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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

作者:妮基.法蘭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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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十九章

第二部

第二十九章

她笑了笑。「我正在煮我的獨門料理。義大利麵加熟食店買的辣醬,灑上起司再配紅酒。」
「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調點貨,」他說,「很便宜的。只要說一聲就行。」
我決定把佩姬當作是艾絲翠那樣的年輕美眉來交談,而不是她現在年老色衰的樣貌。這幾個星期,我在街上碰見她好幾次,她通常都會請我到她家喝茶。我第三次接受她小酌的邀約時,她從冰箱取出一瓶半滿的酒。我們在她家花園共飲,因為天氣暖和,而且隨著時節漸漸進入夏季,白晝也愈來愈長。我坐得離她很近,談話間不時輕碰她,像年輕人那樣,表達論點時把手搭著對方的胳臂。我這麼做的時候,可以看見她眼底閃爍微光,急切地表示贊同。好笑的是,我把佩姬假想成年輕美眉跟她對話,比跟真正的年輕美眉對話時表現得更好。我不由得想到以後跟年輕美眉交談時,應該想像是在跟假裝成年輕美眉的老女人對話。人生還真複雜啊。
麥克望著艾絲翠。
麥克坐在餐桌前,艾絲翠站在電爐前。她穿了件淺褐色的T恤和藍色牛仔褲,又踮著光腳從高架子上拿燉鍋。這個動作使她T恤往上拉,露出下背部光滑的古銅色肌膚。
說謊彷彿是個極為實用的工具。它可以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操控人們。你可以說他們想聽的話,也可以使他們誤以為你是某個特別的人。說謊的重點在於:對不同的人要說不同的謊。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謊話,一如不同的工作需要不同的工具。如果你對所有人都準備同一套謊言,那倒不如說實話就好,因為那樣會容易得多。假如你說的是實話,不必多加思索就能脫口而出,因為實話自然是天衣無縫。謊話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你必須事後加工,把它們兜攏。而且必須謹記在什麼時候對誰說了什麼謊,還有它是否能跟其他的謊兜得攏,以及今天、明天或以後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拆穿你的謊言。知道何時不該說謊和-圖-書亦是一門學問。此刻,麥克跟艾絲翠正在聊旅行,因為他們兩個時常雲遊四海。我雖然很想說自己也常常旅行,讓自己成為他們的一分子。但是這樣他們就會問我去過哪裡,我若隨便給幾個地名,他們很可能會去過那裡,然後一切就會出大差錯。只要發生這類狗屁倒灶的事,就會毀了家裡的一切,逼得我非搬走不可。
「真的假的?」艾絲翠說,「大家都說這個語文很有趣耶。」
接著是佩姬。我把她當作練習的對象,有點像是葡萄牙文課帶回家的功課。我覺得她既無趣又沒吸引力,另一方面卻想知道她是怎麼看待我的。她是否會把我當作她那個未曾有過的兒子?又或者把我視為性幻想中的小狼犬?這種想法雖然詭異,卻不無可能。母親時常會跟兒子打情罵俏,雖然你向她們指出事實,她們會感到震驚不已。而且老女人不覺得自己老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她們仍然抱著年輕人或許會愛上她們的幻想,以為年輕人會從她們年華老去的模樣看見過往的青春美貌。一想到艾絲翠這種女人日後會變成佩姬,我就覺得可怕。
「乾杯。」不料我這句話說得太快。艾絲翠還正在燉鍋裡攪拌義大利麵,而麥克只是盯著他的酒杯看。這一刻好尷尬,但艾絲翠卻嫣然一笑,舉起她的杯子豪飲一口。
「聽起來很棒耶,」我說,「那你的西班牙文講得怎樣?」
「大多是文件啦。」她邊說邊對尼爾眨眼。他該不會是另一個前男友吧?
