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是說她好像判定丹尼爾不是自殺的。她昨晚跟我小聊過，就在睡覺之前。我腦子不清楚，我們喝了一些擺在桌上的酒，莎莉來的時候又喝，我的腦子就……你曉得我意思，我沒想多。可是現在，麥可和路易斯都出事……我的天，梅俐莎說丹尼爾是第一個，你們想，她會不會說對了？」
「那他是對的嗎？」
她迎視他。「對。在我修那堂課的時候。」
槍還在。沒被人動過。
可愛的亞麗珊卓：
「也許我們搞砸了。」他繼續說，「在愛荷華的時候。」
「他覺得那女人需要專業的協助。」莎莉說，「他還為了她的事，打電話給路易斯，路易斯有同感：他們相信她分不清真假虛實，覺得她撒謊成性。」
亞麗連忙轉頭，看到露西，她在攻擊法蘭克，捶打他，還去摳他的眼睛，她的臉孔扭曲成憤怒的面具。
亞麗，現今
警方很快就會來抓我。你務必相信我與那棟屋子裡的事端無關。你還要知道一件事……
他低頭看桌子，刻意翻動紙頁。「路易斯．普萊恩……你最近跟他交談過嗎？」
她聳聳肩。她希望自己可以繼續調查，向警探提出可以說服他的證據，但她什麼都沒有，一切只是她的直覺。
書房裡安靜下來。布雷克動動下顎，按一下筆，將筆尖收回。
是一張簡單的問候卡，印刷文字是：「老朋友，以我們的交情，我們太少見面了，不過偶爾小聚，我總是如沐春風。」
「我想事實證明，艾迪斯通常是對的。」
「梅俐莎說丹尼爾日子過得好好的。」法蘭克加入對話，聲音輕柔平穩。「她說……」
「她說了很多丹尼爾的事。」法蘭克說。露西手指不再畫過灰塵，從熄火發黑的壁爐前走開：「她對丹尼爾的死好像有點執念。」
「真是瘋了，對不對？」
「他沒提任何麥可．坦納的事，他宣稱自己是清白的。」
「沒有。」她說：「那個我敬而遠之。」
「麥可怎麼說她的？」克里斯坦問，臉色豁然開朗，可能是高興眾人的心思現在移向梅俐莎，撇下了路易斯．普萊恩的駭人慘狀。
她視線掠過他，望著窗外遠方的校園邊陲。納悶一切是否如舊，在那堂夜間課後，一切是否還一樣。「他認為是那堂課裡和-圖-書的人。」她說。
「不是他幹的。」
亞麗看著他。「我不想再聊這個。」她無力的說，「我想把這堆事情拋諸腦後，不再去想艾迪斯、麥可、我們在那裡看到的一切。我們聊別的吧！」
亞麗軟弱的笑笑。「好，不談書。」
亞麗看完其餘內容，在讀艾迪斯寫的最後一句時，她一口氣哽在喉嚨裡。
「跟艾迪斯無關。」她說，「我只是想再看看以前的學校。從我回到這裡以來，還沒什麼機會好好走走。我需要釐清思緒。當然，是為了我的追悼詞。」
「你們聊過一個路易斯．普萊恩在玩的遊戲嗎？」
亞麗坐向前。「莎莉，你覺得是梅俐莎犯下這些案子嗎？」
（原來程序遊戲他也有份。幹。）
……程序遊戲已經開始。他們說的每個字、你聽到的每件事，可能都是遊戲的一部分。別相信任何人。
「有誰起床了嗎？」
「騙子。」女人又說：「別相信他。一個字都不能信。」
「我出去了。」
「那女人心理有問題。麥可親口跟我說的。」
布雷克點點頭。「我相信路易斯．普萊恩大約在早上九點到這裡，就在屋裡每個人出發去追思會的時候。他來遲了，一位證人告訴我們，他的車子拋錨而在這裡，手機收不到訊號是家常便飯。所以他到的時候，屋裡的人可能差不多走光了。」
亞麗搖搖頭，翻開卡片。艾迪斯在裡面寫了字。
「你們兩個談了什麼？」
「我們分道揚鑣後，」他說，「我就住在一間改裝過的老農舍，當足球隊的教練。我們的隊伍很優秀，改天你應該過來看看。」
「我知道這看來像艾迪斯會夢到的事。」他說，「某種人型謎團。」
要是在其他情況下，她會發笑。
「梅俐莎跟……樓下的事無關。」克里斯坦說，聲音瀕臨陷入慌亂。「她做不出那種事。」
「坐，席普利博士。」
「厲害？」
警探斜挑起一邊眉毛。
「我們都出席了追思會。」亞麗說，一項記憶使她臨時停口：（法蘭克和凱勒遲到了。）她責怪自己想起這件事、怨自己容許腦筋自行啟動。她一時之間喘不過氣，想抓住某樣她清楚自己抓不到的事物。「路和*圖*書易斯到的時候，我們已經走了。」
「艾迪斯？」亞麗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們沒搞砸，凱勒。你跟我一樣清楚。」
