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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糊其詞地咕噥了幾句。

「什麼意思？」

「那麼真正的問題是什麼？」

「我有話要跟妳談。」

「妳想妳有時間嗎？」

「怎麼認識的？」

他看來更是滿頭霧水了。「妳住在這邊嗎？」

他發出短促的嘿嘿笑聲，還朝兩邊看了看彷彿他不相信會出現這樣的談話內容。「妳是她的接待人員嗎？我很想要說這不干妳的事，可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兩天前我原本應和鄒碰面小酌的，但她沒現身。我留言了幾次而她都沒有回電。」

「她在哪裡？」

於是我就將我的遭遇語焉不詳地向他述說一個不盡完整的版本。我向他提及我和杰伊與鍾納公司間的糾葛，其中有部分他也知道因為他與此亦稍有牽涉；我告訴他我離職及和泰利分手之事；然後我做了個深呼吸再告訴他我在地窖中醒來，以及在地底下的那些日子；還有我逃出後住院的日子，以及我的說詞不獲採信被迫回到現實世界中。

我的回應是砰然甩門。他試圖將門推開但徒勞無功，我奮力抵住門並將門喀啦一聲鎖上。門另一頭傳來叫嚷聲。我將門鏈閂上，靠在門板喘著大氣。這時我記得我在何處和他碰過面了。他是班．布https://m.hetubook.com.com羅迪，那個設計師。他是怎麼追查出我的下落？他們只有我的辦公室電話和行動電話號碼。我非常明確地告訴卡蘿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地址，而且，她也沒有這個地址。泰利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我是否被跟蹤了？我是否留下了什麼可以讓人循線追查的蛛絲馬跡？他在敲門。「艾比，」他說。「開門。」

「好吧，」我說。「不過我們最好快點，一個刑警過幾分鐘就要來找我。」

「她不在。」我說。

「我記不得我的夢。」

那條門鏈看起來應該夠堅固。他隔著六吋寬的門縫能對我怎麼樣？他穿著深色西裝及白襯衫沒打領帶，外頭再套上一件長逾膝蓋的灰色大衣。

「在刑警來之前。」

「就是啊，」我說。「我就是這麼跟警方說的。」

那倒提醒我了。我由口袋中的藥盒拿出兩顆止痛藥，再由水龍頭接水一口嚥下。「我還會頭痛，」我說。「不過那不是真正的問題。」

「聽著，艾比，我不知道妳認為我想要做什麼，不過妳能讓我進門嗎？」

「顯然如此。」

「她或許是去度假。」我前言不對後語地說。

「那很可能是表示和-圖-書你心理健全。不過我就會記得。你知道當我在那邊時，如果我確實在那邊，我睡覺時會做夢，也會記得那些夢。湖泊、在水中漂浮、葉片上的蝴蝶。那能否證明什麼？可不可能在睡夢中入睡，然後做了個夢中夢？可不可能？」

「我想應該可以。可是何必呢？」

他望著我。「妳還好吧？」

班走入廚房，將電水壺注滿水再插上電源。他由碗櫃中取出兩個馬克杯，擺在流理台上。「我想我有資格聆聽較長的版本。」他說。

我立刻知道我認識他，同時我偏就想不起來到底在什麼鬼地方見過他。

「那是神經醫學，我知道。我曾接受心理醫師和神經科醫師的診視。就是那位神經科醫師相信我的說法。反正，那是我的故事。我腦中有一部分遺失了，我四處找那些或許會將我當成瘋子的人碰面，試圖填補那個缺口。我同時也費盡苦心提高警覺要躲避一個或許沒在找我的人。你小時候是否曾做過這樣的事？玩捉迷藏時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藏身處，你可以在那邊躲上好久，一開始覺得很得意，然後感到厭煩，最後你慢慢發現其他人都已不玩了。此外我也覺得我只是像個瘋子般嘰哩呱啦https://m.hetubook.com.com嘮叨個沒完，而你則是站在一旁，身心健全，默不作聲。你在想鄒是在哪裡，你也在想我在這裡做什麼。好吧，我不知道鄒在哪裡，我也不知道我在這裡做什麼，所以你現在可以回去你的工作室了。」

