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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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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五

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五

馬克將桶底焊好後,又把所有殘留的裂縫都用焊錫焊平。待焊接部冷卻後,他在上面噴上一層與卡斯特羅牌油桶原來一模一樣的那種綠漆。油漆乾後,他輕輕將油桶翻過來變成桶頂朝上,擰開了頂上的螺旋蓋。牆角還放著幾個大油罐,他拎過其中一個,把裡面盛的潤滑油小心地倒進桶內。
在一起動身去找船長的律師之前,他們幾個先在船上商談了一陣。船長的律師是個名叫伽利略.龐提的先生,其律師生涯起源於和那條喧鬧放蕩的格賴姆斯基大街相接的一條狹窄的小街上。為了使紳士們樂於光臨,他特地將事務所開設在格頓姆斯基大街更加紙醉金迷的一端。越接近他的辦公室,街兩旁酒吧裡的妓|女也就越多,身價也更高。
一般來說,燒焊是使兩塊金屬牢固地結合在一起的最好方法。但是,一隻盛過油或燃料的鐵桶,通常會在桶內金屬面上殘留著一層油膜。這樣,當給這隻油桶加熱進行焊接時,油桶表面溫度一定能高達使金屬熔化的程度,所以常會引起殘留下來的油膜起火爆炸。這是非常危險的。錫焊雖然不像電弧焊那樣牢固,但錫焊所需的溫度要低些,不致引起那種危險。將來挪動這些裝槍的油桶時,只要小心一些不把它顛來倒去地亂滾動,避免讓槍枝在桶內產生巨大的衝撞力,焊錫完全足以使新桶底牢牢固定在桶身上。
卡爾.沃爾登伯格接受了船長職位和為期半年的合同,那個塞爾維亞輪機師也一樣。他倆各拿到一個月工資的現金,其他五個月的工資,暫時保存在龐提先生那兒。
「太好了!」香儂答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把船買下來。」
貨車車廂裡,裝載著他用現金買下的最後兩臺配有無聲水下排氣管的舷外引擎。他這會兒正返回土倫,把引擎交給那家出口關棧,在這家迪福特海運代理行的關棧裡,他已存放了三艘分別裝箱的黑色橡皮艇,一臺舷外引擎和裝著各種被服的四隻大木箱。
「沒問題。你準備出多少錢?」
「還有一點,貓兒,讓他參加進來,對我們是有好處的。他了解船況,並且如果他決定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幹,他就會盡力勸說船長把船賣給我們,而不是賣給當地那家也在打這條船主意的輪船公司。他的意見船長一定會聽,因為那個老頭希望買下這條船的人會愛惜它。船長對他很信任。」
「船上還差兩個人的事兒你準備怎麼辦?」
沃爾登伯格微微眯上雙眼,彬彬有禮地回答著香儂的這些問題。他能從中推測出香儂的用心。其實,不言而喻,不會有哪個乘客心甘情願地花錢坐上「托斯卡那號」享受身披毛毯、頭頂夏日繁星、睡在篷布下面的樂趣;更不會有誰出錢買下「托斯卡那號」,只是為了裝上一點貨物運往大洋彼岸的非洲,因為那通常是遠洋貨輪的事。沿海小貨船的優點是裝貨速度快,適用於航程兩三天的近距離運輸。與之相比,大噸位的貨輪由於在港口裝卸貨的時間都要長得多,所以宜於遠洋航行,例如從地中海到南非。這樣,它可以通過在遠航途中加快速度,來彌補上在港口損失掉的時間。一般說來,像「托斯卡那號」這樣的船在海上航行的距離通常不超過五百海浬。
