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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傳

作者: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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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戊戌政變 東山再起

第十六章 戊戌政變

東山再起

以後的連天巨浪,都由這道上諭所激起。論者以為「在此次政變過程中,新舊兩黨都先後準備使用軍隊,以達成奪權的政治目的。」這話不但有悖史實,且不公平。此時尚無擢用「四京卿」之事,所謂「新黨」如指康梁而言,從何去「使用軍隊」;如新黨指四京卿,則運動袁世凱乃被迫行險,如踢足球之以攻擊為防衛,倘無此上諭,譚嗣同等人決不會異想天開發動武裝政變。




醬園弄在英租界新閘路。緝夫、寅臣皆翁同龢姪孫,翁家「小狀元」曾源之子。
排比上述行程緊湊異常,頗有「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的模樣,事實上當亦是如此,後來日記中有極堪玩味的透露。目前不妨設一假定,即翁斌孫於六月廿六、七月初一所發,於七月十一日同時到達的兩「京信」,當是馳告這樣一個信息:德宗命廖壽豐傳旨:翁同龢可即預備進京,候旨啟程。至於至江西待命,則可能是翁斌孫與廖壽豐、孫家鼐商定的辦法,因為照翁同龢的情況,如有旨復起,必命地方官轉知,倘有密令,容易外洩,在翁曾桂署中,則電報已通至九江,傳遞迅速,且易保密。
是日筱山姪生朝,余亦冠帶致賀。紅男綠女,環繞怡愉。
七月二十日:亥初至江寬船,是夜丑正開行。
海程行過復江城,無限蒼涼北望情,

依各種情況判斷,「十一號」函,當與七月初八的一道上諭有關:


七月十五日:檢行李粗畢,客來皆未見。


不過,翁斌孫的信中,決不會說得這麼詳細,甚至他也不知道德宗的打算,可以確定的是,曾根據廖壽恆或孫家鼐的傳旨,催翁同龢儘速自常熟起程。
四、所謂「靜思三十七年前灤陽事」,極明白,光緒二十四年,再減同治十三年,正和_圖_書為文宗在熱河崩逝之年;細思辛酉政變以來,三十七年的家門盛衰,宦海風波,自不免有無窮的感慨,但於此夕「靜思」,自非無因。
最可注意的是,十六日「作七絕三首」,檢詩集卷六,只存「將之江右視筱珊姪」一首,此首之前為「戊戌六月廿有七日苦熱」題「殘本乙瑛碑」七絕兩首;此首之後為「戊戌八月十九日阻風彭蠡」七絕三首,詩題中不但標明月日,而且特書戊戌,大違常例,可知有意為之,其作用在明確示人,自六月廿七日至八月十九日之間,只作詩一首。然則十六日在蘇州作「作七絕三首」,已刪其二。
詩意中有恐懼不測之禍之意。此為解釋何以甫自京師歸里,忽又不顧「秋老虎」正肆虐之時,而有江右之行?為的是新政詔諭迭下,自知所草「定國是詔」,竟爾誤國,恐朝廷逮問,故至翁曾桂署中待罪。
覺有奇趣,故特「記老僧語」:

於此可以進一步斷定,此為榮祿策劃的陰謀。料想最初的情形是,慈禧閒閒提起,應該看看操。本來清朝的家法,奉皇太后閱兵看操,作用與看馬戲無異,是一種娛樂,德宗自然同意。隨後方始省悟,在此期間,可能發生政變,必須預作防備。本來以巡狩之例來說,留守的部署,要顧到兩點,第一、老成可靠,能應付不測之變;第二、倘或發生不測,號召勤王,須有名義可奉。前者則特簡大臣「留京辦事」;後者則以「太子監國」,清朝自雍正以後不立儲,則必以年長的「阿哥」留守,如「林清之變」以前,宣宗並未隨扈木蘭,仍居大內,即為其例。

廿九日所記,更為微妙:
七月十六日:卯正二登舟開行……(至蘇州)船中鬱悶,寄常信,又寄京信,作七絕三首。初更飲茶市樓,歸船即臥,聞呼聲,乃葉茂如專人送言信來,甚訝,觀之乃斌託其轉遞者也(十一號,初六發),平安。
七月廿五日:遊石鐘山,過楊泗廟,僧八十八矣,坐石共語,有奇趣。hetubook•com.com

