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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

作者:妮基.法蘭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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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三十五章

第二部

第三十五章

艾絲翠一個動作就跳下單車,牽它走過碎石路。這就像是觀察一位試圖解開難題的學童。她摁下門鈴,接著再摁一次。她取出手機打電話。她從信箱窺視屋內,並且看到了什麼。我看得出來她在思考。她左顧右盼。我整個人更往樹後頭縮。我聽到她再次對著手機講話。雖然聽不清楚她講些什麼,我卻能聽出她急切且幾近歇斯底里的語氣。她可能在叫救護車,或者甚至是跟警方對話。是時候閃人了。
對講機先是嗡嗡叫,再劈啪作響。「喂?」
我緩步移動,沿著世紀路的另一邊離開。我還沒拐過轉角,就聽見砸破窗戶的一聲巨響。艾絲翠呀,妳帥呆了。
除此之外,從梅蘭妮那邊離開之後,我到之前看過、位於布里克巷的一家商店。它專賣彈弓跟彈簧刀給野外求生家。我選了一把寬大有鋸齒的刀。總要看起來很嚇人才行。櫃台後的男人腦袋正面禿了一大片,但後頭卻綁了條灰白的馬尾。他這德性是想嚇唬誰啊?他把刀子放進紙袋。「割鹿肉很方便。」他說。
「哦,天哪,」破碎的聲音說,「該不會是你?等一下。」
「我得幫別人代班,」她哀嘆著說,「你呢?」
我在大夥還沉睡時,拾階而下,碰巧在走廊上遇見艾絲翠。「妳起好早哦。」我說。
「有什麼事嗎?」
「妳這個該死的白痴。」我說,但我不知道我是對她還是對自己說。
和*圖*書「別擔心,」她說,「喏。」她把包裹還給我。
八點一過,郵差就現身街頭。這感覺像是我把他們當成籌碼,在桌上推來推去。計畫很簡單:只要進屋裡,看看她是否一個人在家。如果不是,就閃人,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到別家再去碰碰運氣。如果她單獨一人,就恐嚇她、限制她的行動、從容不迫地偷竊。再不留痕跡地離開。
那是一個愚蠢的錯誤。我沒時間思考,身陷恐慌的迷霧,做了不對的決定。或許那也是保護我的好理由,因為我甚至連一個真正的動機都沒有。那個女人躺在地上,死得冤枉——說不定到處都是我的指紋。我戒慎恐懼地看著樹幹周圍,正準備回去,然而就在當下——說真的,我想我早該料到了,因為它正變成一齣鬧劇——一輛單車映入眼簾,想當然爾,騎單車的人正是艾絲翠。雖然她離這裡還有一段路程,但我能看見她使勁騎上坡,臉龐閃閃發光,不過氣沒喘得太厲害。她看起來美極了。為什麼偏偏事情就不能照我所想的走?偏偏是梅蘭妮把我當作她的男友,偏偏是那個女人冤枉而死。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她笑了幾聲。「說來荒謬,」她說,「我們常收到這種信封裝著的快遞。我以為送錯地址了,剛打電話給快遞員,叫他們派人取件。」她看了一眼手表。「真糟糕,他們馬上就會到了。」她又綻和*圖*書露笑顏。「這不是你的問題。」
「嗨。」我邊說邊對擴音機上方的小鏡頭微笑。
「嗨,我名叫強納生.懷特利。我住在七號,剛才跟郵差先生提起一個包裹,他說他可能不小心投遞到府上了。」
「我也一樣,」我說,「可以這麼說啦。」
裝包裹真好玩。只可惜除了我之外,沒人能一睹它的內容物。我放了一小包從歐文房裡偷來的保險套、琵琶的一條丁字褲、小梅留下來的一條圍巾,以及我從艾絲翠臥房摸走的一支唇蜜。我也從艾絲翠那一疊堆裝墊料的信封中,取走一個小到可以塞進信箱的信封。我將收件人的姓名寫上強納生.懷特利,他是我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收件人地址雖然是世紀路,但是換了個門牌號碼。德.索托住在二十七號。我寫成七號。遠到她可能根本不曉得誰住在那裡,相似到可以理解是郵差不小心弄錯了。
英格麗.德.索托好漂亮。這就是用錢砸出來的效果。她跟我們好像不是住在同一個星球。她修護昂貴的頭髮緊紮成一個髮髻。她身穿一襲藍色絲綢睡衣,我可以看見睡衣底下隆起的胸部,以及一閃而過的金項鍊,一如細細的金屬絲圈著她的脖子,另一個環形物在手腕,那是一支錶。相較之下,琵琶打扮寒酸,艾絲翠更是衣衫不整,而梅蘭妮簡直形同粗鄙廉價。不過如今我登上她的星球。我左顧右盼。她確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單獨在家。