「托斯卡那號」上有一個小小的艄尖艙,它的船頭高出主甲板四英呎,甲板中央有個四方形的大艙口,下面是全船唯一的大貨艙。船尾有一個不大的橋樓,橋樓下顯然是水手艙和船長室。船上還有個又矮又粗的桅杆,上面幾乎是垂直地裝著一個起重吊杆。船尾上方吊著全船僅有的一隻救生艇。
這是過去兩週內從倫敦寄來的,上面都寫著他的名字。屈指算來,他也按時完成任務了。
塞姆勒和他握手,對香儂介紹說:「大副卡爾.沃爾登伯格。」
「它值多少?」香儂反問道。
出於稅務方面的原因,船長早年曾投資一百英鎊創立了一個小小的私人公司——斯皮奈蒂海上運輸公司。公司共發行了一百股股票,船長本人持有九十九股,他的律師龐提先生拿了一股,同時身兼公司祕書。這樣一來,買下這家公司僅有的資產「托斯卡那號」,就必然要買下斯皮奈蒂海運公司,這正中香儂下懷。
他給馬克.弗拉明克草草塗了一封信,說明他前去奧斯坦德取貨的時間將不得不推遲到五月二十號。他給朗加拉蒂也寫了一封信,通知他們在巴黎會面的時間將順延到十九號。
「是條好漢子https://m.hetubook.com.com。」塞姆勒毫不猶豫地說。他又繼續道:「這條船的船長也就是船主,已年老體衰,準備退休。他打算把船賣了,靠賣船得來的錢安度晚年。這樣,船長的位置就空下來了。我估計沃爾登伯格會喜歡這個職務的,我也贊成由他擔任,他自己就有了船長執照。他對這條船的狀況滾瓜爛熟,海上情況也很清楚。唯一的問題是不知他願不願跑一趟非法運輸,我認為只要價錢合適他是願幹的。」
「我想毫不隱瞞地告訴你,先生,」香儂對沃爾登伯格說,「你猜得確實不錯,假如我能買下『托斯卡那號』,當然不是準備用它去運花生之類的貨物。正如你們所料,我運的貨多少是有些風險的。不過,船卸貨時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為到時候它將泊在公海上。我需要一個好船長,庫爾特.塞姆勒推薦說,你正合適。所以,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我能買到『托斯卡那號』,我就請你當船長,我保證連續半年給你兩倍於現在的工資。十週後起運的第一船貨到後,另給你五千美元獎金。」
他還給身兼蒂龍控股公司董事長的斯坦恩先生寫了封長信,請他預先準備好四天後召開一次董事會需要的有關文件。會議在斯坦恩先生的辦公室裡召開,主要是為了通過兩項決定:一是公司以二萬六千英鎊的價格,買下斯皮奈蒂海運公司及其所有資產;二是再發給基思.布朗先生二萬六千股每股一英鎊的股票,來換取他拿出的二萬六千英鎊保付支票。
「現在別把底漏給他。先把船買下來,然後讓他決定是否留下來幹。要是他想辭職,我想可以另找一個船長。」
這並不是個美差。對他來說,這意味著,必須對他深感興趣的一項專題研究置之不顧,而去和兩個資歷比他低得多的同僚從事相同的工作。他早已為訂購在非洲氣候下進行工作所必需的裝備寫了報告,分別送交給了十二個與物資供應有關的不同部門,盡可能溫文爾雅地回答了無數雞毛蒜皮大小的問題。等待著,無限期地盼望著有關部門會送來設備,裝箱待運。在恩克魯瑪執掌迦納大權期間,他曾在蘇聯派赴那個國家的一支地質隊幹過,因此深知在非洲茂密的叢林裡工作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我們國家裡的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僚們,」他在早餐桌上憤憤不平地對妻子說,「這種愚蠢透頂、毫無效率的官僚體制,簡直是荒唐得令人難以置信。」
兩天後在龐提律師的辦公室裡,這筆交易最後完成。香儂帶來的那張保付支票已兌成現款,蒂龍控股公司就此完全合法地掌握了斯皮奈蒂海運公司的全部產業。既然手續已完,龐提先生正式給盧森堡蒂龍公司掛號寄去了斯皮奈蒂海運公司的一百股普通股票。另外,他還承擔了一項與這筆交易無關的事務——收下了香儂託他保管的一個包裹。為安全起見,他把包裹鎖進了自己的保險櫃,並讓香儂留下了兩個各不相同的簽名樣本,以便今後接到香儂關於處理包裹的來信時,能據此判斷信件的真偽。但龐提先生有所不知的是,包裹裡裝的其實是蒂龍公司的二萬六千九百四十四股股票。
