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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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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三

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三

他設法打聽出博比還有一份尚未過期的贊格羅外交護照,這是贊格羅國防部長——金巴的表兄一次出訪時賜給博比的禮物。
在他付清計程車費跨入別墅前,門衛從頭到腳仔細地搜查了他的全身。走進院內後,他認出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這是他將拜會的那個人的貼身隨從之一。
香儂走後,本尼.朗貝爾考慮了一會兒他該怎麼辦。最後決定還是先弄到證書,把剩下的錢拿到手,再去向夏爾.魯報告。
「星期三我來這兒找你,」香儂繼續說道,「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在巴黎,」香儂說,「那個我打算看樣品的商人……」
「謝謝,這我知道。」香儂回答說,「彈匣怎麼樣?您有數,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弄得到的。」
香儂剛掛上電話,旅館接線員立即又通知他倫敦一位名叫杜普里的先生來了電話。
「自然,自然。」索普說著便站起身來伸出手去。達格利什忍痛把股票遞給了他,那副神情,好像這些股票是屬於他的。
第二天上午十點十五分,香儂的房間裡響起了馬克.弗拉明克打來的電話鈴聲。
「好吧,克里斯廷,我親愛的,那簡直是妙極了。行,我星期一和你會面,再見。」她對著話筒講完這幾句後掛上了電話。
他們互相問好後,香儂問:「你是否連繫好海運代理商?」
他把槍弄回到他父母於五〇年代中期逝世後留給他的一座鄉下別墅裡,藏進汽車庫的地板下。此後,他不斷見機行事,售出了一批批槍枝,就這樣「出空了」他的一半藏貨。
「清楚了。」弗拉明克應聲道。不過看樣子,他還沒有弄懂香儂的意圖,「都明白了。」
香儂給大家倒上咖啡後便單刀直入地談開了交易。小馬克坐在旁邊靜聽著,一言不發。
布歇緩慢地點了點頭。由於脖子太粗,他沒法把頭點得更快些。
「迪福特海運出口代理行。」朗加拉蒂逐字報了出來,然後又講了地址,「叫他們把貨直接發往代理行,註明是朗加拉蒂先生的財產。」
說來莫名其妙,這個膽小如鼠的小個子卻頗得德納特的青睞,居然能在司令部裡混了份差事,一天也沒上過戰場。這份差事他倒幹得蠻出色,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了他那一技之長。他是個偷雞摸狗的大師,彷彿自有妙術,能從沒有雞的地方奇蹟般地變出雞蛋,沒有酒的地方弄出威士忌。像他這種人,無論在哪個部隊的司令部裡,都能大顯身手,並且是大多數司令部裡必備的天才。就這樣,他在第六突擊隊裡混了將近一年,直到一九六七年五月,他察覺出施拉姆的第十突擊隊正在密謀策劃一次迫在眉睫的反對剛果政府的兵變,他本能地預料到——後來果真如此——德納特的第六突擊隊可能會被拖進這場叛亂。屆時所有的官兵,包括司令部的參謀人員在內,都將捲入戰鬥。對本尼.朗貝爾來說,這便是他立即脫身另謀出路的時候了。
本尼計算了一下,按目前的兌換價格,這筆錢剛好超過一萬一千法郎。
「好吧,爸爸。」她又向寫字檯上的文件瞥了一眼,可惜字太小,看不清楚,隱隱約約地只能辨出是一行行的數字,唯有標題倒還能認出,是關於採礦價格的。就在這時,她父親扭過頭來看著她。
博比是個笨重的巨人,看上去凶狠、殘忍,一雙手又粗又大。恩丁對此很欣賞。至於此人上臺後,帶給贊格羅人民的肯定將是和金巴統治時期同樣深重的災難,他並不放在心上。他千里迢迢來到這兒,只是為了尋找一個願將水晶山的採礦權拱手交給博馬克公司以換取一筆巨款的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博比是他理想中的人物。
香儂退後一步,說了聲:「請進。」
香儂放下了槍。
「明天上午十點到十一點之間給我來個電話。」香儂說完後放下了聽筒。
兩封信都是從布魯日郵局用限時掛號寄走的。
「我一定閉口不提,真的。」本尼辯護道,「你拿出一千英鎊,四天後我把證書交給你,對誰都不說。」
正當他注視著窗外的景色,感到冷氣機散發出的絲絲涼氣已慢慢地吹乾了身上汗溼的衣衫時,忽然聽見房門輕輕推開,背後傳來涼鞋走在地上發出的微響。他轉過身來。
魯轉向托馬德。
「先得讓我知道要買什麼船,船主是誰,我會從瑞士銀行直接匯款給你的。」
「他同意了你的約會並且準備帶上樣品。」比利時人說,「你需要我也參加嗎?」