她哈哈大笑,眼神閃閃發光,正準備回答,卻被桌前另一個名叫尼爾的男人打斷。「基本上,我們提供的是一種服務,而他們可以任意利用這種服務,無論那是遞送託付的貴重物品,還是為他們買根熱狗。」
「不是啦,」我說,「我喜歡這個語言聽起來的感覺。」
「祝你好運。」
「聽起來好讚哦。」我說。
www•hetubook.com.com「第一點,」他舉起一根手指,「雨林。第二點:亞馬遜流域。第三點:喧囂刺|激的大城市。第四點:勁歌熱舞。第五點:甘蔗酒。」他開始用另一隻手數數兒,「第六點:音樂。第七點:海灘。第八點:棒呆了的毒品。」這是我聽麥克說最多話的一次,但他話還沒講完。「還有女人。」
「對,我知道,」我說,「但我是指當你在南美洲其他國家旅遊的時候。事實上,我正考慮學葡萄牙文。」
「別跟邁爾斯說哦,」達利歐說;他把菸蒂扔了、用腳一踩。「他對這玩意兒有點緊張兮兮的。」
我回想那本書,那本指導如何交友的書。「你要鼓勵人們說話」,書上是這麼寫的。沒有什麼事是無聊的,一位好的交談者需要具備的就是專注傾聽。
我在內心暗忖:去他媽的。我說實話以免讓自己看來像個傻瓜,誰知到頭來還是自曝其短。
我想過要跟邁爾斯提這件事,但這會引起爭端,跟我所營造的形象不符。目前我是一位完美的室友,總是幫忙洗碗盤以及當和事佬。貯備可以攻擊別人的砲彈留待日後發射,總會有用處的。
「那是你清單上的第九點。」我輕描淡寫地說,並且很高興看見艾絲翠咧嘴而笑,不過麥克卻繃著一張臉,好像我是為了取笑而模仿他。
我喜歡目前過的生活,並且感覺自己的力量與日俱增。儘管室友認識彼此的時間比我長,但我卻知道好多他們不為彼此所知的祕密。我觀察他們,偷窺他們的臥房。我知道達利歐對這個家做了什麼事,也知道歐文拍了哪種照片。我還認識瑪格麗特.法雷爾。其他人都不認識她,也不曉得我認識她。我見過琵琶的赤身裸體。她也見過我沒穿衣服的樣子。事情沒搞成。不過這有差嗎?後來我跟她見面,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友善。我們之間似乎毫無芥蒂。她是否因此同情我?可憐我?蔑視我?還是什麼感覺也沒有?在我之後自然還有hetubook.com.com別的男人上她的床,我不認為他們會像我在緊要關頭時不舉。我只是她名單上的另一個名字,而且是沒被正式列冊的名字。不曉得該不該跟她擇期再戰。怕只怕我又會失敗。還是女人做那檔子事容易。
艾絲翠又笑了起來。「而我們也可以任意稱他們是錢多沒處花的高傲混蛋。」
幾天過後,我在走廊上巧遇麥克,便興高采烈地對他說;「Bom dia。」
麥克的表情轉為柔和,「我也是,」他說,「抱歉。我沒有要貶低你的意思。Boa sorte。」
我覺得麥克坐在那邊很礙事。他就像一道沒有指孔可供支撐的光滑牆面,而且好像不覺得默默無語令人尷尬。他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起身拿出三份餐盤、叉子跟玻璃杯。他從地上的購物袋取出一瓶紅酒,打開之後在每個杯子都各倒一些。我舉起我的酒杯。
我還給達利歐,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菸頭燒得很旺。
「你去過最讚的地方是哪裡?」我問麥克,「你會推薦其他人去哪裡?」
他想了想。「巴西。」他說。
「或葡萄牙。」我說。
「而且價格便宜。」
「我是真的想學呀。」
我想起那本交友手冊。「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幾乎都在歐洲打轉,」艾絲翠說,「也去過印度、遠東還有澳洲。我不像麥克那麼見多識廣。」
他一臉震驚。「你是玩真的嗎?」
「應該是葡萄牙文,」艾絲翠說,「智利、祕魯跟其他國家才說西班牙文。」
這種玩意兒對我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一直很難理解為什麼毒品對某些人那麼重要,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在乎。「是啊。真是極品。」
