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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

作者:瓊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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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 三

白狐

雲鵬和弄玉退了出去,留下香綺幫忙,一面吩咐燒開水送去。一會兒,香綺就也退出來了,她說,吟霜要她幫忙,把冬兒的衣服全體脫|光,把床的四周全放上大桶大桶的開水,就把她趕出來了,而且緊閉了房門。於是,這是忙碌、緊張而混亂的一夜。整夜不斷的在燒開水,滾開的拎進去,冷的再拎出來。誰也不知道吟霜在屋裡弄些什麼花樣。只有丫頭香綺自作聰明的說:「傳說狐狸修煉成仙,都有一粒仙丹在腹中,如果要救人一命,只得把仙丹吐出來給病人吃,這仙丹有奇效,吃的人會活命,但是失去了這顆仙丹,那狐仙會大傷元氣,說不定會縮短壽命,或者成不了仙了。因為一粒仙丹,要修煉一千年呢!」
於是,從此家下人等,都兢兢業業,再也不敢惹是生非、偷雞摸狗了。對於這件事,雲鵬也頗為驚疑,私下裡,他曾詢問吟霜說:「你怎麼知道偷東西的是張媽?」
起先,大家都認為小孩子家,過年難免貪吃了點,天氣冷,又受了寒,不過是停食外感之症,吃點藥疏散疏散就好了。誰知幾天之後,卻發起高燒來,周身火燙,飲食不進。請了醫生來,也不管用,諸藥罔效,而高燒持續不退。全家都慌了,弄玉整天整夜的守在冬兒床邊掉眼淚,眼看著冬兒就消瘦了下去,三天之後,她已不會說話,只是昏迷不醒的昏睡著。全家都認為冬兒沒有指望了。
「我看,你的猜測很有效呢,以後,我如果碰到疑難的案子,恐怕也要借重你的猜測呢!」
「是的。」
這是吟霜參與雲鵬審案的開始,以後,雲鵬就經常倚賴吟霜的「猜測」和「感應」了。她的猜測總是那樣迅速而又準確,永遠使雲鵬感到一份嶄新的驚奇。有時,他也會想,或者,她真是那只白狐所幻化的了。
弄玉將信將疑,卻依言捆起了張媽,一問而得實。果然,鐲子是張媽偷的,卻把荷包塞進香綺的箱子裡栽贓。
「是嗎?」雲鵬懷疑的問:「你認為興兒會知道一些端倪嗎?」
雲鵬深深的看著她。吟霜的臉紅了,轉開了頭,她囁嚅而靦腆的說:「爺,您——您看什麼呀?」
由於雲鵬體恤吟霜也是讀書人之後,他不肯把她當作一個丫頭。又由於弄玉的寵愛,於是,葛家上上下下都尊稱她一聲「白姑娘」,不敢怠慢她。弄玉撥了幾間房子給她住,又派了兩個丫頭侍候她,她也儼然過起半主半客的小姐生涯來了。平日無事,她常教秋兒和冬兒讀書認字,也陪伴弄玉做針線,偶爾,當雲鵬高興的時候,她也會在席前獻唱一番。
「你們能信任我嗎?」吟霜問。
「是的,我們信任你。」弄玉慌忙回答。
「白姑娘,您救救咱們小姐吧!我知道,您是可以救她的!您救了咱們小姐,我供上您的長生牌位兒,每天給您焚香磕頭!」一句話提醒了弄玉,她雖然從不深信吟霜是白狐的說法,可是,在一份母性的絕望之下,她如果能抓住任何一線希望,都不會放棄的。這時,她也轉向了吟霜,求助的抓住了吟霜的衣襟,神經質的跟著香綺喊:
回到冬兒的房間,一屋子蒸騰的熱氣,到處都是濡濕的毛巾和被單,但冬兒的床單和-圖-書棉被都已換了乾燥的。冬兒仰臥著,高燒已退,呼吸平和,面色恬靜,她正在沉沉熟睡中,一切病徵,都已消失無蹤。「你現在總相信了吧?」弄玉高興的對他說。
「姨娘呢?」孩子的大眼睛一轉,撇了撇嘴。
「爺,您叫人把那孩子興兒傳來,讓我和他談談,包管那罪犯就手到擒來了!」