槍和彈匣塞進桶內後,馬克開始動手將開了口的桶底重新封好。他事先曾在港口機修車間裡準備好了五塊嶄新的鍍錫鐵皮桶底。此時,他拿起其中的一塊安在這隻開了口的油桶的底部,花了半個小時,仔細地挫光周圍的毛邊,再把它牢牢地固定在油桶底部,恰好緊貼在原來桶底剩下來的那一圈一寸半的突沿上,使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然後,他轉身拿起氧氣焊槍,取過一支軟焊條,開始準備把新桶底用錫焊在油桶上。
塞姆勒把香儂引上甲板,慢慢地向船尾走去,來到通向水手艙的升降口,下面一片漆黑。塞姆勒對著艙口喊了一聲,然後他們沿著梯子拾級而下。來到艙底時,一個四十來歲、肌肉發達、飽經海上風霜的漢子迎上前來,對塞姆勒點了點頭,瞪眼打量著香儂。
香儂考慮了一陣塞姆勒的邏輯,不禁有點動心。手中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他需要現在就把「托斯卡那號」弄到手,這個大副也許能在買船這件事情上助他一臂之力,而且肯定能當個好船長,還會找個與他沾親帶故的人來當他的大副。想到這裡,香儂回憶起一條關於招兵買馬的至理名言:「無須去收買所有的人,只要去收買能左右下屬的人,讓他去控制其他的人。」香儂www.hetubook.com.com終於下定決心,盡力把沃爾登伯格拉進這項合同。他倆慢慢地踱回橋樓後面的帆布篷。
最後,他用兩根很牢固的皮帶把這二十個粗粗的長包綁成一個大長捆,慢慢地塞進沒有底的油桶。這些桶平時能裝五十加侖或二百公升的油,完全能放進二十支施邁塞爾型自動槍以及與之配套的所有彈匣。不過,槍和彈匣放進後,桶內也沒有多少空隙了。
「你看這傢伙怎麼樣?」香儂悄聲問。
他們來到船尾,靠在船舷上,留下沃爾登伯格獨自一人坐在那兒喝啤酒。
塞姆勒搖頭反對。
「行,太好了,這正是我的打算。另外,要把『托斯卡那號』準備就緒,特別是要把輪機很徹底地檢修保養一番;繳齊港口停泊費;在證件上填好新船長的名字;填寫好開往土倫港裝載運往摩洛哥的普通物資運貨單;燃料與食物一定要備足。記住,除了船員的,還要再加上十二個人所需的食物、淡水、啤酒、葡萄酒、香菸等等。一切準備停當後,把船開往土倫港。最遲要在七月一號前到,屆時我將與馬克、讓.巴普蒂斯特、詹尼在那兒等你。有事通過迪福特海運代理行和我連繫,這家商行就在港口,再見,祝你走運。」
伊凡諾夫博士既不是第一次,而且也絕不可能是最後一次對官方的種種做法感到怒不可遏。
「那我出二萬六千英鎊。」香儂說,「船長願接受這個價嗎?」
馬克事先已從貨車上卸下了兩箱槍,取出了箱內的二十支自動槍,準備把它們放進新的藏匿之處。他先把這些槍每支連同五個彈匣一起,從頭到尾仔細地緊緊綁上絕緣膠布,再塞進一個個結實的塑膠袋內,排盡裡面的空氣後,再用細麻繩緊緊地將袋口紮在槍頸上,接著在上面又套上一個塑膠袋,再用細麻繩綁好。他估計這樣一來,槍一定會保護得非常乾燥,到拿出來使用時,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香儂曾指示布魯日銀行給他往熱那亞匯來五千英鎊現款。他用這筆錢支付了沃爾登伯格和那個輪機師的工資,餘下的交給了塞姆勒。在十八號離開熱那亞之前,他最後對塞姆勒扼要交代了幾句。
五月十四號在盧森堡開的那次會,速度快得驚人。香儂沒有出席,他事前已在辦公室裡和斯坦恩先生碰過頭,交給了對方購買斯皮奈蒂海運公司和「托斯卡那號」的契約,還有一張由蒂龍控股公司轉手的二萬六千英鎊保付支票。
