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烏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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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德森慎重地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摀住佛達的嘴。哈利輕彈煙灰，端詳香菸前端的火光。
「自從去年我們實行槍械特赦……」佛達開口說，卻給貝德森瞪了一眼，便即住口。
「彈殼是這小子在那塊石頭旁邊的雪地裡發現的，當時我猜想可能是獵人來這裡練習射擊。你可以看見附近有滑雪板的軌跡。這裡已經一個多星期沒下雪了，所以那些軌跡可能是他留下來的。看起來他穿的是寬版的泰勒馬克滑雪板。」
他站上他的滑雪板，在雪地裡前後滑動。
好不容易他在路邊看見一輛警車，車牌上寫的是希恩市車號。他謹慎地踩下煞車，在路邊停下，從車頂行李架拿下滑雪板。滑雪板是特隆赫姆滑雪板製造公司的產品，這家公司十五年前破產倒閉。他上次替這副滑雪板上蠟，差不多也是十五年前，如今那層蠟已經變成滑雪板下方強韌的灰色物質。他發現一條從小路通到和圖書農舍的小徑，就跟對方敘述的一樣。他的滑雪板順著小徑上的滑雪軌跡移動，就像是黏在上面似的，就算他想往側邊移動也沒辦法。他到達目的地時，太陽已低低垂掛在雲杉林上方。只見一棟黑木農舍前的階梯上，坐著兩個身穿連帽防寒外套的男子和一名少年，哈利不認識任何青少年，只能大略猜測那少年大約十二到十六歲。
「我們得去跟附近農舍裡的人聊一聊，」貝德森說：「他們說不定有看見或聽見什麼，搞不好他們會承認擁有這樣一把地獄來的槍。」
佛達摘下警帽，挺起腰桿。
「還需要我們幫什麼忙嗎？」貝德森問哈利。
貝德森微笑說：「希恩的空氣比挪威其他城鎮都好，跟一般人說的正好相反。」
「歐伐．貝德森？」哈利問道，放下滑雪杖，上氣不接下氣。
二〇〇〇年二月二十二日
https://m.hetubook.com.com「也不盡然，」哈利說：「唯一能擋得住這種子彈的是裝甲鋼板。」他在殘株上按熄香菸，然後更正說：「厚裝甲鋼板。」
他蹲在雪地中，用手指戳入其中一個殘株。「靠，子彈射得很遠，我感覺得出來。」
哈利心想發現彈殼的應該就是那個少年。
「是嗎？」
「呃，我們最好去檢查一下。」
「是嗎？那我可得好好記住。有什麼發現嗎？」
哈利蹲下身來，用一根手指順著寬版滑雪板碰觸到岩石的地方觸摸。
「我的老天爺……」
「有沒有發現子彈或槍擊痕跡？」
「因為馬克林製造的這把步槍是世界上最重的步槍，重達十五公斤，站著射擊不是個討喜的選擇，所以很自然地可以假設他把槍放在這塊石頭上瞄準。馬克林步槍會把彈殼彈出到右方，既然彈殼是在石頭右方發現的，那麼他一定是朝我們進來的方向射擊，所以可和_圖_書以假設他在那三個殘株中的其中一個上面放了東西，用來打靶，這樣的假設不算是不合理吧？」
「你是在石頭的哪一邊發現彈殼的？」
「穿過這一大片雲杉林？」
「這個嘛，」哈利說，沉下了臉，朝森林小徑的方向望去。「可以幫我推車發動嗎？」
貝德森和佛達面面相覷。
少年伸手一指。哈利卸下滑雪板，繞過那塊岩石，在雪地上躺了下來。這時天空呈淺藍色，太陽尚未下山，是個天氣清朗的冬日。然後他側翻過身，越過那塊岩石，往他們進來的森林空地那端看去。只見空地上有四個殘株。
「或者是老式的木滑雪板。」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有沒有檢查那邊的殘株？」
「在那裡。」
哈利聽見佛達在身後哼了一聲。貝德森把眼睛湊上那個洞。
泰勒馬克郡，希梁市
哈利拿出一包煙。
「除非這是一隻超大www.hetubook.com.com的樹皮甲蟲咬出來的……」三分鐘後，貝德森說：「……否則這就是個大彈孔。」
「能遠離奧斯陸的空氣應該很棒吧。」貝德森說。
第二個男子慎重地點了點頭。
貝德森站了起來。「如果被這些小王八蛋射中，就算穿防彈背心也沒什麼用吧。」他呻|吟道。
佛達搔搔頸背。「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有沒有檢查方圓半公里內的每根樹幹嗎？」
「你有看見什麼嗎？」佛達大喊。
「你從洞裡面看看。」哈利說。
另外三人穿上滑雪板，佛達在前領路，一夥人沿著滑雪軌跡來到森林中一處空地。佛達用滑雪杖指了指一塊突出雪面二十公分高的黑色岩石。
哈利又看了看錶，謹慎地踩下油門。約定的時間是四點。如果他黃昏過後才到，等於是白跑一趟，浪費時間。他那輛車所剩無幾的冬季輪胎胎面輾過冰雪，嘎吱作響。雖然他只在冰雪覆蓋的曲折森林小路行駛了四十公里，卻覺得和_圖_書車子離開主要幹道後似乎已行駛了好幾個小時。他在加油站買的廉價太陽眼鏡沒多大用處，雪地反射的強光令他的雙眼刺痛不已。
「呃，我倒是沒想到。」佛達說，望向貝德森。
哈利轉頭望向那個少年。那少年穿一件寬鬆下垂的狩獵褲，褲子上到處都是口袋，頭上戴一頂羊毛無邊帽，帽子下拉幾乎罩住整個頭部。
「看子彈是不是穿過去了。」哈利答說。
哈利轉頭望向佛達，佛達背轉過身，吐了口唾沫。
「我們為什麼要檢查那幾個殘株？」佛達問。
「你就看一看嘛，看可不可以看見天空。」
哈利拿起一小片木材裂片。
「為什麼？」
「媽的只看見半條希梁河。」
哈利曲起手掌將一根火柴包在手心，點燃香菸。
「我想應該比遠離希恩的空氣更棒吧。」
「我就是。」一個男子說，站起來跟哈利握了握手。「這位是佛達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