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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今世

作者:胡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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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漁樵閒話 殺李士群

三、漁樵閒話

殺李士群

卻說那熊劍東,打倒李士群後,他在上海很顯赫,他比李士群老實,但在當令頭上,不免行動說話亦要教訓人,見我不受教,倚著他從小是我的兄長一般身份,有時要叱責。你要叱責,我就你家少來來。他人都有成功失敗,惟有我總是這樣子,無敗無成。對劍東夫婦,我總退讓幾分,因為總角之交到底不可磨滅。我問起劍東,昔年紹興營裏還有個下士汪如淵,他說聽聞汪如淵今在處州抗戰區當師長。
李士群自從毒死吳四寶,我就對他心思冷了。汪先生卻越來越寵他,因他是個有為的人,現世的力量本身總有一種美。南京政府裏他與周佛海陳公博三人,像太平天國的東王西王北王。他在蘇州,像董卓的兵入長安,每晚部下將領到他家裏聚議,都是關於白天的劫掠,他弄到這樣天怒人怨,總有一天要遭雷霆之劫。後來他果然碰著了對頭熊劍東。
那時吳四寶尚在,一晚他家裏讌集,我先到鄰院李家,見士群在樓上客廳裏與一遠客在說話,向我介紹這是熊劍東先生,我亦不在心上,他亦只顧繼續講他的黃衛軍最近在湖北的一場血戰。理髮匠叫來了,熊劍東即在客廳裏理髮,士群且進去他太太房裏,剩下我與劍東二人。他先問我府上那裏,我泛答紹興,問是城裏是鄉下,我只得答說紹興府嵊縣。他說他是新昌,問我嵊縣何處,我遂答三界進去十里胡村。他忽問有個胡某你可認識?我一默,他道,「他也是你那地方的人,許多年來我總打聽不著。」我問你打聽他待怎樣?他道,「他是我昔年最要好的朋友,他小時讀書寫字聰明,不知他後來有沒有讀書讀上去,我打聽著他,若有學問,我要請他出來做事,又若在鄉下種田,則我想送錢給他。」我聽了一時還是想不起來。他說話時因在理髮不好轉動,我就在他身邊立立走走,忽注意到他太陽穴上的一個疤,纔恍然說,「從前你是在紹興當營的?」他亦立起身執住我的手,聲音好響亮,說道,「我就是熊俊呀,焉知你也名字改了」,就高興得笑起來。
士群聽見笑,又走了過來,見了詫異道,「你們原來相識?」劍東即告訴他蘭成小時給了我兩塊銀洋錢。他等不及理完髮,就與我攙手過鄰院吳家赴讌,亦等不得終席,就帶我去到他家,我自己有車,他卻必要我坐他的汽車,好像一刻也不能分離。原來他在湖北當黃衛軍總司令,住家卻在上海。到家已經夜靜了,他必要叫起他的太太出來相見,倒是個出身大家的婦女,夫婦請我喝了一盃白蘭地,燈下我仍驚異,說劍東「你居然討著了一個體面老婆」,劍東亦笑得有點傻裏傻氣,只管問我要甚麼,照相機愛不愛?翌日一早他夫婦就登門來拜訪,必要我接受他的一隻拉克照相機。
那晚的談話要算得危險,我也幸得無事。這還是因為我沒有那種凜然大義的剛以取禍,亦沒有和*圖*書狡猾以不誠意的話引誘對方的機心到得是殺機,忠厚本色為吉。李士群是想我與周佛海不致要好,且亦未必存心要幫熊劍東,因為我做甚麼都像無心。而我雖是對於敵人,見面時亦仍有親情敬意。即如林柏生,他一直待我慳刻,兩人不和,但每次見面,聽他說「我們自己人」,我也即刻覺得與他是自己人,且我初進中華日報他為長,有言一日所尊,終身敬之。便與周佛海李士群,見了面我總依照事理說話,也肯真心為他好的方面著想,那晚我就曾先勸過士群,「你今在政府裏的實力是第一人,熊劍東你不理他就是了。」但是他不聽。我對敵人也像對朋友的替他想法子,因為天下的眾善可以像數理物理的不分人我友敵。所以我亦不愛敵人。
