驚奇,香儂提出的這個計劃已經比原定方案提前十二天了。他已看過賬單,對所有的開支都表示同意。更令他高興的是馬丁.索普打來的長途電話,後者昨晚花了半夜時間和今天幾乎一個上午與一個保險業經紀人一道辦事。
她幫助老太太站起身來,挽著她出了客廳,走向裡屋。客廳門口開著,索普聽得見女僕吩咐她的主人上床時冷冰冰的口吻,以及老夫人吃藥時發出的埋怨聲。
「沒有。」
無論怎麼說,索普認為這在價格上還是便宜的。更重要的是,全部交易辦得神不知鬼不覺,任何文件上都沒有索普的大名。養老金是由一位律師出面購買的,事後又分明給了有關的律師們一筆錢,以封住他們的嘴巴。至於巴頓太太,索普堅信她絕不會走漏半個字的風聲,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事兒辦得甚至完全合法。
詹姆斯.曼森爵士以每股二先令的價格購進了這三十萬股票,總共是三萬英鎊,雖說當時這些股票在交易所的報價只值每股一先令一便士。他另外還花費了三萬英鎊,是那天上午一下子從三個銀行賬戶裡提取的現金,這筆錢一小時後又存進了一個新賬戶,買下了一筆終身養老金。這些養老金足夠巴頓太太無憂無慮舒舒服服地安度晚年了。
索普無可奈何地苦笑著,愁容滿面地說:「看來我好像是失敗了。不過您知道,她手中的股票幾乎分文不值,除非公司能在一個新的管理班子經營下東山再起。那樣的話,就需要投資大量的鈔票,而這正是我的夥伴準備投進去的。」
「算不上。」她簡短地答道,「但是,我至少得有個立足之地,不愁衣食,可以活下去。一個人總得為這些付出點代價呀!」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看樣子,她進棺材前只對一件事感興趣,但不是鈔票。她有得是錢。這位夫人是個蘇格蘭大地主的女兒,陪嫁的地產超過現金。這樁婚事毫無疑問是兩家父母做的主。其父死後,她繼承了全部地產。當時那還是大片大片荒無人跡的沼澤地,可如今已成了漁獵場。過去二十年裡,前來捕魚打獵的城裡人繳給她的租費,使她發了一小筆財。她還把那片地一塊塊地售給工廠主們,賺了一筆更大的錢。當然,這些都是她的代理人替她張羅的。她目前有一筆相當可觀的利息足可維持生活。我懷疑那兩個碰壁的傢伙除了提出給她一大筆錢外,什麼也沒想到。其實,她對鈔票根本不感興趣。」
香儂轉過身來對著杜普里。
「您願意再喝杯茶嗎?」她問。接著,她一面倒茶,一邊平靜地說:「哦,是的,她總是按我告訴她的去做。她得依靠我,她知道這一點。假使我離開這兒,她就再也找不到人侍候了。如今這種世道沒人願幹這種活,誰也難以忍受和這種老東西混一輩子。」
「真是太令人難過了。」
他們分手時已是深夜了。這個德國佬來不及趕回漢堡,於是就在倫敦下榻,次日清晨才離去。
杜普里還說,他已跑了好幾家賣靴子的商店,可始終沒能找到他要買的那種帆布靴。本週餘下的幾天中,他打算再繼續找找看,並準備下週開始採購貝雷帽、背袋、背包、各種背包帶和睡袋。香儂建議他立刻著手與他的第一個出口代理商連繫,盡快把內衣和軍上衣作為第一批貨運往馬賽。香儂還答應,兩天內一定從朗加拉蒂那兒要到馬賽那家出口代理商的姓名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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