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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猛犬

作者:弗.福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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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六

第二部 百日行動

十六

然而,公眾乃至博馬克公司的董事們都被蒙在鼓裡,實際上是詹姆斯.曼森爵士買下了博馬克公司占壓倒多數的七十九萬六千股股票。他本人是通過馬丁.索普來操縱那六個實際上並無其人的股東,買下了這些數量驚人的股票。馬丁.索普則是指揮茲溫格利銀行去和博馬克公司打交道,銀行再由羅伯茨先生出面做全權代理人。就這樣,通過這種種錯綜複雜的關係,詹姆斯.曼森爵士,這位茲溫格利銀行背後的隱身人,現在能夠通過哈羅德.羅伯茨,使博馬克公司俯首聽命了。
和大多數鬥士一樣,他也總是情願面對著敵人而不是將危險置於身後。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他,哪怕是在不得已後退時,也一定要和敵人面對著面;因為那樣,至少可以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剛才,當他不顧背後的刺客,徑直走向小巷深處時,不由緊張得周身汗毛直豎。假如他當時沒有把握住跟著他的那個刺客的心理,恐怕他這時早已一命嗚呼了。幸虧他估計對了,那個刺客只遠遠地在他身後空蕩蕩的街道上跟著,等待著會出現眼前這樣一個下手的絕好機會。
羅伯茨先生接著指出,既然公司現行條例規定,兩位董事即可有權通過一項提案,他倆不妨召開一次董事會,就此正式通過這項事關重大的提案算了。但少校仍堅持發函通知其他四位董事前來參加會議,儘管信中只是簡單地聲稱公司打算召開一次董事會,討論日常事務,其中包括發行一批新股票的可能性。
「行,」香儂答道,「去幹吧,三小時後到夏佩爾車站外面見我。」
「沒有,我一週前被迫搬出了我原先住的那家旅館。」
香儂看看錶。
「當然。不管對方是誰,可以肯定這事與科西嘉人聯盟無關,只要不涉及到我的同胞,我都站在你這一邊。」
「那我轉移一下旅館怎樣?」
香儂拿定主意後,急促地交代了幾秒鐘,朗加拉蒂點點頭。
「認識。這傢伙叫雷蒙.托馬德。曾在剛果待過很短一段時間,是個典型的地痞、職業刺客。不過,他技術不精,不是大頭目們願意雇傭的那種打手,倒更像是為他們自己的老板行事的。」
巷口的黑影又輕輕向裡移動起來,香儂此刻已能看清黑影的右手從雨衣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對著前方。雖然這人的臉籠罩在暗處,身體也只顯出了輪廓,但肯定是個身高體壯的彪形大漢。這時黑影再次站住了,立在小巷中間鵝卵石的路面上,舉起手槍對著香儂瞄準了幾秒鐘。但頃刻間,只見他握槍的手臂慢慢地低了下去,垂到身體的一側,彷彿改變了主意。
他息下心火來冷靜地思索了一陣。得給魯一點厲害看看,而且要讓這小子從此之後再也不敢過問贊格羅這樁事,他想。
第二個有關部門是外交部,他們的任務是審查購買國是否是西班牙的敵國。伊拉克在這一點上絕無問題。阿拉伯國家一向與西班牙交往甚密,而且傳統上就一直是西班牙出口軍火的對象。所以,外交部毫不猶豫地批准了這批訂貨。
然後,朗加拉蒂從車廂爬進駕駛室,發動了引擎。他慢慢把車沿著小巷向後倒去,上了大街。當他還在起動引擎時,香儂走近駕駛室問:「你看清他沒有?」