那廖太太,年紀三十幾歲,雖是城市裏打扮,身上依然有像鄉下映山紅花日曬氣,我因問她原籍,她答諸暨,我問她斯家,她說不知。我說我小時受過斯家的好處,她聽在心裏,一口都說諸暨話。她幾乎天天來,我決計不管,她亦仍舊來,但她很聰明,避免多說求情的話,每次來多是說閑話,我卻不能不顧到她正心事重重,如此在客廳裏一坐總是兩小時。我待要生氣,但是想想人家已經落難,不救她也罷了,冷淡她不夠,若再來怒喝她,到底不可以太殘忍。我只得關照衛士留心她以後再來,只說我不在。但她在門外巷裏立著等候,兩小時三小時都會獃等。我到法制局去辦公,出門口見著她,只得招呼她一聲,而我已坐上汽車走了,她亦只得又回去,這倒心裏不過意。下午她又在我家門外等,等到我回來又見著了,我只得請她進來坐一坐,我實在下不得辣手。
熊李相鬥,起初我是不管,只見他們互欲行刺,七十六號二門多加一重戒傭,熊家亦樓梯口架起機關槍,如此數月,可是誰也奈何不得誰。
李士群在時,他專殺藍衣社的人,CC的人則他一個也不殺,為將來留餘地。但他的最後一隻牌還是與共產黨的關係,他用共產黨的特工胡均鶴在七十六號,且把共產黨戰時在上海的主要負責人潘漢年一直藏在他蘇州家裏。李士群若不死,抗戰勝利時他必不束手就縛,卻將帶了他的部屬投降共產黨。他自己原是共產黨員,因被捕投降過CC,後來在南京政府做到位極人臣,主義思想是餘話,因為共產黨根本不是紙上談兵,單他這個人,就與後來我所見初期解放軍的將領十分相像,他的雜牌隊伍十萬人,雖然亂七八糟,亦還比任何正規兵更宜於一旦轉化為初期人民解放軍。他回到共產黨,依當時的形勢及地理,他可以在程潛程明仁之上,也許與陳毅粟裕饒漱石齊驅。但他機心太深,偏遇著了我是個沒有機心的人。後來解放軍南下,潘漢年當了上海副市長,胡均鶴當了共產黨在上海的特務負責人,李士群太太和_圖_書因此關係尚能安居。
廖越萬是重慶的特工,被逮捕關在南京,他太太來營救,找到梅思平,但是李士群不賣帳,她住在鼓樓小旅館裏探監送飯,恰值有我的幾個同鄉人也住在那旅館,誇口說這種區區小事,我領你去見我們蕊生先生,馬上放出來。可是他們那裏敢來見我,廖太太就自己闖上門來。我聽她一說,當即拒絕,因為無論那一邊的特工我都不喜。翌日她又來,我已沒有話說,但既到得我家,她總是女客,也不好太失禮,只得仍陪她坐一回,找別的話來說。這要怪我自己取消門崗,她隨便就進來到了階前,難道看見了好不招呼她。
前此吳四寶死後,他的學生還有在李士群身邊,要為先生報仇,吳太太都制止,說,「你們不可,也要顧到我師娘怎樣做人,將來自有別人出來,好花讓他自謝。」我亦是與人可鬥可不鬥。惟熊劍東來問計,我說,「特工不得兼行政官,總要把李士群的特工或江蘇省主席免掉一個,削減他的勢力再看後來,這是一句總訣,你自己去想法子。」劍東果然照我的話,要周佛海陳公博及日本方面向汪先生進言,可是汪先生必要護住李士群,如此又數月不得結果。
我在南京,忽一日到士群家裏,喫過夜飯,他的眾部下打牌玩撲克,士群一件事驀上心頭,叫我到樓上談談,兩人相對,他就說,「你幫我有了今天的地位形勢,但你近來為熊劍東,對我不好了。」我說我沒有為誰。他道,「林之江是你救的,熊劍東一個草包,他沒有這樣聰明。還有你對江蘇省政府種種為難。我要請你仍舊與我聯合。」我笑說,「如今你已凡百都會得自己照顧,何用這樣鄭重與我說話。」士群卻答,「人家當你是書生,惟我幾件事上過手,知道你是個權謀厲害的人,那熊劍東是匹夫之勇,你若幫我,我就勝利,你若幫熊劍東,我就失敗。」我聽出這是含有殺機的話,因說,「你們吵架,我兩邊都不幫好了。」但是士群必不答應。
一個月後,我到上海。吳家從四寶死後,我已少去,這回我想到去看看吳太太,在樓上房裏見了她,與她說吳先生的仇我已報了,吳太太聽了卻不接下聯,我亦頓時覺得慚愧,人世是這樣的遼遠,恩怨事亦如花開花謝,皆是等閑。那李士群是對人世太傲慢,挽弓挽強,自取滅亡,亦不是人力所為。我常常會忘記要鬥,連鬥意都不許有,更著不得權謀,李士群是他自己碰上刀口來的。他與我同年,肖馬,死時三十八歲。李士群纔死,林之江就向李太太要報仇,連李的親信萬里浪亦逼李太太算賬。林之江是吳太太出場說退了,吳太太說,人死無仇,你們欺侮她孤孀不算為能。