「不,我就在這兒見你。」他說。然後他給了朗貝爾這家旅館的名稱,他寧願在公共場所會見這小子。但令他驚訝的是,朗貝爾不但一口答應了,而且話音中還夾有幾分興奮。看來這筆交易似乎有點什麼地方不大對勁,不過他卻吃不準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當然,他根本沒料到,這個巴黎小無賴高興的是弄到了一件日後可以賣給夏爾.魯的情報。
弗拉明克停了一會兒,彷彿在回憶。
香儂滿意地點點頭。他深信艾倫.貝克完全可以不露馬腳地在頭一處空白填上自己的名字,作為多哥政府授權的買主;而在另一處填上南斯拉夫,作為擬議中的賣方。他掏出五百英鎊欠款交給朗貝爾後,便揚長而去。
香儂和英國歐洲航空公司連繫了一下,給自己預訂了一張下星期一早晨飛往馬拉加的機票和一張未訂具體時間暫不付款的回程票。然後他給塞姆勒拍了份電報,將自己到達馬拉加的時間和班機航次告訴了對方。
「你現在急需多少錢?」恩丁問。
兩張紙中有一張是空白的,落款處有簽名及使館的印章。另一張是一封信,寫信人聲稱多哥政府授權……正式向……政府提出申請,購買列於附表上的全部軍火。信末照例是老一套的保證,寫著諸如「所購武器僅限本國軍隊使用,絕不轉讓他方」之類的老生常談。信的落款處也有個簽名,並蓋有多哥共和國政府的大印。
兩人在房前臺階上離別時,再次握了握手。然後香儂走下臺階,來到正在等待的汽車和熟睡的司機旁。
「唔,我已和他連繫上了,他準備和你碰個頭,當面商談價格和條件。」馬克.弗拉明克答道。
香儂真是累極了。一連串緊張的旅行所帶來的疲勞,晝夜不眠,無休止地在機場和旅館之間的奔波,各種各樣的談判和會晤,使他耗盡了精力。在乘車駛向機場的途中,他兩天來第一次合上眼。在飛回巴黎的班機上,他也昏昏沉沉地打著盹兒。不過,由於飛機一路上停得太多——在上沃爾特的瓦加杜古停了一小時,毛里塔里亞一小時,馬賽又停了一小時——他根本沒能睡好。回到巴黎布爾歇機場時,已近下午六點了。第十五天過去了。
日落前不久,上校鬼畫桃符似地在合同末尾草塗了幾筆,權作簽名。其實眼下他這個簽名意義並不太大,只有等以後時機適當時方會告訴他,博馬克公司努力把他弄上臺是為了換取採礦權。恩丁估計,今後只要價格適宜,博比是不會吹毛求疵的。
「如果這些槍現在仍還保護得很好,我願意買下一百支。和-圖-書」香儂說,「不用說我肯定將用現金付款,無論您要哪種錢都行。所有您提出的與交貨有關的合理條件我們都將接受,我們還希望您能對此事絕對保密。」
她剛拿起寫字檯旁的電話聽筒,無意中瞥見寫字檯吸墨紙上散放著一疊文件,最上面壓著文件夾。她瞟了一眼封面上的題名,忍不住信手翻開看了看,誰知第一頁上赫然跳入她眼簾的竟是香儂的大名。她不由得一怔,握著手中仍在嗡嗡作響的電話聽筒陷入了沉思。
布歇先生全身上下唯一與這堆融為一體的肉團有點不協調的是他的腦袋。這腦袋頭頂尖,下端粗,深深陷進衣領裡,消失在視線之外。令人欣慰的是,他面頰兩側垂下來的肥肉總算穩穩地被兩肩托住了。過了好半天,香儂才相信此人確實有兩條胳膊,其中一條還拎著個約有五英吋厚的樣式時髦的皮箱。
恩丁冷冷地看著他。
「太好了,」他最後叫道,「第一批四箱貨我已準備好了,現在存在出口關棧裡,我這就去讓他們把貨發走。哦,順便說一下,我已找到那種靴子了。」
當香儂進入夢鄉時,西蒙.恩丁正坐在飛往非洲的客機上。他星期一早晨搭頭班機來到巴黎後,立即坐上計程車直奔位於維克托.雨果大街的達荷美駐法國大使館。他在那裡填了份冗長的表格,申請領取為期六天的旅遊簽證。星期二下午大使館領事辦公室下班前,他拿到簽證,趕上了取道尼亞美飛往波多諾伏的夜航班機。假使香儂知道恩丁此刻正飛往非洲,他絕不會特別驚奇。他猜測流亡上校博比肯定將在詹姆斯.曼森爵士的這場鬧劇中扮演某個角色,這位前贊格羅陸軍司令,早就在那兒等候已久了。但是,假如恩丁聽到香儂剛剛去非洲同一個地區祕密拜訪過那位將軍,那他當夜在法航公司這架DC—八型客機上就甭想睡成覺了,儘管他為了能在飛機上做個好夢已吞下了好幾顆安眠藥片。
「支付工資需二千英鎊,買橡皮小艇和引擎需四千英鎊,買槍要四千英鎊,子彈要一萬多英鎊,總數超過了二萬英鎊。你最好一次給我三萬英鎊,否則我下週還得來找你。」
鄧肯.達格利什.西尼爾先生的模樣與舉止和他這間辦公室簡直相稱極了,而他這間辦公室看上去彷彿就像當年宣讀沃爾特.司各脫爵士遺囑的地方。
「真是太奇怪了,她事前居然沒和我商量。」他鬱鬱寡歡地說,「通常都是由我負責她所有的金融事務,我是她財務方面的全權代理人。」
星期六早晨,郵差送來一封來自西班牙南方馬拉加的急件。這封信信封上雖寫著「基思.布朗收」,但信首的稱呼卻是「親愛的貓兒」,原來這是庫爾特.塞姆勒的來信。他扼要地說明已找到了一條船,是條由二十年前在英國出廠的漁輪改裝的遊艇,船主是英國人,船是在倫敦登記註冊的,掛著英國旗,全長七十英呎,載重八十噸,船中央有個大艙,腹部還有個小艙。雖說這是條私人遊艇,但可以重新登記為沿海貨船。
