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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全傳

作者:趙凡禹 孫良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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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初試牛刀——刀筆小吏嶄露頭角 第一章 名門望族

第一篇 初試牛刀
——刀筆小吏嶄露頭角

第一章 名門望族

說起這口井,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朝。這是當時明朝一位姓熊的地方官員帶人挖掘的,所以史稱熊磚井。無論是明清時代的肥東地方志,還是李氏家族的碑刻文獻,都有記載。這樣一口井,若是在大城市,恐怕早就被罩上了鐵絲網,旁邊豎了牌子,要想一照芳影還得收費也說不定。可這是在鄉間,凡事似乎都打了折扣,沒人來保護它,沒人豎牌子,每天早晨晚上,村民們仍來挑水做飯,它的使用價值和別的水井沒什麼兩樣。
李家人認定這口熊磚井有法力,所以他們活著的時候依井而居,死了之後就繞井而葬。他們中有的人在外闖蕩了若干年後,到了「葉落歸根」的時候,又回到了這裡。還有些人即便活著的時候並不住在井邊,但死後也葬到了井邊!
李鴻章的祖父李殿華,在兩次參加省裡組織的舉人考試不中後,退居鄉間課率子孫耕讀,足跡不出家鄉幾乎達五十年之久。李殿華雖然憑藉祖先餘蔭,繼承了一部分土地財產,但因李氏宗族繁衍眾多,家大業卻不算大,所以他能夠分得的財產為數不多。所以在現存文獻中,往往有殿華役使佃戶、雇工和家境貧困的似相抵牾的記載。其子追憶說:「凡田畝近墳塚,春耕(其父)必督佃戶雇工墳旁多留隙地,無主者亦培土於其塚,使無傾塌。」殿華可能是個小地主,在封建社會中,這種小地主家庭是典型的所謂「耕讀之家」。
李鴻章本名章銅,父親後改其名為鴻章,意在希望他成人後能「鴻圖大展,文章經國」。李鴻章沒有辜負父親的殷殷期望,二十一歲考中舉人,二十四歲中了進士,成為當時安徽最年輕的翰林。
這口井在人們眼裡,跟其他井的用途雖然沒有區別,但是據說這口井有著非凡的法力,能給人以福音。正因如此,當年就有一個官員,為求保佑,特意從井欄上敲下一塊石頭,回去刻了官印,所以現在看到的熊磚井,的確有一處豁口特別大。至於那個官員後來有沒有高昇,不得而知。但在這井旁邊生活了多少代的李家,最後倒是真的發家了。
李鴻章的高祖父李士俊,由於「處家恭儉」,從最初「清貧無田」發展到後來擁有二百餘畝土地。但因李家有錢無勢,缺少政治靠山,所以時常受到人家欺凌。

父親原是司法官

四個兒子中總算小兒子李文安實現了老父的理想,於江南鄉試中舉,四年後又考中了進士,從而躋身於京城袞袞諸官之列,使李家這個淝水邊的中農之家,一夜之間「以科甲奮起,遂為廬郡望族」。李文安即是這個家族走出安徽、走向官場、走向京城、走向沿海的第一人,是李家有家譜記載的前七代人中,唯一的一個進士。
次年三月,載著李母靈柩的大船從漢口沿長江而下,一路上各地官員迎接送往不敢怠慢,中經巢湖、店埠河、全羊河水路運至磨店鄉,合葬夫墓。在磨店來說,無疑又是一次盛大的典禮。
按照傳統習俗,過了陰曆年初一,初五便是新春裡最重要的日子,因為正月初五是「財神」的生日,人們一年的財運似乎都是由「財神」決定的。清道光三年正月初五,即公曆一八二三年二月十五日,正當人們忙著置酒席、接「財神」、歡慶「財神」生日的時候,安徽省廬州府合肥縣磨店鄉(現屬肥東縣)李氏宗族更是歡聲笑語,沉浸在喜悅的氣氛之中,因為又有一個小生命呱呱墜地了。這位在「財神」誕辰降臨人世的嬰兒,就是後來在晚清政治舞台上煊赫一時的李鴻章。

