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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那些關於妳的事……」

我取下目前戴著的耳環，把新的別上去。「你覺得怎樣？」

「家裡還有留燈嗎？」我問他。

「警方只以竊盜罪指控他們，」他說，「妳能相信嗎？那些傢伙都被保釋出來了，而且現在人就在那邊逍遙自在。怎麼會有人那麼厚顏無恥？」

「我無意多管閒事。那他什麼時候結束旅程回來呢？」

「真的假的？」有人在我身後問道。我回頭一看，發現說話的是一個打扮妖嬌豔麗、留著一頭深色長捲髮的女子。「每件都是？」

「邁爾斯人呢？」

「邁爾斯，我跟你說不下去了。你要嘛幫我拔草，要嘛給我滾。」

「你是……？」

法雷爾對我說的話沒啥反應，顯然他只是想找個傾訴的對象。千言萬語傾洩而出，彷彿自從他太太慘遭殺害之後，他想說的話就鬱積了好幾個星期。

我將盒蓋推開，只見一對有輪輻的圓形銀製小耳環，看起來就像兩個小小的單車車輪。「妳一定看出其中的關聯性了。」

他轉身離開。「一言為定哦。」他說。而我目送他徐徐穿過人群，獨自走上人行道。

「夠了，邁爾斯。太多選項了。」

「你明知故問。」

「很好看，」他說，「不過我這個大老粗懂什麼呢？」他頓了一下。「我得走囉。還有東西要搬。」

「資產。這是琵琶說的？」

「我可以。」

他從口袋掏出一條手帕，大聲擤了擤鼻涕。知道來者何人之後，我仔細地端詳他。他的面容哀悽憔悴，下頜輪廓的一塊鬍鬚又因刮鬍刀使用不慎而削掉了。不過如今應該也沒有人為他留意儀容了。我依稀記得他被帶進警局問話，但身分不只是證人。警方是不是懷疑他殺妻呢？

「不。別這樣。」

「如果妳改變心意的話……」她放下採買的東西，在紙箱裡翻找煎鍋。

「那我跟妳買。」

「搬家清倉大拍賣？」我一踏進廚房，就問達維。他坐在桌前想破頭也解不出縱橫字謎；我看見已經有人將老舊的鍋碗瓢盆放進硬紙箱，成堆有缺口的盤子、褪色的馬克杯、醜陋的花瓶、一台少了插頭的破爛烤麵包機，和一台早就不能用的電動食物攪拌器，全都凌亂地擺在外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邊說邊注視我們眼前混亂的場面。

她皺起眉頭。「哦，對了。艾絲翠，邁爾斯今天早上幫我帶了一袋衣服過來。妳有看見嗎？」

「佩姬是個保守的人，」法雷爾說，「她堅持要當個循規蹈矩的鄰居。大家也是這樣看她的，不是嗎？」

我走到桌前，看著大夥兒一同生活的記憶片段，如今被人翻找抓扯。很快地，這些東西就會四散各處，而我們也會分道揚鑣。

「並沒有。」

「那達維呢？」

「要不要來打賭啊？」

「你怎麼知道？」

「他跟莉亞大概想要迴避吧。」

「我剛去店裡買東西。現在準備煎塊蛋餅。妳要不要也來一塊？」

「妳看那個小鬼，」法雷爾說，「他想要順手牽羊，偷隨身聽。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他。

我走到我的小菜園裡，享受溫暖宜人的傍晚https://m.hetubook.com.com。說來好笑，我最不忍割捨的竟然是它。想起不分下雨還是凜冽的寒冬，我在菜園努力的耕耘，以及最後享用我的萵苣、甜菜根和蠶豆是邁爾斯跟莉亞，我就不禁悲從中來。我蹲下來拔雜草，專心到什麼聲音都聽不見的程度，直到頭頂浮現一個人影，我抬頭一看，才發現邁爾斯來了。