七月廿一日:午初過通州,酉初過泰興。發京信、發上海信,均託施君(船上帳房)送京口局。
翁同龢於四月廿七日所獲的處分為「開缺回籍」,乃暫時解除職務,與後來奉旨「革職,永不敘用」的嚴譴,大不相同,不必任何理由即可復召。而德宗所擬位置翁同龢者,當是管理京師大學堂事務。翁自光緒七年正月起,奉派管理國子監事務,以迄開缺為止。以此一經歷來管理京師大學堂,實為「棄瑕錄用」最適當的職務。當然,初步是不可能恢復原職的,因為協辦大學士已經補了孫家鼐;照清朝的規制,類此情況,當是先補內閣學士,然後再作進一步的安排。
七月十七日:五更起,秉燭作覆葉信,添寫京信五紙,交郵政。得鹿卿函,遞來妾陸函……酉初三刻,大東公司輪船開行,拖帶六船,余船第二,在洋關停一刻,未查。五更月上,靜思三十七年前灤陽事,不禁魂斷。
於此可作進一步探討,第一翁同龢準備入都之議,起於何時;第二、入都之後,可作何事;第三、德宗是否渴望翁同龢?這三個問題中,後面兩個是相關的,先談入都之議之起。
但「導從繽紛」、「一家喜氣」;「紅男綠女,環繞怡愉」,只得道廿七至廿九的三日,過此則得意之態,歡樂之情,一掃而空。


七月廿三日:辰初一泊安慶,未正二刻過小姑山,申正泊九江。五姪遣僕持函候於此,雇一舟,舟湖廣紅船也。又報委員鄭輔清來見,餘官皆投謁,未見,送酒食者亦壁。九江鎮宋超僑,九江道誠勳(果泉)便衣來談;果泉送路菜,受之。亥正始臥。

檢日記七月初十「得京信兩函」,為六月廿六與七月初一日所發。準備入都,即定於是日,於是次日遍謁祖塋;凡翁同龢有遠行,皆有祭祖辭行的舉動。又次日「致奎樂峰制軍函」,下註「平糶緩和圖書歸款」;奎樂峰即江蘇巡撫奎俊,其時已擢為川督,尚未離任,故稱之為「制軍」,小註則為後來的掩飾,事實上是告以將赴蘇轉往江西,又次日乃有「檢行李粗畢」語。
整軍經武,為國家自強要圖,現當參用西法訓練,各軍尤宜及時校閱,以振戎行。現擇於九月初五日,朕奉慈禧皇太后慈輿,由西苑啟鑾,詣南苑舊宮駐蹕,初六日由舊宮詣新宮駐蹕,初七日由新宮詣團河駐蹕,初九日閱視御前大臣等馬步箭,除奕劻、晉祺毋庸預備外,其御前乾清門行走侍衛等,或步射、或馬射,著先期自行報明,以備屆時閱看。初十日閱視神機營全隊操演,十一日閱視武勝新隊操演。十五日自團河啟變御輪車,由鐵路詣天津行宮駐蹕,廿五日回鑾,其天津應行預備各項操演,著俟駐蹕南苑時聽候詣旨。


在德宗心目中,朝中任何一個人在他發生危險時,都不見得會捨生護主,唯一的一個人就是翁同龢。此所以在原則已經決定,軍機會同兵部在安排日程時,德宗急召翁同龢;如果此一判斷不誤,則翁同龢到京,必將三度入軍機,有翁同龢,則不獨廖壽恆、錢應溥可聽指揮,王文韶亦會合作,此外與王同時入軍機的裕祿,與翁素有交情,聯絡一氣,以五敵一,足以壓制剛毅。據葉昌熾「緣督廬日記」載,翁同龢之開缺回籍,乃剛毅所排擠。葉記中稱之為「木訥令兄」,「剛毅木訥」的歇後語。
二、「斌」即斌孫,所寄函須託人轉遞,則以翁同龢居城居鄉,行踪不定,恐有貽誤,故託至親收轉,可靠而快捷。

至於翁斌孫七月初六所發第十一號信,託由葉茂如代轉者,因為估計翁同龢可能已經啟程,而葉茂如必知行蹤,託他轉遞,比較確實。而此信之為催促上路,亦殊顯然,問題是京師大學堂籌備事務,正由孫家鼐在主持,情勢上並不迫切,則催促上路,必然另有原因。

於是翁同龢日記中,突如其來的有這樣的記載:
長江輪船至九江後,續往西航,而www•hetubook.com•com南昌在南,故須折回湖口過大孤山,經鄱陽湖至省城。

