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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霍去病跪下含淚叫道：「父親，去病一直不知身世，未曾盡孝，還請父親大人原諒。」

「當然了。」霍光雀躍起來，「長安可是我的夢想之地，多少讀書人都渴望在長安一展宏圖呢。」

霍去病不願多待，吩咐趙都尉代為給霍仲孺置些田產，趙都尉忙不迭地答應。

「日後再看。」劉徹甩出一句。

「是應該高興，看我，這麼大年紀了，真不應這般傷感。」霍仲孺說完喝了一口茶，笑道。

霍去病，別讓我們抓住什麼把柄，否則有你好受的。韓嫣和李延年心裡似要噴出火來。

果然是尋父來了。趙破奴心道。

霍去病笑笑：「衙中可有兩套便服，借與我們二人穿穿，我想出去走走。」

「好個霍去病，孤身一人就能闖匈奴大營，說得渾邪王心甘情願來降，河西自此無患矣，朕一定要好好獎賞於他。」劉徹一拍大腿道。

霍仲孺吃驚地看著霍去病和趙破奴。他並不認得兩人，但隱隱又感覺為首這位青年和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良久，霍仲孺打破沉默：「你母親還好吧？」

場面一時頗為尷尬。

聽說衛少兒不再責怪自己，霍仲孺心裡才感覺好受了許多，抬起頭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嗯，也好。」

「陛下，舍妹這舞……」李延年趕緊道。

霍光。霍去病默唸這名字，定神看去，才發現這孩子眉目間竟然有幾分熟悉。

這就是我弟弟。霍去病心想。見霍光身上還有些玩耍時沾上的泥屑，忍不住伸手幫他撣了撣。

霍去病笑了笑，不答。平陽縣衙轉眼就到，下了馬，霍去病叮囑高不識和僕多帶著人馬在城外駐紮，他自己則和趙破奴走進官署。

「長大後想當文官還是武官？」

聽著霍光的抱怨，霍去病感覺出父親也許也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多年前遇上ｈttps://m.heｔuｂook•com•com母親那檔事也許就是他這一生做得最出格的事了。但如果他當年當真娶了母親，我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或許就沒有現在的霍去病了吧。是福是禍，誰又說得清呢！看母親的樣子，也不記恨於他了，我也當好好待他才是。

「你問我，我問誰去？跟著就是，哪那麼多廢話。」趙破奴打趣道，但心裡已隱隱猜到或許和霍去病的身世有關。其時坊間已有不少傳聞，說霍去病是個私生子，生父就在平陽縣。

霍去病放下心來，不顧趙都尉的一再挽留，和趙破奴攜了霍光，出城與高不識、僕多等人會合，重新啟程往長安而來。

「你們是來找我父親的？」孩童望向兩人。

「這可是你說的哦，大丈夫一言既出，決不反悔。」霍光搖頭晃腦地說道，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你我日後就以父親、去病稱呼吧。母親也已不怪你。」

霍去病因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飯後攜了霍光就要離開。霍仲孺頗有不捨，但也知留不得去病，禮節性地挽留幾句後，給霍光捲了些衣衫，讓趙破奴帶著，又囑咐了幾句，這才看著自己這一對兒子慢慢離去。

霍仲孺的妻子見狀，趕緊說道：「仲孺，快請大家進屋坐吧，有話到屋內說。」

「跟我來吧。」霍光似乎也感覺到了霍去病的親近，牽起他一雙大手朝家裡走去。

不一會兒，都尉拿來兩套青色衣衫，霍去病和趙破奴試了試，大小剛好，遂別了趙都尉，出了縣衙。

黃順上前，在劉徹耳邊小聲道：「陛下，霍去病的奏章到了。」

「應該的，我們看看霍光去。」說罷，霍去病和霍仲孺一起出門，見著在庭院與趙破奴玩得不亦樂乎的霍光。

霍去病站起身，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身來m.hetubook.com.com，說道：「我想在平陽縣給父親買上良田百畝，大宅一處，家奴百人，可好？」

