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重返人間

作者:妮基.法蘭齊
重返人間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部 第七章

第三部

第七章

「妳怎麼回答?」
她滿臉狐疑。「我也說不準。」她說。
「休息。」
「還有一件事,」我說。「最近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人打電話到公司找我?」
「我想要確認的事情之一,」我情急之下說道:「就是依你的觀點一切都仍然沒事。」
「好的。」她說著,看來對我急促的口氣頗感詫異。
「我們對那傷心往事就點到為止吧?」洛倫斯說。
「那妳有何看法?」
我沒有告訴她我自己也搞不懂我為何離職,且對離職一事毫無印象。我原本期待至少可以遇到一個不必述說我遭遇的人。我覺得我無法忍受再看到另一張臉顯現出愈來愈困惑的神情。他們是否該同情我?他們是否該相信我?
「顯然情況到最後鬧得有點僵,」她說。「有些人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洛倫斯不曉得我需要的是什麼。我站在杰伊與鍾納公司的辦公室,望著我原本辦公桌的所在位置,那種感覺很古怪。辦公室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這地方無任何特殊之處,對一家以設計辦公室為專業的公司而言那也滿諷刺的。唯一真正的吸引力在於這兒是位在蘇活區正中央的一條後巷內,距熟食店與市場僅幾分鐘的步程。我說辦公室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指的是除了與我有關的所有跡證皆已蕩然無存外,其餘的都一樣,甚至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用過我的辦公桌。辦公室的其他地方看起來似乎已經重新精心布置過,故而我曾使用的位置如今已憑空消失。
「就這樣?」
我腦中浮現一頭野獸置身於曠野中的景象。我想找個藏身處,但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跑。有些人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麼事,另一些人則不相信我的遭遇。不過有一個人知道我說的確有其事。他在何處?我不自覺地環顧四周也不寒而慄。或許我可以逃到天涯海角,永遠不要回來。澳洲、北極。不行,毫無希望。我該如何開始辦理移民?有哪些相關手續?或者我就先挑個假日前往澳洲,然後賴著不走?聽起來不大可行。
「沒有,不是那麼回事。」
「妳是不是……妳知道……?」
「的確,」我說。「我能否調閱雪崩企畫的檔案?」
「什麼意思?」
「我都認不出妳來了。呃,剛和_圖_書開始認不出來。」
洛倫斯.鍾納有四十二套西裝。有一次他在家裡開轟趴,公司的一個女孩信步走入他的臥室,清點過了,總共裝滿了三個衣櫃,而且都很體面華麗。那是一年前的事,如今或許更多了。他邊說著話,邊撫挲今天所穿的這套深綠色華服,有如那是躺在他腿上的寵物。
「是的。」
「我們都在為妳擔心。」他說。
我打開他辦公室的門。
於是我就聽到洛倫斯.鍾納告訴我我需要什麼。那很尷尬。我在那一念之間決定不要透露我最近接受醫療及精神診療的細節。顯然我在杰伊與鍾納公司的最後幾天表現得並不怎麼出色,而若要讓我有吃回頭草的希望,我就得設法不要再雪上加霜。
「幹嘛啊?都已事過境遷了。別庸人自擾了。」
我拿出手套格內的外送餐點收據。倫敦西北區的梅納街二B號。那對我而言毫無意義。一種可能是這收據是其他人留下的而與我毫不相干;或者那可能就是他的住處。不過我腦中一萌生此念頭我就知道我必須到那個地方走一趟。
「首先,我們得……呃,我得再從頭來過。」
「妳是說真的?」她說。
「只要幾天就好,」我說。「我會很小心。」
那是客套話。
我對這街道、房子都毫無印象,我甚至根本沒到過這個區域。不過我的車上卻有這道門的鑰匙。而且當我走入客廳將燈打開時,發現裡面除了鄒瑟芬.琥珀的照片、桌子、地毯、沙發外,還有我的音響,我的電視,我的書。或許我不應該感到訝異,但我只覺得好像快昏倒了。我重重靠坐在椅子上。我的椅子。
「很複雜,」我說。「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
「太好了。」我說著,而她也再度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又令我為之一震。六個月。我也注意到她使用「勇敢」這個字眼,用「勇敢」來拐彎抹角地表達「愚蠢」。
「我目前恐怕是亂成一團。我搬家了。」
「我一向口無遮攔,」我說,而我真正想說的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是星期五離開的和*圖*書,對吧?十一日,星期五。」
「不是,不是。我只是搞不清楚日期,如此而已。我的日記放在這裡,而……」我說不下去了,因為我不曉得要如何自圓其說。
「什麼?」
「他們沒問我。他們去找洛倫斯談此事。」
「我也曾為我自己擔心。」
「那案子已經完成了。」
「不過妳期待著我回來吧?」我語帶玩笑地說。她再度露出戒備的神情,那也真的令我心生警覺。我當初到底想幹嘛?