他倆誰也沒再開口,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香儂在迅速判斷著這個消息。朗加拉蒂沒有插話,因為他這個人向來是人家不問絕不開口的。
在下一個二十四小時裡,朗加拉蒂利用他在巴黎黑社會科西嘉人聯盟中的老關係,開始在雇傭兵們常常聚會的那些酒吧間裡打探起風聲來。同時,他每天上午仍然去那家旅館等待,終於在第五天,也就是十九號上午遇見了香儂。
他那張陰影遮蓋住的臉仍盯著香儂,可身體卻緩緩地倒向前方,雙膝跪了下來。有些射手覺得這樣射擊更加穩當點,香儂思忖著。但緊接著,此人慘叫了一聲,身體傾倒了下去,雙手撐住鵝卵石路面,手中握著的那支〇.四五柯爾特手槍,咕嘟一聲掉到地上。慢慢地,他就像個祈禱時面對著麥加聖地的穆斯林似地低下了頭,視線在這二十秒鐘內頭一次從香儂身上移開,轉向鵝卵石路面。從他身邊傳來一陣血流湧到石子路上發出的輕微而急促的汩汩聲。他終於鬆開四肢頹然趴下,像個孩子似地安靜地睡著了。從他身上動脈血管裡流出來的鮮血,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積成了一個小窪塘。
當施林克爾最後準備返回西德時,他深信,在馬德里的合夥人,定能運用其與陸軍部的友誼,準時將彈藥運往瓦倫西亞港裝船。
儘管他們開出小鎮後果真在路邊停下來,可三人中誰也沒有再睡覺。他們先是抽著菸,聚在一起玩了一會兒弗拉明克從他那輛車儀表板上的小櫃子裡取出的撲克牌,然後便各自坐在路旁樹下,靜候著黎明的降臨。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微風習習,輕撫著他們的臉頰,令人彷彿覺得,此刻不是置身於比利時國土上,而是重新回到了非洲的叢林裡,正準備投入戰鬥。唯有樹影中搖曳著的光亮,才把他們又拉回到現實之中。那是一輛輛沿著公路向南駛往法國的汽車閃現的燈光。
「是動身的時候了。」馬克說。
在他們平時的談話中,羅伯茨先生多次對盧頓少校明確指出,公司要想擺脫目前的窘境,m•hetubook•com•com重新從事橡膠貿易或其他生意,必然需要大量新投資。漸漸地,盧頓少校也十分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待到時機成熟時,羅伯茨先生向這位董事長建議,公司應再發行一批總數為五十萬股的新股票。
他倆在預定時間內來到比利時南方一個叫做南特的小鎮,和馬克.弗拉明克見了面,三人在一起吃了午飯。前一天香儂曾給弗拉明克打過電話,對他作了一些指示並告訴了他碰頭時間和地點。當天早晨,小馬克吻別了安娜,帶上她親手替他準備的那隻心愛的衣箱和一個飯盒上路了。飯盒裡裝著半條麵包、一些黃油和一大塊奶酪,是給他上午休息時吃的。分別時,安娜和以往一樣,囑咐他自己多加保重。
施林克爾本人是為了申請出境執照親自來到馬德里的。他隨身攜帶了有關「托斯卡那號」全部詳細情況的資料。到達後,很快就填好了那份厚達七頁的出境執照申請表,交給了西班牙當局。返回他下榻的明諾德旅館後,這個德國軍火商自信此行已萬事大吉。他預先查閱過「勞埃德船舶登記簿」,證實「托斯卡那號」背景清楚,是屬一家註冊輪船公司——「斯皮奈蒂」海運公司所有的小貨輪。出境申請上寫著,這條船希望能於六月十六號到二十號之間駛入西班牙瓦倫西亞港,裝上彈藥後,直駛敘利亞沿海的拉塔基亞港。在那兒,把彈藥卸給守候在碼頭上的伊拉克人,再由他們用卡車運往巴格達。施林克爾自己估計,出境執照肯定會在兩週內批覆下來,屆時他將請求陸軍部派遣一名軍官、十名士兵押運這批彈藥,前往瓦倫西亞港碼頭。這是近三年來才開始採取的謹慎措施,目的在於制止巴斯克恐怖主義分子劫持軍火的企圖。馬德里當局當然極不願意看到自己製造的子彈竟會落入恐怖分子手中,打在西班牙民防軍官兵身上。