「但是,我們在這兒雇的老媽子也不止張媽一個,你怎能斷定是張媽偷的呢?就靠看相嗎?」
吟霜的臉色陡的一沉,笑容盡斂,「啪」的一聲,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的叫:
但是,吟霜到底是人是狐呢?在葛家,卻陸續發生了好幾件奇妙的事情。首先,是弄玉的一個丫頭,名叫香綺,只有十五歲,因為長得非常白淨,而又善解人意,所以深得弄玉的喜愛。凡是弄玉的簪環首飾,都是香綺在管理。一天,弄玉要戴一個翡翠鐲子,卻遍尋不獲,詢問香綺,香綺也答不出來。於是,大家翻箱倒篋的尋找,只是找不出來。香綺因為是自己的責任,急得直哭,那鐲子偏又值點錢,於是,丫頭老媽子都脫不了干係,大家就都急了。一個老媽子張嫂提議,不妨下人們都打開自己的箱篋搜一搜,免得大家背黑鍋。這樣丫頭老媽們就都開了箱子,鐲子仍然沒有尋著,但是卻無巧不巧的在香綺的箱子角落裡,翻出了那裝鐲子的荷包兒,鐲子顯然已脫了手,荷包卻忘記了。監守自盜,弄玉氣得臉發白,一迭連聲叫捆起來打。香綺卻極口的聲稱冤枉,拿著繩子要上吊。正鬧得不可開交,吟霜進來了,香綺一看到吟霜,就像看到救命菩薩似的,倒頭就拜,邊哭邊拜的喊:
「我實在服你了,你怎麼會懷疑到孩子身上去的呢?」
「如果她真想報恩,頭一件事,就該讓你有個兒子呀!」弄玉笑得含蓄:「我並下管他是不是狐狸太太生的!只要有個兒子就好!」
「吟霜,」雲鵬低低的、慢吞吞的說:「不管你是人也好,是狐也好,我想——」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低得像耳語。「我已經太喜歡你了。」吟霜沒有聽清楚,抬起睫毛來,她悄悄的詢問的注視著他。他點點頭,輕聲的再說了一句:「所以——我應該給你找一個婆家了。」
「誰教你的?為什麼?」
雲鵬是唯一能保持理智的人,他知道這簡直是給吟霜出難題,別說她不是狐仙,就算她真是狐仙,也不見得有起死回生之力,否則,她自己的父親也不會病死旅邸了。站起身來,他想阻止弄玉,可是,弄玉已對著吟霜,「噗」的一聲跪下去了,嘴裡亂七八糟的哀求著:
「憑你的『猜測』,高氏是罪犯嗎?」
於是,白吟霜在葛家留下來了。
「爺,」吟霜笑著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哪!這樣吧,我姑且試試看,明天您再審訊她們一次,我在簾子後面偷看一下。」
「來人哪,把這奸刁的壞孩子捆起來,給我燒一盆燒紅的烙鐵,我要把這張說謊的嘴給燒爛,看它還胡說八道,造謠生事不?」孩子吃了一驚,頓時嚇得臉色發白,簌簌發抖,一面掙扎,一面極口的嚷著:「我不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的。」
「其實很簡單https://www.hetubook.com.com,爺。」吟霜笑容可掬。「您想,香綺是自幼兒賣到咱們家的丫頭,父母親人都已不可考,她又不缺吃的喝的,要偷鐲子幹嘛?那張媽是咱們家在這兒僱用的人,在城裡有她兒子媳婦一大家子人呢,一定有人接應,把鐲子拿出去變賣。而且,我跟著爹跑江湖,怎麼樣的人都看過,很相信看相之說。香綺雖是個丫頭,卻長得五官端正,眉目清秀,那張媽神色倉惶,眼光刁猾,一看就不是正類。」
「你爹疼你嗎?娘也疼你嗎?」