她用不著思考。「幾個月前我跟他聊了一下。上一次有意義的對話是在四年前。我記得很清楚。」
亞麗笑了。
他不自在的動了動。
年輕警察匆匆過來，拉開露西，她攻勢減弱，拳打腳踢，金髮亂了，張牙舞爪。亞麗看著法蘭克坐挺一點，雙耳發紅，臉頰上的抓痕鮮血斑斑。他露出微笑，是在諸多試鏡讓他贏得角色的迷人笑容，說道：「沒事沒事，威金斯小姐只是早上過得不順心。她出遠門來到這裡，結果這間屋子裡出了這麼多事……」
「什麼意思？」凱勒問。
亞麗珊卓 收
（是某個夜間課的人下的手，）她想，記起艾迪斯的話。（是那堂課上的人。）
「夠了。」他們再次轉向費斯克。他臉上的妝隨著汗水一道道的流下臉龐，渾濁的雙眼盲目的游移掃視房間，一隻枯瘦的拳頭握住擺在大腿上的太陽眼鏡。「現在你們得保持團結，信任彼此。四分五裂、將慘事怪罪到彼此頭上——對誰都沒好處。」
她拿起信封，撕開。
她點頭。
「驕人！」她尖叫：「這傢伙是混蛋騙子！」
「就這樣嗎？你就自己出去了？」
「你跟路易斯談過別的事嗎？」
「可是你以前玩過。」
「不能聊書。」凱勒說。
凱勒來到她身邊。她因為手稿失蹤引爆的怒火瞬間消散。若說在這裡她還有盟友，那就只會是他了。
「說不定有人回來。」布雷克解釋，「有人可能回到屋子裡，犯完案，還趕上了追思會。因此，我們必須守著你們全部人，直到我們檢視過所有的可能性，排除屋裡每個人的嫌疑。」
「對。」
「可是這樁命案，」她擠出話，「根本說不通。如果兇手也是殺害麥可．坦納的人，他就改變了手法。全部細節都不同，只是都有書。」
師 理查筆
她看著堆滿物品的桌子，看著桌上那一排費斯克的藥罐。然後她坐直身體說：「一開始沒有，一開始我爛透了。可是後來呢，就變厲害了，相當厲害。」
她回想這棟房屋、在空盪盪大客廳悶燒的爐火、廚房裡暗暗的。「我沒看到別人。」她說：和_圖_書「這屋子很大，警探。」
一秒、兩秒過去。布雷克終於點點頭，說道：「我們來談理查．艾迪斯的事。」
莎莉怒目相視。「你問我她有沒有可能幹出這種事，亞麗。答案是不可能。我不認為是梅俐莎幹的。我想……從我看到……從我三天前在我先生的書房看到那一幕後，我一直覺得，是理查．艾迪斯殺害了我先生。可是艾迪斯一個人辦不到，所以他找了一個『門徒』來幫他。」她將在場的人一個個看了一輪，伸出指頭，指了被鎖在這房裡的每個人。「教授啟動了事端，現在們全都會賠上性命，一個接一個。」
「差不多八點。」
「歷史如何？」
「丹尼爾是自殺的。」莎莉斷然說。她獨自站在一隅，嘟著嘴，目光灼熱如火炭；哀傷將她和眾人區隔開來。「他因為手上的一個案子而沮喪，他飲彈自盡。他是紐約市警局的警探，壓力超大……別因為這件事，就把丹尼爾的死複雜化。」
「路易斯覺得自己發現了一頁法奧斯未出版的書稿，他要我檢查文風，確認他是對的。」
「席普利博士？」
亞麗起身，離開書房，在走廊上路過自己的房間，由於走廊沒人，她進入房間，偷偷關上門。她來到床邊，掀開床墊，小心翼的不弄出聲響。那本法奧斯小說還在那裡。她連忙翻開這本假書，一看……
亞麗別開頭，望出窗外。記者在底下打轉，盯著大宅窗內的動靜。
她呼了一口氣，轉身離去。臨走時，她注意到床頭櫃上的東西。是前一夜的卡片，艾迪斯晚飯時給她的那一張。
「你可以回那個房間了。」他說，「叫凱勒來這裡找我。」
警探擺擺手。「遊戲應該有贏家和輸家，教授。你贏了嗎？」
她抬眼看著警探。「對，應該沒錯。」
布雷克清清嗓子，說：「我問你的問題，也會問其他人。在追思會即將開始之前，你在哪裡？」
（說不定我會去喔，）她想。然後又記起彼德……
「有時候，」布雷克說，「那不代表任何意義。」
「變了。」她說，「萬事萬物都在演化。」
「梅俐莎說的話可多了。」莎莉說，目光炯炯看著他。「我問你一句：我們念書的時候，你信得過她嗎？」
「然後呢？」
「那你厲害嗎？」
「夠了克里斯坦。」凱勒說，這位作家像挨罵的小狗噤了聲。看護馬修．歐文站在一邊，雙手按捏著費斯ｗｗw.hetｕboｏｋ•ｃom.cｏm克院長輪椅的把手。莎莉．坦納和露西．威金斯站在相反的兩側，寡婦鎮靜得嚇人，女演員則在覆蓋了毛茸茸灰塵的壁爐架前，手指順著若隱若現的橢圓型花紋畫著，法蘭克．馬斯登目不轉睛盯著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亞麗待在一團陰影中，遵照艾迪斯的指示觀察他們全部人，納悶是哪一位同學性情大變。一個年輕警察守著門，雙臂交叉，臉上掛著機警的神情。