信箱絲毫沒有留下被人開過的痕跡,否則小偷準會順手牽羊把鎖帶走了。但是,他感到肯定有人開過他的信箱。
「如你所說,你難道沒收到我那封通知你把會晤推遲到今天的信嗎?」
「比如說?」他平心靜氣地問。
他是個講究現實的人,當然願意與此事幕後策劃者坐下來談判解決。不過眼下情況既然如此,不管對手是誰,他都只好橫下心來和那傢伙拼一場了。
然而,他仍未完全放棄和對手談判的希望,只是他首先得查明對手究竟是誰。現在只有一個人可以幫他弄清——就是那個刺客。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科西嘉人,對方陰沉著臉點點頭。
「沒有。」
他開著那輛貨車,載著五個容量二百公升的卡斯特羅牌潤滑油油桶,順利地穿過比利時全境。一路上,誰也沒有阻攔他。不過,確實也毫無找他麻煩的理由。他的駕駛執照完備,貨車證件與保險書也都符合規定。
「次數還不少呢!」香儂承認道,「我得打這兒路過幾次,兩天後我們還要把馬克的東西從比利時取道巴黎運到土倫。」
南斯拉夫人未提任何異議,便接受了那份「最終使用人證書」,雖說貝克、那個合法軍火商、也許還包括帕夫洛維奇先生一定都心照不宣,那份證書只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會談中,自始至終保持著多哥政府正急待買回南斯拉夫武器進行試用的氣氛。帕夫洛維奇先生提出全部武器都得預先付款,貝克只好不但把香儂寄來的七千二百美元,除用來作旅費的以外全部交上,另外還墊上了自己的一千美元,不過,他深信香儂今後必定會付給他另外七千二百美元,使他完全不吃虧,即使扣去需要分給那個合法軍火商的傭金外,他腰包裡還能淨落四千美元。
「聽說計劃是在大約六週前制訂的。現在還無法肯定,究竟訂計劃的人——這傢伙的老巢一定是在巴黎——是主謀呢,還是受人指使?事情很清楚,刺客不是第一流的暗殺好手,就是個傻小子。不過,畢竟有人接下了這筆生意,而且已經在注意你的行蹤了。」
「明天早晨,要剛巧趕在日出之前,那時候最安靜。你倆昨晚睡覺了嗎?」
「貓兒」香儂抬起頭來,看見燈光下另有一個又瘦又小的身影,還靜靜地站在距死者約有十五碼外他擲出那把匕首的地方。香儂「噓」了一聲,他悄沒聲地踩著腳下的鵝卵石走上前來,此人正是朗加拉蒂。
他把那輛在馬賽登記的貨車,白天開到了一個預定地點停好。天快黑時,香儂來到服務臺,詢問去一英哩外一家很有名氣的飯店該怎麼走。他故意站在朗加拉蒂對他提過的那個旅館職員所能聽見的地方大聲發問,服務臺領班告訴了他飯店的具體地點。
香儂暗中惡狠狠地罵道:「這個狗雜種,白痴,頭腦發昏的笨蛋!居然因為沒有讓他參加就想毀掉整個計劃。」
「你不是說要等到明天天亮前才動身嗎?」他抱怨道。
「你願幫我的忙嗎,讓.巴普蒂斯特?」
因此,在十六號的同一時間裡,這個科西嘉人又來到這家旅館,坐在客廳裡靜候著。這一回他雖仍未等到香儂,卻發現情況有些異常。有一個旅館職員兩次偷偷地把頭探進大廳,窺視一番。可每當朗加拉蒂一抬頭,那傢伙便隨即縮回腦袋。他繼續m•hetubook.com•com等了兩個小時,香儂還是沒出現,於是他再次離開旅館。當他走進門前那條街時,一眼瞥見一個漢子站在旅館門旁的轉角處,似乎對眼前的商店櫥窗表現了一種異乎尋常的興趣。只見他圓睜雙眼,死盯著櫥窗玻璃看個不停,可那裡面擺的卻淨是些女用緊身胸衣。朗加拉蒂憑他的直覺感到有點兒不對勁,這漢子與四周明媚的春光、僻靜的後街太不協調,未免有些大煞風景。
「托斯卡那號」應該在六月十號以後來到這裡裝載軍火,貝克輕鬆愉快地想著,登上了經慕尼黑到漢堡的下一班客機。
「你也許能甩掉他,也許不行。他們知道你化名為基思.布朗,因此也會在其他地方找到你的。今後幾週內你要來巴黎幾次?」