「那麼不要開這輛車上布魯塞爾,另租一輛車,你自己來駕駛,在半路接上他。聽清了嗎?」
「敲竹槓。」香儂用法語說道。這是他在剛果時學到的許多法文俚語之一,雖說即使是在最高級的《拉魯斯法語大詞典》中,也未必能查到這個詞,「我出一千英鎊,這已經高於行情了。」
香儂搖下兩側的車窗,靠在座位上。他用力嗅著潮溼的空氣和棕櫚樹的芳香,欣賞著嫋嫋升起的炊煙和條條土褐色的緩緩流動的小河。還在機場時,他已按作家給他的號碼打了個電話,得知那個人正在等候他。正午前不久,汽車駛下公路,來到一座鄉村小別墅的後院。
「才五個?」香儂佯作吃驚地問,「太少了,至少十個。」
在月薪五百英鎊的誘惑下,上校先生笑嘻嘻地接受了博馬克公司西非顧問這一職稱。他裝出一本正經的神態,端詳著恩丁帶來的合同。然而,他對面的英國客人早已饒有興趣地注意到,當博比翻到合同中他故意倒著裝訂的第二頁時,臉上竟沒有絲毫驚訝的神情。看來這傢伙不是個「睜眼瞎」,便是個基本上目不識丁的文盲。
第二天晚上,香儂坐上午夜的班機前往非洲。星期一破曉時分,飛機降落在目的地。
那一天晚上,香儂投宿在距巴黎市中心第八區馬德萊娜大街不遠的一家旅館裡。以往來巴黎時,他總是下榻在蒙馬特爾旅館,但由於那兒的人都知道他叫卡洛.香儂,而如今他的護照上卻寫著基思.布朗,所以他只好放棄了那家住宿地點。不過,現在這家普拉扎—絮里倫旅館條件也不錯。他住下後,洗了個熱水澡,刮了鬍子,打算出去吃頓晚飯。他已打電話給附近一家他最欣賞的馬扎格蘭餐廳,預訂了席位,餐廳老板娘米歇爾太太答應一定照他喜歡的那種方法替他做一個木犀肉片,配上一盤涼拌菜和一碗下飯的美味濃湯。
總機接通盧森堡後,斯坦恩先生的電話正占著線,香儂沒有等,乾脆告訴總機,他過一會兒再打。一小時後,他又要了斯坦恩先生的電話。
布歇首先跨進房內。他稍稍側過身來,像個裹著灰色海狸皮外套的大圓球似地滾過房門。馬克緊跟著他,對香儂擠擠眼做了個鬼臉。隨後大家握握手,互作了介紹。香儂伸手示意請布歇坐在那張圈椅內,但對方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看來他倒是挺明智,準是從過去的教訓中得知,若是坐進一張周圍有扶手的圈椅內,就再也甭想抬起身來。
蒂龍控股公司籌資開張會議比香儂所能預料的還要短。會開得迅如閃電,彷彿還未開始就已完結。當他走進斯坦恩先生的私人辦公室時,蘭先生和一個小合資人已就坐了。沿牆還坐著另外三個人,香儂後來才清楚他們原來就是在場的三位財會公司股東各自的祕書。既然成立控股公司所需的七個股東都有了,斯坦恩先生五分鐘內就把公司成立起來。香儂遞過上次欠下的五百英鎊,斯坦恩先生於是便分發了一千股股票。除香儂外,在場的其他六人各拿了一股,簽過名後又全部轉交給了斯坦恩先生,由其保管在公司的保險櫃裡。香儂收下了餘下印在一張紙上的九百九十四股,並簽了字。他把這張股票塞進衣袋。公司章程和備忘錄是由董事長與公司祕書簽名發出的,副本以後將呈交給盧森堡大公國企業登記所存檔備案。接著,三個祕書各自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工作去了。董事會的三位董事留下開會。他們一致贊同公司經營方向,全部會議記錄只有一張薄紙。公司祕書宣讀了一遍,董事長簽上名,就此,萬事大吉,蒂龍有限控股公司便算正式宣告成立。
「不錯,不錯,我的委託權當然無力約束她行使自己的權利。」
老律師又嘆了口氣。
香儂讓弗拉明克開車將他送到布魯日。然後他留下弗拉明克在一家咖啡館裡等著,自己去了銀行。古桑先生吃午飯去了,因而香儂轉回來和弗拉明克一起在中央廣場上的一家小飯店裡吃了一頓午餐。二點三十分,香儂又走向那家銀行。
「二十四小時。」他一面想,一面拉起一等包廂臥鋪的窗簾,遮住了窗外皇家十字車站月臺上m.hetubook.com.com的景色。二十四小後事情就能辦好了,可以順順當當地把股票帶回倫敦。三週後博馬克公司董事會裡將會出現一個新成員,一個事事聽從他和詹姆斯.曼森爵士旨意的代理人。馬丁.索普把手提箱壓在他的枕頭下面,舒舒服服地在鋪位上躺好,注視著天花板,心情舒暢極了。
和絕大部分天真稚氣的女孩子一樣,朱莉婭在中學時代也曾做過不少迷人的美夢。那時,她晚上躺在寄宿學校的床上,暗中想像著,自己如何成為創下無數驚心動魄的業績的巾幗英雄;如何在驚險絕倫的情況下,奮不顧身地救出了那個她所愛慕的男子,使之脫險,從此博得了對方堅貞不渝的愛情。但是和大多數女孩子不同,朱莉婭從未真正成熟起來。由於香儂不斷從她口中打聽有關她父親的情況,她早已想入非非,充當起女間諜的角色來,盡力為情人刺探父親的情報。遺憾的是,她所了解的父親,要麼是個溺愛女兒的慈父,要麼便是個枯燥無味的老人,對於他的事業和工作她全然不知。然而,此時此地,就在這細雨紛霏的星期日上午,她的機會來了。
使他大為驚訝的是,他竟被允許離開了。
她吃了一驚,丟下手中文件夾的封面,一步跨回三英呎外的電話機旁,對著根本沒有聲音的話筒喋喋不休地聊開了。這時,她父親就站在門外。