三批各式被服已經發往土倫了。他估計第一批應該已到,其他兩批大概仍在途中。第四批貨明天下午就可以包裝好,交給輪船運輸商了。這樣,他事實上是提前一週完成了任務。前天他收到香儂的來信,命令他退掉租來的房屋,五月十五號飛往馬賽,然後在這座法國港口城市裡,住進一家信上指定的旅館,等待和他接頭。他向來喜歡措詞準確的指示,這樣會很少有犯錯誤的餘地,而且萬一出了差錯,也絕非他的過失。他已預訂好機票,迫不及待地期望這一週能快點過去,他好動身前往馬賽。一想到馬上就能重返戰場,他不禁心花怒放。
「噓,親愛的,你得耐心點兒。」說著,她慢慢地攪動著自己茶杯裡的糖。
「要看在什麼地方賣了。這兒與你們競爭的那家公司願出二萬五千英鎊,一個子兒也不肯再添了。」
「貓兒」香儂和庫爾特.塞姆勒次日上午回到船上,和亞歷山大.斯皮奈蒂船長首次見了面。這是個身材佝僂的老人,滿臉的皺紋,看上去活像胡桃的外殼。與身高寬得不成比例的胸脯,套著件圓領衫,頭上歪戴著一頂白色的大簷帽。
沃爾登伯格生硬地點點頭,然後與香儂握了握手,問:「你是來看我們這條老『托斯卡那號』的嗎?」
三十分鐘後,斯坦恩先生開完董事會回來,遞給香儂二萬六千股蒂龍控股公司的普通股票,同時還給香儂看了封信,裡面裝的是蒂龍公司買下「托斯卡那號」及其輪船公司的決定,還有一張蒂龍公司給亞歷山大.斯皮奈蒂先生的保付支票。他封好信封,寫上「伽利略.龐提先生收」的字樣,交給香儂。他最後拿給香儂的,是一份董事會關於任命庫爾特.塞姆勒先生為斯皮奈蒂海上運輸公司總經理的決定。
當龐提先生終於完成了全部文字工作後,「貓兒」香儂從熱那亞他住的那家旅館裡寄出了一系列信件。第一封信是給和-圖-書約翰.施林克爾的,告訴他將前去西班牙裝載彈藥的貨船名叫「托斯卡那號」,屬熱那亞斯皮奈蒂海上運輸公司所有。同時他也要求施林克爾,把出境申請報告上船最後將到達的目的港來信告訴他,以供船長填寫與此一致的運貨單之用。
那個晴朗的五月上午,大個子詹尼.杜普里滿面春風地走出了他進行採購的最後一家野營物資商店。他在這家店裡買的是背袋和睡袋,已交了錢,只等明天提貨。下午他準備到倫敦東區的一家貨棧,去把滿滿兩大紙箱軍用背包和貝雷帽拿回來。
「猜得不錯。庫爾特,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香儂感興趣的是三件事:一、船上是否還能再住十二個人,即便是露天睡在甲板上也行;二、有無可能在貨艙的地板下面藏上幾隻箱子;三、船上的輪機狀況如何,能否平安無事地航行到去南非那麼遠的距離。
「當然。事實上他懷疑你是從事偷運非法移民進入英國這一行業,他不願因此而被捕入獄。但如果價錢合適,我估計他是甘冒這個險的。」
香儂已暗自決定打發甲板水手走路,但盡可能勸說輪機師——一個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塞爾維亞人——留任。據沃爾登伯格介紹,此人對船上輪機狀況瞭如指掌,技術精湛。另外,最為有利的是,他的證件可能不合法。因而,他總是努力工作以保住這個飯碗。
雙方早已把價錢和條件談妥。卡爾.沃爾登伯格充當翻譯,斯皮奈蒂船長接受了香儂提出的匯總交易:船價二萬六千英鎊現金,可以按船長的要求付給任何一種貨幣或在任何一國付款;留用船上的大副擔任新船長,為期不得少於半年,每月工資增至目前的兩倍;其他兩個船員——輪機師和甲板水手則按現在的工資留用半年,或發給一筆解雇費,讓他們自謀出路。解雇費為輪機師一百英鎊,水手五百英鎊。
他在信中還詳談了「托斯卡那號」的具體情況。他自己曾親赴英國駐熱那亞副領事的辦公室,仔細對照過那裡的「勞埃德船舶登記簿」,查明上面確有「托斯卡那號」其名。最後對施林克爾說,他將於半月之內再次和他連繫。