一、江西之行,非倉卒所定,而此行目的為何,並無記載,故忽來檢點行李句,頗為突兀。
自十七日至廿一日,五日之中,凡三發「京信」,如此行與復起無關,家書不必如此頻繁。
未至十五里,於雞籠山呼小舟,與賣炭人雜坐,抵德勝門外石灰窖,坐小竹轎入城以避客。至門則導從絡紛,入室則一家喜氣,嫂氏一見握手,喜出涕,二十年青春之懷,於此稍釋。住簽押房發京信,小山發京電。


七月十九日:發京信、發常熟信。午到醬園弄緝夫寓,見二姪婦,瘦甚,老景矣。萬生(航,改名中立,江蘇道,號欣陶)來見,甫出京,帶余衣箱兩隻、秋帽一頂來,而段玉帶書箱數十只隨行之說,不知何故中止?
因而可以斷定,奉太后閱兵之論,決非德宗之意。因為第一:正在全力行新政之際,吏治尚未澄清,何暇整軍經武?第二,德宗即欲閱兵,亦一定要看袁世凱在小站用西法所練的兵,神機營及八旗王公侍衛,腰帶上掛煙槍下操場的情況,莫非德宗沒有見過?
七月廿二日:丑初二刻始泊鎮江碼頭,巳初三泊金陵,酉初一蕪湖停輪,三刻復行,落日照江,光景奇特,然一出戶則環觀,即小窗亦窺覘者不絕,可厭也。
事實上所刪者,不止此兩首。七月初九日「和(趙)次公與郋亭(汪鳴鑾)唱酬之作」,及十一日「作詩三首與次公」亦皆不存。至於「將之江右視筱珊姪」一首,則在刻集時已經改過;改作如下:
七月十八日:五更輪停,問之鍋爐壞,過三時許尚未修好,因即解維行,逆風拉縴,距申尚百餘里也。午初過四港口,兩輪船來,仍帶行,午正三過黃渡,酉正泊醬園弄口,蔣升、傅桂兩僕來迎,燈後,緝夫、寅臣同來,談至亥初去。
「二姪婦」即翁曾源之婦。「萬生」所帶衣箱,自係官服www.hetubook.com.com,因為有復起「明發」,地方大吏必來訪謁,不能不衣冠肅客。段玉係翁家男僕,既有復起之信,書箱自不必南運。「不知何故中止」?係後來刪改之跡,與改「將之江右」一詩,同其機杼。
傳語蛟龍莫作劇,老夫慣聽怒禱聲。

「窺覘不絕」正見得翁同龢動向之惹人注目,「可厭」實為若憾之詞。
七月廿三日:鄭輔清等來送,皆未見,辰初開行,仍順流折回湖口,中流容與,始盡攬南北形勝。午初一刻至湖口縣,縣令徐元升來迎,未見,石鎊山左右防營排隊接,辭之(帶隊記名提督)。……東泊一彎,炮船排炮,馬頭預備,辭之。
三、翁出京後,為時兩月,翁斌孫所寄之信,已有「十一號」之多。而翁同龢覆信至「五紙」之多,可知所談之事複雜而重要,不複雜不必費五紙;不重要不必煩老人。
由此足以反證,原詩三首,及和趙次公與汪鳴鑾唱酬之作,以及與趙次公詩三首,必為抒「身在江湖,心存魏闕」之情。
雖起習起跪。差官詣兩司道府州縣謝步(用帖,武官用片)。
一見呼余老太爺,問係湘人;「曾從軍乎?」曰:「腳踢湖南省,幸打廣西城。」又曰:「此庵彭公來後無人來,爾來,吾以是彭公郎爾矣。」又曰:「爾年三四歲耳!」余訶之,則曰:「不過六歲餘耳。」又曰:「爾欲閒,恐天不放閒,爾名利中人也。」余曰:「我在名利外。」一笑而起,予一銀餅;再拜曰:「菩薩錢。」
至上海為候船轉往江西,至其姪江西藩司翁曾桂署中。觀此三天日記,可指出者如下:
其時復起的信息,當已明朗化,滿城文武除巡撫德馨調職已離省外,皆至碼頭迎接,故廿八日日記有如下記載:
所謂「奇趣」者如此。廿六日復行,廿七日未初抵省城。是日記云:
在翁同龢本已毫無耽擱,所以仍照預定計畫,安排行程,自七月十八日起,程途紀要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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