「那你現在準備幹什麼呢?」他嚴厲地揶揄著問。
他翻來覆去地仔細檢查著四份由麥卡利斯特夫人簽字、巴頓太太連署的股票轉讓契約,並已嘖嘖地低聲嘆息了好幾聲「唉!」。至於他投向對面這位比他年輕一些的倫敦人的目光,則更是顯得滿腹狐疑。顯而易見,他很少見過一家蘇黎世銀行的保付支票。他用食指和拇指捏著這些支票仔細地看來看去。當他終於開口說話時,卻又重新看起了那四份契約。
老律師緩緩站起身來。
朱莉婭.曼森走出了書房門。她在門外停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敢肯定,即便是馬特.哈內在此,也不見得比她表現得更內行了。
他在信末說明他正住在馬拉加的帕拉西旅館,讓香儂把前來看船的具體日期通知他。
「不行,你現在看不到,彈藥、小艇、引擎等等都還沒買,火箭筒、迫擊炮、自動槍也都在訂貨階段。全部東西都得用現金預付,我在第一份報告裡就向你的同事解釋過此點。」
「您幹嘛不肯扔下這些討厭的例行公事,去幫我馴馴那匹坦帕萊恩呢?」她問父親道,「雨馬上就會停的,我想出去騎騎馬。」
對方看見他後,朝他點點頭,臉上泛起了一絲明顯的笑意。然後,他領著香儂走到院子裡三棟房屋中的一棟,把他引進一間空蕩蕩的客廳。香儂在裡面獨自等待了約莫半小時。
這個小無賴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
香儂考慮了一會兒。
「那你下午三點上我家來。」朗貝爾說。
「如果你和你的同事打算買下一家看中了的企業,並打算將它歸蒂龍控股公司所有,請你來此把與購款相符的支票交給我們,再將那家企業的全部資產分成若干每股為一英鎊的股票,其餘手續由我們來辦。」
然而,星期五晚上當這個科西嘉人打來長途電話,告訴他次日或者星期天「貓兒」香儂將來他家拜訪時,他還是大吃一驚。他聽說過香儂,但更加清楚夏爾.魯對這個愛爾蘭雇傭兵的刻骨仇恨。而且,他早就從巴黎雇傭兵圈子裡流傳的小道新聞中獲悉,一旦香儂在巴黎露面,魯願出錢收買任何有關他的具體行蹤的情報。可是,經過一番盤算後,本尼還是同意在家中會見香儂。
第二天上午十點剛過,小馬克.弗拉明克陪著一位自稱為布歇先生的人敲響了香儂的房門。當他打開房門時,發現他眼前的這兩個人活像是一對喜劇演員。馬克是個巨人,高出身旁的同伴整整一個頭,肌肉發達,強健有力;布歇先生則胖得離奇,一身肥肉,不由得使人聯想起馬戲團的小丑和遊藝場的雜耍演員。此人好似個皮球,四周勻稱得猶如孩子們玩的那種上下左右不分的圓形玩具,只有靠近細看,才會發現在一大團脂肪下面還有兩隻穿著擦得鋥亮的皮鞋的小腳,那堆肉的下部,像是有兩根粗粗的柱子。假如這傢伙站著不動,準會被人當成是一整塊肉團。
索普暗中輕蔑地想到,毋須多言,鄧肯.達格利什的其他主顧,也正是根據他這種混賬建議才死抓住那些一錢不值的證券不肯出售。然而,他臉上仍保持著彬彬有禮的神態。
塞姆勒還提到這條船目前正以二萬英鎊的價格拍賣,船上有兩個船員可以留用。至於另外兩個船員,他相信完全能夠找到有經驗的老水手代替。
恩丁站起身來。
「好吧,我有把握弄到那份『最終使用人證書』。」當香儂談完此行的目的後,本尼開口道,「我的老關係還在巴黎,你瞧,我和他是常來常往。」
「喂,你自己房間裡不是有支分機嗎?今後有什麼私事用那個分機打。」
「一萬五千法郎。」
兩位董事和香儂打了招呼,握握手,便先告辭了。只有斯坦恩先生將他陪送到門邊。
「啊,是布朗先生哇,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看在什麼時候開會?」聽筒裡傳來了斯坦恩先生的聲音。
布歇喘著粗氣把帶來的黑色手提皮箱拎上膝蓋,掏出鑰匙打開鎖,扳開鎖扣。他揭起箱蓋,坐在那兒把箱子向前推了推。
「您知道,從前就有人找到麥卡利斯特夫人,也是為了買下這些股票。她過去總認為這種事應當與鄙人的事務所商量一下,而我也總認為應當勸告她不要出售這些證券。」
香儂無需布歇來對他囉嗦這種槍的知識。就他自己的觀點而言,他覺得以色列製造的Uzi型卡賓槍性能更好些,可那種槍太重了。施邁塞爾型自動槍比起斯坦式衝鋒槍要好得多,完全可以與剛問世不久的英國斯特林式衝鋒槍媲美,任何一種美國卡賓槍,蘇聯、中國的衝鋒槍與之相比都要大為遜色。而且,眼下Uzi型卡賓槍或者斯特林式衝鋒槍幾乎無法弄到手,即使能弄到,也不過是已經用過的轉手貨。
還在太陽落山時,他們就已定下了基本方案。接著又連夜修改計劃,直到凌晨三點時才最後完成。將軍隨後召來汽車,送香儂趕回海邊的機場,搭乘黎明時分的班機返回巴黎。
「至於說這些槍的保養狀況,先生,它們全是嶄新的,槍身上仍塗著出廠時的潤滑油,一支支分別密封在油紙包裡。不錯,這些槍的確是三十年前的產品,但儘管歲月流逝,也許它們今天依然當之無愧為有史以來最好的自動武器。」
「閣下,我來找您是因為需要點東西,另外,還有些事我想我們應該一起商談一下,是我頭腦深處的一個主意。」
「您替我弄到那份證書了嗎?」他問朗貝爾。
