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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

作者: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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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喜歡找個特別清靜的地方,我不反對;但妳說樂宮樓太嘈雜,這話是過分了。」
林雪明不便再做任何強烈的暗示,上車坐黃葆霞旁邊,楊育光則坐在後座。
「是的。」
「妳只說妳喜歡哪裏?」
她在上海如何呢?是悽涼地忍受著饑餓和恐怖?是在窮愁無告祈求著奇蹟的出現?還是在夢中跟她的兒子見面?
楊育光很窘,忽然靈機一動,生出急智,答說:「當然囉,是妳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你這話才奇怪,」林雪明的臉色發青,似乎很生氣的樣子,「為什麼我怕遇見上海來的熟人?」
林雪明不理她的諷刺,反而顯得很誠懇地說:「真的,你陪葆霞出去玩吧,不必管我。」
在模糊的淚眼中,他發現一輛汽車悄然停在他面前;眨了兩下眼,等看清楚了,反而不能信任自己的眼睛。
奇怪的是,缺乏食慾而偏偏要裝得津津有味;因為楊育光根本不贊成此舉,林雪明弄假只好成真,在黃葆霞又何嘗不是嘴裏說得無所謂,內心感到異常躊躇?如此一個違反本心,勉強湊合的局面,各人都沒有興致說話;但兩位小姐都不願在楊育光面前作不愉快的表示,而做主人的,更不能有任何窘態,那就只好裝作忙著努力加餐來作為不講話的掩飾了。
車子沿著彌敦道,一直往北疾馳。
「你沒有跟林雪明談過?她也許有辦法。」
寫一封家信原是很容易也很快樂的事,但因為他不是直抒胸臆,就變得像小學生上作文課那樣地困難而痛苦了。
她是暗示楊育光,向黃葆霞道別,跟她同行;可是楊育光沒有聽懂,黃葆霞卻聽懂了,心想:妳那樣小氣,我偏要做個讓妳討厭的人。
對於這頓趣味索然的晚餐,最不能忍耐的,自然是黃葆霞,因此在咖啡送上來以後,她就提議過海到香港去玩。
於是,她走到他身邊,用豐腴的手臂,插在他的脅下,溫柔而親密地依偎著。
楊育光再一次驚奇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也有些手足無措,注視著站在路邊招手的林雪明,竟忘了下車。
這是容忍的表示了,也是受了委屈的表示,她希望楊育光會發現這一點,自動來向她表示歉意。可是,他踱著方步只管自己吸菸,看都不看她一下。
她依然保持著跟他說話時慣有的微笑,這使得楊育光輕鬆下來,一面下車,一面說:「在尖沙咀碼頭遇見了黃小姐,我準備請黃小姐帶我走馬觀花,領略一下九龍的風光,遇見妳更好,如果沒有急著要辦的事,一起去玩玩,好吧?」
於是,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從盤梯上奔了下去;追到大門外,黃葆霞的汽車已經發動。
寫好信封,他親自上街付郵。然後,他準備到九龍塘去看中學時代的一位老師。
而以夜景著名的港九,遊宴的節目,這時剛剛開始。
楊育光站住了腳,略顯得迷惘地看著她。
這一想,他來不及跟林雪明說明原由,便拔腳追了出和圖書去。跑到房間外面,看見正有一部電梯開走,而黃葆霞的人影不見,想來她就在那電梯裏面。
這話她很滿意,嫣然一笑,回過身子,兩人一齊走了過來。
「譬如不大喜歡看見熟人,樂宮樓的客人中,上海人太多。」
「沒有關係,」她也小聲回答:「葆霞是我的好朋友,不會見怪的。」
好不容易才寫完這一通不滿兩張信紙的家書,從頭一看,幾乎沒有一句是真話,關於黃葆霞的那一段,他是這樣寫的:
「我也沒有意見。我只是想很安靜、很輕鬆的享受一下。」
越是這樣,黃葆霞越不肯再稍留片刻;她的態度堅決得連說話都是多餘的了,微笑著伸出手來向他們兩人分別揚了兩下,轉身而去。
「你不知道她的背景?」
「我們不能因為她孩子脾氣就欺侮她!」
林雪明深感意外,楊育光則在解決了一個難題以後,第二個憂慮又生,因為說起來這總是欠檢點的行為,如果傳到吳先生夫婦耳朵裏,不明其中的原委,只說他勾引黃葆霞,那可是有口難辯的不白之冤。
這是對黃葆霞的示威,也是挑戰。她的話裏,不但表示她跟楊育光關係的密切,而且相信黃葆霞也不敢隨一個剛認識才兩三天的男子到旅館裏去。