五月十三號晚上,海風習習,涼爽宜人。就在同一條海岸線上,距熱那亞數百英哩之外,讓.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正開著他的貨車,行駛在從耶爾向西通向土倫的最後一段公路上。他搖下了駕駛窗。公路右側是連綿起伏的小山丘,他暢吸著從針葉樹和灌木叢裡飄來的陣陣芳香。此刻,杜普里正準備離別倫敦飛往馬賽;弗拉明克在奧斯坦德,即將完成改裝第五隻也是最後一隻油桶。三個人都正喜氣洋洋。
「不會。」
「假如他了解內情後想辭職不幹,那他只有一個下場。」說著,香儂指了指船尾下漂著一層油汙的濁水。
他最後郵寄走的那封信是寄給倫敦的西蒙.恩丁的。他要求恩丁四天後在盧森堡和他會面,隨身攜帶二萬六千英鎊現金,以購買整個行動必不可少的貨船。
「你說得完全正確,米哈伊爾.米哈伊爾諾維奇。」他妻子安慰道。接著,她又給他倒了兩杯他愛喝的那種又苦又澀的濃茶。她是個溫和、容易滿足的女人,一心希望這位脾氣暴躁的科學家丈夫能夠克制自己一些,或者至少只在家中發怒。
「肯定的。你會說義大利語嗎?」
塞姆勒轉向香儂解釋道:「沃爾登伯格感興趣的是,為什麼像你這樣一個顯然對租船運輸業一竅不通的人,想要買一條船跑運輸。我告訴他這是出於經商需要。他覺得作為一個富商,把錢下賭押在運輸上,未免有些太冒險了,除非他心中另有所圖。」
他心情舒暢地推開車庫大門,把貨車重新開進來放好。現在只剩下兩個印有德文字樣的裝槍的扁木箱沒有銷毀,還有那個從油桶上切割下來的廢桶底沒有扔掉。他打算把木箱燒掉,桶底拋進海裡。他現在已經明白,這種把槍藏進空油桶內的偷梁換柱之計,的確切實可行。按目前的速度,他預計每兩天便可處理完二十支槍。這樣,到和香儂約定的五月十五號那天為止,他完全可以一切準備就緒。他覺得,能重新有活幹,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船上南斯拉夫輪機師上岸閒逛去了,他們只見到甲板水手。這是一個十來歲的義大利小夥子,正躺在鋪位上翻閱一本色情畫報。義大利籍船長也不在船上。他們沒等他回來就由大副領著參觀了一遍全船。
「可能吧。」他用英語說。
在龐提律師動筆起草有關契約之前,香和_圖_書儂度過了五月的第一週和那份他私下制訂的百天日曆上的第三十一天。由於這筆生意是在義大利成交的,加之「托斯卡那號」又是一條在義大利登記註冊、屬義大利公民所有的財產,因此契約必須完全按照繁雜冗長的義大利法律來制訂。總共起草了三份契約:一份是關於向盧森堡蒂龍控股公司出售斯皮奈蒂海運公司及其所有資產的契約;另一份是,蒂龍控股公司按雙方同意的工資,聘請卡爾.沃爾登伯格擔任半年船長的契約;最後一份是,保證按現有工資,留用其他兩名船員或給予解雇費的契約。雖然與這筆買賣有關的各方人士都急不可待地期望能盡快完事,但是制訂所有這些契約,還是又花去了整整四天時間。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龐提律師居然還自以為這已是創紀錄的速度了。
「明天上午怎麼樣?」香儂問。
「行,明天上午十點,就在這兒。」
那個義大利水手,很快便同意收下五百英鎊解雇費外加一百英鎊津貼而辭職了。塞姆勒被任命為公司總經理。
馬克從第一隻油桶桶底切割下來一個圓塊,然後他把這只沒有底的油桶倒豎著,開著口的桶底朝上,帶有一個螺旋蓋的桶頂向下。桶底切割掉一塊後,圓口四周留下了一圈一寸半的突沿。
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得已搬出了原來住的那家旅館。三天前當他走出那家旅館時,碰巧在門口遇見了一個黑社會裡的老朋友。他只好趕緊找了個藉口,第二天一早便搬走了。他現在住在一家新的旅館裡,因為不知道香儂眼下的具體地址,所以他無法將此事通知香儂。不過,這也沒什麼,四十八小時後就是十五號了,到那時,他就要和他的這位上司在巴黎普拉扎—絮里倫旅館會面了。