比起西歐那些繁華的都市,他對非洲要熟悉得多。眼前的景象使他感到無比親切:熟悉的聲音和氣味,沿著路邊不慌不忙地逛向市場的村民,一行行頭頂著葫蘆和裝滿雜物www.hetubook.com.com的包袱的魚貫而行的婦女們。
這真是一件精緻的武器。香儂的手輕輕地滑過藍光閃閃、光滑的金屬槍身,握住手柄,覺得正合手。他放下折疊槍托,固定好後連拉了幾下槍機。然後掉過槍口,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槍膛,槍管內毫無使用過的痕跡。
恩丁操著一口這個地區通行的語言慢慢地向博比講解著合同裡的幾項條款,這種語言是在法語的基礎上加進一些洋涇濱英語構成的。博比邊聽邊神色莊重地點著頭,布滿血絲的小眼睛貪婪地緊盯著合同。恩丁強調了,今後兩三個月內博比只准待在家中或在住處附近活動,直到他下次前來拜訪。
「這是支樣品。」布歇氣喘吁吁地說,「當然,我擦淨了槍上出廠時塗的油脂,只抹上一層薄薄的槍油。其餘的槍全一樣,根本沒人碰過。」
「不過,達格利什先生,這可是她親筆簽署的呀!」索普堅持道。
「少跟我來這一套,哈里斯,想和我較量的人倒不少,可沒有一個占過便宜。喂,買船的事兒到底怎麼說?」
「要多少錢?」香儂直截了當地問。
朗貝爾正準備提出異議,隨即意識到那樣並無用處,香儂根本就不信任他。
他匆匆披上夾克,趕去吃那頓早已安排好的晚餐,準備回來後再好好睡上一個盼望已久的痛快覺。
就在他坐的飛機在巴黎降落時,馬丁.索普剛剛坐上開往格拉斯哥、斯特林和珀斯方向的火車臥鋪。他到珀斯後再換車去敦提,達格利什律師及其創立多年的事務所就坐落在那個城市裡。索普隨身所帶的手提箱裡放著上週末由麥卡利斯特夫人簽名、巴頓太太連署的契約,還有蘇黎世茲溫格利銀行簽發的四張支票。每張支票金額七千五百英鎊,可買七萬五千股麥卡利斯特夫人在博馬克公司的股票。
這條船名叫「摩.伊.奧巴特洛斯號」。
原來,二次大戰時布歇先生是個比利時黨衛軍隊員,在那慕爾黨衛軍兵營裡當廚師。與如今相比,他年輕時要瘦得多。由於天性好吃,見到食物便垂涎三尺,布歇很早就毅然投身於廚師這一行業。然而,命運卻偏偏和他作對:因為他做菜時自己嘗進肚裡的比留給大家吃的還多,結果弄得他在二次大戰前三番五次地丟掉工作。大戰給比利時帶來的饑荒,使得他跑到了駐紮在那慕爾的比利時黨衛軍部隊伙房裡工作。年輕的布歇當時盤算,只要進了黨衛軍,他準保能吃個痛快。一九四四年的一天,當德國軍隊匆匆從那慕爾兵營撤回本國邊境時,他們的一輛滿載著嶄新的施邁塞爾型自動槍的卡車開出軍火庫後突然拋了錨。當時情況一片混亂,德軍根本無暇修理,他們忙把槍卸下,藏進附近一個地堡,臨走時炸毀了出入口。躲在一邊的布歇,親眼看到了這一切。若干年後,他重回那兒,用鐵鍬鏟走了堵住地堡出入口的碎石塊,悄悄地運走這上千支槍。
她沒有立刻答話,而是伸出兩條柔軟的胳膊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脖子,親吻著他的兩頰。
香儂將土倫那家代理行的名稱和地址報給他聽,杜普里記了下來。
「蒂龍控股公司的成立會籌備得怎麼樣啦?」他開門見山地問。
「行,我星期四夜間或者星期五早晨到達比利時。告訴他一下,我建議星期五上午早飯後,在機場附近我住宿的假日旅館裡和他會晤。」
「是的,我昨天就到手了。真走運,我的那個熟人星期一值班,那天晚上我和他碰了面,昨天傍晚他把證書辦好給了我。你什麼時候要?」
「一個流亡在外窮途潦倒的人,是沒有多少東西可以給你的。」將軍答道,「不過,我還是願意聽聽你的主意。如果我記得不錯,你過去倒是有過不少妙主意的。」
「他在扯謊,」香儂想到,「他手下根本就沒有人。他就是貨主,完全是獨行其事。」
「因為這些討厭的例行公事恰恰就是我們的衣食所在。」他回答說,「不過,無論如何我總是要幫你去擺弄一下那匹馬的。你稍等一會兒,我過幾分鐘就到馬廄去找你。」
寄完信後,弗拉明克開車帶著香儂來到奧斯坦德。他倆在港口附近的一家酒吧喝了兩杯啤酒,香儂給自己買了一張當天晚上到英國多佛的單程火車輪渡票。
「那位先生是否見過那輛車?」
午夜時分,火車載著他回到倫敦維多利亞車站。星期六凌晨一點,他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臨睡前他辦的最後一件事是給恩丁發了份電報,告訴對方他已返回,有必要盡快和他見面。
香儂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
「辦好了。」科西嘉人答道,「是土倫一家首屈一指效率極高的代理商,他們在港口有自己的存放物資的關棧。」
「我一定立即派出我的祕密特使。」將軍答道,「二天後,你需要的人肯定在那兒。」
「行。欠我的錢帶來了嗎?」
