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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

作者: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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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宣言既成,就定在三月十九日在東京上野精養軒舉行紀念大會,報名赴會的,異常踴躍。在橫濱的孫逸仙,應章太炎之請,列名為「贊成人」;另一贊成人梁啟超,則中途不知因何緣故反悔,寄信給章太炎說:「此事只可心照,不必具名。」
到了下一年春天,章太炎發起在陰曆三月十九,明思宗煤山殉國之日,舉行「支那亡國二百四十二年紀念會」,在日本的留學生紛紛贊成,公推章太炎起草宣言。他的下筆之快,如有神助,一揮而就;引敘清初有名的遺民志士,勉勵大家說:
不久,有名的南洋公學,因為學校當局禁止學生談論時政,發生全體罷學的風潮;退學的外埠學生,流離失所,推舉代表,向教育會求助,也是黃宗仰一力擔承,一方面維持學生的生活,一方面另組學校,名為「愛國學社」,收容失學的南洋學生。所有經費,都由羅迦陵捐助。

剛看到這裏,俞明震手一伸,將公文抽了回去,往書中一夾,「笑話,笑話!」他說:「我們吃麵。」
於是光緒三十年四月初七,會審公廨宣判,章太炎監禁三年、鄒容監禁兩年,都在西牢罰作苦工;在獄期滿,逐出租界。
再下一天,鄒容到巡捕房自首;看他年輕人又瘦小,巡捕大怒:「小孩子,胡鬧!滾滾!」
到了夜裏,有人來報告消息,蘇報館的帳房程吉甫被捕。於是吳敬恆趕到蘇報館去探視究竟;中途邂逅章太炎,一起同行,見著了陳夢坡父女。
「法國不好,還是到美國。」俞明震又說,「我決定叫我兒子到美國去。」
吳敬恆正有此意,便即答道:「到法國留學,費用很省。」
會審公廨是根據同治七年所訂「洋涇濱設官章程」,由清朝設在英租界的司法機關,審理租界華民互訟事件,如為民事案,審判完全自立;涉及刑事,則因為以巡捕房為原告,所以由英國領事觀審。這一案自是刑事,兩江總督衙門依照英國訴訟程序行事,派候補知府孫建臣、上海知縣江瑤廷代表到庭申述控訴要旨,延請英國律師古柏及哈華進行訴訟。章太炎與鄒容,亦有朋友代請律師為兩人抗辯。
這個科名的科,章太炎故意誤會成鳥窠的窠,微笑答道:「我滿天飛,那裏來的窠?」
漫遊歐美十七國,飽載而歸,康有為寫了一本書,名為「南海先生最近政見書」,抨擊革命排滿;章太炎大為不滿,便寫了一篇「駁康有為政見書」,在蘇報發佈,義正辭嚴,傳誦一時。接著,又撰發一篇「客民篇」的文章,認為「載湉小醜」是「客帝」,附論中說:
正審官因為他是名士,以為他一定是兩榜進士,便即問道:「你是那科的?」
「請問,」那少年發覺有客,起身問道:「有何貴幹?」
這時章太炎已回到上海,與吳敬恆及翰林出身的蔡元培,發起組織中國教育會;會長是個和尚。
章太炎精耽內典,辯才無礙;鄒容亦是有宿慧的人,聆教不倦,情緒就此穩定下來了。
章太炎原就等著人來抓的,求仁得仁,了無懼色,「何用如此?」他從容地www.hetubook.com.com說:「我自己會走。不過等我帶一點日用什物。」
教育會的董事,蔡元培、吳敬恆、章太炎、蔣維喬等,都在愛國學社兼任教員,師生之間,商談革命,暢所欲言;其中有個學生名叫鄒容,更為傑出。
