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李鴻章全傳

作者:趙凡禹 孫良珠
李鴻章全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篇 初試牛刀——刀筆小吏嶄露頭角 第二章 初出茅廬

第一篇 初試牛刀
——刀筆小吏嶄露頭角

第二章 初出茅廬

他日燕台南望處,天涯須報李陵書。
入都不久,在京擔任刑部郎中的父親便命李鴻章晉謁曾國藩。如前所述,他的父親與曾氏係戊戌科同年。因有這層特殊關係,曾國藩名正言順地成了李鴻章的老師,對他畢生的發展影響極大。各省學子們齊集京城,交際攀附之道是他們非常熱衷的。因慕曾國藩之聲名,他們還特別組織了文社,邀請曾國藩擔任社長,定期舉行活動。大家在一起談文論道,指點江山。李鴻章在其中結識同好,交遊學問,並經常向曾國藩請教詩文。
曾國藩生活極有規律,每天很早就起床查營,然後在黎明時分與幕僚共進早餐,或談一天工作安排或隨意談天說地。初到曾國藩幕時,比較懶散的李鴻章很不適應這種規律、刻板的生活,深以為苦。一天早晨,他以頭痛為名想多睡一會兒,但曾國藩知道他是裝病多睡,所以幾次派人請李鴻章起來一起吃飯,最後告訴李鴻章必須所有幕僚全都到齊才開飯,李鴻章匆忙披衣「踉蹌前往」。曾國藩吃飯時一言不發,飯後嚴肅地教訓他說:「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處所尚,唯一『誠』字而已。」說罷生氣地拂袖而去,李鴻章「為之悚然」。曾國藩素知李鴻章「才氣不羈」,故對他要求格外嚴格,盡力雕琢,陶冶其性情,培養其道德。許多年後,李鴻章對人回憶說:「在營中時,我老師總要等我輩大家同時吃飯;飯罷後,即圍坐談論,證經論史,娓娓不倦,都是於學問經濟有益實用的話。吃一頓飯,勝過上一回課。」
杯酒藉澆胸磊塊,枕戈試放膽輪囷,
即今館閣須才日,是我文章報國年。
此時,曾國藩也給李鴻章寫信,懇切邀請他回來。一八六一年七月,李鴻章又回到曾國藩的大營,二人又開始了密切的合作。
李鴻章出任兩淮鹽運使的美夢沒有實現,太平軍為了挽救安慶,他們對上游的湘軍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鉗形攻勢,分兵南北兩路,沿江西上,「合取湖北」,準備在武漢會師。這次攻勢確實打中了曾國藩的要害。因為當時在安慶及其周圍地區集結了曾國藩的湘軍主力,以武漢為中心的湖北防務非常空虛。然而湖北卻是湘軍的戰略基地,武漢尤為全局根本。太平軍「合取湖北」,把戰火引向敵人後方,避敵主力,打其虛弱,攻其必救,既可解安慶之圍,又能殲滅湘軍主力。太平軍的這一策略讓曾國藩膽戰心驚,他立即採取應變之策,決意不撤皖圍之兵以援鄂,反而督軍猛攻安慶,企圖迫使太平軍盡快地從上游回顧下游,並進行決戰。他把所謂旋轉乾坤的賭注,全押在安慶圍點打援上面了。南路西征太平軍路經皖南時,曾經攻佔寧國、徽州等地,並「環繞祁門作大圍包抄之勢」,致使坐困祁門的曾國藩「日在驚濤駭浪之中」。
太平天國「上下夾攻,南北合擊」的戰略決策讓清政府頭疼不已。一八六〇年初,清政府根據當前戰事,命令江南大營和湘軍分別圍困天京和「進攻安慶,分搗桐城」。太平軍則採取了先救天京、後保安慶的方針。是年五月,李秀成、陳玉成聯軍一舉擊潰江南大營,隨即揮軍東指,挺進蘇杭。江南北大營本來是咸豐與曾國藩矛盾的產物。咸豐帝的如意算盤是:既要依靠曾國藩對抗太平軍,又不肯給他以軍政實權。咸豐的計劃是湘軍出力,江南北大營收功。江南北大營的相繼覆滅,使咸豐的幻想徹底落空。咸豐不得不全力依靠曾國藩來支撐危局,於六月初給他兵部尚書銜、署理兩江總督的軍政實權。八月實授兩江總督。此間,曾國藩曾奏保李鴻章為兩淮鹽運使,黃翼升為淮揚鎮總兵,籌辦淮揚水師。對於曾國藩的奏請,清政府並沒有全部恩准,只任命黃翼升為淮揚鎮總兵,沒有授予李鴻章兩淮鹽運使一職。李鴻章吃了一記悶棍,抑鬱寡歡,暗自嗟嘆,只得繼續留在曾氏幕中。
李鴻章在父親的引領下,遍訪了呂賢基、王茂蔭等皖籍京官,並認識了不少與他後來同榜中第的舉人、進士。後來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擔任了要職。李鴻章與這些同年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在北京的李鴻章經常給母親寫信,習稱為《稟母》函。在家書裡,李鴻章詳細地向母親介紹了自己在京城的所見所聞,思想情感,李鴻章堅持寫《稟母》函多年。這些信涵蘊含真情真意,真實生動,可謂是李鴻章的一部心路成長史。
李鴻章本來就很後悔自己的負氣行為,看到好友如此勸說,不覺感嘆郭嵩燾的遠見卓識。在李鴻章成為顯赫的大人物之後,唯有和郭嵩燾之間的友情最是真正的「君子之交」。郭嵩燾沒有派系成見,獨往獨來,眼光深遠,「能言他人所不能、所不敢、所不知之言」。一身兼具新學和舊學的兩大本領,卻長期背負著「獨醒之累」,猶如楚大夫屈原,很難得到世人的理解和認識,是一個孤獨的前行者。
(咸豐三年三月)有巨捻陳學曾、紀黑壯等嘯聚潁州之王市集,官軍節次被挫,周天爵率編修李鴻章督團堵剿。五月初,安徽巡撫李嘉端行抵廬州,不久即將李鴻章從周天爵處調來,協辦團練。這位新任皖撫把「靖內變而禦外侮」作為首要任務。周天爵把鎮壓境內以捻軍為主體的群眾鬥爭叫做「靖內變」。把堵截太平軍進入安徽叫做「禦外侮」。其實,本地的造反群眾已經搞得他們顧此失彼,疲於奔命,哪還有什麼力量阻止太平軍破門而入呢?就在李嘉端行抵廬州不久,太平天國先後派兵大舉北伐和西征,而安徽則首當其衝。率先挺進安徽的,是以林鳳祥、李開芳為首的北伐軍。五月十日,北伐軍佔領滁州,十八日,北伐軍攻克臨淮關,直逼鳳陽。面對北伐軍的凌厲攻勢,李嘉端等膽戰心驚,寢食難安,哀嘆:「現在鳳陽以南均無重兵,各城團練亦單,一無足恃。」因而一面籲請咸豐速調江西、湖北官兵趕赴廬州救應,「並堵賊回竄之路」;一面表示要「號召兵勇親援鳳陽」。他令候補直隸州知州李登洲帶勇三百先行,繼令戶部主事王正誼於梁園鎮會合李鴻章,「號召練勇,勸借軍餉」,他隨後帶兵二百餘名陸續進發。五月二十八日,北伐軍一舉攻下鳳陽。剛剛帶勇進至定遠、鳳陽交界的李登洲,忽聞鳳陽失守,手下「民夫盡逃」,又怕所帶合肥鄉勇「思歸驟散」,於是率部慌忙退卻。李嘉端「一籌莫展,五內如焚」,踟躕於護城驛。他雖然沒有勇氣率兵直逼鳳陽,但又「不能不虛張聲勢」。他令王正誼、李鴻章「分諭各團首,自店埠至麻布橋排日點驗練勇,使槍炮之聲聯絡不絕。」只是由於北伐軍繼續北上,並沒有揮師南下,李嘉端、李鴻章才得以逃脫滅頂之災。和*圖*書

