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是有帆的機動帆船，或者僅是機動船呢？」
「我知道，」梅森說。「但是我搜得很徹底，範圍有七十五步見方，這個區域的每一寸土地我幾乎都找過了。」
他們緩慢地向船塢尾端前進，梅森說：「前面就是艾蒂娜號。旁邊有一個空位。」
「一種自動駕駛設備，」菲爾說。「妳把它打開，它就會接上羅盤和舵輪，只要設定好遊艇要走的路線，它就會照著走，而當它開始轉向時，羅盤就會打開一種自動化機件。我不知道詳細狀況，但是它很有效。」
過了十五分鐘，手電筒的電池耗盡了。梅森爬過圍籬，辛苦地攀上公路邊滑溜的護坡，然後對菲爾說：「沒用，我找不到槍，我不想再找了。」
梅森說：「等一下，告訴我車號，描述一下車子。」
他們走下去，不時經過幾艘亮燈的遊艇，有的傳出歡笑聲，有的傳出吉他聲。其中一艘船傳來女子尖銳氣憤的聲音，似乎在責問某人，說他以為他可以逃到哪裡去？說他不是紳士，是一個騙子、下流的人和吝嗇鬼。
「從我私人的酒窖，」戴拉說。「我認為你可能需要它。老天，你可真濕透了。」梅森把瓶子遞給戴拉，她搖搖頭說：「你比我還需要它，老闆，喝下去吧。」
「你要我怎麼做呢？」
「妳是說我們已經走過頭了嗎？」梅森問。
「妳以後有很多時間可以道歉，」梅森說。「當我不必在雨中站著聆聽時，當冷雨不在我的頸背上流竄時，當我的雙腳乾爽時，我比較能原諒妳。」
梅森小聲地說：「妳認為他射殺了溫渥斯嗎？」
「那就好，上路吧！」
梅森和戴拉回到梅森的車中。律師發動車子，打開車燈，尾隨著媚依離開停車場。雨刷一來一回地單調擺動著。
「在很遠的那一端。」媚依說。
「我曉得。」戴拉安靜地說。
「不，他不在這裡。大廳裡一個人也沒有。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沒看到他。」
「雷雨追過來了。」梅森說。
「你認為她在說謊嗎？」戴拉輕聲問道。
「什麼叫鐵麥克？」戴拉問。
梅森說：「從這裡到尾端有三艘船，是其中一艘嗎？」
她把手放在梅森的手上說：「真感謝你，梅森先生，你不曉得我有多感激。」
「有。」
「潘和_圖_書文號可能會出什麼事呢？」她問。
戴拉說：「就算事前告訴你那樣做太冒險，我想也是沒用的。」
「這是什麼意思呢？」
「應該不太遠了。」
「嗯，挺大的，約有五十呎。」
「現在我們去哪兒？」
巨大的雨點開始灑下來，落在路面和水上。
「是一輛福特敞篷車，」她說。「車號是ＷＵＭ五七四。」
「那麼，它旁邊沒有大的遊艇囉？」梅森問。
「他……是的，我想他懂。」
梅森說：「多謝。」
「會是誰呢？」
梅森說：「妳有戴拉的電話號碼嗎？」
職員還沒說「要留話嗎？」的時候，梅森就掛斷了。
「按照你的建議，」她平靜地說。「但是請給我一分鐘喘息。我真厭惡回到船艙。」
「晚安，梅森先生。」
「他唸大專時，有一個暑假在阿拉斯加的漁船上工作，我想他至少跑了一次從舊金山到海龜灣的航程。」
他把媚依帶到她的車子前面，說：「最好由妳先行領路，直到我們回到進城的幹道為止。如果任何人攔下妳，就由我來發言。到了幹道之後，再由我領路。若會發生什麼事，也是在這之前。到了棄槍的地點時，別忘了閃車燈。」
「不，」梅森說。「還沒有。這瓶威士忌可真管用。」
「妳看到它就可以認出來嗎？」
「就是說——有人上了船囉？」
「他走出去，站在車旁，手握著槍口，用盡力氣丟出去。」
「哦！當然可以。」
「那是一樣的，」梅森說。「有一個日間號碼和一個夜間號碼。夜間號碼是戴拉的公寓的。我的號碼沒有登記在電話簿上，只有她知道。妳繼續開回市區，回棕櫚峰公寓，上床睡覺，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如果有人把妳從床上拉起來，向妳問問題，那妳別回答，一個字也別說，別承認，也別否認，而且別解釋。妳要堅持要求打電話給我，由我來發言。」
他們沉默了五、六分鐘，車子抵達幹道。梅森越過菲爾的車。戴拉問：「要我留意她的車燈嗎？」
「妳住在哪裡？」
「但是你特別交代過他……」
「好，」梅森說。「走回去，專心注意妳正在做的事，仔細看著遊艇。」
律師轉身走向自己的車，浸濕的雙足每走www.hetubook.com.com一步就溢出一些水。
菲爾停下來看，又轉向梅森說：「我記起來了，它在這裡。我記得那個小桶在船隻尾端。但現在船不見了。」