魏光燾指名要抓的是章太炎、鄒容、蔡元培、吳敬恆,一共四個人,其中蔡元培因為憤於愛國學社與教育會的內鬨,早就去了青島;吳敬恆見機而作,也上了太古輪船,預備先到了香港,再定行止;章太炎和鄒容卻被監禁在巡捕房,一直沒有開審的消息。
這是接受了孫逸仙的主張,針對「保皇」而糾其謬的一篇極有力量的文字;也是蘇報的立場由「保皇」而變為反清的確定。因此,做廚子出身、從左宗棠西征而發跡的兩江總督魏光燾,決定要拘捕愛國學社的成員;及至「談革命軍」發表,魏光燾更有了進一步的行動。
同在西牢,先是羈押,如今是服刑,但與罰作苦工,生活大不相同了。章太炎求仁得仁,逆來順受;而鄒容性情剛烈,受不得「牢頭禁子」的欺凌,常常發生衝突。
「請坐,請坐!」兩人對面坐定,俞明震開門見山地說:「蘇報鬧得太利害了!夢坡是我熟人,我昨天去看他,正好他出門不在。足下是不是能勸一勸他們,態度溫和一點?太炎先生似乎鬧得也太兇。」
戊戌政變失敗,維新黨人都在國內存身不住;章太炎避到臺北當記者,以後又應梁啟超的約聘,到橫濱清議報工作——為了反抗滿清,逃避因為「文字賈禍」的通緝,像水鷗一樣,飄來飄去,行蹤不定;在光緒二十七年再度赴日本時,與孫逸仙的交遊,更為密切;往往通宵長談,引古證今,談均田、談建都,所見略同。章太炎精於舊學,但對西洋的思想潮流,不免茫然,所以對孫逸仙在這方面的智識、見解,十分傾倒。
章太炎十分器重鄒容,雖是師生,卻稱之為「小友」。在愛國學社不久,鄒容感於當時多數青年還不脫服從滿清的奴隸根性,因而發憤寫成一本小書,題名「革命軍」,全書兩萬餘言,共分七章;自序中自稱「不文」,申明寫這本書的志趣:
鄒容字蔚丹,四川巴縣人,從小有神童之稱;十二歲就讀完了四書五經及史記。他的父親是個富商,望子成龍,希望他應試中舉,在科甲中討個出身,光大門楣。但是,鄒容卻不喜八股文;而且攻擊為朝廷視為正學的程朱之學;他的老師,成都名宿呂翼文,怕惹出禍事,擯出門牆。
於是案子不能定讞,從司法轉入政治,由英國公使在北京跟外務部交涉。被告的律師掌握機會提出申請,認為章太炎、鄒容久繫囹圄,於法律及人道兩皆不合,要求巡捕房撤銷控案。
吳敬恆也不客氣,一面埋頭大嚼,一面在心裏盤算;巡捕房的「三道頭」英國人藍博森曾經向愛國學社保證道,只要不私藏槍械,一定保護。既然如此,何所憂慮。
「小弟!」章太炎勸他:「你學佛吧!聽我講佛經,可以解你三年之憂。」
「話雖如此,」俞明震皺著眉說,「話說得太利害了,亦教當道受不了。」
「我住南京芝麻營六號。」俞明震說:「我們可以常通和_圖_書信。你稱我俞燕;你自己叫吳謹好了。」
端麵上來的,就是在樓下教書的少年,托盤中有麵、有餃子;俞明震先每樣挾一筷嘗,暗示其中並未下毒,儘可放心食用。
這個和尚是個奇人,俗家姓黃,江蘇常熟人,生來穎異,博覽群籍,工於詩文,亦精於釋家的內典。二十歲在江寧清涼寺出家,由金山江天寺的高僧顯諦為他摩頂受戒,取法名叫做宗仰;而他自稱為「烏目山僧」。由於精研佛理,能詩善文,兼工繪事,很快地成了佛門中的「名士」。
他是精研小學的人,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強調他對「小醜」二字的解釋,令人無法爭辯。
「有沒有陳範、陳夢坡、章炳麟、鄒容這些人?」巡捕看著拘票問。
聽陳夢坡談起經過,令人困惑之處甚多,第一是巡捕房派來捉人的巡捕明明認識陳夢坡,他說不在,巡捕居然就不捉;第二是拘票上列陳範、陳夢坡,兩個名字一個人,照道理說,俞明震決不會弄錯的,此又何故?