就在李鴻章幫辦團練期間,曾國藩多次寫信給李鴻章,直接建議他效仿湘軍的成功經驗,別開生面的鍛煉出一支有戰鬥力的隊伍。李鴻章的守制丁憂即將結束時,一次次盤算著出路。漫漫人生無常,冷冷官場無情!這麼多年來的閱歷告訴李鴻章,那無法預測的政壇風雲變化和人物沉浮獎懲,說到底還是人際關係的爭鬥。把握好可以依靠的人,才是最為關鍵的。此時同是回家為父守制結束的李瀚章,被曾國藩派到江西總理糧台事務。臨行,身為長子的瀚章決定帶著母親一起去南昌任上。李瀚章攜母走後,太平軍再破廬州。李府祖傳宅院盡為太平軍燒燬,家中所藏也被掃蕩一空。看著殘垣斷壁,看著家宅被毀的痕跡,看著驚慌失措的家眷,李鴻章不禁又想起父親「此賊不滅,何以家為」之遺訓,心中蔓延著無盡的悲淒。
當時安徽政局上有三個重要人物:巡撫李嘉端,幫辦團練的兵部侍郎周天爵,還有一個就是呂賢基。
另一次是鎮壓活躍於潁州、蒙城、亳州交界處的陳學曾、紀黑壯起義。據記載:

在曾國藩幕,李鴻章辦理行文、批閱公文,起草書牘、奏章。曾國藩最負盛名的參摺《參翁同書片》,即出自李鴻章之手。任安徽巡撫的翁同書是咸豐皇帝和恭親王的老師,歷任工部、戶部尚書翁心存的長子,其弟即大名鼎鼎的翁同龢。這道參摺指責翁同書舉措不當、守城不力、棄城而逃,應予嚴懲。以翁家的權勢,要將其扳倒談何容易,所以曾國藩極其重視,要文案房多擬幾份草稿備選。在好幾份草稿中,他選中李鴻章稿。如此重要之摺,卻只區區不到六百字,可謂字字千鈞,句句見血。此摺歷數翁同書忠奸不辨、誤用歹人、措置失當、貪生怕死、連失兩城的罪狀,然後指出翁的幾道奏摺的自相矛盾之處,反駁他的種種自辯,令其無繼續辯解的任何餘地。此摺最後寫道:翁同書有如此行為「豈宜逍遙法外?應請旨即將翁同書革職拿問,敕下王大臣九卿會同刑部議罪,以肅軍紀而昭炯戒。臣職分所在,例應糾參,不敢因翁同書之門第鼎盛瞻顧遷就」。一句「不敢因翁同書之門第鼎盛瞻顧遷就」,即將朝廷因翁同書之「門第鼎盛」本想「瞻顧遷就」從輕發落的「後路」封死,委實老辣。朝廷只得並不情願地按規定將翁同書判「擬斬監候」。所以曾國藩稱讚說:「少荃天資於公牘最相近,所擬奏諮函批,皆有大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青出於藍,亦未可知。」而李鴻章也向人表示自己從前也輔佐過其他將帥,但「芒無指歸」,入曾幕才「如識南針,獲益匪淺」。
一八五三年,曾國藩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受命幫辦湖南團練事宜,他看出「兵伍不精」是清王朝的大患之一,決心獨樹一幟,改弦更張,編練一支新式武裝,以挽救清朝統治。一八五四年二月,他編成並督率湘軍水陸兩軍,沿湘江北上抗拒太平軍。湘軍有別於清朝常備軍,它是漢族地主武裝,「以招募易行伍,盡廢官兵,使儒生領農民,各自成營」。曾國藩「在京官時,以程朱為依歸,至出而辦理團練軍務,又變而為申韓。」他採取傳統的「以上制下」的戰略方針,先清兩湖,穩定後方,繼而把軍鋒指向江西和安徽。一八五八年七八月間,曾國藩先後奉命馳赴浙、閩,進擊分裂出走、放棄江西根據地、盤旋浙閩的石達開部太平軍。十月,他率部到達建昌,未及入閩,石達開部即由閩入贛,轉進湖南,鋒銳大挫。是時江南軍情漸鬆,而江北卻風雲突變。面對江南、江北大營進逼天京、湘軍圍攻安慶、三河、威逼廬州的嚴峻形勢,陳玉成、李秀成兩支主力太平軍聯合作戰,首先摧毀江北大營,解除天京北面威脅,繼而在安徽三河全殲李續賓所部湘軍精銳六千餘人,擊斃李續賓和曾國藩胞弟曾國華以及文武官員四百多人。包圍安慶的湘軍,見勢不妙,慌忙逃跑,安慶之圍不戰而解。曾國藩因「江北軍情變幻」而驚恐萬分,哀嚎「嗚呼慟哉!」十二月奉命移師援皖。
李鴻章跟隨周天爵參加了兩次較大的消滅捻軍的戰役。一次是鎮壓定遠陸遐齡起義。

