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們還沒找到包裹？」

「不知道。人們叫快遞只需告知包裹的大小。假如是台大鋼琴，老闆通常不會派我騎單車取件。不過你該跟我老闆談談。」

「那還用你說嗎？」我說，「稅務局總有一天會找上門大肆搜查。」

邁爾斯對我瞥了個焦慮的眼神，當他看見我臉上的表情，目光又旋即飄走。

「我知道，」卡姆斯基說，「他不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是有這個可能沒錯，」卡姆斯基說，「另一種可能性是包裹很貴重。又或者裡面包了某種特別的東西，是凶手在尋找的。」

「不，」卡姆斯基說，「我現在對巧合很感冒。而且凶手殺了德．索托太太，卻只取走一支耳環跟妳將要領取的包裹。妳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不留下來吃晚餐嗎？」琵琶問道。

「包裹嗎？太扯了啦。我破窗而入，發現她橫屍家中，根本沒停下來取包裹。」

「她是跟我一起的。」達維說。

「你負責調查凶殺案嗎？」琵琶問他。

「這位是達利歐，」我說，「另一位室友。」

餐桌前喧嚷四起。琵琶舉手示意大家安靜。她以冷若冰霜的鎮定口吻發言。

「我當時沒想清楚。」

「你是來這裡錄口供的嗎？」達維問他。

「不過，我最擔心的是他們得到了多少與案件相關的資料。」

「沒有。」

「樓下有人找妳。」她說。

「你說得沒錯。」達利歐說。

「所以說，目前進度如何呢？」小梅問道，「抱歉，我無意多管閒事，只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真正的探員。」

「你不是得說『執勤不喝酒』嗎？」達利歐問了之後，開心地亂吼了一聲。

我不由自主地畏縮。

「我知道你的意思。」

邁爾斯把咖啡杯放到桌上。卡姆斯基端起他的杯子，凝視內容物，接著抬起頭來看我。ｗｗw.ｈｅｔubｏoｋ•coｍ•ｃoｍ「問題出在包裹上。」他說。

「怎麼這麼問呢？」卡姆斯基說，「莫非你有什麼想要說的？」

隨著莉亞把羞辱人的螺絲釘愈栓愈緊，場面若不是難堪到極點，就是顯得極度滑稽。達利歐的臉漲得緋紅。「莉亞，我不知道，我……」他講起話來結結巴巴，最後乾脆住口。

「只是大夥兒合租房子啦。」

「關聯是什麼？」卡姆斯基問道。

「少幼稚了，艾絲翠。」她說。

「這個案子，妳牽連其中，」他說，「而且妳接受採訪，透露了自己的涉案關聯。」

「呃，是總探長，」他說，「不過這也無所謂啦。」

「不，我沒注意。」

「只有一隻。它被扯下來，劃破她的耳垂。」

「我沒什麼好說的。」達維說。

「別再擔心，」卡姆斯基說，「大概是她死後才扯下來的。我精神科的同事表示凶手八成將它視為戰利品。」

「不可能。」我說。

琵琶的雙眼頓時炯炯有神，跑過來往餐桌前一坐。

「等著瞧吧，」我說，「更糟的還在後頭。」

廚房頓時人滿為患。卡姆斯基現身家中的消息傳開，每個人都過來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達維跟小梅手牽著手進來，恩愛的樣子教人作嘔。歐文來了之後坐在我身邊。沒想到居然連他也無法抵擋總探長的魅力。女主人莉亞開了一瓶酒，抓過一把酒杯，並倒好一杯遞給卡姆斯基，對方點了點頭接受。