「貴重物品?」
每次只要她留我單獨一人在她家廚房,哪怕只有幾分鐘,我都會順手摸走她一些錢,作為我扮演「和-圖-書慷慨室友」所需的買酒錢。第三次那個五月的傍晚,我們相談甚歡,我的殷勤令她心花怒放,於是我下手稍微狠了點,拿了二十還是三十英鎊。不過我猜她應該不會介意。這算是我帶給她歡樂時光的鐘點費。
「這是好東西,你不覺得嗎?」他說。
「不要緊,」艾絲翠說,「跟我們一塊兒吃吧。」
「為什麼?」
「所以妳是真心討厭要妳送貨的那些對象嗎?」我問艾絲翠。
「其實西班牙文實用多了,」他說,「除非你準備去巴西、安哥拉或莫三比克。」
「問題在於,」坎貝爾帶著另一巡的酒精飲料回來,對大家說,「快遞員的人生都在一個又一個的有錢人之間度過。他們跨過門檻,看見有僕役伺候、玄關奢華的上流人士,然後出門騎上單車。」
「沒錯,」艾絲翠說,「就連我也不會把這道菜搞砸。」
隔天我逛書局,找到一本南美洲的旅遊指南。巴西看起來的確很讚。十天後,我跟幾位商人、一些退休老人和兩位我無法理解的年輕人,坐在克萊普頓的一間補習班。葡萄牙文入門課程的老師是一位身材豐腴、戴眼鏡的葡萄牙中年婦女,跟麥克口中的辣妹有天壤之別。課程已到第四週,我錯過了第一週、第二週和第三週的課,不過我跟辦公室的小姐說我會努力跟上進度。
「抱歉。」我邊說邊轉身離開。
我想逐一認識每位室友。有天傍晚我走進花園,取下晾在吊衣繩的襯衫,發現達利歐縮在角落呼大麻。他把大麻菸遞給我,我也抽了一口。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我在劃分開來的各個世界開心地過日子。在葡萄牙文的世界,我是個準備到巴西進行工程的人。我也有工作的世界。在坎伯韋爾,我是個孜孜不倦的年輕學徒。假裝所知比真正懂得的少,總是好事一件。達利歐在晃點梅特蘭路的室友,這點我看得一清二楚。據稱他以勞力代替現金,透過整修房子的方式免繳房租。他的工作內容大多是油漆,不過也修點電器、做www.hetubook.com•com點木工,塗灰泥和修理水管也在他的勞動範疇。他做起事來很笨拙。油漆房間,卻連拿膠帶貼住木框的動作都懶得做。我提醒過他一次,他卻說這是浪費時間。只要手不要亂晃即可。結果就是油漆濺得到處都是。從鋸齒狀的邊緣、凸起的螺絲釘和不合的接縫,也都可見他拙劣的木工手藝。如果他的電工也是同樣水準,這個家可能會發生火災。
「她們是全世界最讚的女人。在座的女士除外。」
「哦,閉嘴啦,麥克。」艾絲翠邊說邊把義大利麵倒進盤子。
「我跟麥克正在聊旅行,」她說,「達維,你常旅行嗎?」
「不常,」我說,「妳去過哪裡?」
「那你去過哪兒呢?」我問麥克。
他比了個覺得那不算什麼的手勢。「我才剛從拉丁美洲回國,」他說,「我在那裡待了兩年。」
「嗄?」
我沒答腔。原來這就是他賺零用錢的方式。
早些日子我打電話到艾絲翠的手機,問她要不要一塊兒上街購物。她提議週末到一間酒吧碰頭。我抵達馬與騎師時,酒吧裡已擠滿其他快遞員,溢出門口、站在人行道上。這就像是一場我沒受邀的喧嚷盛大派對,只不過我確實受邀了。我四處繞繞,發現艾絲翠跟一名黑人男子坐在一塊兒;他三十來歲,體格壯碩,身穿T恤跟牛仔褲,理了個大光頭。不曉得這是不是她的另一位男友,但在她的介紹下,我得知他名叫坎貝爾,是她「所謂的老闆」。我請她、坎貝爾跟坐在她另一邊的傢伙喝酒,自己也點了一杯;他們在桌前挪了個位置給我。坐在那裡觀察這個奇妙的族群,我倒也自得其樂。有穿鮮黃色上衣,宛如環法自行車賽選手的騎士,也有模樣邋遢的年輕人,穿著背心和褲腿剪短的牛仔褲,以及年紀稍長,夾雜灰髮、皮膚黝黑、留長髮綹或綁馬尾的男人。我坐著啜飲飲料,聽他們互開玩笑、說長道短,不時也會抱怨客戶。
「對,」他狐疑地說,「是為了女人嗎?我可能把那些女人形容得太誇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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