「別過去，」我說，「他偷回家之後會發現隨身聽根本不能用。這個懲罰也就夠了。」

「送我？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謝謝。」

「特別是莉亞。」他說。

「天哪，」我說，「不過至少達利歐開心啦。他甚至開始吹噓自己被痛毆的小插曲，好像這樣就算是在道上混過似地。男人嘛。」

「盤子還用得著啊，」我環顧屋內，「這些是我媽的舊茶杯。不可以把它們扔掉啦。」

琵琶跟達利歐從箱子裡取出一些衣物，將它們散放在桌子的一頭。我走過去，拾起一件印花長裙，手指輕拂它柔軟的材質。「有些衣服真的很不賴，」我說，「妳為什麼不要了？」

「了解了。」突然頭頂傳來一聲砰然巨響。天花板好像隨時都會垮下來。「這又是怎麼回事？」

「是我。歐文。」

「妳是最後一個見到我太太的人。」他說。

等我再次來到前院，拍賣的消息傳遍街頭巷尾，上門的客戶激增。唯一剩下的衣物是前房客留下的軍用大衣。但是還有許多值得搶購的物品。人們掏錢購買無論我們怎麼費盡唇舌，清潔工都不願帶走的東西。達利歐將那台無法運作的烤麵包機訂價為十五便士。一個老頭開價五便士，達利歐表示成交。一想到我們的破爛烤麵包機將會被精心修理、賦予嶄新的生命繼續為老人烤吐司，我就深受感動。這就像是一匹長年奔波的老馬，終於抵達了動物保護區。不過那個少了把手的製麵機，依舊原封不動，沒人買也沒人愛。

「如果沒有莉亞，我們就能回到過去了。」

「那太好了。」我說。

「她觀察力敏銳，」法雷爾說，「並認為人不該置身事外、袖手旁觀。那些小鬼住在公寓樓房，深夜跑來亂踢垃圾桶、打破窗戶、推撞路人。其他人視而不見，她卻曾經為此訓誡過他們，甚至報警處理。他們是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啦。但那群小鬼知道她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所以想給她一個教訓。」

「我有東西要送妳，」他遞出一個小盒子，「從米蘭買的。」

「他配不上妳。」

我聽見有人蹦蹦跳跳地上樓，然後腳步聲停了。接著有人敲我的房門。「是誰？」

「我們在過這種生活嗎？」

清倉大拍賣的傍晚既溫暖又悶熱，低沉灰暗的天空偶爾落下幾滴大顆的雨水。達利歐跟麥克已搬出兩張桌子，將它們擺在屋子正前方：琵琶跟達維也各請半天假，整理要拍賣的物品。下午坎貝爾派我到史塔威爾，我一直到五點四十分才到家，而那時好像整個家都被掏空搬到前院了。沒用的舊貨跟大型物品把桌面堆得老高httｐs://wwｗ.ｈｅｔuｂoｏｋ.cｏｍ•coｍ——在大型物品中，我認出一台老舊的單車、兩把缺椅背橫木的椅子、棉絮外露的大扶手椅、破爛的金屬書架、木頭燈柱、舊床墊、看起來像是一次世界大戰用的折疊式帆布行軍床，還有玻璃框都碎了的醜陋油畫。當我看見達利歐跟麥克從家裡拖出來的東西，才發現原來清倉品也不乏好貨：我們搬進來就放在地窖的一座脆弱塑膠浴缸，其中一面的裂痕從頭裂到尾；一捆大孔鐵絲網；一支梳齒都快掉光的耙子；一盒剩餘的屋頂磚瓦；一支威靈頓長統橡膠靴；半根釣竿；一把多年前被麥克大腳踩過的吉他，如今它只是一具懸著幾根線的碎裂木頭殘骸。

「你該怎麼做？」我小心翼翼地從土壤裡拔起一朵蒲公英，將泥土從它的根上抖落。「你指的『做』，是什麼意思？」

「我很遺憾，」我說，「當時那個案子讓我大為震驚、心神不寧。」

「妳要把它打開呀。」

「嗨，艾絲翠。」

「太棒了。」

「邁爾斯，我不要選邊站。我知道沒有人表現他特別優異。但那也包括你。莉亞也是。」

「你是說那幫破車門而入的青少年？」

我轉過身子。問話的是個六十出頭、戴著眼鏡、有點禿頭的男人，他穿灰色西裝、打領帶，腳上穿了雙黑鞋。

「這是啥？」

「別哪樣？」

「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他皺起眉頭凝視它。「應該是一台很舊的製麵機吧，少了把手什麼的。有點生鏽了，對吧？而這是冰淇淋機的下半部。它的上半部，達利歐找不到。」