他那一晚獨自吃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餐,早早休息了。明天是星期日,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他聽說朱莉婭.曼森已和她父親一起去格洛斯特郡鄉下的別墅了。他坐在那兒喝著白蘭地和咖啡,陷入了沉思,心中暗暗計劃著下幾週的任務,盤算著進攻贊格羅總統府的情景。
香儂這時還沒起床,一夜好覺使他舒服了不少。他按鈴要侍者送來早飯,然後按老習慣洗五分鐘的淋浴。四分鐘是熱水,最後六十秒用冷水沖。當他洗完澡走進寢室時,看見咖啡和香腸捲餅已經放在牆邊的桌上了。他拿起床頭的聽筒掛了兩個電話,一個是打給巴黎的本尼.朗貝爾,另一個是盧森堡的蘭—斯坦恩公司的斯坦恩先生。
「今天下午。」香儂答道。
「好啊,香儂少校,又見面啦。你難道就離不開我嗎?」他和過去一樣開著玩笑。他倆握手時,香儂笑了笑。
第二天破曉,恩丁已經坐上另一架飛機,取道巴黎返回倫敦了。
「我可以做出安排,向你們提供一批這種類型的武器。」他小心翼翼地說,「確實不假,我們無法為這批槍枝弄到出境執照。有鑒於此,我手下的人不得不隱藏起自己的身分。我們可能達成的任何交易都必須是現金買賣,並且要確保我手下人的生命安全。」
星期日上午九點左右,朱莉婭.曼森決定給香儂的公寓掛個電話,看看她這位情人是否在家。屋外,連綿不斷的春雨像是一層細細密密的薄幕,罩住了格洛斯特鄉間的景色。她原希望能騎上父親一個月前送給她的那匹駿馬,在別墅四周她家遼闊的領地上盡情地馳騁,藉以抒發她懷念心上的人兒時胸中奔騰蕩漾的激|情。不幸,這場綿綿春雨使她的計劃成了泡影,她只好在這幢寬敞的古宅內逛來蕩去,聽母親嘮叨為慈善事業捐款的義賣市場和孤兒救濟會的事情。再不,她就乾脆靜靜站在那兒,呆望著花園裡漸漸瀝瀝地落個不停的雨水。她父親剛才一直在書房裡工作著,但幾分鐘前到馬廄那邊和馬夫談話去了。她估計這時如果用過道裡的那部分機打電話,準會被母親聽見。於是便溜進空無一人的書房,打算用安裝在那裡的分機給香儂掛個電話。
「我只給你二萬英鎊,」他說,「如果錢不夠,你隨時可以和我連繫。順便說一下,我想看一看你買的東西,全部加和*圖*書起來你一個月內將花我五萬英鎊了。」
「那麼,如果您能就此交出這些股票以使我能及時趕回倫敦,鄙人將不勝感激。」
「你要是對這筆交易走漏一星半點風聲,我就像宰小雞那樣扒出你的五臟六腑。或者更痛快些,我會叫朗加拉蒂動手的,他準會剝掉你的皮。」香儂嚇唬說。
「明天下午吧!」香儂答道。兩人商定會議明天下午三點在斯坦恩先生的辦公室裡召開。香儂讓旅館替他為明天上午九點左右從巴黎開往盧森堡的快車訂張票。
「我能看一看槍嗎?」他問。
在離覆蓋著石南草的蘇格蘭丘陵地帶六千英哩之外,波多諾伏住宅區一幢租來的小洋房裡,西蒙.恩丁此時正和又高又胖的博比上校坐在一起。他是上午坐飛機來到的,就住在機場飯店。飯店的猶太人經理幫他查到了這位處境窘困的前贊格羅上校的住宅。
「沒有。」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准你開著買來的那輛貨車上這兒來嗎?」香儂問。
在這個法國雇傭兵的寓所裡,魯、亨利.阿蘭以及雷蒙.托馬德一起商議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魯最後作了決定。
當天下午恩丁在信箱內發現了香儂的電報後打來了電話,大約在晚餐前後兩人在香儂的公寓裡見了面,香儂向恩丁遞上了第三份長長的情況匯報和支出賬目表。
「買了。什麼事?」
「布歇先生,也許我的同仁業已向您提過我叫布朗,是個英國人。我此行是受一些朋友之託,想來購買一批半自動卡賓槍或者自動槍。多謝弗拉明克先生主動告訴我,他可以為我介紹一個願意出售一些自動武器的人。我從他那兒獲悉,這是一批戰時製造但從未使用過的施邁塞爾型九毫米口徑的自動槍。我同時也明白並且理解,賣主是無法為這批武器弄到出境執照的。但是,我的朋友們對此並不介意,他們願意承擔這方面的全部責任。您覺得我們方面的條件是否合理?」
「坦白地說,我覺得這很奇怪,確實非常奇怪。」
這傢伙算不上聰明,更談不上工於心計,卻居然自以為想出了一條兩全其美的妙計。他決定先把香儂的錢拿到手,然後去對魯說香儂曾請他幫忙弄一份「最終使用人證書」,被他當場拒絕了。唯一使他躊躇的是,他聽說過香儂這人很厲害,因而也有幾分害怕。他擔心萬一自己剛與香儂在旅館碰過頭,魯馬上就採取行動,香儂肯定會猜到是誰把風聲透了出去。所以,他決定等到明天早晨再說。
就這樣,雙方開始了討價還價。香儂埋怨布歇給的彈匣太少,後者則反駁說,每支槍配給五個彈匣已經是讓他費大事了;香儂建議道,既然他是一次買下一百支槍,那麼價格上應該優惠些,每支七十五美元;布歇卻聲稱只有一批買下不少於二百五十支槍時,他才能同意那個價格,如果一次只買一百支,每支售價一定要一百二十五美元。兩小時後,雙方終於同意以每支一百一十美元的價格成交一百支槍,並且定好下星期三夜裡取貨,談妥了交貨地點和方法。當所有的細節都確定後,香儂邀請布歇乘坐弗拉明克的車回去,這個胖傢伙謝絕了。他寧願自己要上一輛計程車去布魯塞爾市中心,再從那兒獨自回家。因為他擔心這個他斷定為愛爾蘭共和軍的買主會用車把他載到一個偏僻去處,然後從他嘴裡撬出這批祕密存貨的藏匿地點。布歇如此謹慎是不無道理的,在黑市武器交易中,輕信從來就是禍根。