少校開始被這一大膽的提議驚得目瞪口呆,然而,羅伯茨先生以銀行代理人的身分向他擔保,銀行一定能為公司籌措到新的資金。他補充說,萬一這批新股票賣不出去,茲溫格利銀行願代表它的主顧們,將這些新股票全部買進。
「有人準備幹掉你。」朗加拉蒂直截了當地說。
「你知道是誰策劃的嗎?」香儂問。
「當然。」
朗加拉蒂還在注視著他,等他問話。香儂臉上毫無表情,似乎凝固於沉思之中。
此時在倫敦,有幾位先生正在召開一個似乎與上述兩項軍火交易毫無關聯的會議。過去三週裡,控制著博馬克貿易公司百分之三十股票的新董事哈羅德.羅伯茨先生,一直在努力與公司董事長盧頓少校建立友情。他三番五次邀請盧頓少校共進午餐,並親自去拜訪過一次少校位於吉爾福德的私邸。兩人之間的關係,很快便日趨密切。
讓.巴普蒂斯特.朗加拉蒂能活到今天,至少在某種意義上,應歸功於他具備的那種能感到危險逼近的直覺感。那天到達巴黎後,他便在約定時間,靜坐在香儂指定的那家旅館的客廳內看著雜誌。整整等了兩小時,香儂仍未露面。
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他走過去問了一下旅館服務臺,看看香儂是否來得過早,先要了個房間住下來了;雖然朗加拉蒂明知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服務臺的職員查了一遍顧客登記簿,然後告訴朗加拉蒂,旅館裡沒有倫敦來的基思.布朗先生。朗加拉蒂猜想香儂是耽誤了,可能於明天這時到達。
到了中午時,正當朗加拉蒂和香儂開著那輛此時已空了的貨車,順利地從法國北方瓦朗西安駛進比利時境內時,魯終於憋不住了,套上褲子襯衫,乘電梯從六樓下到他住的這幢公寓大樓的門廳,看看他的信箱。
「我真擔心你會下手太遲。」香儂埋怨道。
「那你們最好還是休息一下,」馬克說,「我來照看這輛車。你們可以一直睡到午夜。」
香儂道謝後,在服務臺大聲打了個電話給那家飯店,請他們當晚十點給他留下座位。然後,他一直待在旅館裡沒有出門。
那一天,夏爾.魯是另一個疲憊不堪的人。自從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亨利.阿蘭的電話,說香儂已去那家飯店就餐了,他就一直在守候著「捷報」。到了午夜,本應是托馬德來電話報告已大功告成的時候,卻音信全無。等到凌晨三點還是沒有消息,一直到日出,仍然毫無動靜。
現在只剩下黑社會團體了。是科西嘉人聯盟嗎?不可能,否則朗加拉蒂不會給他通風報信的。迄今為止據他所知,他從未惹惱過義大利的黑手黨或者美國的犯罪集團。除此之外,最後只剩下某人出於私怨而想報仇這一可能性了。因為,假如這個暗殺計劃既非某國情報機構,也非哪一黑社會團體的所作所為,那就只會出自私人之手了。然而,天知道究竟是誰?
「快上車吧。」科西嘉人催促道,汽車引擎還在低鳴著,「我想趁現在四下無人把這傢伙扔到他應該去的地方。」
「沒問題了嗎?」朗加拉蒂問。
他僵在那兒足足有十秒鐘,一動不動,平時那紅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白。十秒鐘後,他雙眼仍像著了魔似地盯著信箱,嘴裡開始一遍遍喃喃地自言自語:「天啊,哦,我的天啊……」活像中了邪。接著他的胃翻動起來,自己覺得就和當年在剛果遇到的情景一個樣:當約翰.彼得斯把他裹在繃帶裡,放在擔架上偷偷地弄出境時,他親耳聽見身旁的那些剛果士兵大聲質問著他究竟是個什麼貨色,要和他算清賬。他感到自己已嚇得屁滾尿流。他想轉身逃走,可又抬不動腿,渾身上下直冒冷汗。原來,信箱裡擺著的是雷蒙.托馬德的頭。這顆血淋淋的腦袋正面帶著一種可憐的倦容,眼睛半睜半閉,嘴唇粘在一起,在信箱裡凝視著他。
「沒問題。」