隨著歷史車輪的轉動,轉眼一百年過去了,現在它很少被人提起了,因為原先的李氏祠堂已經不復存在了;祠堂裡的「神主」早被砸個稀巴爛了;不僅是李家的墳頭,所有的墳頭都被平掉了。自然,這個家族的高牆深院和榮華富貴,也伴著遠去的歲月,早已煙消雲散了……現在唯一還「值錢」、還時常被提起的,就是村頭路邊的那口古井。
不過李文安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苦讀到三十五歲那年(一八三四年)才江南鄉試中舉。在這之前,他已經歷了十數年的寒燈煎熬,期間也當教書先生,或收徒,或館於人家,但自己的功課絕不放鬆。中舉後又過了四年,終於考中了進士。這時,他已快四十了,度過了他人生的大半截。
要不是後來太平天國興起,他們父子必須放下公文簿去打仗,這個職位他恐怕可以一直坐下去的。這個職位得來實屬不易,完全是他二十年辛苦寒窗,拚命讀書的結果。
在封建社會,「權」能轉化為「錢」,政治上得勢,同經濟上致富是密不可分的。從此,一向以「力田習武」為業的合肥李氏宗族,由於李文安「以科甲奮起」,一躍而成了廬州一帶的望族。李鴻章母親李氏,是合肥李洪漠的女兒,「秉性淑慎,教子有方」,和圖書堪稱封建士人的賢妻良母。她生有六男二女,經濟負擔比較沉重,但她克服種種困難,勤勞節儉,「尺布寸縷,拮据經營」。有人擔心她家人口眾多,生活艱難,而她卻坦然以對,聲稱:「吾教諸子發憤讀書,皆嶷嶷有立,豈憂貧哉!」她克服經濟上的種種困難,讓諸子「發憤讀書」,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方設法為幾個兒子創造條件,讓他們朝著「學而優則仕」的道路拚搏。她經常教導兒子「致事報國」,女兒勤儉持家。李氏兄弟發達後,母親亦「時時以盈滿為誡」。李文安有六個兒子二個女兒,李鴻章在兄弟間排行第二:長兄瀚章,三弟鶴章,四弟蘊章,五弟鳳章,六弟昭慶。

良善之人結姻緣

當初在磨店老家時,有一年,李殿華抱回一個正在出天花的女孩。那女孩在路邊啼哭不止,渾身發燙,顯然是個被遺棄的病孩。李殿華雖身在鄉下,畢竟是個小知識分子,略懂些醫道,尤擅長兒科,見了心憐之,於是抱回家收治,幾番調治後居然治癒了。女孩病雖好了,但臉上卻留下了稀稀落落的白麻點,這對女孩來說是個不小的缺陷。女孩沒有地方去,就成了李家的一員,長大後就在李家幫著幹活,她要以辛勤的勞動來報答李老太爺的養育之恩。她既然要整天跑進跑出地幹活,也就沒有必要像深閨裡的小姐一樣裹小腳了,同時也沒有親生母親在旁監督她裹腳,那雙自由自在的大腳就成了她生活中的好幫手,什麼重活兒都不含糊,但久而久之成了村民們的笑料。
但世事難預料,新娘子非凡才能在婚後不斷地表現出來,她有很強的幫夫運。特殊的身世使她不僅吃苦耐勞,潑辣能幹,遇事有「豁出去」的氣概,而且有很高的智慧。她善於治家,前半生非常辛苦,後半生極其享福,應驗了中國人的那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老話。
每個人的家族都有其歷史淵源,名人的家族背景更是有其獨特的歷史背景,越是名人,其家族背景可能越顯赫、離奇。本書的主人公李鴻章家的背景便是如此,他降臨到人間的那天是「財神」的生日,他的父親原是司法官,他們家發端於一口傳說具有神奇魔力的熊磚井……
這種特定的家庭環境和條件,推動著青少年時代的李鴻章按照「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條傳統的封建士大夫人生模式邁出一步又一步,並對他終生處世為人、服官治事產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也決定了他的基本人生志趣和歸宿。
但最要緊的,還是他的「命」好。他這個進士中的不早也不晚,正好與數年後大紅大紫的曾國藩同一年考中,這種關係過去稱為「同年」。在那個時代,這是一種極其微妙又極其重要的人際關係。從「實惠」的意義上說,遠遠超過了同鄉、同學、同族,甚至超過同胞的關係,因為同時考中進士就意味著要同時做官,有著共同的聯繫和參照。初做京官的他們無形中就是一個整體,除了他們的考官,他們之間往往比官場上的其他人更親近,更能夠理所當然地相互幫忙,相互利用。
託缽沿門醵俸錢,秋深檢點補黃棉。
儘管如此,一些正直的同僚們看得清楚,用詩的形式記下了他做的好事,尤其是善待獄囚的舉動,這在那個黑暗的時代是極其難得的。那年頭連無辜的老百姓都沒人關心,誰還去關心那些獄囚呢?