真的,沒有多久,雲鵬就藉著吟霜的「猜測」,破了一件家庭糾紛的案子。這件案子的外表非常簡單,犯罪動機和事實也很鮮明,假若沒有雲鵬的細心和吟霜的「猜測」,恐怕會造成一件永遠無法昭雪的沉冤。案子是這樣的:有一個在楊家集開皮貨莊的商人,名叫朱實甫,由於多年刻苦經營,家裡的財產,也相當殷富。他家裡原有元配孔氏,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十二歲,小名叫興兒,因為僅有這一個兒子,當然朱實甫視為珍寶,寵愛萬分。家裡一向也平安無事,但是今年初,朱實甫又娶了一個姨太太高氏,這高氏只有十八、九歲,長得非常漂亮。朱實甫中年納妾,姨太太又年輕標緻,他當然很寵愛這姨太太。沒幾個月之後,姨太太懷了孕,從此天下就不太平。大概姨太太非常忌妒大婦孔氏的兒子興兒,因此,興兒常常哭哭啼啼的奔去找父親,身上傷痕纍纍,一經詢問,卻是姨太太高氏所為。朱實甫心裡雖然很不痛快,但是,實在喜愛高氏,迷戀之餘,也不願深究。於是,事情就發生了!這天下午,興兒肚子餓,吵著要吃東西,孔氏就去廚房做合子給他吃,當時高氏也在廚房中幫忙。合子是一種北方的麵食,是用兩張烙餅,中間夾著韭菜肉絲,相當於餡餅一類的東西。興兒吃了一半,忽然舌頭覺得一陣刺痛,吐出嘴裡的東西一看,竟有一根細針,貫穿在韭菜莖中,興兒大叫「有人要殺我!」撲奔父親。朱實甫查問之下,知道高氏也在廚房,不禁大怒,這次實在忍無可忍,所以綁了高氏到衙門裡來見官。
「你真相信她是隻狐狸嗎?」雲鵬不耐的問。
「別胡說吧!」雲鵬叱責著,但他真的懷疑,不知吟霜在弄些什麼。黎明的時候,冬兒的房門終於打開了,吟霜出現在房門口。大家都擁上前去,吟霜扶著門站在那兒,臉色灰白,力盡神疲,渾身的衣服都是濡濕的,雖是嚴寒的季節,她的額上卻遍是汗珠,一綹濡濕的頭髮垂在額上。她看來確像香綺所說的,已大傷元氣,扶著門,她有些搖搖欲墜,把額頭無力的靠在手腕上,她疲倦的說:
「我也這樣想過,」雲鵬說:「可是,那大婦孔氏,完全是個老實人,話都說不清楚,我實在無法相信她會如此刁猾。或者,你應該給她們看看相。」
「大老爺明察!」雲鵬有些疑惑,心想姨太太要謀殺大婦之子,倒也可能,用針混於食物中,這謀殺方法未免太笨,但是鄉愚之婦,也未始不可能。再詢大婦孔氏,卻是個樸拙木訥的鄉下婦人,直挺挺的跪在堂上,已嚇得臉色發白,無m.hetubook.com.com論怎麼問她,她只是磕頭。再問高氏,孔氏待她如何,高氏卻極口稱揚。再問孔氏,高氏是否有僭越之處,孔氏卻叩著頭說:「妹子不是這樣的人!」
「哎,你就是興兒嗎?」吟霜溫柔的問,笑嘻嘻的。
「是我家的老傭人。」案子就這樣破了,一切都是老傭人教唆著小主人做出來的,那老傭人因為和高氏的丫頭吵了架,銜恨在心,所以想出這樣一條毒計,孔氏也完全不知情。而孔高二氏,私下交情還相當深篤呢!事後,雲鵬對吟霜說:
「本來嘛,人家的命都是你救的呀!」
「吟霜,好妹妹,你就看在雲鵬的面子上,救救這孩子吧,我會一生一世報答你,永遠不忘記你的大恩大德!吟霜,求求你……」吟霜的臉色更加灰敗了,抓住弄玉的手腕,她焦急的跺了跺腳說:「夫人,你這是怎的?你快起來,你要折殺我了!」
雲鵬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默默的退出了房間。晚上,吟霜已經完全恢復了,她看來依然神采奕奕,站在雲鵬面前,她笑嘻嘻的說:「恭喜爺,只因為爺積德太多,冬兒才會好得這樣快。」
「她那是說傻話!」
「是……是……是我。」
「只要你肯救,你一定能救的!」弄玉說,慌忙站起身來,讓開身子。吟霜走到床邊來,她俯身仔細的看著冬兒,把手壓在冬兒的額上,試她的熱度,再握起她的手來,診了診脈,然後,她把手探進冬兒的衣領裡,摸了摸她的頸項。雲鵬驚奇的看著她,難道她真是隻狐狸?難道她真有辦法救這個垂死的孩子?吟霜診視完畢,她抬起頭來了,她的臉色仍然是蒼白而毫無血色的,她的眼睛焦灼而緊張。
「相信什麼?」雲鵬問。
「這件案子可能正相反,我們只想到姨太太會猜忌大婦之子,又焉知道大婦不會猜忌姨太太之子呢?現在高氏又得寵,又有了身孕,萬一生子,必然更加得寵。或者,這是大婦自己做的,為了陷害姨太太。」