「那就對不起!」巡捕將手銬拿了出來。
這是因為派在東南辦洋務的商務大臣呂海寰,與江蘇巡撫恩壽,秉承魏光燾的意旨,正在跟各國領事大辦交涉——照英國的法律,根據言論自由的原則,在報上發表評論,並不犯罪;但如侮辱英皇,則成例外。清朝官員要求英租界工務部局封禁蘇報及愛國學社,逮捕章太炎等人,所持的理由,就因為章太炎的「駁康有為書」中有一句「載湉小醜」;載湉是光緒皇帝的名字,依照英國法律,已構成犯罪的行為。英租界工部局認為理由成立,接受了要求;捕人以外,封閉了蘇報報館,也解散了愛國學社。
黃宗仰自然不是俗僧,雖然出家,卻抱著入世普渡眾生的熱忱,因而很同情革命。組織中國教育會,啟迪民智,亦是革命的途徑之一;所以對中國教育會極力支持,像羅迦陵募得一筆鉅款,順利開辦,同時順理成章地當了會長。
「笑話,笑話!」俞明震趕緊搖手,「我想最好到外國去留學,可以幫助國家維新。」
吳敬恆點點頭,無可深談,起身告辭,俞明震只送到樓梯口。
「在,在!請上樓。」
於是宣言書中列名發起的十個人,都接到了東京牛込區警察署的通知,邀請赴署面商要事。到了約定的時刻,章太炎長袍馬褂,手搖羽扇,安步當車到神樂坂警察署去赴約;他是深度近視眼,又從來不注意生活細節,出門茫然不辨東西南北是有名的,所以一路以筆談問路問到神樂坂,已經過了約定的時刻;同時應約的人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說話又不像「小孩子」,巡捕畢竟將他抓了起來,與章太炎關在一起。
他是派了一員候補道到上海,專辦此案。此人名叫俞明震,浙江紹興人,卻久在湖南做官。湖南巡撫陳寶箴,勵行新法,多出於他的長子陳三立的鼓吹;而俞明震跟陳三立至好,所以亦是維新派,對革命黨向持同情的態度。而且他與陳夢坡及蘇報的主筆章太炎相識;長子俞大純留學日本,又是吳敬恆的朋友。以此種種淵源,自然多和-圖-書所迴護。
章太炎出生在浙江杭州府餘杭縣,本名絳,又名炳麟,字枚叔;是樸學大師俞曲園的得意高足,於學無所不窺,尤為傑出的專長是音韻之學。

全稿殺青,自覺文字太淺,特意送到章太炎那裏,請他潤飾。而章太炎的看法,恰好跟他相反,認為就是淺直通俗得好,要這樣才能感動社會;文字深奧蘊藉,沒有多少人看得懂,又有何用?因而替他寫了一篇序,稱這本書是「義師先聲」。出版以後,章太炎又為他寫書評,推許為「今日國民教育之第一教科書」;同時又寫了一則新書介紹,一起在「蘇報」上發表。
問話的是一名會說中國話的巡佐。「你們,」他問:「是清國那一省人?」
「我就是鄒容,『革命軍』就是我寫的。」鄒容侃侃質問,「你們要抓抓我,與章炳麟何干?」
不文以生,居於蜀十有六年,以辛丑出揚子江,旅上海;以壬寅游海外,留經年。錄達人名家言,印於腦中者;及思想間所不平者,列為編次,以報我同胞。其亦附於文明國中言論自由,思想自由,出版自由者歟?雖然,中國人,奴隸也!奴隸無自由,無思想。然不文不嫌此區區微意,自以為以是報我四百兆同胞之恩,我父母之恩,我朋友兄弟姊妹之愛。其有責我為大逆不道者,其有信我為光明正大者,吾不計。吾但信盧梭、華盛頓、威曼諸大哲,於地下有靈,必哂曰:「孺子有知,吾道其東。」吾但信鄭成功、張煌言諸先生,於地下有靈,必笑曰:「後起有人,吾其瞑目!」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吾言已,吾心不自己。