「沒妳那麼自在。」

「妳身體不舒服？」他說。

「我不知道。」

「我們不能就這樣談嗎？」

「我或許是在某處遭搶或被車撞倒了，我或許只是在某處躺了幾個小時。你有沒有做過類似的夢？你似乎已經生活了許多年，你已變老了然後一覺醒來卻只是黃粱一夢，你有沒有做過類似的夢？」

「幹嘛？」

我暗自悶哼了聲。

「我知道對『妳還好吧？』這個問題最周全的答案是『我沒事』。不過我簡短的答覆是，『不，我不好』。中等長度的答覆是，『此事說來話長，你不會想費心聆聽的』。」

「我想我知道妳在這裡做什麼，」他說。「至少，我知道妳是怎麼和鄒認識的。」

班走過來拿走我的杯子走向洗滌槽，他將我和他的杯子洗乾淨再上下倒置擺在瀝水板上。他環顧四周想要找抹布，不過這裡沒有抹布於是他只得將手上的水抖掉。

「妳在說些什麼？」

「我設計膠帶與ｗｗw.ｈｅtｕｂook.cｏｍ.cｏｍ筆架。我對心理學所知有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鄒？」

「那妳怎麼不知道她在哪裡？」

「是我介紹妳跟她認識的。」

我將門鏈解開讓他進來。他在鄒的住處似乎極為自在。他將外套脫掉再隨手丟到一張椅子上。我將我頭上的毛巾解開並用之擦拭頭髮。

「嗨，」他說。「請問鄒……？」這時他認出我來了，他也看出來我認出他了，因此他滿臉困惑。「妳在這裡幹嘛？」

「什麼叫做我怎麼找到妳的？我是來找鄒的。」

「我不知道，」班說。他滿臉茫然。「真是場噩夢。」

「走開，」我大叫。「我要報警了。」

「我先自問自答你應該會問起的第一個問題，我可以真正確定的一件事是頭部遭到重擊。」我輕輕觸碰頭部，就在我耳部上方處。那仍會令我為之畏縮。「所以如果這次重擊會抹除我生命中的若干部分，則它或許也會增加若干部分。你可知道，我不曾真的將這種話說出口？我曾想過，就在夜闌人靜，午夜夢醒，血糖偏低，而且又想到死亡時。或許人在發生了意外而且頭部遭到重擊後，就可能會產生那種幻覺。你或許會幻想自己被囚禁在地底下，一道聲音在黑暗中跟你說話。你wｗw•hｅｔｕbｏoｋ.ｃｏｍ.com不認為嗎？」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張開嘴但想不出來該說什麼。然後我說：「這個故事很複雜。反正你很可能也不會相信。你和鄒有約好時間要碰面嗎？」

那是我的另一個聊勝於無的自保之計。

班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我。

「我試著報案說鄒失蹤了，但他們不相信我。」

「做筆錄。」

「我只是得找個地方棲身。」

「你和鄒是……你懂我的意思？」我說。

「我是老板，」他說。「可以來去自如。」

「你沒有工作要做嗎？」我說。

我坐在桌邊，以雙手捧著頭片刻。有時候若我可以將頭部調整成適當的角度，抽痛的情況就可稍獲紓解。我聽到卡啦卡啦的聲響。班在泡茶，他端著兩個馬克杯走到桌邊來。他沒有坐下，他靠坐在鄒那張大椅子的把手上。我啜了口茶。

「你在這裡似乎挺自在的。」我說。

「我是她的朋友。」

沒有必要膽顫心驚，除了柯羅斯之外沒有人知道我住在這裡。我將門打開。

「什麼？」

「真的很長。」我說。

「我變成了古代詩人筆下的『老水手』，我將人堵在角落然後向他們述說我的故事。我開始懷疑這是否有任何意義。警方就不相信我。我說得愈多，我自己就愈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