霍光也是驚詫無比，他一直以來都將霍去病看作是自己最崇拜的英雄，且以自己和霍去病同姓而驕傲，卻不曾想到，今天自己不僅親眼見到了霍去病，而且他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那就有勞去病了。」霍仲孺拱手。

「霍將軍怎麼了？以前咱們行軍，他從不打擾地方；現在日頭剛偏西，也不見得有多晚，今兒個這平陽縣是中了什麼綵頭嗎？」高不識在趙破奴耳邊低聲道。

都尉怕霍去病多心，連忙說道：「霍將軍天威，現在已傳遍了平陽呢。」

「恭喜陛下。」韓嫣與李延年雖不情願，仍跪下向劉徹道賀。

霍去病回到縣衙，趙都尉等人見著霍光跟來，心下明白，齊聲恭賀霍去病兄弟相見，說些該請來霍仲孺一家到城西最大的酒樓好生慶祝的話。

「你父親？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跟父親提過，父親總說我還小，讓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霍光答。

「好，我這就給二位將軍準備便服。」

「看，當然要看，且待我看看霍去病那的情況怎樣再說。」

「今日我們父子相見，自該高興才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用介懷。」霍去病來到霍仲孺身邊，挨著他坐下。

「是霍去病的？快快呈上來。」劉徹從李夫人的曼妙舞姿中回過神來，擺一擺手，示意歌舞暫停。李夫人款款退下。

「朕要趕緊安排接待渾邪王、接管河西和獎賞霍去病的事了，走，去宣室殿。」劉徹招呼黃順。

霍去病想起母親的話，心中一動，道：「也好，咱們就去趟平陽縣，有勞都尉了。」

受降已經完成，渾邪王和日磾等由李息帶著，先行一步，去往長安。霍去病打掃完戰場，也隨和_圖_書後跟進。

此時，霍仲孺妻子已準備好晚膳，為慶祝霍仲孺父子相見，還拿出了家中珍藏多年的老酒。席間，歡聲笑語不停，一頓飯吃得甚為融洽。

「不用了，我有點私事，和破奴一起就行。等晚宴準備好了，我再來作陪。」

「父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這弟弟的。」想起衛青對自己的殷殷教導，霍去病暗忖自己也絕不能辜負了霍光，一定要將他培養成才。

「便服自然是有的，需要我等相陪嗎？城東的蓮花池正是蓮花盛開的時候，將軍可去那兒玩玩。」

「聖賢書通篇道理，我都爛熟於胸了，先生教書，卻翻來覆去還是那些東西，不知求變。須知無論聖賢草民，均須與時俱進，視情況而定，前朝的道理拿到本朝來，不一定就適用。」

「聖賢書怎會無趣？」霍去病詫異道。

捷報傳到長安，劉徹正與韓嫣、李延年在未央宮欣賞李夫人的歌舞。李夫人裙裾翻滾，長袖飄蕩，看得眾人很難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又是霍去病。韓嫣和李延年對望一眼，均感不甚甘心。此番韓嫣讓李延年祭出天姿國色的妹妹李娃，正是想讓李延年藉其妹贏得劉徹的好感，更加提攜於他，日後二人聯手打壓朝中眾臣，也就容易多了。沒想一曲苦心編排的歌舞秀，還是沒抵得上霍去病一份奏報。

當聽到「去病」兩字時，霍仲孺心中的震駭實難形容，往事一幕幕重又浮現在腦海。當年他虧欠衛少兒甚多，卻不知他誕下的竟是威震天下的霍去病。他不曾對霍去病有過任何養育之恩，卻又如何談得上讓霍去病「盡孝」的話？

「哈哈，那就這樣說定了，哥哥給你請最好的老師，並親自教你騎射。」

「父親，兩位大哥哥找您。」霍光跑過去，依偎在父母身邊。

霍去病望著霍仲孺，那樣子也是既陌ｍ•ｈeｔuｂook•com.com生又熟悉。從他的五官上，霍去病也能看出和自己相似的地方，那種血緣關係是永遠也無法否認的，只是「父親」二字卻很難叫出口。