巡佐對章太炎的答語,大為詫異,也相當困惑,想了一下又問:「你們是士族,還是平民?」
唯一合理的猜測是,俞明震網開一面,故弄虛玄。陳夢坡父女表示還得避一避。章太炎便有鄙夷之色——拘票上有他的名字,他決計不走。
樓上靠窗,坐個四十來歲的人,氣度安詳,而眉目之間依稀有俞大純的影子;吳敬恆恍然大悟,這就是俞明震。
「他們兩位的脾氣,俞先生是知道的。不過,朝政如此,亦難怪大家出言憤激。」
清朝駐日公使蔡鈞,得到消息,大起恐慌;當即找到一份宣言書,向日本外務省提出要求,請日本政府禁止開此紀念大會。日本政府接受了要求,由外務省通過內閣,下命令給警視廳總監,解散此會。
此刻的交涉,亦正就是根據同樣的理由,要求引渡;但由於英租界工部局的堅持,拒絕了來自江寧的照會。章太炎與鄒容被交付會審公廨,組織額外公堂審辦。
到了第二天,上野精養軒門前,赴會的留學生達數百人之多;但警察密佈,禁止入內,僵持了半天,不得要領,散去了一部份。近午時分,孫逸仙帶了十幾名華僑,由橫濱趕來赴會;問明經過,提議改紀念會為聚餐會,仍舊達到了聚會的目的。
「俞先生住在這裏嗎?」吳敬恆將信一揚:「是他約我來的。」
蘇報的主人名叫陳範,字夢坡,原籍湖南衡山,雖是個捐班的縣官,卻是個有血氣的讀書人。他本來在江西當鉛山知縣,因為辦「教案」被革了職;移居上海,正好義和團作亂,深感非啟迪民智,提倡新學,不足以救國,因而接辦了經營不善的蘇報。言論主張m.hetubook•com.com,一意配合潮流,先是鼓吹變法,後來又提倡保皇立憲,成為康梁一派;最後與愛國學社合作——愛國學社因為經費不足,與蘇報約定,每天由學社教員撰論說一篇,交蘇報發表;交換倏件是蘇報每月補助學社經費一百元。因此,蘇報在無形中成了愛國學社的機關報,而且,陳夢坡的長女,擅長文學的陳擷芬,又創辦「愛國女校」及「女學報」,鼓吹女權。使得蘇報與愛國學社的關係更為密切,成為指導當時輿論的中心。
審問的焦點,集中在「載湉小醜」這句話上面。章太炎不承認所謂「觸犯聖諱」。他說:「我只知道清朝皇帝是滿洲人,不知何謂『聖諱』?至於『小醜』二字,本只『類』字,又可以解釋為小孩子。」
「俞先生,」吳敬恆放下筷子說道:「請你公事公辦好了。」
「想來是稚暉先生?」俞明震含笑相迎。
巡佐大搖其頭,無法再問得下去,便直截了當地宣佈:「諸位在這裏設立支那亡國紀念會,有傷敝國與清國的邦交,本人奉命制止開會。明天精養軒的集會,應該解散。」
那天是閏五月初四星期日,吳敬恆方高臥未起,有人送了一封信來,是俞大純具名,說剛從江寧到上海「有要事相商,請至大興里七號進士第楊相晤。」到了那裏,只見鱗次櫛比二十餘座石庫門的小樓房;家家曬著些粉紅淡青的女衣衫,門口有些一臉殘脂剩粉、穿著緊身小襖在買點心吃的年輕女人,一望而知是流鶯娼的巢穴;吳敬恆不免詫異,這樣一個地方,怎麼會有「進士第」?