中國封建社會進入末世時,也正是本書的主人公李鴻章的青少年時代。當時,清王朝面臨深刻的政治經濟危機、西方殖民主義者把侵略觸角伸進神州大地。社會環境的薰陶,家庭出身的影響,封建思想的束縛,使這個時候的李鴻章把自己的前途寄託於科舉功名,期望有朝一日通過科舉的門徑登上仕途,擠進統治階級的行列。

少年聰穎露端倪

李鴻章首先在周天爵處入幕。入幕是清朝當時的一個重要的官場現象。一般有地位的官僚,手中都要培養幕僚,即所謂養士。一般有學問有才幹的人都有過當幕僚的經歷。幕僚既是官僚的學生,也是官僚的得力助手,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智囊團」。很多有才學的青年通過入幕的機會,對官場政治會有很深入的瞭解,同時,也在一些具體事務的操辦中鍛煉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說,入幕與養士是一件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這也是中國的幕僚制度能夠久盛不衰的緣故。
一個人事業上的成功總是伴隨著磨煉與苦痛的。李鴻章初出茅廬,盡情地揮灑著他的才華與智慧,從科場上的翩翩少年,到大清朝的年輕翰林,他可謂是春風得意。但,人生的道路並不是一帆風順的。時代的車輪把他拽進了征戰的大棋盤上,讓他在曾府度過了終生難忘的日日夜夜……
出山志在登鰲頂,何日身才入鳳池。
李文安決定讓李鴻章隨同哥哥李瀚章一起接受啟蒙教育。李鴻章本來名叫章銅,李文安給他改了新名字叫「鴻章」。意思是希望他「鴻圖大展,文章經國。」後來,李鴻章真的實現了李文安的願望。李鴻章六歲就進入家館棣華書屋學習。他少年聰慧,先後拜堂伯仿仙和合肥名士徐子苓為師,攻讀經史,打下紮實的學問功底。
李鴻章回到翰苑立即寫了一個奏摺,連夜差人送呈呂賢基。第二天,咸豐帝詔諭呂賢基從籍,與皖撫負責辦理團練防剿事宜。呂賢基無奈,只好奏請朝廷讓李鴻章和自己一起回籍,說是他熟悉鄉情。下朝歸來,他對等候他的李鴻章直言說:「你讓我上奏是害我,皇上讓我去安徽幫辦團練;我也害你,我上奏請求你和我一同去安徽。」不過,說到底,呂賢基之所以選中李鴻章,還是因為他知曉李鴻章有才華,可以助自己和-圖-書一臂之力。朝廷很快應准呂賢基的請求。不久,李鴻章即跟隨呂賢基回到家鄉,開始了戎馬生涯。
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
一八四〇年,十八歲的李鴻章考中秀才。那時候的李鴻章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十分出眾。
李鴻章比清政府更早看出這一點,眼光確非尋常。他進一步論述湘軍鎮壓太平軍是關係「天下安危」之事,對北上馳援應「按兵請旨」,靜觀局勢變化。經過仔細權衡,曾認為李說的確有道理,於是採用此議。他上疏朝廷表示願意北上,但提出鮑超人生地不熟「斷不能至」,所以請朝廷在胡林翼和自己之間「酌派一人進京護衛根本」,其實是在拖延時間,因為往返奏報大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果然不出所料,不久就接到「和議」已成,不必北援的命令。此事使曾國藩對李鴻章更加器重。李鴻章對曾國藩雖以師相待,但他畢竟是極有主見之人,經常因固執己見而時有衝突,李鴻章有幾次想離曾國藩而去。一八六〇年,曾國藩升任兩江總督,並決定將大營遷往安徽祁門時,李鴻章認為祁門地勢如同「釜底」,沒有進退餘地,從戰略上看,移營至此十分危險。在太平軍攻擊下,的確險情不斷,李鴻章等人一再要求移師他處。而曾國藩堅持己見,甚至對李鴻章等人說:「諸君如膽怯,可各散去」。