一段靜默之後，職員說：「真抱歉，安德斯先生沒有接聽。」
梅森向汽車裡的戴拉招手。他們在餐檯上喝了一杯熱咖啡。「有收獲嗎？」她問。
「我很確定槍就在附近。」
「不在？」
「我想可以。我知道在哪裡。」
「正是。」梅森說。
「就在那兒。」
「的確怎樣都沒用，」梅森咧咧嘴。「我必須冒險。因為一旦我答應接下案子，我的負責和忠誠就是百分之百的。我要盡一切努力來得到真相，當然有時必須抄捷徑。」
「不在。」
「現在你要我怎麼做？」
「我會的。」她保證。
「是的。我很抱歉，梅森先生，我曾經騙過你。我是指我曾經自稱是西維亞……」
「我要做。」她說。
「我不知道，」梅森說。「她是個女人，妳應該比我更清楚。妳認為呢？」
「很好！」梅森說。「當我們到了那個地方後，妳就讓車燈一明一滅。我有一支手電筒，我們停車，出去撿槍。」
梅森發動車子，排好檔，說：「就是這麼回事。」
「妳最好喝一點，戴拉。」
「遊艇在哪裡？」梅森問。
梅森低聲說：「如果妳沒膽量演這齣戲，我們就別試了。我並不這麼渴望冒險。至於妳嘛，這是唯一能解救妳的男友的辦法。妳非常愛他嗎？」
「我給你的地址，棕櫚峰公寓。」
梅森心不在焉似地點頭，然後注視著前方車子的紅色尾燈。「我愈想，」他緩緩地說。「就愈慶幸我沒有上遊艇。」
他們沉默地開了幾哩路，雨已經變成毛毛細雨，不久就停了。他們在市區外圍一家全日營業的餐廳找到電話，梅森撥到美景旅館。「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他說。「但我希望你接安德斯先生。我相信他在三〇九號房。」
「有，他住在那邊的船屋裡。我不知道除了接電話和記口信之外他還做什麼。我認為他們會在午夜左右把這裡鎖起來，你知道，我指的是我們開車經過的那個門。俱樂部的會員有鑰匙。」
沒人接腔。他們的腳步在船塢的木板上發出聲音。飄蕩的微風吹www.hetubook.com.com皺了水面，浪花拍打著船身。
「找電話，」梅森說。「打電話給美景旅館的安德斯。」
「妳暫時保留妳的感激吧！」梅森說。「晚安。」
雨點更加急促，閃電也更刺眼了，不時傳來隆隆的雷聲。
「非常確定。我記得在我們後面的對街有一家熱狗店。我想，我們超過它大約有五十碼。」
「妳有多確定呢？」
梅森說：「妳在車裡坐幾分鐘。」
「妳為什麼這樣想？」
她非常斷然地說：「我一點也不愛他，但他認為他愛我。也許吧，我不知道。我離開北梅沙時，就已經把他排除在我的生活之外了。我知道我天生不是當牧場女主人的料。」梅森好奇地看著她。
「你認識他嗎？」
他熄了燈，說：「注意她，戴拉。」然後他溜出去，在停車場上走動，直到看見菲爾描述的那輛車。幾分鐘後他走回來，說：「這裡很安靜，讓我們上遊艇去看一下。戴拉，妳最好留在這裡。」
「你認為她記的地點沒錯嗎？」
梅森搖頭。
「我想找到槍。」梅森說。
「明天早晨我們就知道了。」
梅森說：「雷雨就要來了。回到妳的車上去吧，我要進城，妳開車跟著我。妳還記得安德斯丟槍的地點嗎？」
「大型的嗎？」
「不，謝了。我很好。你在外面待得夠久了。」
梅森說：「我們先離開這裡，等一下再來討論這件事。」
梅森握著她的手肘說：「如果妳要做，就開始行動。如果妳不要做，就說出來。」
「應該沒錯，熱狗店是她的路標。」
「有越過那道圍籬嗎？」
「他的鑰匙在嗎？」
「我們有妳的電話號碼吧？」
戴拉說：「讓我去吧，你可能要記些東西。」
「有什麼頭緒嗎？」她問。
戴拉打開皮包，拿出一小瓶威士忌。
「這是打哪來的？」梅森問。
在往遊艇俱樂部的途中，幾點雨灑在擋風玻璃上。在他們的後面，濃厚的雲層遮蔽了星空，隱約傳來閃電的亮光和雷聲。但當他們抵達遊艇俱樂部時，雷雨已經被拋在身後。
「妳沒事吧？可以駕車嗎？」
「是啊。我不認為他在旅館裡，但我還是接到他房間去確認。」
「一樣。」她說。
「對！但你也濕得很徹底了。」
梅森說：「那條鬼遊艇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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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向後看著那棟白色建築。「那家店現在沒亮燈，」他說。「那時候有燈光嗎？」