基思.布朗的賬戶上還有七千英鎊,但九天後就得為四個雇傭兵的工資付出二千英鎊。香儂讓銀行開了一張寫著約翰.施林克爾為提款人的支票,接著把支票放進他昨天深夜在旅館房間裡給施林克爾寫的一封信裡。信中通知施林克爾說,他隨信附上的四千八百美元支票,是用來支付他一週前訂貨的那批海上航行和救生裝置器材的。他還在信中告訴了對方士倫那家海運代理行的名稱和地址,讓對方將貨物寫上「讓.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收」的字樣,全部發往土倫出口。香儂在信中最後說,他下週內將給這個德國人去電話,確認購買那批九毫米子彈所需的「最終使用人證書」是否已辦好。
香儂說:「即便是在流亡之中,您還是有一樣我能借用的東西:您的人民仍然忠實於您,而我需要的正是人。」
和上次在黑乎乎的簡易機場上見面時相比,將軍幾乎沒變樣,還是留著那把漂亮的鬍子,發出那種深沉的男低音。
弗拉明克把這個拎著皮箱的胖子送到樓下旅館大廳,看著他坐上一輛計程車開走了。他回到房間裡,見香儂正在收拾行裝。
一小時後,索普乘上了返回倫敦的火車。車輪滾滾,疾馳在一片春意盎然的蘇格蘭大地上。
「隨你的便。」香儂說。
和大多數懦夫一樣,朗貝爾也是生性優柔寡斷。三天來他一直坐立不安,猶豫著是否該向夏爾.魯報告香儂眼下正在巴黎張羅「最終使用人證書」。他知道這個法國雇傭兵頭頭正急待有關香儂動向的情報,但並不明白香儂是在何事上惹惱了這位「土霸王」。他猜想這也許是由於魯一貫視巴黎及其雇傭兵為自己的地盤和人馬,所以絕不允許任何外人在未讓他平分秋色、或者把他尊為「老板」的情況下就想染指其中。其實,魯從來就未捫心自問過人們為何不肯出錢雇他。正是他那些臭名昭著的劣跡——謊話連篇、見錢眼開、騙人成性——使得所有潛在的雇主們都退避三舍。
回法國後,他到處招搖撞騙,以雇傭兵自居,不久又自稱是軍火商。雖然當個雇傭兵他自然遠非夠格,但做軍火生意卻又另當別論了。就憑他三教九流無所不通這一本事,他不時也能弄到點武器,通常是為黑社會的歹徒搞些短槍,偶爾也做一點長槍生意。在這一行業中,他漸漸地結識了一個願意出售「最終使用人證書」的非洲外交官。此人手中的證書是信件形式,來自大使私人寫字檯上,蓋著使館大印,可以用它來購買一批數量適中的軍火。一年半前,本尼在一家酒吧間喝酒時,曾對一個名叫朗加拉蒂的科西嘉人吹噓過此事。
路邊的村莊,都已在那些東倒西歪的棕櫚樹葉小亭子下擺開了通常的早市。村民們有買有賣,邊聊天邊討價還價。一般都由婦女照看攤子,男人們則坐在樹蔭下談論著只有他們才明白的要事。膚色黝黑的孩子們光著屁股,在大人們胯|下和小亭子之間漫天飛揚的塵土裡鑽來鑽去。
朗貝爾雖說猶豫不決,但由於懼怕魯,因此最終還是決定前去報告。豈知就在他拿定主意、準備行動的那天下午,他獲悉香儂隨身帶來了那筆五百英鎊欠款。這一消息使他打消了去向魯告密的念頭。因為這個小癟三清楚,假如在此種情況下讓魯得知香儂的行蹤,那他就別指望還能撈到這筆鈔票了,而告密所得的賞金肯定遠不及這筆錢多。他還蒙在鼓裡,不了解魯早就訂下了除掉香儂的方案。正由於他毫不知情,於是幹下了一件蠢事。
恩丁搖搖頭。
「把名稱告訴我。」說著,香儂準備好了紙和鉛筆。
「行。」他應允道。
香儂和本尼.朗貝爾按約定時間在旅館裡見了面。這次會晤時間不長,www•hetubook.com.com卻卓有成效。朗貝爾遞過來一個信封,香儂拆開後從中抽出兩張格式相同的多哥共和國駐法國大使私人專用信箋。
「要想在今後幾週內見到很大成效,你就必須再拿出一大筆錢來,」他對恩丁說,「我們已到了開支主要款項的階段了——購買武器和船隻。」
「明白了,就這樣吧。我和他約定後再給你回話。」
當她父親看清書房裡的人是他女兒時,板著的面容立刻鬆弛下來。他走過室內鋪著的地毯,在寫字檯前坐了下來。
這是個狹長的內陸國家。香儂坐在又悶又熱吱吱作響的計程車裡,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顛簸前進。眼下還是旱季高峰,萬里無雲的晴空,藍得猶如知更鳥的蛋白;連綿不斷的油棕種植園,綠得好像萬頃碧波。他根本不在乎熱,只覺得能重返非洲待上一天半,真是太美了,哪怕為此要坐上六個小時的飛機,睡不成覺。
「好,幹得漂亮。」香儂讚許道。
「每支槍我可以提供五個彈匣。」
九點剛過,魯手下的亨利.阿蘭趕到普拉扎—絮里倫旅館服務臺,證實了昨夜住在這家旅館的唯一的英國或愛爾蘭客人與「貓兒」香儂長得完全一樣,雖說那人登記和護照用名都寫的是基思.布朗。他還得知此人曾請服務臺預訂了一張今天上午九點去盧森堡的快車票。此外,亨利.阿蘭還打聽到了另一個情況:布朗先生昨天下午曾在旅館客廳會晤過一個法國人。根據旅館職員的描述,他斷定那個法國人就是本尼.朗貝爾。中午回來後,他把這一切全都向魯作了匯報。