雖然這意味著貝克將不得不把他的傭金分給這位合法軍火商一部分,但這是他能夠與之打交道的唯一辦法。再說,與以往做這種小筆交易時耍的手腕一樣,他在香儂面前已經把武器標價抬高了整整一倍。
「我想是這樣。我相信他們也知道你在這家旅館。你總是住在這兒,這是個不當之處。我是四天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
他一步步井井有條地分析起此刻所有能夠想到的因素。這個暗殺計劃要不是與目和*圖*書前他從事的活動有關,就是由於某件事所致。他首先開始分析前者。
當他們三個坐在小鎮中心大街上一家咖啡館裡吃午飯時,香儂問這個比利時人:「我們什麼時候出境最好?」
「認識嗎?」
五天來,他與帕夫洛維奇先生進行的會談卓有成效。他還抽空參觀了一座國家軍火庫,在那兒選定了兩門迫擊炮和兩具火箭筒。這兩種武器的彈藥都是標準的,按火箭彈二十枚、迫擊炮彈十發一箱供貨。
他們花了將近一小時,仔細研究了一遍面前小桌上的巴黎市區圖。然後,朗加拉蒂離開了。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刺客是誰。不過,幕後人出的價錢倒是很高,大概有五千美元。」
朗加拉蒂聳聳肩。
「可我們在巴黎這兒倒有個問題。」
董事會通過的提案規定,公司現有股東有權優先購買這批新股票,至於每個股東可以優先購買多少,則按他們手中老股票的數量而定。此外,他們仍可申請購買一些不屬他們優先購買的股票。
他開始把思路轉向遙遠的往事,回憶起他參加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戰鬥。麻煩之處在於:一個人說不定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曾在某個時候無意中激怒過一個強敵。也許他在某次戰鬥中幹掉的一個對手,竟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或者蘇聯KGB的特務。這兩家機構都是慣於對人報舊仇的,而且成員中不乏世界上最凶狠殘暴的打手。這些傢伙解決宿怨從來不考慮現實,僅僅只是為了雪恨。他知道中央情報局仍在執行一項殺死布魯斯.羅西特的決定。此人曾在剛果利奧波德維爾一家酒吧,開槍幹掉了一個瞪眼看他的美國人。後來才明白,那名槍下鬼竟是個中央情報局駐當地的工作人員。雖然羅西特事前對此一無所知,但根本無濟於事。中央情報局仍然做出了一定要殺死他的決定,弄得羅西特至今還在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
「哦,繼續說吧。」
在這天上午的會談中,他進一步落實了這批軍火出境的執照,並談妥全部物資將用軍車運往西北部普洛切港的一座出口關棧裡。普洛切港就在休假勝地杜布羅夫尼克和斯普利特附近。
這一提議的引人之處在於,一旦博馬克公司發行新股票的消息在交易所裡傳開,公司的老股票肯定也將隨之漲價,也許會比現有每股一先令三便士的價格上漲一倍。當盧頓少校想到他手中現有十萬股票時,也就欣然同意了羅伯茨先生的提議。他和那些一旦被人說服便再也不三心二意的人一樣,從此就成了羅伯茨先生這一提議的附和者,再也未動搖過。
與艾倫.貝克在其他地方打交道的情況相比,西班牙的手續要複雜些。在這兒,需要寫兩份申請:一份用來購買軍火,另一份是申請出境的。購貨申請必須先於出境申請三週前交上去,然後由西班牙政府與此有關的三個部門在二十天內逐一過目。首先須經財政部核驗,申請人是否已把這筆交易所需的一萬八千美元,以硬通貨形式付給了一家有關銀行。幾年前,西班牙政府還只接受美元,但如今他們更歡迎西德馬克。