「不必，我從後視鏡可以看見。」梅森說。
「沒有，我們是打到辦公室……」
「在黑夜裡找那種東西，本來就很困難。」
戴拉為他開車門。「找到了嗎？」她問。
顯然戴拉認為這個聲明無須置評。
「我不知道，」戴拉承認。「不過，看起來她好像隱瞞了什麼。」
梅森說：「那麼，讓我們來弄清楚它在哪裡。妳記得它旁邊的船嗎？」
她平靜地說下去：「我為他做這些事情，是因為我覺得我應該為他做。我希望他留在家裡管自己的事，但是他卻盡力想幫助我。」
梅森把瓶子舉起來喝，然後又遞給戴拉。
梅森說：「那我們去找艾蒂娜號。」
梅森說：「遠離哈洛．安德斯。張開眼睛，閉上嘴。」
「如果沒有任何人來說任何事呢？」
菲爾握著梅森手臂的手指捏得更緊了。「我不知道，」她說。「有時候我認為……哦，不，他不會說謊的。」
「什麼都沒有，」梅森說。「他不在。」
梅森注視了一下已經開始積水的水溝，然後說：「在這裡等著。」他回到車上，從儀表板旁的雜物櫃裡拿出手電筒，爬過帶刺的鐵絲網圍籬，開始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搜尋。他讓手電筒的光在地面上畫圓圈，有其他車輛靠近時，他就關掉手電筒，一動也不動，等它們開過去。
「是的。」
「他在等電話嗎？」旅館的職員問。
又是一陣靜默，然後是職員的聲音：「先生，他還是沒回應，我已反覆叫了好幾次。」
「只有一件事，」梅森說。「它移動了，而且可能是靠著自己的動力移動的。」
「要往哪條路？」梅森問媚依。
大雨滂沱而下，閃電斜劈過天際，慘綠的光芒照亮地面，震耳的雷聲緊接著響徹雲霄。又過了十五分鐘，梅森後面的車子打出明滅的訊號。梅森把車子靠路邊停下，然後豎起外套的衣領擋雨，跑向菲爾的車。她的車子已經熄火，雨刷還不停地掃，車頭燈把不斷落下的雨點變成金色的水珠。
「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右轉。現在減速，幾百呎內要再轉一個彎。順著這裡，靠著牆邊，在那裡轉彎，左邊有停車的位置。」
梅森的眼睛瞇起來。「這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裡有守衛嗎？」
「好，」梅森說。「以後要發生的混亂場面，我可幫不了妳。如何？妳要照著我的建議來處理這件事，還是要打電話給警方和盤托出呢？」
梅森瞥了她一眼。「但妳不必冒險。」
「你接過去，不會有問題的，」梅森說。「是公事。」
「也好，」梅森說。「如果妳這麼想，就跟我來吧，媚依，妳帶路。」
「請你再接一次，大聲點，他可能睡沉了。」
「我知道，」梅森不悅似地說。「但他不在。我想要一些火腿和蛋，妳呢？」
「不，」她說：「我想我不記得。我只是一直走下去，直到看見它。」
菲爾啟動汽車，越過他們，輕按兩聲喇叭表示道別，然後加速在黝黑的路面上奔馳而去。
菲爾躊躇不前，以發抖的手抓著梅森的手臂說：「呃，我不知道是否可以……可以面對它。」
「是機動帆船，古老的樣式。潘說它有個性。其實它是最新的產品，有許多電子設備，甚至有一般所謂的鐵麥克。」
梅森叫了火腿和蛋。在等待時，他們並肩坐著，安靜地啜著咖啡。戴拉的眼神透露出煩惱。梅森的臉上則現出忍耐、決心和專注思索的表情。
他們慢慢走回去，直到再度看見停車場。菲爾小聲地說：「它不在這裡。」
梅森靠近時，菲爾搖下車窗說：「我想就在這裡。」
梅森說：「那就起床，吃早餐，在早晨和我們聯絡。而且看在上帝的份上，從現在開始，一直到那個時候，都別再惹麻煩。」
「不在。」
「當然，我經常乘它出遊。」
「妳的車停在哪裡？」
「不太可能……是的，我想我們走得太遠了。」
「他是怎麼丟的？」梅森問。「站在這裡拋掉，或是投擲出去，還是只打開車門把槍丟下去呢？」
梅森對戴拉點點頭。他們三人從停車場走向長長的浮動船塢。各式各樣的船擠在Ｕ型的停泊區，糾結的船桅似乎快要伸進迫近的雲層裡。星光漸漸被雲遮住。
梅森瞇著眼睛看她。「是不是妳的男友？」他問。「他懂得機械或遊艇嗎？」
菲爾停下腳步，以懷疑的眼光注視著他說：「不，它不是這三艘之一。」
「他也許在大廳，」梅森說。「你不妨找找看。」
「沒有。我記得它停在兩艘小船之間。哦！等一下，我想其中一艘是艾蒂娜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