尋到七號一看,居然有「進士第楊」的牌子,那就不錯了。吳敬恆向裏望去,有個著藍布長衫的二十許少年,高踞師座,學生是些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艷窟而有女學,益發令人不解。
由此開始,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不斷與蔡鈞發生衝突,先是拒絕咨送吳敬恆率領來日的自費留學生,入成城學校學習軍事;接著是活動日本政府驅逐吳敬恆出境;最後竟電請「總理衙門」停派留日學生,免為革命「邪說」所浸染。上海教育界大為憤慨,特地在張園召集「協助留東學生大會」。
這一著很利害,如果巡捕房撤銷控案,會審公廨就必得無條件釋放被告,因此北京的外務部不免著慌——外務部總理大臣慶親王奕劻是頭老狐狸;會辦大臣那桐,人稱「小那」,善於見風轉舵;加以右侍郎伍廷芳暗中調護,畢竟採納了英國公使的意見,決定「從寬辦結」。
「是的。」
「我們是中國人,不是清國人。」
照「大清律例」,不論「大不敬」的罪也好,謀反的罪也好,都是極刑;所以這樣判決,算來還是從輕;但西洋的觀念不同,領事團大嘩,一致同意,不能接受這個判決。同時亦很懷疑作此判決的用意——依照會審公廨的章程,刑事犯判監禁五年以內者,在巡捕房「西牢」服刑,不受公廨管理;五年以外,便須移送會審公廨的監獄拘禁,鳥入羅網,章太炎和鄒容可能在獄中不明不白送掉性命。
「別人沒有。章炳麟就是我。」
「我們是遺民。」
十個發起人面面相覷,都覺得爭之無益,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其時上海有個印度人叫哈同,因為經營地產而成鉅富;娶的太太是中國人,出身頗為寒微,既富之後,力爭上游,m.hetubook•com.com哈同夫人取了一個很典雅的名字,叫做羅迦陵;又在滬西蓋造一座極大的花園,題名「愛儷園」,羅迦陵崇信沙門,在愛儷園中,特設經堂,延請高僧,講授梵典。慕烏目山僧黃宗仰的盛名,奉迎到園,香花供養,不但尊敬,而且信任,幾於言聽計從。
第二天滿城風雨,都知道巡捕房要抓愛國學社的人,卻一日不見動靜;直到下午六點鐘,才有巡捕到愛國學社,章太炎正在帳房算帳,見了不理。
巡捕何能理解他的心情?當他出花樣要脫逃,所以嚴詞拒絕。好在他的生活跟王安石差不多,不愛洗沐、吃飯只吃面前一道菜,簡單隨便,無所不可;見此光景,也就算了。
願吾滇人,無忘李定國;願吾閩人,無忘鄭成功;願吾越人,無忘張煌言;願吾桂人,無忘瞿式耜;願吾楚人,無忘何騰蛟;願吾遼人,無忘李成梁。
前後會審了四次,春去秋來,到了冬天才宣判;公廨的正審官、會審官做的清朝的官,照例由上海道委派,自然聽從指使,判了章太炎和鄒容永遠監禁的罪。
其時赴日留學的風氣正盛,鄒容亦奉父命,負笈東渡。光緒三十年春天,留日學生因為俄國進兵滿洲,召開拒俄大會,組織拒俄義勇軍。此舉大犯蔡鈞之忌,要求日本政府,勒令解散義勇軍。鄒容年少氣盛,憤無所洩,打聽到陸軍學生監督姚文甫,有很不名譽的姦私事件,竟約同友好五人,闖入姚寓,面數其罪,剪下了姚文甫的辮子,掛在駿河台留學生會館的正樑上。這一下自然大快人心,但是鄒容在日本亦存身不住了;與張繼等人回到上海,加入愛國學社,從章太炎問學。
這還是暗示他速避的意思;而吳敬恆卻茫然不解。
在蘇報撰論諸人中,當然以章太炎的文筆最犀利,他的革命宗旨,主張澈底,反對折衷;折衷就是調和,調和就是軟化,軟化就是投降,勢必一事無成。鄒容的「革命軍」所以為他欣賞,正就是「澈底」之故;也因此,不贊成康梁的作風。其時康有為正祭起「衣帶詔」的「法寶」,在海外各地招搖,到處勸人加入保皇會,接著便是捐募「會款」,如有人問:「會款作何用途?」答語是:「辦秘密。」既是「秘密」,當然不能公開;在他自以為是一句有力的遁詞?而康門弟子則常被人問得張口結舌,無以置答,深感痛苦。
國也者,果誰之國也耶?其能歸之簡單孤獨,異族相凌之朝廷;抑歸之膠黏集合同胞一體之民黨也耶?近世有叫號於志士、旁魄於國中之一絕大名詞曰:國民。是其主人之位置,可不問而知。
由於明朝遺民著作的影響,他有極強烈的民族思想;他最崇拜黃太沖和顧炎武,因而自號太炎。甲午那年,加入了康有為所發起的強學會;隨後到上海參加汪康年所辦的時務報,跟梁啟超同事。一度為湖廣總督張之洞延入幕府,因為言論激烈,受人排擠,回到上海仍舊擔任時務報改名的昌言報的主筆。
說著,他走向另一張書桌,取來一封鈐著紫花大印的公文,交到吳敬恆手裏;只見銜頭是:「兩江總督部堂魏」;正文中說:「照得逆犯蔡元培、吳敬恆,倡言革命,煽亂謀逆,著俞道會同上海道密拿,即行審實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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