羅伯茨先生在聽說他代表的六個「瑞士股東」總共到手了多少股票後,心滿意足地走出了博馬克公司的辦公室。他知道,當他把這些股票放入斯坦霍弗博士手中時,將會有一大筆獎金在等待著他。雖說眼下他的日子就已經相當舒服,但有了那一大筆錢,他的退休生活必將錦上添花。
香儂暗自詛咒著。他對身邊這位科西嘉人的判斷深信不疑,因為朗加拉蒂一貫小心謹慎,剛才說的這番話必定是有根有據。他開始努力回憶任何可能致使別人對他的腦袋下賭注的事情。討厭的是,各種可能的因素太多了,有些簡直就無從猜測。
「那是指出城之後。我們一定要趕在過分惹人注目之前就把這兩輛車開出小鎮,再停在路邊休息一會兒。」
結果,只有那位身兼公司祕書的董事——商業律師前來參加了會議。會上通過了羅伯茨先生的提案,並且公布了發行新股票的聲明。鑒於很久以前,博馬克公司的股東們曾授權董事會採取行動招來新的投資,但從未能實現,因而此時再無召開股東大會重新徵求意見的必要了。
「不錯,朋友,我想你是對的,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刺客,但首先得引蛇出洞。」
「走著去不遠嗎?」香儂問。
「他們也許發現不了你,可我們不清楚他們的本事究竟有多大,或者有多少人,是些幹什麼的。他們很可能再一次把你找到,那樣就會帶來問題,可能要鬧到警察那兒去。」
從外表上看,信箱和平時毫無兩樣。這是個大約十二X九X九英吋的長方形木箱,用螺絲釘固定在門廳牆上,旁邊還有二十來個其他住戶的信箱。
五月二十號那天上午,約翰.施林克爾是在馬德里度過的。早在一個月前,他就把這批九毫米子彈生意的全部細節,都傳真給了一位西班牙公民——他在馬德里的合夥人。後來,他一收到香儂二萬六千美元的全部付款,便帶上那份伊拉克的「最終使用人證書」,親自飛抵西班牙首都馬德里。
「他們知道我目前在巴黎嗎?」
由於在大庭廣眾下,和*圖*書這小個子科西嘉人無法掏出他那把刀來磨刮,只好乾坐著,兩隻手百般無聊地擱在大腿上。香儂放下咖啡,他明白,如果朗加拉蒂說有了問題,那就意味著遇上了麻煩。
九點四十分整,他一手拎著內裝盥洗用具的手提包,另一條胳膊上搭著件淡顏色的雨衣,跨出旅館大門,轉向通往飯店方向的那條街。他走的這條路線並不直達飯店,而是通向兩條比旅館所在的這條路還要窄一點的小街。他邁開大步,把路上的行人都遠遠地甩在身後,很快便來到了第一區。這兒街燈暗淡,杳無人跡。他就在此流連倘佯,打量著路旁商店櫥窗裡的燈消磨時光,直到早已超過他應去飯店就餐的時間為止。他雖從未回頭去看,但卻不時感到身後某處黑暗寂靜的街道上,有個人腳穿軟底鞋在徘徊著。此人絕不可能是朗加拉蒂,因為這個科西嘉人走起路來輕巧得無聲無息。
香儂仍然倚車門而立。對面刺客高大的身影倒下後,從巷口傾瀉進來的路燈光,照亮了插在刺客背部的一把匕首的四寸長黑色骨質刀柄,匕首的刀刃斜刺進他的第四與第五肋骨之間,在正中稍稍偏左的位置上。
是因為走漏風聲了嗎?是不是某個國家情報機構得到消息,獲悉他預謀在非洲發動一次政變,因此決定通過幹掉這場行動的首領而一勞永逸地止住這場政變?他甚至懷疑幕後策劃人是詹姆斯.曼森爵士,原因是他居然膽敢踐踏爵士心上的那朵「純潔的鮮花」——天曉得,那位情場老手洛麗莎怎麼還會有這麼個稱呼。但他很快排除了所有這些因素。也許,是不是因為他觸犯了黑市軍火業這個鬼域中的某個傢伙,所以對方決定借刀殺人幹掉他?然而果真如此,那麼此事必定有個前提:他和某人為生意鬧翻了臉,為錢吵過架,或者是因為他耍手腕騙了人,威脅了對方等等。可這些都與他無關。
蒼茫的暮色剛剛籠罩了迪南特鎮,馬克就搖醒了還在熟睡之中的香儂和朗加拉蒂。他倆伸腿舒腰,懶懶地從睡覺的那輛法國貨車的車廂裡鑽出來。
「不遠,先生。大概只要一、二十分鐘。」