如此又過了兩個月。我在南京,忽一日到羅君強家裏去玩玩,進得客廳,衛士說,「部長在樓上,熊先生與岡村憲兵中佐亦在。」就要去通報。我說hetubook.com.com,「沒有事情,不必,我自己玩一回就走的。」卻見熊劍東已下來,說正要問我一件事。他告訴我,「東京方面的覆示已到,李事現地善處,惟須避免引致嚴重後果。現在就是這點不決,你是汪先生的親信,所以要問你,若殺李士群,汪先生會不會一怒說不幹了?」我答不會,政府非可如此隨便拆散,且人已死,汪先生亦惟追悼而已。劍東道,「你敢這樣判斷?」我答當然。他又匆匆上樓去了。我一人在客廳裏看了看水仙花,亦隨即回家,心知事變即在目前,但是對熊劍東我甚麼亦不問。此後過得五六天,就聽聞李士群從上海回蘇州死了,與吳四寶一樣,也是被毒殺。他在上海是日本憲兵出面調停,與熊會面,雙方講條件,熊做李的副手,李與熊三千萬元,便一道喫的夜飯。
士群道,「政治沒有中立,非友即敵。」我問為敵又如何?他就舉出榜樣,說「吳四寶是我要他死,所以他死的。」此外他還舉出他殺了的幾個人名。當下我動了怒,說,「現在的李士群我大約亦打不倒你,但我要對你自衛自衛,這點力量我大約還有。」士群卻又轉彎,他說,「那是我比方,對你當然不如此。我是要你也想想,你與我聯合已有這樣的歷史,而熊劍東則不過是在我家裏你纔認識他的。」我因問,「你是不是要我與熊劍東斷絕往來?」他答,「你仍與他往來,但是幫我。」我說這樣出賣朋友的事我不做,士群卻道,「政治第一忌感情,你的政治才略勝過我,但我比你曉得政治是無情的大力,你還是聽我剛纔說的,你仍與熊劍東往來。」我生氣道,「我也不說我的身份,單說我的性情,便汪先生下令要我做間諜我亦不幹的。」
那邊熊李的鬥爭仍是相持未下,熊劍東又向我問計,我教他先斷李士群與日本的勾結。如此又是數月,果然李士群在江蘇放縱部下劫掠民間,民間益益恨日本人,這事實漸漸促起了東京方面的注意,但對李士群還是無法。劍東只好對我歎氣,又笑道,「這個李士群倒果然厲害,竟是怎麼也弄他不倒。」我教他去與周佛海說,要周佛海與陳公博請李士群喫飯,即在筵席上殺了他,數以殃民之罪,然後向汪先生自請處分,汪先生見李已死,亦不能把周陳如何的。劍東果與周陳商量了,回說周陳不敢。我道,那麼你用甚麼法子都可,只把李士群殺卻。我這樣說過之後,由劍東去與日本憲兵商量,我亦不問。
土群見我動氣,他說,「你與我聯合也是為你。你的弱點是沒有錢,現在我的錢比周佛海的還多,我可以幫你,你要多少都可以,此刻就可開支票。還有政治地位,以前是你幫忙過我,但現在我與汪先生的關係勝過你了,我亦可以與汪先生說給你一個部。」我謝了他,說我沒有錢是因我不要,當初汪先生留請我當特任官,亦是我自己謙退,豈有現https://m.hetubook•com.com在倒來鑽營之理。
熊劍東早先原在蘇常一帶游擊抗戰,因到上海開軍事會議被日本憲兵捕獲,監禁年餘,釋放後他變得了相信日本人。這次他是來太湖招收舊部,那李士群卻叫日本軍士部隊攔擊,從此結怨。及後黃衛軍改編為南京政府的第二十九師,他就交與參謀長鄒平凡當師長,熊劍東自己則來上海南京看我。我先把他推薦給陳公博叫他當上海特別市保安司令,因見公博一股懈悶相,只得又推薦給周佛海,還是佛海聽我的話,叫他當了稅警總團長,那稅警團等於正規軍隊,熊劍東遂與羅君強並肩成了周佛海手下的兩員大將。劍東原從行伍出身,能征慣戰,且與日本憲兵及部隊長的關係漸漸勝過李士群,以此李必要鬥倒他。
汪如淵亦是新昌人,昔年在營裏,劍東當了逃兵之後,我只與他要好。一日汪如淵一人在操場發獃,我見了問他,知是他家裏來信妻病故,他去領餉銀,想要寄回去為喪葬之費,扣除伙食只得三元在手,若有十元也還可以呀,但是那裏去想法子。我就說我有。那年已進了第五中學,纔讀得一學期,第二學期不及開課就鬧學潮,我是初年生當然不懂,只住在我三哥的營裏等開課,家裏帶出來的十五元學費還沒有繳付,我就給了汪如淵七元。汪如淵卻怕要了小孩的錢不好,但我非常堅決,他乃把他的一雙銀掛錶硬塞給我,說,「這錶雖新買時亦只值五元,但你拿去,你家裏人問起,你也好有個應答。」後來學潮一連三月,我回胡村,母親見我十五元只剩八元,聽我說是買了錶,罵我,「你有這樣貪,買這樣買那樣。」我只得實說了。二十年前事,到我後來亡命過麗水時,也曾一念他若還在這裏當師長,遇著了也是好的,但是想必他已調往別處了。我與他就只當初的一段情節,甚麼下文亦沒有。