「前塵往事。」
晌午剛過，陽光如刀刺穿窗簾，窗簾是紙頁磨損起毛的色澤。這裡也有一座壁爐，兩座巨大的架子立在壁爐兩側，木質時鐘掛在壁爐上方，指針定在早已過了許久的三點三十八分。克里斯坦．凱恩狂亂的咕噥著自己的清白；對，死者眼睛上是蓋了一本書，而且不巧是他的作品，但（那又怎樣，這星子裡每個人都有一本，那又怎樣）……
「不信。」法蘭克輕輕說，「沒人相信她。」
「祝你好運。」費斯克在她出去時說，「記住：你現在用不著保護他了。」
「你昨天晚上回到這間房子。」
她沒有看他，因為她辦不到。「然後呢？」
「你在他家的時間真長。」他說，「屋裡其他人說你去了將近三小時。你跟艾迪斯，你們談了什麼？」
路易斯．普萊恩遇害後，班上其他人便被鎖在費斯克大宅樓上的一個房間裡。
「她那個人有問題，法蘭克。梅俐莎不像我們其他人，你知道艾迪斯第一個就……」
「你不可能是認真的吧！」法蘭克反駁她。
她挺直身子，在心裡忖度著，試圖理出精準正確的措辭。最後，她的聲音既爵酌又冷靜，她說：「麥可告訴我，梅俐莎有時會打電話給他，她的婚姻有點狀況。我……嗯，當然我就打翻醋桶了。我記得她在我們學生時代的名聲，我是說，誰不記得啊？但她一直打電話來，麥可也都接。他會躲到書房講電話，我則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他們有時一聊就是幾個鐘頭，我們為了這件事大吵過好幾次。」莎莉打了哆嗦，至於是因為這段回憶，抑或是過去七十二小時發生的事，則不能斷定。
「我們聊過很多東西，警探。畢竟，我們是老朋友。」
「你覺得這地方如何？」
有人尖叫。
布雷克在院長的書房裡等她，電燈開著，書架上每一冊書籍都被照亮。她的目光直覺的射向那些書本。
「問得好。m.hetubook.com.com」費斯克院長靜靜的從輪椅上說，「你懷疑她嗎，莎莉？」
「沒人知道。」凱勒現在說。梅俐莎尚未從追思會返回。
「她覺得我太神祕兮兮了。」他說，「她對賈斯博、對那堂課太好奇了。當然這不是癥結。還有別的事。比方說，她的腳趾甲。」
「我聽不太懂。」
「艾迪斯是聰明人。想必對這學校裡的事，自有一套推論吧！」
亞麗目光回到法蘭克身上時，他迎視她。他依然掛著笑容，但眼睛在說：（幫幫我，亞麗。我做了很可怕的事。）
「不知道。」她說：「我哪裡曉得。」他會識破她的謊言嗎？
布雷克拉了拉一隻耳朵。他下顎有一道她不曾注意過的疤痕，又紅又腫。她想起了父親。「你認同他的說法嗎，席普利博士？」
「我先講。」凱勒說，「她叫潔西卡，我的前妻，她在高中教數學。我們有相同的喜好，會去一樣的地方——感覺很自然，很登對。」
布雷克兀自作筆記。「我們來談今天早上的事。你什麼時間出門？」
「他怎樣了？」
「信，還是不信？」
歐文目光轉到她身上，她別開眼。
又一次的布雷克挑起那道眉毛。「這麼肯定啊，教授？」
法蘭克沒來得及開口，橡木嵌板門便打開，有人叫了亞麗的名字。布雷克警探要單獨見她。
「梅俐莎怎麼還沒回來？」費斯克問。老人後面的歐文繼續摩挲輪椅的把手，動作頗有催眠效果。亞麗試圖甩掉悔俐莎的頭靠在他大腿上的鮮明記憶，忘掉他的……
她坐下。
「瞧瞧他，」凱勒向她低語，「這小子快嚇死了。怪不得他們沒派他去找艾迪斯。」
「兇手可能時間不夠。他可能需要加快手腳，而槍殺，可能是兇手先生——或小姐——的唯一選擇。」警探頓了頓，深深吸氣。「你曉得屋裡誰可能有槍械嗎，席普利博士？」
亞麗起初沒吭聲。她在想那個空空如也的空間，想她的手在黑暗中探索，想著後來看到凱勒，他露出無辜的笑容。
她冷冰冰的看亞麗，雙臂垂到身側，看著亞麗的眼神彷彿在說：（你好大膽子，別人這樣問還情有可原，你是最不該開口問的人……）
亞麗又面向玻璃，不置一語。
「他當然會那樣講。」布雷克說，「艾迪斯的問題在於他家離學校太近。他很容易就可以到這裡，謀殺路易斯．普萊恩，然後在追思會被打斷前返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