「只要給我雪就行,」他當時告訴探勘隊長說,「我是個寒帶人。」
謝天謝地,他總算及時按需湊齊了器材裝備,他的隊伍也已組成。如今,全部物資,從淨水器到行軍床,都已裝箱完畢。他曾夢想過,如果幸運,說不定可以趕在短暫美好的西伯利亞夏天被淒涼的秋季吞沒之前,就已完成探勘任務,帶著岩石標本趕回家來。然而,剛剛收到的這封信,卻徹底粉碎了他的美夢。
「不行,我們現在就非得告訴他大概是怎麼回事。不過,這樣的話萬一他辭職,準會走漏風聲。」
「他已看出點什麼名堂了嗎?」香儂問。
唯一使他傷透腦筋的是,僅僅為了商定這筆交易的具體細節,就和律師囉嗦了五天,而這才是第一步。
小馬克.弗拉明克在這間租來的車庫裡幹得很是得心應手。他把那輛貨車鎖好後停在門外的小街上,然後把車庫的門反鎖上,以防萬一他工作時有人闖進來。這是他獨自在車庫裡度過的第二個下午,他已基本上完成了這項工作的頭一部分。
又厚又粘的綠色的油液慢慢地從桶頂的螺旋孔內流入桶內,汩汩地流向桶底。油液漸漸地填滿了槍枝與桶壁之間的空隙,無聲無息地滲進裝著槍的塑膠袋內,注滿了綁著膠布的槍枝與塑膠袋之間的每一角落與縫隙。儘管馬克在把一個個塑膠袋口紮緊前都曾排盡了其中的空氣,但袋內仍有一些空氣殘留在彈匣、槍管、槍機處。這些空氣帶著槍枝浮了起來,幾乎使得那一大捆槍失去了重量,像被海潮席捲著的屍體似地,在沉重的潤滑油裡上下浮動,最後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在義大利,凡涉及到法律手續的商業事務,辦起來絕不會快於蝸牛爬行,而且那隻蝸牛關節肯定還有點兒毛病。
傍晚,熱那亞港沉浸在一片夕陽西下、金光耀眼的餘暉之中,「貓兒」香儂和庫爾特.塞姆勒付過計程車費後,信步沿著碼頭走向「托斯卡那號」。這條陳舊的近海貨輪,停泊在兩艘三千噸級的大船之間,越發顯得矮小簡陋。不過,這倒沒什麼,在香儂看來,它已大得足以用來完成任務了。
馬克倒完兩罐油才完全灌滿油桶。他估計,那捆槍占了油桶內空間的十分之七,潤滑油占了十分之三,這個能盛二百公升的油桶裡,現在大概有六十公升油。最後,他掏出鋼筆手電筒照了照桶裡的油液。平滑如鏡的油層表面,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好像一塊晶瑩的碧瑪瑙,發出夾雜著點點金星的綠光。至於桶底藏著的槍枝,則根本看不出一星半點的痕跡。他等候了一小時,仔細檢查了一下桶底的焊接處是否有油滲出,結果發現沒有任何問題,焊得非常出色。
他沿著車庫內的後牆用幾根結實的大木頭搭了個工作檯,在上面擺好了所需要的工具,都是用香儂給他買貨車和其他必需物資的https://m.hetubook.com.com那筆五百英鎊中剩下的錢買的。靠另一面牆,放著五個綠色的大油桶,桶身上漆著「卡斯楚爾石油公司」的商標。油桶都是空的,當初裡面裝的是沉重的潤滑油,如今這些字樣還清清楚楚地標在桶身上。它們是馬克以很便宜的價格專門從港口一家大輪船公司買下來的。
「要是西方世界的那些資本家們,聽說在這個國家裡要想弄到一對螺栓、螺帽,得花上這麼長的時間,他們準會笑得前仰後翻。」
信是研究院院長親自寫給他的。不過,他對院長本人並無怨言,因為他知道對方也只不過是個莫斯科的傳聲筒而已。問題的發生,是由於莫斯科的交通運輸部門認為,他們承擔的任務既屬保密性質,就應嚴禁乘坐國際民航。但是,外交部卻又無力命令民航部門專為他們派出一架飛機;加之鑒於確保對中東國家運輸軍用物資的需要,也不可能特為他們動用一架空軍的安東諾夫式運輸機。