卡蘿看來若有所思。「我想妳的抉擇是對的,」她說。「妳無法再繼續那麼撐下去。妳簡直要把自己累垮了。」
「不知道,洛倫斯,我需要什麼?」
「好主意,」我說。「事實上,我正想要盡可能多休息一陣子。」
我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們都是站在同一陣線的。」洛倫斯說。
「真遺憾聽到這件事。妳可以找卡蘿索取妳需要的任何資料。」這時他顯得更為憂心了。「我不想多管閒事。不過像我剛說的,我們都在為妳擔心。我是說,妳和公司的問題,妳和泰利分手,還有警方過來查訪。有沒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要不要我們幫忙安排讓妳到什麼地方去?」
「什麼時候,嗯——我是說,我只是自己想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提出怨言的?」我不需要問是抱怨些什麼:我對雪崩的企畫案記憶猶新,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妳對我的髮型有何看法?」
「是的,不過我想要確切知道,你如何看待此事。我是說我休無薪假。我想要聽聽你的觀感。」
「如果妳的意思是說,我是否已原諒妳在休無薪假之後向一些客戶數落公司的不是,或是在倫敦四處奔走慫恿他們向公司抱怨。那我的答案是沒錯,我差不多原諒妳了。聽著,艾比,我不想用《教父》裡電影人物的那種口氣說話,不過我真的不認為妳應該與客戶站在同一陣線來與公司作對。如果妳覺得他們接受的諮詢品質不佳或收費過高,妳可以來找我協商,而不是私底下在我背後去向他們打小報告。不過我想我們對此已達成協議。」
那可真是個大哉問。我不曉得她是否只是問我的外表。她在我穿著便服走入接待室時確實嚇了一大跳。老百和*圖*書姓穿的衣服,然後還有我的頭髮。此外我較她上次看到時已瘦了六、七公斤。再加上我的臉仍因瘀青而有點泛黃。
她取出一大疊檔案,並拿了個塑膠購物袋讓我裝。
卡蘿引領我進入辦公室。那也很奇怪,由人帶領走入自己的辦公室。我沒有受到往常那般的點頭致意及寒暄招呼。有人上下打量我,有人端詳著我,還有一個新來的女子好奇地望著我,以為我是客戶,待安迪傾身在她耳邊細語幾句後她又更好奇地望著我。卡蘿支支吾吾地為了我的物品都已不見蹤影而道歉。她解釋是因為有人會被絆倒故而將之裝箱再存放在儲藏室內。天曉得儲藏室在哪裡。我的郵件都已遭人拆開,若不是轉交給辦公室相關人員處理就是轉寄到泰利的住處。不過,話說回來,那是我自己安排的,不是嗎?當我離職時。我茫茫然點點頭。
洛倫斯蹙眉。「我不確定舊事重提是否妥當。我已不再生氣了,我保證。如今我已經看清楚了妳曾過度操勞好一段時間。是我的錯。妳的產能極高,效率極佳,我把妳累壞了。我想如果我們不是為了雪崩公司這個企畫案而生齟齬,也會為其他案子起衝突。」
「妳也要那些圖嗎?」
「妳該不會是想要挖開傷疤再鬧一次吧,我們都已快癒合了?」
「有啊,」她說。她這才帶著戒備的神情望著我。「我們很為妳擔心。」
「是啊。」卡蘿說著,迴避我的眼神。
「在週末之後。我自己也記不得日期。我只是收到兩封律師函才輾轉得悉此事。妳可以想像我有多麼心灰意冷。」
那間住宅位於康頓街旁一棟整潔的灰泥牆房子的二樓。我找到一處計時停車格,塞了個硬幣進去,這可以讓我停放三十六分鐘。那間住宅在一樓側面有自己的入口。我站在那棟房子前深吸了一口氣,再欠身入車內由手套格中找出墨鏡來。這麼一戴上就令寒冬的夜晚更是昏天暗地有如墓園,不過那可以使我的偽裝更為周全。若是婦女來應門,我就好好和她聊聊。如果是男人來應門,我就以安全為原則。我會說:「對不起,我想必是找錯地方了。」然後毅然掉頭離去。街上人來人往,我應安全無虞。
我到底知道些什麼?杰伊與鍾https://www.hetubook.com.com納公司的人將我視為身心受創的神經病。我在大吵一架之後離職——至少是暫時離職;我也和男朋友分手;我在隨後幾天四處拜訪與這個企畫案有關的人,顯然是慫恿他們對我們公司對待他們的措施提出控訴;然後我又遇上了一個心狠手辣的瘋子。或者那人會不會是我早就認識的?不可能。可能嗎?