我驚慌地站在她面前。她四肢攤開倒在地上。我望著手表,平緩自己的呼吸。八點三十五分。我只能給自己兩分鐘時間。僅此而已。我環顧四周。這正是我想像的一切,夢想的一切。但是為了脫逃,我必須做出跟計畫完全相反的行動。我得讓它看起來不像是搶劫。我得營造出凶手是瘋子的假象。瘋子會用什麼手法謀殺女子?我想起歐文跟他那些該死的相片,這似乎是個只有我會懂的笑話。我從夾克內側取出刀子,拔刀出鞘。我穩穩支托英格麗.德.索托的腦袋,照歐文相片中女子的面容,在她的臉頰跟前額割下顯著的刀痕。然後,我用手指夾住她的一隻耳環,從她形狀完美的耳垂俐落地扯下,裝進口袋。眼前的景象——她那果凍般茫然、死氣沉沉的雙眼——在轉瞬間令人毛骨悚然。我將她翻面朝下,讓她去盯著地磚。我又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到。
我一聽便出拳狠狠揍她,她跌倒在地。我掐住她的脖子,如此殘暴的行為其實違背我本意。我精心策畫要搶劫一個跟我毫不相關的人,最後快遞員居然快要抵達,把我逮個正著。我實在氣不過自己的愚昧,所以幾乎感覺不到她胡亂揮舞著手和胳臂抵擋,也幾乎聽不到她發出的咯咯聲以及哽噎。我硬是把她身子往下壓,拿她的頭撞地板,用手鎖緊她的喉嚨,直到看見她的和圖書雙眸不再回望我或回望任何事物。我鬆開手。
我強顏歡笑。「不,說真的,」我說,「出了什麼差錯嗎?」
郵差挨家挨戶地沿著小徑上上下下、上上下下。我邊走邊戴上外科手術用的手套,從塑膠購物袋取出包裹。我精準地拿捏時間。郵差從德.索托家的私人車道出現,漸漸走遠。我等他在轉角消失,然後快步穿過私人車道,將包裹塞進信箱。大小剛剛好。現在沒回頭路可走了。我走回馬路,脫掉手套。我必須靜待十分鐘,才能讓這齣戲更有說服力。我瞄了一眼手表。正好八點二十七分。我計算自己從她家走出來的時間。到了八點三十二分三十秒,我果斷地掉頭走回主屋。我摁下門鈴。好戲上場囉。
「我很抱歉,」她說,「我覺得很困惑。抱歉,我犯了一個愚蠢的錯。」她露出一 口美麗昂貴的牙齒,微笑向我陪不是。
這回我可沒時間在屋外閒晃。而且也沒這個必要。我在街道的另一頭等待郵差到來。我從遠方看見德.索托先生的Jaguar開出私人車道,覺得胃裡一陣翻攪。準備進場的拳擊手,或正要上台表演的搖滾樂明星,肯定就是這種感覺。喧囂而滿心期待的群眾都在台下,等你傳遞美好的經驗給他們。只不過這個例子裡的觀眾,並不曉得自己是觀眾。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將要改變。
如今困惑的人換成我了。「什麼意思?」我說。我hetubook.com.com該不會捅婁子了吧?
我走向大門。現在只要出門過馬路,我就自由了。然後我想起那個該死的包裹。不能把它留在那裡,對吧?裡面裝了丁字褲、保險套跟圍巾。我轉身越過伸開四肢的屍體,環視屋內。就在那裡,在門邊梳妝台的架上。我將它拾起。此刻我萌生一個念頭,又拾起一個有螺旋花紋的卵形玻璃文鎮,以及一張重磅數的白色邀請卡。我走回門口,鞋子啪嗒啪嗒地在瓷磚上回響。我步出屋外,把門帶上,聽見它喀嚓一聲關好。我沿著小徑,聆聽腳底踩過碎石的聲音。不能奔跑。人們會記得奔跑的人。我出了大門,穿過馬路,克制自己不要左右張望。接下來該怎麼做?隱藏自己,我前額抵著一棵樹的樹幹,感受粗糙的樹皮。它充滿生氣,但那個女人已經嗝屁。突然有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為什麼會下此毒手?為了自衛,因為事情出差錯了?我心想;不,不對。你只要拿了包裹走人就好。她會跟快遞員道歉。事情會這樣發展。
「東區有很多鹿嗎?」我問他。
「我在利亞山谷看過一些。」他說。
照理說,我晚上應該睡不著才對。我應該在腦海中反覆排練、再三檢查計畫是否行得通。但是當我的鬧鐘在六點響起,我卻覺得像是被人從沉睡中拖出來。起初我沒認出自己身在何方,還以為我回家了,而倫敦的一切只是南柯一夢。
接著門開了,我踏步向前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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