霍去病心中一驚，沒想到霍光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等話來。

霍去病點了點頭，兩人再次陷入沉默。霍去病不知道該對父親說些什麼，說母親的事吧，母親已經是別人的妻子；說自己的事吧，這麼些年他和父親的生活完全沒有交集，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眼前的一切告訴他，父親這些年的生活平淡如水，完全不如母親自在。

出得城來，霍去病見著一約莫十歲的孩童，上前問道：「請問小哥，以前在縣衙辦事的霍家住在哪裡？」

「光兒，願意陪哥哥一起去長安嗎？」

「哪裡話，請跟我來。」趙都尉轉身帶路。

「若得去病提攜，光兒必定歡喜。他志向遠大，早就想去往長安了，只是我們在長安並無人事，我擔心光兒受苦，故而一直沒許。」

呵，這弟弟和我倒是有幾分相似，我當初學兵法也是不拘成法，這霍光竟也是如此。霍去病摸了摸霍光後腦勺，以示讚賞。

「到了，看，那就是我父親。」

「霍光這弟弟我甚是喜歡，但我想他在平陽縣終究成不了大器，我想著將他帶到長安，父親您看如何？」

霍去病帶著手下將士正行至平陽縣境。一隊人馬遠遠地迎著漢軍大部隊飛奔而來，不等霍去病發問，來人便自報家門，說是平陽縣趙都尉，聽說漢軍過境，眼見天色不早，請霍將軍和一眾屬下前往縣衙歇息。

思慮間，霍宅已到。一個中年人站在門前，他看起來和衛青差不多大，只是鬢邊已生出了少許白髮。他身後，還有一個中年女子，想必那就是霍仲孺的妻子了。

「都要當，我要匡扶社稷，為黎民蒼生謀福利。」

「為什麼不去長安的學府呢和圖書？」路上，霍去病問霍光。

霍仲孺更顯尷尬，始終不敢正視霍去病，唯有不斷叩頭：「老臣得將軍如此厚愛，慚愧之至、慚愧之至啊。」

一路上，趙都尉不停地向霍去病介紹著平陽的風土人情，不想身邊年輕的平陽司馬卻突然說了句：「霍將軍，聽說您的舅母平陽公主以前也在咱們平陽縣待過。」

「陛下，舍妹此舞花就三年時間才練成，獨步天下，陛下怎不看了？」李延年道。

「我叫霍光。」

到得屋內，霍仲孺妻子奉上茶水以後，和趙破奴、霍光退了出來，只留下霍去病和霍仲孺相對而坐。

看著父親神情好起來，霍去病心下也釋然了。所有過往的一切，都像青煙一般消失在了風中，從此不再有橫亙在二人間以及衛少兒心中難以逾越的那道牆。

趙都尉吩咐下人沏來上好的春茶，又和霍去病說起平陽縣這兩年的收成，卻發現霍去病對這些並沒有什麼興趣，最多只是禮節性地點點頭，說到最後實在是沒什麼話了，雙方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霍仲孺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扶起霍去病：「來來來，進屋坐吧。」

兩人順著街邊而行，一路上霍去病一言不發，只是趕路。趙破奴幾次想要說話，但見霍去病神態，又不得不把話吞了回去。

「讀書了嗎？」霍去病輕聲問道。

「你們是？」霍仲孺疑惑著先開了口。

「嗨，那些聖賢書，無趣得很。」霍光閃動著清秀的雙眼。

這種父子相顧無言的情況，竟比陌生人相處還要讓人難受。這種無聲的壓力，讓霍仲孺臉色也微微發紅，緊張得連放在雙膝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趙都尉瞪了一眼說話的司馬，嚇得司馬趕緊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平陽縣確實是平陽公主的封地，老平陽侯曹壽死後，平陽公主和曹壽之子曹襄就襲了侯爵，仍駐平陽縣，戰時卻隨衛青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