林雪明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她微笑著說:「我喜歡像昨天中午那樣在半島酒店的露臺上,一面吃,一面談。」
「葆霞喜歡熱鬧,像這樣清清靜靜坐一會,在她簡直是受罪。」林雪明這樣對楊育光說。
「那很容易明白的。」林雪明說:「由左面青山道去兜一圈,從大埔道出來,不就在右面了。」
「你看你,」她似怨似嗔地瞟了他一眼,「剛才讓你們倆出去玩兒,你又不肯,這會又怪我討厭了!」
「譬如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黃葆霞的聲音很大,「你們做什麼事情都是有目的。」
但只是這晚上;誰也不知道明天的事。
「好,我依妳,從左到右!」
「也許葆霞有事。」
「我說過『什麼地方我都敢去,』我得兌現;走吧!」她說。
黃葆霞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故意不理他;頭也不回地疾駛而去。白色的車身,紅色的運動衣,長而黑的頭髮,迎風飄拂,給他的印象是鮮明而強烈的。
這一來,恰好供給了她一個「表現」的機會;在他極力解釋剖析以下,她只出以滿腔幽恨的神情,自怨自責她自己太情癡;對他的話,似信又似不信,激得楊育光恨不得能夠剖心相示。
但他自然不便率直反駁,只說:「妳無所謂;我做主人的,而且認識不久,應該顧到禮貌!」
「無所謂過分,」林雪明不肯示弱,「各有各的看法和好惡。」
「我們太過分了,」他仍舊眼望著窗外,說:「對一個生客,不應該這樣子的。」
「我到銀行去了趟,原以為要費一下午的功夫,想不到事情特別順利,就懶得回去了。」
「我覺得這裏很好。」
https://www•hetubook•com.com「葆霞,葆霞!」他忘了應該稱她「黃小姐。」
楊育光怕冷落了黃葆霞,非常不安,幾次想抽身而去;那知林雪明有意無意間,壓住了他的襯衫的袖子,除非使勁掙扎,他是無法脫身的。
「不要談我剛才所談的事!」她低聲囑咐了一句,語音中充滿著命令的尊嚴。
於是她說:「我倒是有點事,不過今天不辦也不要緊。上來吧,我們讓楊先生看看九龍的面目。」
這樣,她就只有兩條路好走,不是自己知趣告辭;便得改變態度,爭取他回心轉意——當然,前者在她是根本不考慮的。
「誰說討厭妳了?在這裏妳也算是半個主人,應該負起招待的責任來!」
回到半島酒店,楊育光吩咐侍者在露臺上擺桌子,要來三客豐盛的全餐;可是大家都缺乏食慾。
當然,他知道他夾在中間是一種左右為難的地位;小姐們是最愛遷怒的,處理不善,很可能會有一個人拂袖而去,那就得大費周折。

「黃小姐是妳的同事,這樣把她丟在一邊不理,似乎不好意思吧!」他向林雪明低語。
林雪明則是再接再厲,誠心想把黃葆霞氣走;先是將座椅往楊育光那邊移了移,鼎足三分的均局變成二對一的優勢。隔不多久,索性把楊育光拉到露臺一角,倚著石欄,指點風煙船影,絮絮低語,歷久不休。
楊育光這才看出,「局勢」有些嚴重。他很不安,也很困擾,不明白這兩人既是同事,何以老是格格不入,像有宿怨似地?
他知道,她一定已經看見他剛才一個人在淌眼淚,才那樣說的,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沒有說話,只是把車門打開了。
於是,他把信撕掉,重新再寫。這一次只說:對黃葆霞尚無深刻的印象,感情的培養需要時間,如有進展,當隨時寫信報告。這番模稜的措詞,他自己覺得很滿意,因為將來的任何發展,他都不必負責;等大陸回來,轉回新加坡,一切的一切,就都可不了了之。
第一個節目是晚餐,楊育光預先聲明由他作東,林黃兩人都同意了,但地點的問題卻發生了爭執。
「我沒有意見,什麼地方我都敢去……」
「妳呢?」他轉臉來問林雪明。
這話倒真的讓楊育光發傻了!
這一個大圈子兜下來,花費了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回到尖沙咀,已經萬家燈火。
「我不知道她有什麼背景,黃小姐,妳可以告訴我吧?」
「背景?」他困惑地複誦這兩個字。
他嘆口氣站起來,舖下信箋,提筆寫下「爸爸」兩字,又發起楞來。
楊育光心想,回到這裏來吃飯,是林雪明的主意,現在得照黃葆霞的話做,才算公平。於是他說:「我也贊成出去走走。」
「可是……。」楊育光覺得無論如何總不能把她丟在這裏不管,自己陪著黃葆霞去逛街,因而有些著急。
她的指責是夠嚴重的,楊育光自然極力否認。
他一時失言,和-圖-書趕緊把話嚥住。可是林雪明抓住話柄,豈肯輕放?