負氣而走棄恩師

一八五三年三月,太平軍大舉進入安徽。還是二月下旬的一天早晨,李鴻章吃完飯在琉璃廠閒逛,偶遇一位安徽同鄉。從他口中得知,省城安慶已陷,撫台蔣文慶已然斃命,家鄉很快就要被太平軍全部佔領了。情急之下,李鴻章逕直來到了呂賢基的家。
李鴻章無家可歸,只好收拾簡單的行囊攜帶老婆孩子出逃。他輾轉來到南昌看望母親,在哥哥的幫助下,他見到了在建昌的曾國藩。當時曾國藩的局面也不好,正面臨三河慘敗的情勢。雖說湘軍在曾國藩的帶領下是兵多力壯,一派朝廷之師的威武氣象,但湘軍旗下真正可用的人才並不多。曾國藩迫切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一個有才華、善通變,能夠處理具體事務的幹將。而此時,在李瀚章的安排下,曾國藩驚奇地發現,端坐他面前的李鴻章言談舉止卓越超群。他那評判政事的尖銳深刻,那軍旅生涯磨礪出的求真務實,那敢於面對失敗的勇氣,那追求上進施展才華的抱負,都讓曾國藩欣賞有加。曾國藩知道,現在的李鴻章,已經不再是京城翰苑中的那個文弱書生,他的身上既增添了幾分成熟,又激盪著年輕人的豪氣,同時也有渴望幹一番大事業的雄心壯志。這次會面之後,曾國藩決定把李鴻章留在身邊。於是,李鴻章成為曾國藩的幕僚,並從此開始了他們之間長達數十年的師生之情。
皇上的獎勵並沒有讓清軍的士氣有所振作。就在李嘉端為李鴻章請功後不久,太平軍大將石達開率部到達安慶,主持太平軍的西征軍事。石達開大軍所到之處,清兵潰不成軍,望風而逃。隨後,石部步步進逼,直取集賢關、桐城,呂賢基所死守的舒城危在旦夕。李鴻章慌忙在合肥拼湊了幾百兵勇,趕往舒城大營。眼看太平軍就要打進來,呂賢基做好了以死報效皇恩的準備。看到這種情況,李鴻章很是為難,他想:自己總不能和那些士兵一樣逃跑吧?可是,不跑的話自己也很難活命。在李鴻章關於逃與不逃,無法決斷之際,一個叫劉斗齋的人給他解了圍,勸說李鴻章快點逃跑,開始李鴻章不好意思。也許劉斗齋已經看出了李鴻章的心思,他已經把馬牽出來了。這時,李鴻章索性上馬連夜跑回了家。十一月,就在李鴻章逃跑的第二天,太平軍攻下舒城,呂賢基投水而死。次年一月,太平軍攻克廬州,新任安徽巡撫江忠源也被迫投水自殺。
這天,李鴻章正憂鬱地背了手獨自站在窗前仰天沉思戰局,同屋的翰林檢討湖北鄧文恭忽然慌慌張張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武昌失守了。湖北巡撫常大淳和滿城藩台、臬台司道都已殉難。」
巢湖看盡又洪湖,樂土東南此一隅。
對李鴻章的才識,曾國藩早有所知,但認為他性情不穩,妄自尊大,所以故意不見他。一個多月後,李鴻章又托人說情,曾國藩說道:李鴻章也是翰林,志大才高,我這裡局面窄狹、只是一條淺溝,容不下他這條大船呀,他何不回京供職?經反覆說情,李鴻章終在一八五九年一月入曾國藩幕,成為曾的幕賓。其實,曾國藩並非不想要他,只是想打一打他的傲氣,讓他更加內斂沉穩。
六月,早已移駐撫州的曾國藩,鑒於太平軍猛攻景德鎮,擔心湘軍張運蘭部不支,急派曾國荃率部往授,並命李鴻章同往。曾國荃(字沅浦)是曾國藩胞弟,所部為曾國藩嫡系。李鴻章心高氣盛,希望獨統一軍,不願寄人籬下,心情鬱鬱,有意他去。曾國藩賞識李鴻章之才而不滿其虛驕之氣,於是一面借用上方寶劍阻其去路,疏留說:李鴻章「久歷戎行,文武兼資,堪以留營襄辦」;一面對其曉之以理,誘之以利,說「閣下閎才遠志,自是匡濟令器」,「倘為四方諸侯按圖求索,不南之粵,則東之吳,北之齊豫耳。」李鴻章既不敢抗旨,又感戴其師「薦援」之恩,因而決計前往。