「達利歐，有什麼問題嗎？」莉亞雀躍地問他。

莉亞環顧餐桌。

「那你呢，達利歐？」莉亞得意洋洋地說。

「達利歐之所以這麼閃躲，」莉亞說，「是因為瑪格麗特．法雷爾死前沒多久——根本沒隔多久喔——他正在大門階梯跟一位迄今尚未聯絡的仁兄，做他的毒品小買賣和*圖*書。」

「妳說什麼？」

「不好意思，沒有事先通知就跑來了。」他說。

「我還需要一點時間，」達利歐說，「情況很複雜。我必須——」

達利歐往我身旁的位置一坐，猛灌了一口啤酒。「有動機可循啊，」他說，「佩姬．法雷爾在艾絲翠面前打開車門，害她受傷。接著是另一個女的，要艾絲翠大老遠騎到海格西山。假如那不叫謀殺動機，那我也不知道什麼才是了。」

我聳聳肩，瞄了歐文一眼，然後下樓。保羅．卡姆斯基總探長在走廊上。邁爾斯站在他身旁，但兩人並沒有交談。卡姆斯基瞥見了我。

我才踏出房門，就差點迎頭撞上歐文，他剛從拍攝現場回來，沉甸甸的相機包和三腳架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他的臉龐光滑而年輕。「艾絲翠。」他叫道。

「你們可以用樓下的廚房。」邁爾斯說。

「我不認為這是個適當的時機或場合，但莉亞是個嚴守法律原則的人。就算天塌下來也在所不惜。她想說的是，佩姬．法雷爾遭人謀殺的那一天，有朋友到我這裡過夜。他不太好聯絡，但是有必要的話，他絕對會到案供述。不過這件事警方應該沒啥興趣才是。」

卡姆斯基屈身向前，拾起那個袋子扔向達利歐。「這種玩意兒，不要吸太多，」他說，「不只是有害健康而已。吸這玩意兒的人會變得很無聊。聽著，我負責的是謀殺偵查案。就算你做大麻的交易，我也不在乎。」他望著琵琶。「就算妳跟摯友的老公上床，我也不在乎。你們要做的，是向警方備案。假如你們知道還有其他目擊證人，也請他們到派出所備案。」卡姆斯基起身。「但不是找我。這不是我的偵查項目。請他們聯絡米契爾探長，」他面帶笑容地注視我，「相信貝兒小姐會把他的電話號碼給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

「妳下樓就知道了。」她說。

「哈囉，」琵琶從門口向裡打招呼，「還不介紹妳的貴賓給我認識？」

「哪裡方便講話呢？」

「妳也住這裡嗎？」卡姆斯基問道。

「這是特例，」達維對卡姆斯基說，「我們平常都處得很好。只是有些人個性不合啦。」

「目前還很難掌握案情的動態。」卡姆斯基說。

「現在還言之過早。」卡姆斯基說。他頓了一下，慢慢喝一大口咖啡。「妳有沒有可能拿了東西，然後放進郵差包裡。」

「我只是認為做人應該說話算話。」

彷彿有人拔開栓子一般，達利歐的臉色「唰」的一聲變白。桌上擺著的是裝了褐色玩意兒的透明小塑膠袋。

「我認為他們沒有得到任何資料。」

「依我之見，這裡面有三種可能性。第一，是根本沒有包裹；第二，是妳拿走了；第三，是凶手拿走了。」

現場陷入沉默。卡姆斯基有些尷尬地在位置上移來挪去。「什麼意思？」他問道。

「我們不會過去打擾的，」邁爾斯說，「我去煮點咖啡。」

琵琶要開始搭訕他了嗎？莫非她都不挑對象？是不是沒有什麼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然而，卡姆斯基只是微笑著搖頭。「妳是律師？」他對琵琶說。

「應該說是詭異吧。」

「我應該幫不了什麼忙。」

「那裡不夠隱蔽欸。」我說。

「為什麼？」

「當然有關聯囉。」琵琶說。

「你們仔細搜查過嗎？」我問他，「有時我都上門了，東西卻根本還沒準備好。這實在讓人很火大。我都到了，他們才去找東西，找到之後才去準備袋子。因此，說不定她還沒包裝。」