「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楊育光一時錯愕不知所答,想了一下才明瞭她的意思,問說:「妳是指我對黃葆霞的態度嗎?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不對。」
「真的嗎?……」
「妳今天下午怎麼不上班,跑了出來?」黃葆霞問林雪明。
「那麼,怎麼到九龍來了呢?你平常不大過海來的。」
「你不覺得你這樣態度,傷了我的心?」她板著臉說。
「哼,」林雪明冷笑道:「黃葆霞是我的朋友,如果得罪了她也是我自己的事,用得著你替她憤憤不平?」
這樣,他就明瞭了他應該採取的立場——不偏不倚,公平處置。
那是一輛白色的敞車,司機座上坐著個穿了紅色薄絨運動衫的,竟是前一天正式闖入他生命中的黃葆霞。
悵然若失的楊育光回到房間裏,站在窗前,一語不發。
黃葆霞毫無表情,但遲遲不語,卻使她毫無表情的表情顯得神祕莫測。
「誰欺侮她了?」林雪明略略提高了聲音,被冤屈了似地說:「你無緣無故生我的氣幹什麼?」
「我不該問的,」她握著駕駛盤,藉反光鏡看著他說:「一個人總有自己傷心的事,不願別人知道,是嗎?」
……黃小姐所予兒的印象不佳,說不出好,亦說不出壞。她的性格似很坦率爽朗,但恐出生富家,脾氣驕縱,將來甚難相處,可能並非良緣。惟吳家伯父伯母,極為熱心,兒決定以無成見的態度,靜待發展。……
「雪明,」黃葆霞說:「我們『左傾』吧!」
「我不是生妳的氣,是我自己生氣。」
當然,她沒有坐視的道理。無論如何,她總是讓自己氣走了,在這獨佔的局面下,可以好好地有一番作為。
楊育光深感詫異地問:「妳呢?」
楊育光沒有考慮的餘地,坐上車去,說:「真巧極了,我正不知該往那裏去好?」
「那就算了!」黃葆霞有些忍氣吞聲地:「我撤消我的提議。」
「如果容我說一句話,我要說:妳們都太主觀了。雪明沒有理由怕遇見熟人;樂宮樓也不見得如何嘈雜?」停了一下,他又問黃葆霞:「妳是不是可以重新提議一個地方?」
「她也是你的什麼?也是你的朋友是不是?」
回到半島酒店,楊育光第一件事是給他父親寫信。
可是,他更沒有想到,黃葆霞居然接受了林雪明的「挑戰」!
「許妳來,就不許我來嗎?」林雪明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反駁著。
楊育光一陣心酸,兩眼模糊了。
林雪明默然。
「怎麼不高興了?你在生氣?」她用輕柔得似乎楚楚可憐的聲音說。
她的話並不錯,但在黃葆霞聽來是惡意的。她覺得林雪明是在說她淺薄幼稚,喜歡浮囂繁華的生活;這使她頗為不快,但為了顯示風度,嘴角仍舊掛著毫不在乎的微笑。
坐在半島酒店三一五號房的大玻璃窗前,面對著維多利亞灣的薄霧,楊育光和_圖_書的思緒落入茫然不辨出路的困境之中。
同時,他還得顧慮到,任何的片面之詞可能都不足以使父親置信,因為有吳先生在,他父親信任老朋友不下於信任他的兒子。這一點,楊育光是很清楚的。
她還要再說下去,卻讓楊育光的眼色止住了。
林雪明啼笑皆非,更怕後座的楊育光聽了生疑,非常不安,但她到底不是初出茅廬的生手,因而也很沉著地以開玩笑的姿態答說:「『左傾』的結果,回到『右傾』。」
「倒好像預先約好了似的,半個鐘頭裏面,先遇到楊先生,再遇見妳。」黃葆霞向林雪明說:「妳要到哪裏,我送妳去。」
因此,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跨上汽車;這樣,楊育光再也不必說什麼了。
「好漂亮的話!」林雪明撇了一下嘴,「你不想想,十幾年的朋友,跟兩三天的朋友是不是應該一樣看待?現在我才相信,世上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沒有關係。葆霞是孩子脾氣,明天就好了。」
長長的彌敦道,在五十哩車速之下,很快地走完了。盡頭處,分歧為二,右面是大埔道,左面是青山道,該選一條路走。
這話使他略起反感,心想,你們倆像冤家似地,還說是好朋友,豈非笑話?