「警方已經放棄了，」他說，「我不斷打電話過去，他們總是說案子在偵查中。想想看，妳上次見到警察在這裡出沒，是什麼時候的事啦？」

「妳難道不認為琵琶那種人是故意——」

「就是『做』。我該不該告訴大家這全是一場誤會，他們還是可以留下來？我該不該立刻把大家攆出家門？我該不該至少把達利歐趕走，誰叫他總是把我的人生變成夢魘？我該不該告訴莉亞我們之間吹了？我跟莉亞該不該閃人，留你們待在這個變成人間地獄的家裡？我們所有人該不該——」

「我才剛回來，」她說，「外面髒兮兮的一團亂。」

「不是所有東西都要丟掉啦。只是把我們用不著也不想要的玩意兒處理掉。」

達維提著快被罐裝啤酒撐爆的袋子回來了，他開始發啤酒給大家。我拿了一罐便回到臥房，看看有什麼玩意兒可以扔掉。如果說琵琶的臥室是阿拉丁的藏寶窟，那我的就是極簡派。我坐在床上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擁有的東西少得可憐。

「好。但你不能把邁爾斯的鞋架丟掉啊。他都有在用欸。掛在上面的鞋子呢？」

「我會假裝你沒告訴我。」我望著小梅把兩顆蛋打進碗裡，並拿叉子開始攪拌。她試圖在這個分崩離析的混亂家庭中，打造寧靜的居家空間。頭頂又傳來砰咚巨響，接著是一聲粗野的叫嚷。

「艾絲翠。」他的語氣變得輕柔而體貼。

「妳看到那個小伙子沒有？」他邊說邊伸手指向一個青少年，他正在試用達利歐和-圖-書賣的一台老舊隨身聽。

「怎樣？」

「不是，」我說，「坦白說，我也已經不想再被她放在走廊的那些袋子絆倒了。」

「那就改變這個錯啊，如果你有心的話。但是別把我扯進來。這對她不公平。」

「我是。」我說。

「艾絲翠，我們的目的是清倉欸！」達利歐說。

「嗨。」我打了聲招呼，但他沒吭聲，只是陰鬱地俯視我，於是我繼續往下說：「這些是綠皮密生西葫蘆。很好栽種。只要保持土壤潮濕就行。邁爾斯？喂！」

我本來打算說「不是最後一個」，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因為這句話像是無情冷血的詭辯。

「我是喬伊．法雷爾，」他說，「佩姬的丈夫。」

「我不想知道。」

他嘆了口氣，不在意弄髒他帥氣的深色西裝，直接往我身旁的草地一坐。他看起來很熱。他才理好的頭上萌生一顆顆小小的汗珠，他上嘴唇的小鬍子旁也都是汗水。「艾絲翠，我該怎麼做？」

「這樣啊，這些衣服我都沒看妳穿過欸，」我說，「雖然我目前手頭不是很寬裕，但是也許會挑個兩、三樣。衣服怎麼賣？」

我頓時好想遠離熙來攘往、喧嚷不休的人潮，於是我回到屋內，在邁爾斯的臥房外碰見莉亞。

法雷爾大聲擤了一下鼻涕。「這是個正確的決定，」他說，「可以的話，我也會搬離走。我在這裡住了超過三十年。人們總說這一區會發達起來。但是那種人渣卻還是繼續在這裡橫行。」

達維咯咯傻笑幾聲。他是我認識的人之中，少數笑起來跟女生一樣羞怯的男生。

「這我就不曉得了。我跟警方提過，他們表示會往這個方向偵查，但我覺得他們沒把它當一回事。只是不斷問我多常跟我太太吵架，以及我是否懷疑她紅杏出牆。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警方甚至逼我跟一個該死的精神科醫師談話。他還問起我媽的事。」