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是個心地善良的司法官,也是一個很不錯的詩人。
李文安的父親李殿華(即李鴻章的祖父)是個「五十年不進城」的鄉下讀書人,家有幾十畝地。他總不進城,但總想從黃土地上走出去,於是對科場功夫甚為在心。但是他考試總不順利,科場屢次失意,後來就在家設館教學生和孩子讀書,把希望寄託在兒子們身上。
他嚴禁獄吏虐待囚犯,規定囚飯每人要保證給足一滿勺飯,為了防止獄吏剋扣斤兩,遇到開飯他就要親自檢查,並且親自嘗嘗生熟。獄中開支有限,晚飯後伙房關門,而遇到那些晚飯後才押解到獄的囚犯,他不忍其飢腸轆轆,就自掏腰包,捐米煮粥,聊以慰藉。春夏季節獄中易發傳染疾病,他早早派人熬好了藥做好準備。甚至夏天買來扇子和蓆子,冬天捐獻棉衣,還在每個「所」備置十二條棉被,供生病的犯人發汗養病之用……可見他除了心地善良,還是個非常仔細的人。所以在他管事期間,獄中沒發生過意外死亡之事。他對自己的工作也是挺滿意的,在其詩中一再流露出得意之情:
李鴻章的曾祖父李椿,字鳳益,處事「不畏強禦,申辯得直」,從而逐漸改變了李家受人欺凌的狀況。
當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沒有回來。二百年間,m•hetubook.com•com天翻地覆,物是人非,後代早已散居在世界各地,除了中國大陸,還在美國、加拿大、德國、澳洲、日本、新加坡,以及香港和台灣地區安居樂業,和他們的老祖宗一樣,從事「洋務」的居多,幹文教事業的也不少,但無論走到哪裡,只要講起安徽合肥,只要說是姓李,他們就會掰著手指頭「文章經國,家道永昌……」地計算一番,然後判定你是哪一房,是不是他們老李家的嫡系。年紀大的,還會提起「熊磚井」。這口熊磚井,現仍蹲在那個原先的地方,蹲在那個無數李家人走向新天地時的村口路邊。過去是這個姿勢,現在仍是這個姿勢,遠遠的,用它那殘缺的井欄,切割著鄉間的風景。它已傷痕纍纍,最深的繩溝已能伸進一隻成人的手……每天,仍向村民們奉獻著清清漣漪。第一個背井離鄉去闖天下的李家人,就是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他是李家「文章經國,家道永昌」八代人中的第一代人。
鶴章排行第三,本名章談,號季荃,一八二五年(道光五年)生。凜貢生出身。據說他「生而英毅,自幼讀書,穎邁不群」,博通經史,有意在科舉仕途上與兩位兄長一比高低。然而,他志大才疏,屢應鄉試不第。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他抱著懷才不遇的悲憤心情,放棄舉業,專心「研摩經世致用之學,銳意奮於功名。」他通過舉辦團練鎮壓農民起義的途徑,終於擠進了清朝統治階級行列。李鶴章自己雖仕途上不得志,但他的三子李經羲卻成為清末民初政壇上的翹楚人物。辛亥革命時,李經羲任雲貴總督。民國初年,李經羲、徐世昌、趙爾巽、張謇四人成為清朝遺老的代表,時稱「嵩山四友」;「府院之爭」時曾任國務總理。
瀚章本名章銳,字筱泉,一作小泉,晚年自號鈍叟,生於一八二一年(道光元年),文安說他「性本敦篤」,「幼彌精勤」。因父親在京任職,他作為長子挑起家庭重擔,侍奉祖父,照顧弟妹。他既「百口荷一身」,「日日役米薪」;又秉持庭訓,專攻舉業。他雖然「斐流自成章,所富在多文」,怎奈科場不順,鄉試受挫。一八四八年文安還賦詩寄情說:「願即策遠志,捷足出風塵。」不料,第二年即獲得拔貢,朝考一等,以知縣分發湖南。據說,湖廣總督裕泰一見李瀚章,「奇之,曰:『他日繼吾位業必李令也。』」因理財能力突出,被曾國藩提拔負責湘軍糧台事務,漸至湖廣總督、兩廣總督等職。李鴻章初創淮軍時,李瀚章為其在香港代購洋槍三千支。李鴻章北上「剿捻」及鎮壓陝甘回民起事時,李瀚章又多方為他籌措軍餉。李瀚章可以說是李鴻章最重要的政治奧援。