香儂高興地注意到,此人的英語雖然帶點兒外國口音,但說得蠻不錯;而且看樣子像是那種只要價錢合適,根本不在乎運送的物資是否合法的冒險家。他還看出這個德國海員對他也頗感興趣。塞姆勒已把這條船的背景扼要地對他作過介紹,並且也已告訴過這條船的水手,他的上司將前來具體看看船的情況,準備買下它。對這位大副來說,新船主是個重要人物,別的甭說,至少沃爾登伯格的前途是和他有關的。
沃爾登伯格一聲不吭地聽著。然後,他微笑著慢慢地立起身來,伸出一隻手:「先生,你已經有了一位船長啦。」
香儂點點頭。
當妻子幫他穿上毛領皮大衣戴上皮帽時,伊凡諾夫博士怒吼道:「整個夏天啊,整個寶貴的夏季全給錯過了!等我趕到那該死的地方時,卻正好是雨季!」
第二封信是給艾倫.貝克的,通知了他這條貨船的名稱和全部細節,使他能及時向南斯拉夫申請出境執照。至於到南斯拉夫裝載軍火的運貨單該如何填寫,香儂已心中有數。不用說,那上面應該說明,此船是裝載物資從南斯拉夫港口啟航,前往目的港多哥首都洛美。
「沃爾登伯格已在開始考慮這件事了。」塞姆勒回答說,「他估計這個港口擠滿了待聘的船員。他對這兒非常熟悉,加之還明白我們究竟需要什麼樣的人:硬漢子,凡事不聞不問只管執行命令的人,尤其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亡命之徒。別擔心,到不了週末,他準能找到兩個好小子。」
看完船後,他們走上甲板,坐在橋樓後面的帆布篷下,喝著沃爾登伯格拿來的啤酒,開始了正式談判。兩個德國人用他們自己的語言激烈地爭執著。很明顯,是沃爾登伯格提問題,塞姆勒作答。終於沃爾登伯格停止了發問,用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香儂,然後回首看看塞姆勒,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們又握了握手,兩個雇傭兵便下船走了。
這條船鏽跡斑斑,不少地方的油漆都已被灼熱的陽光晒起了泡,又在海水的浸蝕下脫落了漆皮。然而儘管它既小又舊又醜,卻正具備了香儂最需要的特點——貌不驚人。在世界各國的沿海貿易中,有成千上萬條與此相類似的小型貨輪,往返於海法和直布羅陀、丹吉爾和達卡、蒙羅維亞與西蒙斯敦之間。它們看上去都一樣,毫不惹人注目,很少有人會懷疑,它們除了運載一些貨物奔波於各個港口外,還有其他什麼作用。
「斯皮奈蒂船長不懂英語,乾脆由我給你當翻譯,我會和那老頭把事情安排妥當的。就憑你剛才說的那個價錢,加上由我來當船長,他一定會把船賣給你。你準備什麼時候和他見面?」
博士所在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礦業研究院,位於新西伯利亞中心,是一個由眾多實驗室、宿舍區組成的巨大的建築群。幾週前,院長把他召進了那間位於研究院中心、四周鑲著松木板的院長辦公室裡,通知說,將由他率領一支地質隊赴西非探勘,具體的準備工作均由他負責安排。
最後,從莫斯科傳來指示說,他們的探勘設備太多,將來從西非回來時,攜帶的岩石標本數量更大,所以他們這支隊伍應該乘船出發。莫斯科決定讓他們乘坐一條駛向遠東、途經西非海岸的蘇聯商船前去,並認為這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至於回國時,地質隊只須告訴一聲蘇聯駐贊格羅大使多布羅沃爾斯基他們已完成任務,他就會命令一條回國的遠洋貨輪轉向那兒,把這支僅有三個人的隊伍及幾箱岩石標本帶上船。有關他們出發的具體時間和港口,莫斯科會在適當的時候通知下來,並保證為他們安排好前往港口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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