他將幾根草從褲子上拍掉。「對了，妳跟歐文之間怎麼樣啊？」

「警方傳我去派出所，把照片給我看。他就是其中一個。」

「沒錯。」

他從口袋掏出一張紙。「哈爾．布萊蕭博士，和一位自稱能洞悉未來的預言家瑞秋．蘭巴斯。」

「我不知道。」

「沒怎樣。就算有怎樣，也不關你的事。」

「妳是艾絲翠．貝兒嗎？」有人問道。

「她就不會擔心對妳公不公平。」

「希望警方早日逮捕真凶。」我說。

「除了記者之外，還有別人？」

女子興致勃勃在衣服堆裡東翻西找，腋窩夾滿了洋裝、裙子和短衫。她的熱情在其他群聚的女人中掀起一陣狂熱旋風。手裡仍拿著裙子的我，也試圖在當中抓住一件蕾絲衣領、維多利亞風格的漂亮黑色上衣。其他衣物都在瞬間搶光，來自梅特蘭街，甚至遠從別處而來的女人，紛紛對幾近驚恐的達利歐跟琵琶，獻上大把大把的鈔票。我遞出十英鎊的紙鈔，準備把戰利品拿回臥房，途中跟設法把落地燈搬出門的麥克錯身而過。

我把他攔下，端詳他的臉。他的臉還是瘀青腫脹，講起話來口齒不清。「你還好嗎？」我問。

上頭以斗大的字寫著「搬家清m.hetubook.com.com倉大拍賣」。我認出這是達利歐在放下刷子、宣告罷工之前，用來刷樓上走廊的深綠色油漆。「週四晚上六點」。底下大大的灰藍色童稚筆跡寫了：「俗擱大碗！」

「對喔。」

「嗯，」達維對我拉下一張苦笑的臉，「可能是達利歐跟麥克吧。拆賣資產。」

「不會有人買這些玩意兒的。」

「我覺得還滿有趣的，」我說，「妳不會相信人們買了什麼。」

「真好看。」我彎腰俯視一小盒珠寶，「這些是妳的嗎，琵琶？」

「沒關係啦，」我說，「而且你的決定沒有錯。」

「有沒有人告訴他，我不是很確定。他還沒有回家。」

「我只是在想跟莉亞同居的這個決定，是不是大錯特錯了？」

我沒答腔。我有點擔心他所指的那個青少年會聽見這句話，然後我們又惹上更多的麻煩。

「不，不用了。我待會兒再自己弄點吃的。」

「對一個聰明人來說，有時候你真的笨得不像話。你難道看不出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嗎？那段感情已經結束了，就讓它好好地留在過去。不要把什麼事都怪在莉亞身上。」

「妳怎麼一夕之間變得那麼睿智高尚啦？」

「帳篷，」他說，「它老是漏水。嚴重到就像睡在排水溝底下。」

我將單車靠在屋外的牆上，走向桌前。桌上擺了各式各樣的書籍——食譜、小說、傳記、字典、地圖集、旅遊書、關於數學、經濟、音樂、法律的書，以及向圖書館甚至學校借的書；還有廚具、錄影帶、DVD、綴有珠子的坐墊、一張小地毯、凹凸不平的羽絨被、扯壞的床單、拖把、鴨子造型的吹風機、一個裝滿風鈴的鞋盒、空的餅乾盒，和幾副我確定有缺牌的撲克牌。

「我看到你們彼此對望的眼神。你們是不是——」

「我也不認識，」他說，「但是我知道他是誰。我太太才剛嚥氣，他就跟那幫狐群狗黨搶她東西。」

「我都不戴了。」她蠻不在乎地說。

「警方也是這麼說的，」法雷爾說，「但我們怎麼知道這個推論是對的？他們可能在街上襲擊她，任由她傷重身亡，等天黑之後再回來車上行搶。」

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節骨眼好像說什麼都不對。雖然我可以說：那個男孩本來就住在這一區，所以在這裡出沒也沒啥好意外的，但是這麼說似乎太沒有同情心了。最後我只好說：「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很過分，但是他們跟你太太的死無關。他們根本不曉得那件事，只是一群擅闖別人車子的笨小孩罷了。」