李文安即是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字式和,號玉泉,生於一八〇二年。李文安啟蒙後,與其兄一同由李殿華親自督課,每當作文寫成之後,李殿華必先加以詳細審閱,指出其中需要改進的地方。由於李文安少時多病,天資「中下」,所以李殿華讓他隨長兄李文煜讀書。在長兄的嚴格督教之下,李文安專心攻讀,初步奠定了做學問的根基。
常願兩監無病帖,論功不厭紀窗南。
別人家聰明的孩子四歲就開始啟蒙了,而李文安到八歲才讀書。他早年讀書讀得很苦。他在兄弟中排行最小,從小身體很弱。到了十三歲,別人都有考上秀才的了,而他才讀完「四書」和「毛詩」。李文安的這些表現在父親李殿華看來就是貪玩不用功,根本就沒看出這是個大器晚成型的人才,後來,李殿華就叫大兒子李文煜來督陣,專門管著他讀書。
她是李家的大功臣。丈夫在家時要讀書備考,在外時要秉公做官,家中一切,就只能由她負責打理。她還為李家生了六男二女。六男即李瀚章、李鴻章、李鶴章、李蘊章、李鳳章、李昭慶兄弟;兩個女兒,大女兒嫁記名提督、同縣張紹棠,二女兒嫁江蘇候補知府、同縣費日啟,都嫁得十分風光。她的大智慧還在於,每當丈夫和兒輩遇有陞遷,別人總是喜笑顏開時,她卻不然,她總是不露喜色,反而沉靜地時時以盈滿為戒,顯示了「福人」的真功夫。
這個村莊就是本書主人公李鴻章的老家,因為李鴻章在清朝的官銜,所以早在一百多年前,這個村莊就是個了不得的地方。村裡不僅有李家老宅、李家池塘、李家的拴馬樁,村外還有大面積的李家的墳塚和護墳田。那座雕龍畫鳳、器宇軒昂的李家祠堂,雖說只有三進,但供應這祠堂日常開銷的義田就有上千畝。久而久之,那村莊的名字也就因李家的祠堂而成了祠堂郢村。每年前來燒香祭祖的李家人,春秋兩季,馬拉騾馱,前呼後擁,動輒遮天蔽日……
曾國藩督師「剿捻」時,曾對李鴻章道和_圖_書:「捻匪非淮勇不能剿滅,淮勇非君家不能督率。」因此曾國藩特意提拔李昭慶,令其負責濟南運河防務。然而,昭慶不堪軍旅之苦,竟私自溜回家去。李昭慶仕途不暢,三十九歲便鬱鬱而終。
先生更給病囚被,寒到圜扉不聳肩。
蘊章排行第四,本名章鈞,號和荃,一八二九年(道光九年)生。因單眼失明一直留在家鄉。光緒十一年(一八八五年),李蘊章主持撰成《續修廬州府志》,計有正編一百卷、補遺一卷。據說,他「性孝友」,能夠「先意承志」,深得雙親的歡心。他「以殘廢之身」留在家中,照料一切,免除了做官在外的兄弟們的內顧之憂。當然,他因「好談經世務善理財」,也曾外出做過瀚章、鴻章的幫手。
總之,李鴻章就出生於這樣一個典型的耕讀之家,家庭經濟狀況、政治地位、文化素質等諸多因素,都在其身上留下了深深印記,就連他在對生活道路的選擇上也深深打上了家庭的烙印。首先,這個家庭屬於官僚地主階級,但經濟狀況拮据,促使李鴻章知道生活艱辛,刻苦自勵,銳意奮發向上;這個家庭政治權勢不大,具有較為強烈的提高家庭政治、經濟地位的願望,促使李鴻章具有強烈的參政意識。其次,這個家庭推崇儒家倫理道德和「學而優則仕」思想,希望子孫「策遠志」「出風塵」,成為清朝統治階級的忠誠衛士。
給籌魚貫分餐際,堪念嗷嗷待哺情。
鳳章排行第五,本名章銓,號稚荃,資質中人,個性倔強,落筆潦草,曾隨其父入京讀書,弱冠南旋應試不果。他「究心於經世有用之書」,幫助其父辦過團練,總理過霆軍營務,還在江南製造總局做過事。他後來「乞假引退,僑居蕪湖」,專心經營土地、商業和高利貸事業,成為鴻章兄弟中的首富。
在封建社會,女人們是以小腳為美的,大腳板子根本就不能被大眾所接受的,另外,臉上又長了麻點,又整天在地裡幹活兒,這樣的姑娘長大之後是無法找到一門好婆家的,何況還是個被丟棄的孩子,親爹娘還不知在哪裡。但她不知道,有一雙善良的眼睛早就在注意她了,這就是李家的四少爺李文安。李文安是個心慈面善的人,見不得人家受苦。有一天他晚上從外面回來,看見姑娘勞累得倒在灶門口就睡著了,就順手脫下外衣蓋在姑娘身上。其父聞知後,知道兒子對姑娘有情,遂命之結為夫婦。
李家人就是從這兒走出安徽,走向華北、華東、華南和沿海一線,進而走向世界的。