阿蘭點點頭,「老板,保證做到。我去買通一個職員,這樣,以後即便香儂只是打電話預訂房間,我們也會知道。」
「不知道。」
「我會和您連繫的,閣下。」香儂說。
當魯再去盤問朗貝爾時,他嚇得魂不附體,聲稱他實際上沒有去過那家旅館,而是從香儂打來的電話中獲悉他住在那兒了。
另一封信是寄給艾倫.貝克的,發往漢堡他的家中,信封內放著一張註明提款人為貝克的七千二百美元支票。香儂在信中講明,這筆錢算是一週前他倆在大西洋飯店吃晚餐時商定下的預付款。信中還附了一份多哥政府簽署的「最終使用人證書」及一張蓋有印記的空白信箋。最後,他要求貝克立即動手購貨,並聲稱將定期去電話檢查事情的進展。
「這種槍用的是九毫米子彈,很容易弄到。」布歇滿懷希望地補充道。
香儂起身穿過房間,從布歇膝蓋上拿起箱子。他把皮箱擱在床邊桌子上,取出放在裡面的一支施邁塞爾型自動槍。
香儂非常清楚這些話的含意。今後無論有誰對蒂龍公司提出疑問,都將被身為公司董事長的斯坦恩先生擋回去。兩小時後,他乘上了飛往布魯塞爾的晚班客機,不到八點就住進了那兒的假日旅館。
「索普先生,麥卡利斯特夫人已經證實了您的話。當然,這並非因為我對您的話有所懷疑,而是覺得在轉讓一些數量如此之大的原始股票前,有義務與我的主顧親自交談一下。」
兩人從午飯一直談到黃昏。夜幕降臨時,他倆還在討論著,桌上鋪著香儂剛剛畫好的圖。他隨身啥也沒帶,只裝著白紙和一把各種顏色的鉛筆,以防通過海關時碰上貼身檢查。
他又掛了個電話,這次是打給奧斯坦德一家酒吧的。約莫十五分鐘後,電話接通了。
當他終於把消息告訴魯時,已是時過境遷了。魯隨即化名打電話給旅館,詢問是否有個香儂先生還住在那兒。旅館服務臺領班很乾脆地答覆說,宿客中並無此人。
「下星期三晚上我們得開著那輛車去裝貨,」香儂指點道,「我不想讓布歇現在看見貨車的真牌照。你下次事先找好一副備用的牌照,只要到時候能應付個把小時就行了,這樣萬一布歇真的去告密,警察扣下的只會是別的貨車。」
伯努瓦.朗貝爾,朋友們和警察都稱他為本尼,是個黑社會中自命為雇傭兵的小人物。其實,他唯一的一段雇傭兵生涯,只是在剛果德納特指揮下的第六突擊隊裡混過幾天。當時他是迫於巴黎警察的追捕乘飛機逃到那兒的。
「給你現金,」他說,「先拿一半,另一半等你交出證書時再給。」
「好的,貓兒,我一定照辦。可以上鎖的汽車房我兩天前就找好了,其他東西也已一應齊備,現在需要我開車送你上哪兒去嗎?這輛汽車我租下了一整天。」
「等他再來時,雷蒙,你就幹掉這個狗雜種。另外,還有件小事你順便辦一下。朗貝爾這個小兔崽子竟敢騙我,他要是昨天晚上就來向我報告,我們現在肯定已大功告成了。這小子說不定是先拿了香儂的錢,然後想用過時的情報從我這兒再撈上一筆鈔票。你去給他點厲害看看,叫他半年之內甭想下床。」
「我剛剛收到你的電報。」詹尼.杜普里在話筒裡高聲嚷道。
香儂放下五百英鎊。
「別擔心,就在我身上。」
「當然。你們到旅館後,先問一下服務檯布朗先生的房間號碼。還有一件事,你已買到我讓你買的那種大貨車了嗎?」
她迅速俯身細看了一遍第一頁紙上的情況,可根本沒弄懂上面是些什麼東西:盡是數字、費用,又一次出現香儂的名字,幾家銀行的名稱和地址以及兩次出現的一個名叫「克拉倫斯」的人。還沒等她再往下看,門把手的轉動聲打斷了她。
他預約的兩個指定受話人的長途電話幾乎同時接通。第一個電話是打給馬賽的某位拉瓦隆先生的,不言而喻,此人就是讓.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
「既然你已花了這麼多錢,最好還是多少拿回來點東西吧!」他暴躁地說。
「達格利什先生,您一定會以讚賞的心情注意到,我所代表的那些紳士們是以近兩倍於市場行情的價格從麥卡利斯特夫人手中買下這些證券的。至於夫人,她完全是自己做主簽署了這些契約,並且授權我在呈交三萬英鎊支票的同時取走股票。我冒昧地提醒您一下,這些支票正在您手上。」
「亨利,我們這次又錯過了他。不過,只要他仍然毫不知情,我們就有成功的希望。他下次投宿在巴黎時,很可能還會再上那家旅館。你去和那家旅館裡的某個職員交個朋友,安插好內線。這樣,等那傢伙下次一住到那兒,我就能立刻接到報告,明白了嗎?」
「爸爸,我剛給倫敦的朋友掛了個電話。」她嬌柔地嗲聲說,「媽在客廳裡嘮叨個沒完,我就上這兒來打了。」
「請稍候一下,索普先生。」他莊嚴地說。接著他便退進內室。索普揣測,律師一定是去和麥卡利斯特夫人通電話了。他心中暗暗禱求那個老太婆會因為助聽器失靈而不得不依靠巴頓太太替她傳話。半小時後,老律師才回來,手裡拿著一大疊褪盡顏色的舊股票。
他這是在撒謊,實際上他與那個外交官極少來往。不過,他覺得自己有把握辦成此事。
詹姆斯爵士朝著自己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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