咸豐帝急命福濟為新任安徽巡撫。福濟,滿洲鑲白旗人,字符修,道光進士。是李鴻章考進士時的副考官。福濟不懂用兵之道,所以到達安徽之後,立即召李鴻章入幕。福濟對李鴻章很重用,一同商量軍事大計。福濟對於李鴻章的每一建議,都認真考慮。由於太平軍實力雄厚,援軍和糧餉不斷,致使清軍連連敗北。福濟決計不再強行攻打,而是等待太平軍失去外援,彈盡糧絕,發生內亂時再伺機進攻。
篇交海內知名士,去訪京師有道人。
在李鴻章幫辦團練的過程裡,既有不知所措的迷茫和困惑,又有實踐中的探索和積累。他雖然有「專以浪戰為能」的不良記錄,以及「翰林變綠林」的惡名;但是從清朝統治階級的立場來看,他的確在為維護大清帝國的江山而苦鬥不已。
不久,雙方又因李元度事件矛盾再起,更加尖銳,終導致李鴻章負氣出走。李元度(字次青)是曾國藩「辛苦久從之將」,曾國藩在靖港、九江和樟樹鎮敗績後的艱難歲月中,曾經得到李元度的有力支持。曾國藩自稱與李元度的「情誼之厚始終不渝」。李元度擅長文學而不知兵,只因曾國藩私情薦舉,才升任徽寧池太廣道,領兵駐防徽州。當太平軍李和*圖*書侍賢部來攻時,李元度違反曾國藩堅壁自守的指令,出城接仗,一觸即潰,徽州易手。李元度徘徊浙贛邊境,經久不歸,後來雖然回到祁門,但不久又私自離去。曾國藩悔恨交加,決定具疏劾之,以申軍紀。曾國藩此舉本來無可厚非,但文武參佐卻群起反對,指責他忘恩負義。李鴻章「乃率一幕人往爭」,聲稱「果必奏劾,門生不敢擬稿。」曾國藩說:「我自屬稿」。李鴻章表示:「若此則門生亦將告辭,不能留侍矣。」曾國藩生氣地說:「聽君之便」。十月二十五日,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日內因徽州之敗,深惡次青,而又見同人多不明大義,不達事理,抑鬱不平,遂不能作一事。」從曾國藩手書日記原稿看,曾國藩在「而」與「又見」之間圈掉「少荃」二字,他的原意可能要寫「少荃不明大義,不達事理」。其實,曾國藩對李鴻章的批評是切中要害的。李鴻章鑒於自己意見被拒和祁門奇險萬狀形勢,便憤然辭幕,離開祁門,打算返回南昌哥哥家中。
隨後,安徽巡撫李嘉端開始指派李鴻章獨立指揮軍事。一八五三年六月,李鴻章手下已經擁有兵勇一千人。這些人都是李鴻章從地方團練和其他部隊徵集來的。八月,在安徽北部巢縣附近,李鴻章的這支軍隊首次戰勝了一小股太平軍,使得李鴻章初博小名。為此,安徽巡撫李嘉端還專門上奏清政府,請求給予李鴻章「六品頂戴、藍翎」的獎勵。其實,當時李鴻章雖然恪守職責,但仗卻是打得毫無章法。李嘉端為之請功,不過是老官僚為自己臉上貼金。
四年牛馬走風塵,浩劫茫茫剩此身。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李鴻章沒想到太平軍的氣勢如此洶湧,他已無心處理公務,背了手在室中來回蹀躞沉吟,腦中思緒很亂,朝廷所派督師大臣賽尚阿大學士已因作戰失利,被革職拿問,廣西提督向榮所帶綠營官兵也攔不住太平軍這頭猛虎。天寒地凍,洪秀全也許會在武昌度歲,若是過了年從武昌順江而下,計算水程,不出十日,便可危及安慶。「明年正月安徽要遭大難了。」李鴻章憂慮地喃喃嘆息。
道光二十三年(一八四三年),李鴻章在廬州府學被選為優貢。時任京官的父親望子成龍,函催鴻章入北京,準備來年順天府的鄉試。時年二十歲的李鴻章看了父親的信之後,心情特別興奮。這是他一直企盼的,也是一直在為之努力奮鬥的目標。於是,揮毫作《入都》十首。他的這些作品,當時曾廣為流傳。下面是其中之一:

有為少年入翰林

馬是出群休戀棧,燕辭故壘更圖新。
在周天爵處,消滅捻軍是李鴻章的主要任務。捻軍,原稱捻黨,起於清朝初年,由淮河兩岸的窮苦老百姓組成的反抗壓迫的結社。後來逐漸發展到山東、河南、蘇北等地。捻軍的成員複雜,有農民、漁夫、手工業者、船夫、饑民等等。他們最早做的事情就是抗糧、抗差、吃大戶、劫富濟貧。活動的時候,數十人或者數百人為一「捻」,各部自號為捻,各不相同。首領被稱為「捻頭」。本來捻黨主要進行的是經濟方面的鬥爭,並沒有明確的政治綱領。但是,隨著太平天國的壯大,安徽、河南等地的群眾紛紛結捻響應,捻黨逐漸發展成為捻軍,規模和組織日益嚴密。所以消滅捻軍也成為清政府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
這時曾國藩除了招致太平軍的環攻外,還遇到北上「勤王」和祁門內訌兩個棘手的問題。一八五六年,英法聯軍發動侵華戰爭,即第二次鴉片戰爭。一八六〇年九月,英法聯軍攻佔天津,直逼北京城下。咸豐皇帝在逃往熱河途中命孤駐祁門的曾國藩派湘軍精銳鮑超部北上救援。接到命令後,曾國藩左右為難,舉棋不定。因為北上「勤王」責無旁貸,無可推諉,但他又想留下鮑超所部對抗太平軍;如不北上護主,將被責為天下罪人。但此時正是剿殺太平軍的關鍵時刻,一旦抽掉精銳,於戰局大有影響,而且這時正值徽州失守、祁門危急之時。曾國藩急得幾個晚上不能入眠,於是令下屬每人提一種方案,結果幾乎都主張北上「勤王」,但只有李鴻章力排眾議,不同意調兵北上。李鴻章認為英法聯軍已在北京城下,破城而入只是朝夕之事,調兵北上保衛京城已毫無意義;而且英法聯軍侵略最終將「金帛議和」了事,危及大清社稷的不是英法聯軍,而是造反的太平軍。
李鴻章回到老家之後,因為局勢惡劣,他發現自己竟然走投無路了。他想去福建補缺,可是他在福建的朋友沈葆楨勸他不要去,說福建政事「糜爛」。李鴻章走後,曾、李二人並沒有中斷友情,仍有書信往來。胡林翼在二人之間做了很多調解的工作。而且,曾國藩切實地感到身邊少了李鴻章,猶如少了左膀右臂,不禁又想起李鴻章的種種好處來。特別是祁門果然遇到了大麻煩。太平軍佔領徽州之後,忠王李秀成直逼祁門。曾國藩猶如甕中之鱉,他寫好了遺書,準備一死了之。所幸李秀成沒有進攻祁門,曾國藩才倖免於難,所部也不得不撤離祁門。此外,身為曾、李二人好友的郭嵩燾聞知李鴻章出走,給李鴻章寫信說:當今之下,能依靠個人力量崛起是非常艱難的,只有依靠可以信賴的人。你應當心胸寬闊,以功名為重,還是重新回到曾國藩身邊為好。
在五年的「牛馬走風塵」裡,李鴻章逐漸懂得了一個道理:為將之道,在於洞察先機,真正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不能在乎一時的成敗,要通觀大局,萬萬不能逞匹夫之勇。而對自己潰敗的種種經歷,落魄倉皇的心情,李鴻章是深感羞愧的。這種羞愧,比起他在仕途上不盡如人意的坎坷,更深刻地刺痛著他的心。這種羞愧感並不會因為受到朝廷的幾次嘉獎便能平息。
陸遐齡(約一八〇三~一八五三年)是定遠縣荒陂橋旗桿村(現屬長豐縣沛河鄉)人,為地主家庭出身的武秀才,因受到某個案件株連被關押在安慶監獄。一八五三年二月,太平軍首克安慶,把他從監獄中拯救出來,並派他返回定遠組織群眾起兵響應。約在三月上旬,陸在家鄉造反,豎立「隨天大王」等旗,聚眾萬餘,打擊土豪,抗擊清軍。據時人記載:定遠知縣督兵進犯,「兩戰兩敗」,而城內團練,更「事同兒戲」,甚至公然乘機漁利,「有用竹槍一支,開支公項八百文者」。是時,合肥夏村夏金書聯絡陸遐齡「約期大舉」,南北呼應。李鶴章聞訊,立即率領團練百餘人前往圍捅,殺害金書父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解散千餘,「增立東北鄉團防」,堵塞了陸遐齡南下的通路。接著李鴻章、李鶴章督團隨同周天爵在定遠荒陂橋、壽州東鄉等地擊敗陸遐齡起義軍。四月中旬,周天爵誘捕並殺害了陸遐齡父子。周天爵奏獎李鶴章六品銜。
李鴻章小時候的學習,側重於應付科舉考試。他的義理、經濟之學進步很快,制藝技巧也不錯。雖然李鴻章的父親和後來李鴻章的三位老師都崇尚宋學,但是從李鴻章早年遺留下來的著作中,人們沒有看出李鴻章對「宋學」或者「漢學」、「經世之學」有什麼興致。他寫得一手好文章,早期主要作品是詩和賦,內容多反映友情和親情,詞句優美華麗。有研究者發現,李鴻章早期的詩詞中有一種「雄健的風格」,是「一種不受任何迂腐思想干擾、技巧臻於完美的得心應手的大手筆。」
在這種形勢下,李鴻章趕到建昌拜訪了曾國藩。李瀚章是曾國藩與李鴻章結合牽線搭橋的人,李瀚章於一八四九年以拔貢朝考出曾氏門下,一八五三年署湖南善化知縣,當時在衡陽帶兵的曾國藩檄調來營,襄辦糧台,遇有戰陣,也督隊指揮。曾國藩稱讚他「內方正而外圓通,辦事結實周詳,甚屬得力。」一八五七年一月,湘軍糧台裁撤,歸併江西省局,瀚章回籍為其父守制,安徽巡撫福濟奏留辦理團防捐務。一八五八年,曾國藩檄調瀚章赴江西總理糧台報銷,瀚章遂奉母同住。曾國藩十分器重瀚章,而瀚章也把曾國藩倚為靠山。瀚章既經常向曾國藩通報鴻章在皖情況,有時甚至將其弟家書轉呈曾國藩過目;又時時向鴻章介紹曾國藩的宦海浮沉和吹捧其道德學問。瀚章在其弟與曾國藩之間起著溝通情感、增進瞭解的作用。時值鴻章到南昌看望老母,曾國藩便乘機通過瀚章邀請鴻章前來會晤。一八五八年十二月,曾國藩函告友人說:「筱泉家被賊焚劫,挈眷至南昌,日內亦即來營,少荃亦約來此一敘。」曾國藩與李鴻章早就結下了師生之誼,曾國藩稱譽弟子為「偉器」,李鴻章敬佩其師如「神聖」。他倆有相似的追求:撲滅太平天國烈火、維護清朝統治以期封侯蔭子、光宗耀祖;又有相互利用之必要,曾國藩希望藉助李鴻章之才以成「大業」,李鴻章企圖依靠曾國藩援引以立功名。
咸豐二年(一八五二年)六月十二日,曾國藩在焦急不安中被欽命充江西鄉試正考官,奏准回籍探親。曾國藩選擇了六月二十四日這天出京,李鴻章當天起得很早,專程把老師送到盧溝橋。
李鴻章在盧溝橋送別老師曾國藩以後,不消半年,太平天國革命烈火便迅猛地燒向北方,太平軍捨棄久攻不下的長沙,出洞庭,佔岳州,順江而東,攻打武昌。翰林院表面上依然那麼沉靜悠閒,然而翰林們畢竟也沉不住氣了,無心再編史撰文,見了面都不免議論起戰事來。
李鴻章一怒之下憤然離開曾國藩幕府,回到南昌他哥哥家中閒住了一年之久。此事使曾國藩大為惱火,認為李鴻章不明大義,不達事理,在自己困難時藉故離去,得出「此君難與共患難」之結論。此事也使李鴻章憤怒異常,他對人說自己原認為曾國藩為豪傑之士,能容納不同意見、各種人物,「今乃知非也」。
從此以後,李鴻章忠心師事曾國藩,在老師的言傳身教下,在個人修養及政治上都得到了曾國藩的著意栽培和極盡薰陶。