這件事發生之後,大家對吟霜更加敬畏了,也更加深信不疑她是白狐幻化的了。尤其香綺,簡直把她當菩薩般崇拜著。老家人葛升,也在背後告誡下人們說:
「那麼,」吟霜甩了一下頭,下決心的說:「我必須請你們統統迴避,我需要一夜的時間,你們把這孩子交給我!另外,吩咐廚房裡的老媽子,整夜燒開水,全拎到這屋裡來,越多越好,再給我幾個大木桶。香綺,你留下來幫一下忙,現在,趕快去燒水吧!」她看了看雲鵬和弄玉:「爺,夫人,你們請退吧,不妨在佛堂裡點上一炷香,求神保佑吧!」
「我願意盡我的能力,」她說,聲音微微顫抖著:「可是……可是……如果我失敗了,請你們原諒我。我……我真的是沒有把握呢!」
「案子很明白呀,爺,」吟霜一味的笑著。「高氏真要除掉興兒,不會那樣笨,她顯然是被陷害的,誰要陷害她呢?除了孔氏之外,就是興兒了!」
「別開玩笑。」雲鵬正色說:「第一,吟霜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隻狐狸。第二,我留吟霜,只因為她無家可歸,如果轉她的念頭,那就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了。我沒有那種非份的企圖,只m.hetubook.com.com想慢慢幫她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還是讓她嫁過去,陪一份妝奩給她,讓她好好的過日子。」
問她喜歡高氏嗎?她卻又說喜歡。
「當然不是,」吟霜笑著說:「只因為首先提議搜箱子的是她,我覺得,她好像胸有成竹,知道搜箱子的後果似的。」她垂下眼睫,有些兒羞澀的補了一句:「本來嘛,這種事兒,總要靠點兒猜測的!」雲鵬瞪視著她,沉吟的說:
這年冬天特別冷,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雪,融雪的時候,氣溫尤其低,雖然屋裡都生了火,卻仍然抵禦不住那股寒氣。因此,燈節才過沒多久,雲鵬的小女兒冬兒就病倒了。
「怎麼?」
「我看,你還是慢慢來吧,」弄玉說。「吟霜常說,死也要死在咱們家呢!」
「是的,吟霜,你救救冬兒吧!發揮你的神力,救救冬兒吧!」吟霜的面孔雪白了,睜大了眼睛,她驚惶後退,囁嚅著,她口齒不清的說:「這……這……這是怎麼說呀!」
「人多了,礙手礙腳,反而不好做事。而且,這本就是個歪方兒,大家看了,更要說神說鬼的了!」
「大家小心點兒吧,別再出亂子了!家裡有個大仙呢,什麼裝神弄鬼的事逃得過大仙的眼睛呢!」
「我希望她是。」弄玉笑吟吟的說。
雲鵬看那高氏,頗有幾分姿色,但是並不像個奸刁的婦人,一經詢問,只是垂淚,再三叫:
這些日子,吟霜也不眠不休的侍候著,她一向疼愛冬兒,這時更急得失魂少魄。這晚,冬兒的情況更不對了,黃昏的時候,她已經抽了好幾次筋,渾身都蜷縮得像個蝦米一樣。雲鵬坐在床邊,想到孩子還小,根本沒享受過生命,就要撒手去了,不禁落下淚來。弄玉更哭得死去活來,摟著冬兒,心肝寶貝的叫個不停。整間屋裡,一片淒涼景象,吟霜也忍不住淚下如雨了。就在大家都哭成一團的時候,忽然間,丫頭香綺撲過去,一下子就跪在吟霜面前,倒地下拜,哭著喊:
說完,她就筋疲力盡的倒了下去,雲鵬就近,不由自主的一把抱住了她,看著那蒼白的面頰,他覺得心裡一緊,說不出有多心疼。抱著她,把她送進了她屋裡,叫丫頭們好生侍候著,又一迭連聲的叫人燉參湯給她喝。管她是不是吐出了仙丹,她的樣子確實需要好好的補一補。
雲鵬揚了揚眉,此話頗為有理。他即刻令人傳興兒來,片刻之後,興兒到了,葛升一直把他帶入府邸,送到雲鵬和吟霜的面前來。那孩子長得倒是一股聰明相,一對骨溜溜的大眼睛,機伶伶的轉著,不住好奇的東張西望。