獄中幸有推恩米,例自先生到此開。
李文安作為司法官清廉正直,方剛厚重,堅持依法斷案,每到秋審最後斷案的時候,披覽案卷總到深夜,力求準確地量刑,不冤枉一個好人,「庭諍面摺,人有包老再世之目」。但他「以倔強不苟合,不獲於上官」。其實,歷來官場上都是如此,做事既要認真,又不能太認真,要看是什麼事。你什麼事都太認真了做官就不討巧了。問題是李文安凡事都太認真了,就必然不討上司的喜歡,所以他始終沒能當上「部級幹部」。他們同年中別人都升得挺快,他弄來弄去還在看監獄。
賴有仁風吹隔座,蒲葵五萬共招搖。
從一八二五年開始,數次參加江南鄉試,多次名落孫山後,終於在一八三四年考中舉人,四年後又成了戊戌科進士,朝考入選,分發刑部任職,後官至督捕司郎中,記名御史。
每思工部千間廈,更愛香山萬里裘。
李鴻章先世本姓許,自江右湖口遷至合肥。合肥位於長江、淮河之間,在美麗富饒的巢湖北岸,屬於巢湖盆地,土地廣沃,溏水停注,旱澇保收,「民物殷富,俗尚勤儉而崇節義」。
在封建社會,這是沒有幾個老太太能夠得到的至高恩寵。
昭慶排行第六,本名章釗,號幼荃,一八三五年(道光十五年)生,比李鴻章小十二歲,自幼聰穎過人。監生出身。據說,他「少通經史,博學能文,持躬端正,文字得雄直氣」,但在科舉仕途上卻不甚得意,只好花錢買了個員外郎頭銜,以求進身。他後因投靠曾國藩,講求兵法,馳逐軍旅,才在政治上嶄露頭角。
李鴻章八世祖許迎溪與同莊李心莊既是姻親又是好友,心莊無子,請求收養迎溪次子慎所為嗣,迎溪欣然應允,慎所的子孫便改襲了李姓。因而李門祖規為:「許李二姓不准通婚,而與族外之李姓通婚則不禁止。」跟中國一和-圖-書般傳統的中上農民家庭差不多,李氏世代以「耕讀」為業。
李家的三世祖就葬在熊磚井以西的大老墳,是片離熊磚井僅半里地的松樹林;四世祖也葬在大老墳;五世祖葬在熊磚井附近的小老墳,離井只有一里路;六世祖李殿華即李鴻章的祖父,葬在熊磚井以北的棗樹林,李家人稱之為井上墳;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葬得也不遠,離井數里路。到了李鴻章要入土為安的時候,他葬得雖遠一點,但也沒出肥東,在從熊磚井到合肥市的大路邊上,離城十五里,地名叫大興集。在這前後,他的兄弟、兒子,以及侄子、侄孫許多人都回到這裡長眠,只有李鴻章的大兒子李經方這個駐英公使、「海派」人物,葬入上海的萬國公墓。
李文安時的李家,還是「家風寒素」、半耕半讀的境況。李文安曾做塾師,一邊謀生,一邊準備參加科舉考試,謀求仕途。道光十四年,他在江南鄉試中舉,為第九十六名,接著又在四年後進京參加會試,中了第一百一十二名進士。報子到家中來報喜,她的夫人一點兒也不相信,仍舊耕著田地。文安高中進士,使他的家庭由「力田習武」轉變為當地「望族」。李文安當上戶部主事,已儼然一個朝廷大員,成為許氏改為李姓之後做官的首人。
一湯一飯淺深量,是否堪餐每自嘗。
她的後半生,不僅享受了一般官僚家庭的榮華富貴,還屢受皇恩。她七十五歲生日時,適逢慈禧太后四十壽辰,清帝為籠絡漢臣,推恩及親屬,特下《褒賞諭旨》:「內閣奉上諭,大學士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李鴻章、湖廣總督李瀚章之母年近八旬,特沛恩施,著賞給御書『松筠益壽』匾額一面,紫檀三,鑲玉如意一柄,大卷江綢袍褂料二匹,大卷八絲鍛袍褂料二匹。」一八八二年,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久病不癒,皇上又下諭旨,賞李鴻章一個月假期去湖北(李瀚章的督署)探望,並賞其母人參八兩,以資調理。可是那八兩人參並沒有養好老太太的病,老太太於聖旨下達的當日就去世了。於是清帝再下一道諭旨:「內閣奉上諭: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湖廣總督李瀚章之母,秉性淑慎,教子有方,今以疾終,深堪軫惻,朝廷優禮大臣,推恩賢母,靈柩回籍時,著沿途地方官,妥為照料,到籍後,賜祭一壇,以昭恩眷。欽此!」
李文安雖然性格比較內向,「資性中下」,但他萬事心中有數,眼力不差,同年中與他關係最緊密的便是曾國藩。當時的曾國藩還沒有發達,只是個普通的京官,初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內閣學士,不過是個編編史書的閒官,後來才當上禮部、兵部、吏部侍郎(相當於現在的副部長)。雖然李文安直到中年才考中進士,進入仕途,但是他對兒子的安排是有超前意識的,也許這也是李鴻章日後能做出一番事業的原因之一。李文安在和曾國藩的關係得到確認之後,便早早地安排兩個兒子李瀚章和李鴻章去拜曾為師,跟其學「經世之學」,一旦到了他們要奮發進身的時候,就派上大用場了。這大概是李文安貢獻給他的家族的最高智慧。
在中國,幾乎每個名人的發家都與神話故事有關,以此來襯托他與別人的不同。李鴻章的發跡也有著這樣的傳說。據說,李家最初的發家得助於一口神奇的井,這口井在合肥市以東三十里。現在從合肥市中心乘中巴向東走,大約一個多小時,就會來到一個過去叫肥東縣磨店鄉的地方。這個地方論實際規模,似乎算不上個鎮,頂多是個集市,現在雖已劃入市區,但「開發」還遠遠沒有跟上,舉目望去,仍是農田和村舍居多,腳底下還是坑坑窪窪的泥巴路,空氣中瀰漫著農村常有的稻草和牛糞的混合味道。集市的北部有個不大的,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莊,現在叫祠堂郢村。
甘苦可推軍十萬,獄中留得姓名香。
南北奔馳十里程,衣冠整肅踏沙行。
這還沒完,在她去世二十多年以後,清政府還追封她為一品夫人,晉封為一品伯夫人,晉贈一品侯夫人。那時她所有的兒子都已去世了,清政府仍念記著她,可知她的身價在晚清歷代皇帝眼裡,都是不低的。
是說他管提牢廳時,下屬兩個監獄,他每天都要巡視一遍。到底是刑部的大獄,竟然關押了五萬囚犯!每個監獄從南到北往返一圈五里地,兩個監獄每天走一遍就是十來里路,他總是堅持每天親自到場巡視,僅僅這一點就很不容易。
我且按囚給大被,鋪黏草刈野塘秋。