我在嘴裡含糊地咕噥點什麼做為回應。我不願告訴他我根本不認識他太太。一直到她去世後，我才第一次聽到她的全名。

「難道我該原地踏步，永遠待在青春不朽的人民公社？」

「我不討厭你。」

「我不認識他。」我說。

「不，」他說，「我需要弄這個清倉大拍賣。」

「他去幫大家買啤酒了。」

桌子周圍已經聚集了十來個人。上門的客人我大多不認識，有時我也為此感到氣餒：住在這裡都那麼多年了，多數街坊鄰居對我而言，卻仍只是陌生人。

「是啊，」我說，「我也見過他了。」

「你和圖書怎麼了？」

房門開了，歐文進來之後又把門帶上。

「你應該休息才對。」

「那我還應該做什麼呢？」

「我很抱歉，」邁爾斯說，「我們還沒決定要怎麼處置那些東西。我會叫她把袋子移開。」

「我不知道妳在家。」我說。

「我跟莉亞之間。我想我犯了一個可怕的錯。」

歐文聳聳肩，拖著帳篷與我擦肩而過，彎曲的短樁也隨之散落一地。不過後來他停下腳步，對我使了個眼神，使我的胃都為之融化。

「夠了，邁爾斯。」

「哦，」我從床上起身，撥了一下頭髮，「請進。」

「我也會準備餅乾。」他說。

「每件五英鎊。」達利歐說。

「邁爾斯對大拍賣有什麼看法？」

「哎呀！」當我看見歐文拖著一個髒污的帆布袋，搖搖晃晃地走出門時，忍不住驚呼一聲。他當天上午才從義大利回來，但是到我下班返家時，他已經能興致昂然地投身於拍賣的氣氛。「那是什麼？」我說。

「現在是夏天。」麥克如是說。

「我們大部分的住戶將要搬走，」我說，「所以家裡的一些成員決定舉辦個清倉拍賣會。」

「有些很漂亮耶。妳不可以把這些珠珠賣掉啦。」

幾天後，當我傍晚回家，看見釘在前門樹上的硬紙板招牌，才知道我們要舉辦拍賣會。

「警方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嗎？」

法雷爾尷尬地看著我。他顯然準備要走了。「假如妳想過來喝杯茶，」他說，「妳知道的，來聊聊天什麼的，我通常下午跟週末都在家。可以趁妳搬走之前過來坐坐。」

「你不能躲在她背後啊。」

「這是琵琶出的主意。她說我們應該清算一下資產。」

「這可不叫男子氣概，」達維挖苦地說，「是我就落跑了。想不想聽聽今天有誰打電話給妳？」

「還好。」

「跳樓大拍賣。」達利歐說。

「可是我們還住在這兒。還要好幾個星期才會搬走。」

琵琶給了我一個質疑的眼神，像在暗指我對服飾和時尚外行。「我有一項原則，」她說，「偶爾翻翻衣服，只要發現有哪件半年都沒穿，無論我有多喜歡，都會把它丟掉。因為如果我沒穿，那肯定代表它哪裡有問題。」

「我不曉得，」我故意漠不關心地說，「大概是週四吧。」我非常確定是週四。好幾個夜晚我躺在床上想他，憶起他雙手撫摸我身體的觸感，默數他歸來的時刻，想像到了晚上我們會跟小偷一樣溜上樓，關上房門、爬進被窩，摀住彼此的嘴，這樣就沒人聽見了。

我轉身只見小梅站在門口，一頭柔軟的褐髮落在臉上。她身穿無袖的白上衣和綠裙，一副精力充沛、興致高昂的樣子。我對她微微一笑。「妳好。」

「那是她家的事。」

我沒答腔，因為我不想橫生枝節、混淆事件。

「嗨，艾絲翠。」琵琶從門口現身，對我打招呼。她頭髮凌亂地盤在頭頂，臉頰上有塊髒污。精神抖擻的她容光煥發。「如果有東西要丟，動作最好快一點哦。再過十五分鐘就有客人上門了。」

「以前我好喜歡回家，可是現在我覺得每個人都討厭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