「也可稱之為紀念品。順帶一提，我那位精神科同事也很想跟妳聊聊。」

「妳有沒有這種經驗：身上癢卻抓不到，因為和-圖-書妳根本不知道癢處在哪兒？」

「米契爾也是這麼說的。」

「怎樣？」

「那你呢？」我說，「你容易滿足嗎？」

「你要謹言慎行哦，」我對卡姆斯基說，「她可是律師呢。」

「是不是——」她說，「只要在命案發生前後到過現場附近的人，都該向警方備案呢？」

「這個嘛……」卡姆斯基正準備說明。

「哦，真是受夠了。」莉亞邊說邊起身走出廚房。我們聽見沉重的腳步聲拾階而上。圍在桌前的眾人面面相覷。

「是誰啊？」我說。

卡姆斯基一往廚房餐桌前入坐，就面帶微笑地環顧四周。「你們有幾個人住在這兒啊？」

「妳知道妳要領取的東西是什麼嗎？」

我得說些什麼。我向他跨出一步，又或者是他向我跨出一步，接著他身後拾階而上的腳步聲停止前進。原來是莉亞，她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妳在這兒啊。」她說。

「戰利品？」

「艾絲翠呀。」身後傳來一個人聲。我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該死的達利歐，而且是在該死的恍惚狀態。我從他的聲音和眼神就知道他嗑藥了。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啤酒，用拇指把瓶蓋扳開。「你最好把她看緊一點。是不是有明文規定：呈報凶殺案的人絕對是頭號嫌犯啊？」

「不過有人有話要說哦。」莉亞說。

「沒錯。」

「人數不太固定，」我說，「房客總是來來去去。」

「她半小時前才預約快遞取件。那個傢伙是碰巧在最後幾分鐘行竊，所以那東西一定還在家裡。或者，這是另一個巧合？」

「英格麗．德．索托的偵查小組是我帶的。我私底下也跟辦理瑪格麗特．法雷爾凶殺案的團隊有所接觸。不過目前還沒證據顯示這兩起凶殺案有任何關聯。」

「莊重的『不予置評』通常是最佳策略。」卡姆斯基說。

「我要把一些尚未和圖書對外公布的消息告訴妳。請妳別跟任何記者提起。如妳所知，德．索托太太身上戴了價值不菲的珠寶、項鍊、耳環、手鐲。或許妳注意到其中一隻耳環不見了。」

「這個案件有幾個地方很困擾我。」他說。

「琵琶，這位是卡姆斯基探長。」我說。

「像是公社嗎？」

「沒關係。」

「那不算是明文規定。」卡姆斯基說。

恐怖至極的沉默降臨餐桌。我先前已罵過她婊子，所以也沒別的話可形容她了。我或許會忍不住揍她一頓，但探員在場不方便動手。我環視桌前一張張震驚到說不出話的面孔。我有沉默恐懼症。只要一安靜下來，就非得打破沉默。我望著莉亞。「這是妳的陰謀嗎？」我說，「如果能害達利歐被捕，他的那份錢妳就不用付了？」

「不要緊。」卡姆斯基說。

「不過我相信她也是個好人。」卡姆斯基說。

「那其實不是採訪，」我說，「我只是對一位記者嗆聲罷了。」

「看來這個家的確需要一位律師。」

接著又是腳踏階梯的喀喀聲。像是等待龍捲風來襲的眾人，一個個都顯得畏縮不前。莉亞邁開大步進來。「這是從達利歐房裡拿來的。」她邊說邊把某個東西扔到餐桌中央。

「這位是琵琶。她是這裡的房客之一。」

「這我辦不到，」他說，「我喜歡屬於自己的空間。」

如今大夥兒都把椅子拉到桌前，擁擠地圍成一圈，像是小朋友的生日派對，正準備要唱「生日快樂歌」、等著吹熄蠟燭似地。只不過，成為眾人焦點的卡姆斯基卻顯得十分茫然。

卡姆斯基看了手表一眼。「我不算在執勤，」他說，「乾杯。」

「莉亞。」邁爾斯以警告的口吻說。

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留下我們面對殘局。

「我談過了，」卡姆斯基皺眉蹙額地說，「他的資料保存不是很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