拂曉前的那一段,正是他們早已玩厭了撲克牌可又緊張得難以入睡之時。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恢復了各自的老習慣。小馬克大聲咀嚼著安娜為他準備的那些麵包和奶酪所剩下的一點點殘屑;朗加拉蒂在他左手腕的寬皮帶上磨刮著匕首;香儂則凝視著天上的星星,小聲吹起了口哨。
香儂是在前一天晚上乘飛機從熱那亞取道米蘭抵達巴黎的,當夜就住在這家旅館裡。看來他情緒高昂,坐在旅館客廳裡呷著咖啡,告訴他的同伴說,他終於買到了一條船。
無可指責的是,甚至誰也沒有違反《企業經營法》。雖然亞當斯、鮑爾、卡特和戴維斯上一次每人從麥卡利斯特夫人手中買了七萬五千股票,這一次又買了五萬新股票,但由於目前公司的全部股票已從原來的一百萬股增加到一百五十萬股,所以他們每人實際持有的股票,仍不到總數的百分之十,因此可以不必公開身分。而愛德華茲與福勞斯特則各自持有十四萬八千股票,剛好在百分之十這一限制之下。
他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鎖,拉開信箱門。
香儂扔下手中的提包和雨衣,緊盯著小巷入口處。漸漸地,一個高大的背影出現在從大街上灑進巷口的一片路燈光中。他耐心等待著,只希望不要現在就出現槍響。忽然,黑影停了下來,顯然是在估計情況,分析香儂是否帶著槍準備在這兒伏擊他。但是,當他看清前方只是孤零零地停著一輛貨車時,便放下心來。他揣測香儂把車停在這兒完全是出於審慎的緣故,這會兒只不過是回來取車罷了。
十一點剛過,他來到事先安排定的那條漆黑幽深的小巷。小巷向左延伸而去,裡面沒有一絲光亮,兩側都是滑溜溜的高牆。小巷盡頭雖然連接著大街,但卻被一排攔在馬路邊上的那種人行護柱與街道完全隔開了,使它實際上成了一條死胡同。巷底護柱前停著一輛法國貨車,高大的車廂恰好嚴嚴實實地堵住了任何可能從大街上透過來的光亮。車廂門洞開,裡面空空如也。香儂朝車廂走去,來到跟前時猛地轉過身來。
KGB也是一丘之貉。他們到處派出刺客,四下追蹤,殺死那些叛國者和使他們吃過虧的外國特務。對於後者,他們不但從不放過,而且總是予以公開懲戒,以達到殺雞儆猴這一目的,並讓世人皆知,他們是不好惹的。總之,俄國佬殺人無需合理的動機,常常只是為了報復。
魯顧不上修面,百思不得其解。他深知一對一地幹,托馬德肯定不是香儂的對手;但他相信托馬德一定會乘香儂路過某個僻街背巷去吃晚飯時,從背後幹掉他。
「可以,事實上我很喜歡那麼辦。那樣,可以讓那個王八羔子好好安分守己上一陣子。但你得為此破費了,五千法郎怎麼樣?」
「我第二次來這兒等你時,發現有人在監視這家旅館,這大概是因為我第一次來時曾打聽過布朗這個名字。我認為消息是從旅館內部洩露出去的,那傢伙昨天今天都在監視著。」
「不會,絕對不會。自從你走出旅館大門後,我壓根兒就沒讓他有扣動扳機的機會。」朗加拉和_圖_書蒂回答說。
「誰是他的老板?」香儂問。
上次從麥卡利斯特夫人手中買下了三十萬股票。花去了詹姆斯.曼森爵士六萬英鎊。這一回購進的近五十萬股新股票,又耗費了他近十萬英鎊。不過,等到今後博馬克公司在贊格羅腹地水晶山租下的採礦區域內「碰巧」發現寶藏的消息傳出時,他深信,股票定會漲到他當初預計的每股一百英鎊這個價格。在那時,他將白白撈進將近八千萬英鎊。
貨車車廂裡鋪著一大張塑膠雨布,下面墊著一塊四周有不少繩孔的防水帆布,可以很容易地穿進繩子捆成一長條,車廂裡面還堆放著不少繩子和磚塊。香儂和朗加拉蒂各抓著屍首的一側,把它扔進了車廂。接著,朗加拉蒂爬進車廂,從屍首上拔出他那把匕首。香儂關好車廂門,朗加拉蒂從裡面牢牢地反鎖上。