這時卻有七十六號的行動大隊長林之江暗通熊劍東,李士群逮捕了他要殺他。那林之江原不是東西,但李士群行動就要殺人,且他總是下了逮捕令即避往南京,使我想起前此他對付吳四寶。我就教劍東趁士群不在,叫日本憲兵到七十六號,只說要問話,使李手下的人措手不及,把林之江裝進汽車就開了出來。李士群及至知道,這一氣非同小可,他料定是我出的主意,就也趁我在南京時,他叫七十六號武裝包圍在上海的國民新聞,把我用在報館的人都趕走,國民新聞遂成為黃敬齋的了。等我接到電報去責問士群,士群只裝假癡假獃。
如此月餘,我又恨又氣,又可憐她,但是真的為難,因此事是要與李士群說的,但我已與士群不再往來了。最後有一天,我從法制局回家,又見廖太太等在門口,我停車叫她,「好吧,現在就去釋放你的男人,請你坐上汽車一同去。」但我不知道他被關的地方,廖太太連忙說她知道,汽車就一直開到了那裏。李士群的部下都知www•hetubook•com.com道他們的部長極敬重我,不曉得新近已兩人不和,他們見我到來,當即開大門迎接,我與那主任說要放廖越萬,他連聲答「是」,惟請我打個電話與李部長,我只好打,李士群在電話裏一口答應,以為我已對他回心轉意了又約我去他家裏喫飯,隨即他叫那主任聽電話,命令他立刻釋放廖越萬。我隨車帶他出來,到得我家,廖越萬跪下去叩謝我救命之恩,我但願了得一筆事情,就叫他們夫婦雙雙回去。
那熊劍東是新昌人,二十二年前他叫熊俊,在紹興營裏當一等兵,我三哥則是准尉庶務長。我在第五師範附屬高小讀書,食宿卻在營裏我三哥的房間,和熊俊兩人要好,他十八歲,我十四歲,他還教我英文,焉知他後來當了逃兵。事隔二年,我進杭州蕙蘭中學讀書,他忽來看我,穿一件青灰布長衫,說要去上海沒有路費,我說我有。我有兩塊銀洋錢要作一學期雜用的,生怕遺失,藏在一個蝴蝶牌牙粉盒子裏壓在衣箱底層,我就取出都給了他。自此又隔了二十年,在李士群家兩人纔又遇見。
原來我與世人,無論是與吳四寶夫婦或熊劍東汪如淵,皆只是一時之緣。漢朝的故事,張騫出使西域,黃河裏坐船到一處,見浣紗女子,他因問她,那女子取一石與他說,「歸問嚴君平」。古說黃河之水天上來,張騫竟不知是到了銀河,那女子是織女,給他的是織女的支機石,唐詩有「故將支機石贈君」。而我與世人,便是壯士的一劍存知己,美人的十年誤佳期,亦不過像這樣的曾在天上人間邂逅相見,從我得了一塊支機石,於他們亦不見得有用。人世恩怨,要到故事完了纔相忘,如紅樓夢裏到得只有頑石上的字跡。但即在現世相忘,一似不曾發生過故事,亦是好的,且因為它是更真的。
我見衛士進來倒咖啡牛奶,心裏想李士群不要也毒殺我,但是他未必有這樣的準備,就坦然的喝了。士群必要得個妥結,他還想談下去,但是連隔壁客廳裏的牌桌亦已收場了,李太太穿了寢衣在房門口叫道,「士群呀,已經半夜過兩點鐘了,有甚麼話要這樣談的!」李太太早先百般巴結我,這半年來變得兩樣了,現在她就是這樣厭聲厭氣的說話,我卻巴不得這一聲,就站起身說,「正是,時候也不早了,下次再談罷。」士群道,「你此刻是感情衝動,且你向來是誠實人,你不以我的話為然。但你回去想想,會知道我的話是對的。」他送我到樓梯口,說,「明日請你答覆我」。我答好的。他又送我下來到大門邊,夜氣裏帶槍的衛隊開了大門,士群等我坐進汽車裏,引擎已發動,他還說,「明天你來我家裏喫中飯」,我答「明天再看」,車子就開出大門走了。
從那晚談話後,我就絕跡不再去看李士群。惟在一次遊藝會上見過他,汪先生亦在場,士群於眾人中與我打了個招呼。還有一次是為保釋廖越萬與士群通過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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