發家源於熊磚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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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先後有三房妻室。李鴻章啟蒙老師周菊初的侄孫女周氏是其原配,比李鴻章大兩歲。倆人在李鴻章進京趕考前完婚。李鴻章考中進士後,兩人天各一方,鴻雁傳書。李鴻章在京任職時,周氏則待在安徽老家。周氏於一八六一年在南昌湘軍大營病故。原配周氏病故後,趙小蓮成了李鴻章的繼室夫人。這位繼室夫人的家世顯赫,四代人均有高中進士者。趙小蓮祖父趙文楷是嘉慶元年的狀元,曾任冊封琉球國王正使。其父趙畇是道光朝進士,做過咸豐帝的陪讀。哥哥趙繼元為同治朝進士,侄子趙曾重是光緒朝進士。周氏夫人病故後一年,李鴻章實授江蘇巡撫,不久與二十四歲的趙小蓮結為伉儷。此外,李鴻章五十歲時還納一比他小三十餘歲的莫姓女子為妾。趙小蓮死後,莫氏被扶正,被誥封為一品夫人。
上蒼也回報了這位苦心的女人,讓她在後半生大富大貴,活到八十三歲,比丈夫李文安多活了二十八年。她晚年跟著兩個當總督的兒子過,在總督衙門裡當她的太夫人,享盡天下榮華富貴,根本不在乎鄉下的那幾進小院了,所以他們在熊磚井的老土地上,並沒留下她的大宅院。她的兒子們幫助清政府打敗太平天國後,有一年總督「換防」,李鴻章從湖廣總督的位子上北調京畿,去任直隸總督,留下的湖廣總督的職位恰好由他的哥哥李瀚章接任。當時她正跟兒子住在總督署內。總督要掉換了,而老母親是同一個,老太太是不需要「挪窩」的,走了一個總督是她的兒子,再來一個總督還是她的兒子。鄉間鄰里不無羨慕地傳出話來:「人家李家是總督換防而老太太不用換防。」其福分真是人人仰之,無以復加。此後兩個總督又有過幾次這樣的「換防」,老太太仍是「他們換他們的防,不關我事」。
有《詠李玉泉先生為提牢詩》數首為證。其一曰:

廬郡望族出英才

李文安在刑部為官多年,盡忠職守,非常認真。據說每逢斷案,他都會夜以繼日地工作,不查出案情的真相絕不罷休。為此,常要與人「庭諍面摺」,被人稱為「包公再世」,但他也因為剛毅的脾氣,常常得罪上司。後來,他管理牢獄時,同樣嚴守規章,禁止獄卒虐待囚犯,為在押的囚徒準備衣被、藥餌,冬天給粥,夏間給席,還不時親自檢查督促。

李殿華生有四子,依次為文煜、文瑜、文球、文安。家庭人口眾多,經濟負擔沉重,但李殿華堅持「耕讀」之家的根本,一刻也不放鬆對子弟的督教課讀。
他的《愚荃敝帚二種》付梓於同治年間(一八六六年),已在他去世十年之後。那時,他的兩個兒子李瀚章和李鴻章早已是清政府的命官,一個是兩江總督,一個是湖南巡撫,為之寫序和跋的人本可以大加恭維,大吹大捧,寫序人本可以是當朝大吏,或皇親國戚,然而不然,為之寫序的不是親戚就是同事,人們一再稱頌他的仍是他的善良和清廉。
棘牆深閉見天遙,溽暑熏蒸未易消。
李殿華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好,他家是一處三進的小瓦院,至多相當個中農,年成不好的時候,日子過得就很緊張。他的孫子李鴻章曾揭過家裡的「老底子」,曾在信中和他弟弟鶴章懷舊:「前吾祖父窮且困,至年終時,索債者如過江之鯽。祖父無法以償,唯有支吾以對。支吾總非長久之計,即向親友商借,借無還期,亦漸為親友所厭。其時幸有姻太伯父周菊初者,稍有積蓄,時為周濟,並勸祖父以勤儉,並亟命兒孫就學,吾祖父從其言,得有今日……」可見早年李家日子並不好過。但是李殿華心氣很高,立志讓四個兒子都能讀書做官,飛黃騰達,光宗耀祖,為此,不惜工本地請來科場高手當家庭教師,助兒子們攻讀、備考。
衣冠整肅待衙參,每日平安竹報諳。
李文安自號愚荃,為人「剛方厚重」、「事親至孝」,對子女影響頗深,造就出「一門兩代三進士」的輝煌家景,即李文安自己、長子李瀚章和次子李鴻章。自一八二二年起,李文安一面繼續刻苦攻讀,一面設館授徒。
晚飯散過號腹來,雙眸炯炯不勝哀。
善良的人總是有好報的。李文安的善良為他促成了一樁不錯的婚姻。
李文煜科場也不順心,考中秀才後就再無長進,也學父親的樣子,在家開館收徒教書。這個大哥對付小弟也真厲害,每年正月初三就開學,一直要唸到大年夜為止,毫不放鬆。畢竟嚴師出高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結果李文安中了舉而大哥未中,幾年後李文安又中了進士,而他幾個哥哥都名落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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