「這話我不懂。」楊育光在後座插嘴,他知道他們在開玩笑,但確是不懂林雪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好半天她才說:「或許……」突然她停住了,而且放慢車速,往邊上停靠。
「恐怕還有別的原因吧?譬如……」
黃葆霞主張就近到樂宮樓去,林雪明說那裏太嘈雜,希望找個特別清靜的地方,可以從容閒談。
「你母親在上海?」
看到這一段,楊育光痛恨自己的拙劣,一共七八十字,倒有三個矛盾:既然印象不佳,卻又說不出壞;一方面認為她坦率爽朗,一方面又怕將來難以相處;最可笑的是,已經覺得可能並非良緣,居然又表示自己的態度無成見,這是什麼邏輯呢?
黃葆霞用鼻哼了一下,微帶驕傲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姑且寬恕她什麼的神情。
她越是這樣說,他越不好意思離她而去。在無可奈何中,只好向黃葆霞投以請求原諒的眼色。
就這躊躇間,林雪明已經發覺。她很懊悔自己出的花樣,過於輕率,以致讓楊育光為難。但如他對她的主意另有異議,那就表示她對楊育光的控制力不夠;換句話說,就是黃葆霞佔了上風——這後果是堪憂的。
林雪明說:「你們去吧!」
這封信很難寫,一方面他找不出理由來拒絕吳家的好意,另一方面又怕他父親會對他失望。自然,其中的關鍵在於林雪明,他不便說出她的名字,因為,怕一連串追根問底,會洩漏了他準備潛回大陸的秘密。
「我等你來道別!」她的語氣很冷,但仍保持著優雅的風度。
黃葆霞早已生了半天氣,她已看出林雪明的用意,本想堅持到底的;但高傲驕貴的小姐脾氣,不允許她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做,一看見他們過來,她也拿了皮包站起來。
這第一回合,黃葆霞吃了敗仗。
「唉,只有拖一拖再說了!」
楊育光心中一動,但也警覺了,說:「想也沒有用,去一趟很不簡單。」
「她有什麼辦法?」他故意裝傻。
終於,楊育光忍不住說了話。
「你真的不知道?」她轉臉看了他一眼。
「那麼你到這裏來幹什麼?是來憑弔什麼嗎?」
然後,車子由東面折而向南,踏上大埔道,經過粉嶺、沙田,穿越獅子山的隧道,就是九龍舊高等住宅區的九龍塘,楊育光原準備到這裏來探望他一位舊日的師長,這時有女同車,自然作為罷論了。
然而,她這難題所考驗的卻是楊育光。他原來打算得很好,先照林雪明指定的地方去晚餐,然後看一場電影,逛逛街,再到黃葆霞所選的樂宮樓去消夜。這樣不僅解決了爭執,同時節目的內容也很豐富,是兩全其美的安排。想不到林雪明奇峰突出,提議了一個任何未婚女子所顧忌的地方,這一來才真正成為僵局!
林雪明的「戰鬥」經驗很豐富,一看這情形,知道自己兩個回合雖已經大勝,但黃葆霞的回馬一槍很厲害,今天的勝利的成果,已將不保。
楊育光暗想,果不其然把事情弄糟了。於是,極力挽留她再坐一會;林雪明也儼然像個主婦似地,順著楊育光的語氣,在一旁幫腔。
「我沒有目的地。」林雪明轉臉向楊育光:「你們怎麼遇見了?準備上哪兒?」
嬝娜的背影和清脆的高跟鞋聲,逐漸消失;這時楊育光才想起,最低限度也該送她下樓才是。
「可是,黃葆霞也是我的……。」
郵局就在尖沙咀,出了半島酒店不遠就到。從這裏一直到旺角,是九龍最熱鬧的地段,各式各樣的車輛擁塞了馬路,各式各樣的人物在車輛中間找一條路;而各式各樣的聲音,填補了車輛與人之間的僅有空隙。
黃葆霞加一點油門,那輛白色的敞車,輕快地往青山道飛駛,經過荔角、荃灣、青山、舊青山、元朗,這就到了港九的邊緣,一「幕」之隔,區別了人間與地獄。
「沒有什麼!」他略有些認真地分辯,「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母親。」
大致說來,林雪明這力救危局的反擊是成功的。
於是她重重地叫了一聲:「育光!」
站在尖沙咀碼頭的楊育光,有著茫然無主的感覺。他忽然想起了上海的外灘,半島酒店變成匯中飯店,郵局變成江海關大樓……
但在眼前,不容楊育光去研究這個問題,他得趕緊挽救「危局」,否則,她們舌槍唇劍地暗鬥下去,終將不歡而散,未免太煞風景了。
於是,他又想到了他的母親——她在上海!
黃葆霞還要再說什麼,林雪明很快地攔住她,「好好開車吧,當心闖了禍,把剛考上的車牌吊銷了。」
「什麼『你們』,『我們』的,我從沒有想到過該有什麼區分。」
「你也是,」黃葆霞冷冷地對楊育光說:「有個人替你管家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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