接下來的是法國保安行動總局和英國祕密情報局。不過,如果法國人真的想殺他,過去兩年裡他們起碼有過上百次機會,而且完全可以在非洲叢林裡就悄悄幹掉他,大可不必冒走漏風聲的危險,讓巴黎黑社會的一個刺客來幹此事。他們有得是自己的行動人員,幹這種活的行家高手。英國人似乎更不可能,他們墨守成規到了極點,要想進行一次暗殺,幾乎非經內閣批准不可。他們只有在極其危急的關頭,才動手行刺,或者是為了制止重大泄密,或者是為了殺一儆百以樹起本組織的威望,偶爾也為自己的成員被某個刺客故意殺死而去復仇。香儂敢保證,他從未打死過任何身分公開的英國特工人員而使對方處境尷尬。不過即使如此,英國人也不會像俄國佬和法國人那樣一定要報復。他們曾留下史蒂芬.沃德的性命,讓他活著受審,結果弄得當時的麥克米倫內閣幾乎垮臺;在菲爾比以及布萊克叛逃後,他們並未殺人滅口,而無論法國人或俄國佬,總是要讓自己的叛徒成為車禍之類的犧牲品。
艾倫.貝克興高采烈地鑽出軍人公司的大門,走上灑滿陽光的大街。他之所以高興,是因為事情辦得順心如意。在收到香儂的七千二百美元和「最終使用人證書」後,他便去找過去偶爾與他訂過轉手合同的一個合法軍火商。和施林克爾當時的想法一樣,那人覺得這筆生意油水不大,不屑一顧。但是貝克把他說服了。他振振有詞地爭辯說,如果買主對第一批貨滿意,他們很可能會回來再多買一些,大批訂貨。
最後出面的是國防部,他們主要關心的,是訂貨中不得包括西班牙生產的祕密先進武器,或者其他嚴禁出口的軍火。由於九毫米子彈只屬於極普通的軍火,因而他們很快便同意了。
新股票的市場價格按規定必須和當年公司老股票初次發行時一樣,每股四先令。由於目前老股票的價格僅為每股一先令三便士,因而這個價格也就顯得太貴,根本無人願意問津。不過有兩個股票投機商事前注意到了博馬克公司在報上發表的聲明,推測其中定有文章,所以要求買進全部剩下的新股票。要不是因為羅伯茨先生搶先一步,他們也就成功了。他已先於他們宣稱,他所代表的茲溫格利銀行,希望在股票報價收盤時買下博馬克公司股東們不願認購的全部新股票。博馬克公司的股東中,有一個住在威爾斯的傻瓜蛋居然同意以這種不合算的高價買下了一千股新股票。此外,另有三千股被公司分布在各地的其他十八位股東購進。這些傢伙顯然都是些毫無頭腦的蠢貨,連基本的算術都不懂。羅伯茨先生本人,由於只是個代表他人行事的董事,自己並非公司股東,因此無權優先購買新股票;但等到五月二十號下午三點股票報價結盤時,他代表茲溫格利銀行買下了公司股東們不願認購的全部新股票,一共為二十九萬六千股。茲溫格利銀行此舉則是替它的兩位主顧行事,而這兩位主顧恰恰就是愛德華茲和福勞斯特。銀行這次又是用某個賬戶中的存款付的錢。
朗加拉蒂說:「夏爾.魯。」
「那我可陪不起。無論是現在還是兩天後,裝著馬克的那批東西待在貨車裡都不行。」香儂說。
「是最近的事嗎?」
儘管購買這批子彈的申請在上述三個部門均未遇到問題,但這一趟公文旅行卻整整耗時十八天。此外,隨著這份申請的周轉,附在上面的各種文字材料也越來越多,待到得到最後批准時,申請也已從原先的一張薄紙變成厚厚的一本卷宗了。就這樣,一箱箱的子彈從賽特姆兵工廠取出來,存進了馬德里郊區的一座陸軍倉庫裡。到這時,事情便轉交給了西班牙陸軍部,由軍火出口處主任安東尼奧.薩拉澤上校全權負責。
魯雖不是個膽小鬼,但也並非勇夫。他關上信箱,三步併作兩步逃回自己的房間,立刻抱住白蘭地酒瓶,大口大口地喝起來。他在用酒當藥,而且需要的量還不會少。
此人終於同意貝克作為他指定的全權代表飛往南斯拉夫申請購買軍火。貝克隨身帶了這位合法軍火商寫的授權信和那份早已填上合適的姓名,來自多哥大使館的「最終使用人證書」。
不到一週時間,公司祕書就收到了茲溫格利銀行寄來的由亞當斯、鮑爾、卡特、戴維斯簽字的信件和支票。四位先生每人要求買進五萬新股票。這五萬新股票中自然包括了他們有權優先購買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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