「有何不可?」
「我前一陣子不大好過。」我說。
我搖搖頭。「光是聽你一席話就令我覺得你對我已是仁至義盡了。我希望自己以前不是那麼難搞。」我心念一轉。「我不妨說我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不同的人了,不過那聽起來或許像是我想要推卸責任似的。」
「他們問些什麼?」
「關於我為何離職。」
我將車鑰匙由口袋中取出,在手中甩動著。我可以找這棟建築物的另一戶。不過我該問些什麼?我走回停車處,計時器顯示我還可以停三十一分鐘,好浪費。我拉開手套格將外賣收據再擺回去。在行車日誌、一本小冊子、一張英國皇家飛行俱樂部會員卡等物品間,就擺著那把鑰匙,那把不是我原來住處鑰匙的鑰匙。
「妳應當有他們的電話號碼。」
「應該要說,」我說。「聽這種話是多多益善。」
「警方有沒有來公司?問起我的事?」
「那是否讓我看來判若兩人?」我說。
「然後我向人抱怨,呃……」我等著由他來接口。
「他們想知道妳在公司上班的情況,以及妳離職的原因。」
我覺得很荒謬,拿起那把鑰匙再走回那間住宅。我將鑰匙輕輕推入鑰匙孔中,將門打開,覺得難以置信。我再將門推開些,這時看到了一堆郵件,我拿起其中一封。鄒瑟芬.琥珀。從來沒聽過,她顯然出遠門了。有樓梯,我緩緩往上爬。我就算穿牆而過,感覺也沒有這麼怪異。我望向屋內,看到了細條狀的松木,圖片、照片用大頭釘固定在入口處大廳的牆上,我無法辨識的照片,色澤鮮豔。我將門關上。沒錯,我可以聞出久無人居的霉味,不知何處有什麼東西腐爛了。
卡蘿在她的辦公桌上找出兩張寫著姓名及電話號碼的紙張。「只有五、六十人。大都是老面孔。妳要不要給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轉告他們?」
不過沒https://m.hetubook.com.com人應門。我再按一次門鈴,又按一次。我可以聽到門鈴聲,在屋內深遠處。當門鈴是在空蕩蕩的屋內響起時,你約略可以聽得出來。
「夠炫,」她說。「或許太誇張了點,不過很炫。」
「你以為我是酗酒或吸毒?」我說。「我倒希望是。」我傾身親吻洛倫斯的額頭。「謝謝你。洛倫斯,我還有一、兩件事情得先搞清楚,然後我再跟你聯絡。」
「妳是說搬出去了?」
「聽著,」他說:「如果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
噢,就這麼回事。八卦已傳成我或許被性侵了,或者沒有真的得逞。
這天成為我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天。我看著地圖的標示,距此不遠。而且我看來已判若兩人。我可以佯裝找錯地方了;也或許會是白忙一場。
「我羨慕妳擁有六個月的假期。我認為那很勇敢。」
「對。」
「妳還好吧?」她問。
「我想,我就帶走這些電話號碼了。妳不需要它們吧?」我將兩張紙摺妥放入後口袋中。「我會和妳保持聯絡。還有最後一件事。」
「洛倫斯,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招惹任何麻煩。不過我想要找幾個與那個案子有關的人談談。」
「所以妳認為我做了明智的抉擇?」
洛倫斯看來滿臉困惑,也難怪他會如此。
噢,拜託,就再從頭來過吧,我暗自說著。如果蘋果不自己掉下來,我就得將樹搖一搖。
我去找卡蘿索取雪崩企畫的檔案。
我坐在車內設法理出頭緒。雪崩企畫案。我覺得像置身於一顆新星球上,一顆霧茫茫的新星球。
「不要。這一點很重要,不要給任何人我的電話號碼,無論是誰。」
她開始讓步。或許是她眼巴巴盼著交給我之後,我就會走人了。
「我不需要告訴妳,艾比,妳對我們有多麼重要。」
「是的,不過——」
「我想妳大致上是對的,」卡蘿說。「問題總是出在語氣上,對吧?以及說話的時機。我認為妳能到公司來將事情談個清楚也是件好事。」這時我們已經走到洛倫斯的辦公室門口了。「對了,」她說著,裝得一付漫不經心的樣子:「警方的那件事。那是怎麼回事?」
「妳知道妳需要的是什麼,對吧?」
「只要往來信函即可。」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