無奈何輾返曾府


我是無家失群雁,誰能有屋穩棲烏。
一八五五年二月,李鴻章帶兵佔領含山,殺死太平軍千餘人,得清政府賞賜知府銜。李鴻章乘勝配合副都統忠泰攻打巢縣太平軍,雙方僵持不下。這時他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一八五五年七月,李文安在合肥去世。李文安是一八五四年回到安徽帶團練的。當時,安徽廬州的團練在李氏父子的帶領下,整齊有序,堪稱是團練的典範。李文安身體很好,喜歡喝酒。一八五五年七月,酒後無疾而終。李鴻章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悲痛萬分,急忙趕回去料理喪事。就在這時,巢縣的太平軍發動了猛烈進攻,副都統忠泰戰死沙場,全軍覆沒。李鴻章因不在軍中而倖免於難。
一八五九年一月,李鴻章投到曾國藩的門下做了一名幕僚。曾國藩和李鴻章除了早年在京城的多次會晤,一直有書信往來。當時李鴻章的哥哥李瀚章在曾國藩統率的湘軍裡做事,很受曾國藩的重用。
李文安的死,給李鴻章以很大的思想打擊,我們在李鴻章很多詩文中都可以看到他對父親的深深想念和沉沉悼念。李鴻章對父親的遺訓銘記在心,一刻不敢懈怠。一八五五年十一月,福濟、和春等督兵勇攻陷廬州,李鴻章從戰有功,受到嘉獎。其後兵分兩路,西南直指舒城、三河、廬江等地;東南則進犯巢縣、和州、東關等地。這次戰役除了舒城小勝之外,其他各地均以失敗告終。李鴻章參與的東南戰事,也是一路潰敗。他極為鬱悶,以詩賦志——
李鴻章本是書生出身,原本對團練之類的武事不感興趣。可是皇命在身,別無選擇。回到安徽之後,李鴻章首先面對的是安徽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官宦之間的傾軋和爭鬥,讓一直在墨香書冊和學問堆裡浸泡多年的李鴻章有了很多新的體會和教訓。更讓李鴻章苦惱的是,組織團練指揮戰役,這些都是未曾接觸過的新事。雖然古代有不少投筆從戎成為一代名將的先例,但是李鴻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成為這樣一個「以儒生而起家軍旅」的典範。
安徽也同江南其他某些階級鬥爭激烈的省區一樣,地主士紳紛紛舉辦團練,站到反對農民鬥爭的最前線。其中凶悍著名的有:桐城馬三俊,廬江吳廷香、吳長慶(字筱軒,世襲雲騎尉出身)父子,合肥張樹聲(字振軒,廩生)和張樹珊(字海珂)兄弟、周盛波(字海舲)和周盛傳(字薪如)兄弟、劉銘傳(字省三)、潘鼎新(字琴軒,舉人)、解光亮、李鶴章等人。據說「廬郡團練整齊」,同遠在京師的李文安有著密切關係。他基於階級本能,「寄信回里,勸諭鄉人先為恩患預防之計」。團練頭子們築圩練兵,自稱圩主,所謂「寇至則相助,寇去則相攻」,有的「藉團練之名,擅作威福,甚至草菅人民,搶奪民財,焚掠村莊,無異土匪」。
京城的人物風景與地方自然大有不同。李鴻章來到京城之初,感嘆京城車水馬龍、商舖林立的繁華氣派,但對他更有吸引力的,是京城的諸多名士和像他一樣來京應舉的各地的莘莘學子。
就在這個時候,湖廣總督官文根據胡林翼之請而提出的命曾國藩入川防堵石達開部太平軍挺進四川的建議被清政府批准了。原本,胡林翼是打算藉此為曾國藩謀取川督一職,m.hetubook.com.com並確保湖北餉源。不料清政府只令曾氏援川,卻不肯授予地方實權。曾國藩自然不願前往,覆奏「兵力太單,難以入蜀,且景鎮未克,不可這行抽動」。李鴻章支持曾國藩,函請督辦皖南軍務張芾奏留曾國藩守贛。三月,由於清政府催促,曾國藩只得帶領李鴻章等幕僚擬經鄂入川,行至武穴,又接到官文關於「已奏請會剿皖賊」的通報。原來,胡林翼鑒於曾國藩沒有撈到川督一職和石達開軍鋒業已南指,「蜀中無事」,便說通官文奏准曾氏暫緩入川,全力圖皖。九月,曾、李先至黃州會晤胡林翼,後抵武昌晉見官文,商討行止,決定四路進兵安徽的計劃,而其中心目標則是奪取安慶。曾國藩負責從宿松、石牌進取安慶一路。十一月,李鴻章奉旨授福建延建邵遺缺道。曾國藩看到李鴻章「新放福建道,無缺可補,進退頗難自決」,便以「贊襄需人」為由,奏准帶著他自黃州東下援皖,駐軍安徽宿松,與屯軍太湖、潛山的陳玉成部太平軍相峙。
呂賢基也算是李鴻章的老鄉,字鶴田,安徽旌德人,先時任職於翰林院,以編修轉御史,旋任工部右侍郎,兼署刑部左侍郎。李鴻章為翰林院編修時,時常為呂氏捉刀為文。一見面,李鴻章就痛陳剛剛得到的全部情況,並建議呂趕快請求清政府迅速發兵救皖。呂賢基隨口說道:「還是由你來寫,我負責上呈就是。」