「是金嫂,她說姨娘生了弟弟,爹就不疼我了!」孩子哭著說。「金嫂是誰?」
「白姑娘,只有你能救我,求你救我!你一定知道鐲子哪兒去了?」吟霜弄明白了事情經過,沉吟片刻,她把弄玉拉到一邊,悄聲說:「香綺是冤枉的,她沒偷鐲子,您真想抓到那偷鐲子的人,夫人,我看,您把張媽捆起來問問看吧!」
於是,第二天,雲鵬再傳來一干人,重審一次。吟霜在簾後偷窺。雲鵬下堂後,吟霜笑吟吟的說:
「吟霜,她就是那只報恩的白狐。」
就這樣,一兩年的時光就過去了,吟霜孝服既滿,卻仍然酷愛白衣,依然是一https://m.hetubook.com.com色的白,只偶爾在大襟上繡點兒小花,卻更加顯得雅致和俏皮了。這不變的白,更引起了多少的猜測和議論,接著,又一件事發生了。
至於葛家的下人們呢,自從吟霜進門,他們就盛傳起「白狐報恩」的故事來了。本來,雲鵬救白狐的事,是整個清安縣,都傳說不衰的。而這白吟霜,永遠是一色的白衣白裳,走路輕悄無聲,再加上見過那只白狐的人,做了更「確切」的「指認」。於是,吟霜是白狐所幻化的說法,就變成一項不移的事實了。下人們對於「鬼狐」,一向有份敬畏之心,因此,他們怕吟霜,也敬吟霜,碰到災難和難題,也會去求吟霜「消災解厄」。不過,他們雖在背後談論吟霜是白狐,當吟霜的面,卻誰也不敢提一個字。而吟霜呢?對於大家的議論,她也都知道,但卻置若罔聞,好像根本沒這回事一樣。只是恬淡安詳的過著日子。對雲鵬夫婦,謙恭有禮,對秋兒冬兒,愛護備至。但「白狐」故事傳說不已,連弄玉也聽到這些傳說了。她曾笑著對雲鵬說:「古來筆記小說中,記載了不少關於狐妾的故事,你可知道嗎?」
「只要你肯救!」弄玉依然說:「好歹不會比死更糟,是不是?」
「她是壞女人!她要殺我!」
「您不知道,爺。」吟霜仍然笑容可掬,似手已胸有成竹。「孩子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動物,誰要害他,興兒一定心裡有數。」
「可是……可是……」雲鵬仍然困惑著。「這只是你大膽的猜測而已,我還是不懂,你怎麼會一下子就猜中是孩子幹的。」吟霜笑了。「爺,你就當它是某種奇異的『感應』吧!」吟霜說,巧笑嫣然。雲鵬望著她,不能不覺得一陣心旌搖蕩。
「謝謝天,我想她已經沒事了!」
「說!傷痕是你自己弄出來的嗎?針也是你自己放到餅裡去的嗎?快說!」
吟霜沉思了半晌,說:
「哎哎,」吟霜無奈的,痛苦的,而又焦急的看著弄玉。「夫人,你起來吧!讓我看看冬兒去,說實話,我實在沒有把握能救她呀!」
「是嗎?」雲鵬盯著她。「你實說吧,吟霜,你真失去了你的仙丹嗎?」吟霜噗噗一笑。「啊呀,我的爺,」她笑著說:「你也相信我是那只白狐嗎?事實上,我是急了,冒險治治看而已。當初我爹,也頗懂醫理,我曾經看他這樣治過一個孩子。我想,冬兒一定是受了大寒,摸著她渾身火燙,高燒不退,如果能夠發一身汗,燒就可以退掉,只要退燒,病也就除了。所以我用了我爹的辦法,燒上十幾桶滾開的水,讓整個床都在熱氣裡面,脫|光她的衣服,再用被單棉被支在床架上,像個帳篷一樣,把所有熱氣都籠罩住。冬兒就躺在這熱氣中,終於出了一身汗,熱度也就退了。其實,說穿了,是好簡單的事情。」
「除非你答應救冬兒,否則我就不起來。」弄玉說。
「胡說八道!」雲鵬笑罵著,瞪著弄玉,他不能不懷疑,弄玉那樣熱心的留下吟霜,是不是一件別有動機的事?
「那麼,你幹嘛要摒退眾人呢?」
雲鵬失去了主意,只得把高氏押在牢中。一切罪證鮮明,高氏似乎難逃刑責。回到府邸,雲鵬忽然靈機一動,請來吟霜,他把整個案子告訴吟霜,問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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