無家可歸進曾府

李鴻章小時候天資聰穎,聰明異常。五六歲的時候,他和幾個小朋友在池塘邊玩耍。正好,私塾先生周菊來池塘邊洗澡。他把衣服脫下掛在樹杈上,隨口吟道:「千年古樹為衣架。」李鴻章一邊玩一邊接了一句:「萬里長江作浴池」。周老先生看這孩子出口不凡,心裡很喜歡,想教他讀書。周先生打聽到這孩子原來是自己的好朋友李殿華之孫,於是找到了李殿華的四子,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告訴他說李鴻章聰穎過人,很有文采。於是李文安把老大李瀚章和李鴻章一起叫到自己的書房考試。李文安看到書房的賬本,隨口說出上聯:「年用數百金,支付不易」;李鴻章隨口對出:「花開千萬朵,色彩無窮」。李瀚章沒有對出。李文安又出上聯:「風吹馬尾千條線」,李瀚章對:「雨灑羊皮一片腥」。李文安搖頭說,意境不美。李鴻章又對出:「日照龍鱗萬點金」。李文安聽後大喜,覺得這句子不但工整,而且自有一番氣魄。
李鴻章認為,辦理團練防剿工作是暫時的,只是迫於大清國的目前局勢而已,等到內患消除,國家安定,自己還是要回到京城的廟堂中去的。但是,如果不能勝任目前的工作,那麼自己能否回到京城將是一個未知數。李鴻章對於目前究竟怎麼工作,怎麼實施戰略計劃,心裡是一片空白。再則,李鴻章手中一無權、二無兵、三無餉,連究竟如何著手,也是一片茫然。儘管如此,李鴻章心中仍然充滿了報效朝廷和保衛家鄉的熱望。
倘無駟馬高車日,誓不重回故里車。
李鴻章入幕不及一旬,曾國藩就決定請他主持編練皖北馬隊,附於湘軍。編練馬隊之舉,發軔於左宗棠的提議。左宗棠(字季高)是湖南湘陰人,舉人出身,初入湖南巡撫駱秉璋幕,後來成為湘軍首領之一。曾國藩就左氏提議同胡林翼協商。胡林翼〔字貺生,號潤芝,道光進士〕時任湖北巡撫,為湘軍二號首領。胡氏支持編練馬隊,曾國藩隨即上疏清政府,慷慨陳詞。曾國藩所以力主編練皖北馬隊,是鑒於太平軍和捻軍的騎兵「多而且悍」,湘軍陸軍如無馬隊配合,難以制勝。他通報左宗棠:「閣下去年囑弟留心馬隊,弟以調察哈爾之馬練淮南之勇人奏。」他原擬調察哈爾馬三千匹,令李鴻章招募亳州一帶「善馬之勇」千人。清政府對曾國藩編練馬隊持肯定的態度,但又下令「斟酌採買」馬匹。根據朝廷的命令,曾國藩修改了募勇計劃,決定先招五百,試行操練,如其可用,再行續招三千。李鴻章雖然承認編練馬隊確係當務之急,但卻深感事體重大,缺少經驗,勝敗難卜,考慮再三,未敢輕許。李鴻章專程前往南昌與哥哥相商。李瀚章贊成其弟意見,致函曾國藩,代為辭謝。曾國藩堅持既定方針,寫信勸勉李氏兄弟「不必遽以往事之難為慮」。話已至此,李鴻章只得應命,派「專人至淮上招募馬勇」。然而當時兩淮地區太平軍和捻軍協同作戰,聲勢較壯,清軍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動盪的局勢,人心的向背,迫使招勇之人空手而歸。這樣,曾國藩建立馬隊的計劃就流產了。
一八四四年,李鴻章在鄉試中成績優秀,考中舉人,排名四十八位。一八四五年,李鴻章參加乙未恩科會試,恰逢曾國藩出任本科會試的同考官。雖然李鴻章這次會試落第未果,但其詩文卻博得曾國藩的青睞。曾國藩對李鴻章的哥哥李瀚章說:「令弟少荃,乙未之際,僕即知其才可大用。」一八四七年,李鴻章再次參加會試,被點為二甲第十三名進士。朝考後改翰林院庶吉士(進修)。一八五〇年,庶吉士散館(畢業),因為成績優秀,李鴻章改授翰林院編修。一八五一年,李鴻章任武英殿纂修,國史館協修。一八四六年,李鴻章的祖父李殿華去世,李文安回家丁憂。一八四九年,李文安返回京城做官,父子一同在京城生活了五年。父子二人經常在一起研究學問,結交朋友,一起吟詩作賦,喝酒賞花。翰林院的職任,使李鴻章有機會讀到大量的宮廷藏書,豐富了他的學識。他開始潛心於經史研究,並寫《通鑑》一書,書中有他不少心得和見識。
抵達廬州的李鴻章,面對這樣內外交訌的局面,內心的震動是可想而知的。他雖然血氣方剛,有意大顯身手,力挽狂瀾,但怎奈自己無權、無兵、無餉,又係儒生從戎,對軍事一竅不通,因而展望前途,憂心忡忡。

受君命回鄉剿匪

其悲涼之情,溢於言表。一八五六年九月,太平天國發生空前內訌。福濟、和春等趁機督軍打通廬州東南和西南通路。李鴻章參與了巢縣、和州、東關等戰役,因有功而加按察使銜。一八五七年二月,太平軍的青年將領陳玉成和李秀成又向安徽北部發動進攻,攻克桐城、舒城等地。李鴻章部潰敗,他帶領母親倉皇北逃。一八五七年秋,李鴻章向清政府請求為亡父丁憂守制。因為李鴻章征戰有功,清政府將李鴻章交軍機處記名,等到有道員缺出,給予簡放。就這樣,李鴻章結束了五年的團練生涯。
一八五九年一月,懷著悲涼心情自稱「書劍飄零舊酒徒」的李鴻章,終於受到命運之神的惠顧,從一個潦倒失意客一躍而成為湘系首腦曾國藩的幕賓,從此他的宦海生涯又翻開了新的一頁。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