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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

作者:趙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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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書影響不了你?什麼能影響你?」王宏俊開玩笑的問。
「依我看是的。」劉慰祖倨傲的仰仰下巴。
寒暄完畢,王宏俊給倒飯前飲用的開胃酒,劉慰祖照例要每天都得喝兩三次的威士忌。他端起酒杯正要坐下,就聽到陳光明問:
「喔,你是教授,老王是醫生,陳兄是科學家,各有所成。都是時代的中堅分子。」劉慰祖讚!許的點點頭,燃上一支煙來吸,一吸就吸個沒完。
「看倒是看的,常常是一邊看一邊生氣。」
劉慰祖逛夠了回來,已是午後,睡了一個大午覺醒來,太陽都快下山了。當他蓬鬆著頭髮,穿著拖鞋,兩隻手插在褲袋裏,晃晃蕩蕩滿不在乎走進客廳的時候,王宏俊請的客人已全到齊。
「你的想法太樂觀了,我不認為那有多少用。良心、良知、責任之類的字眼也沒有絕對的標準。你看那些整天吵吵叫叫,叫人家要有道德、有良心的人,他自己有道德有良心嗎?也許他自以為有,也許根本連自己都知道沒有,不過是自我標榜來沽名釣譽,用什麼道德呀、良心呀、仁愛呀之類的字眼來騙人的。」
「舊地新地對我都沒什麼分別,反正到哪裏都不能久待,都想快快離開。我想還是走掉算了。」
「我一點也不偏激,不過是拒絕再過欺騙自己的生活。」
「劉兄把人類社會整個否定了?」陳光明大為震撼的。
星期六那天天氣好得出奇,太陽一大早就出來了。劉慰祖吃過早飯就獨自出去閑蕩,王宏俊要陪伴被他拒絕。王宏俊問他要去哪裏?劉慰祖說要沿著江邊散步,往上走。王宏俊聽了忍不住笑:
屋子裏膨脹著一股非常窘迫的空氣。
「啊呀呀,原來慘綠的老少年要去尋舊夢去啦!那我就別打攪啦!」
「我也相信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會認同你想法,所以我說這個世界沒希望了。」劉慰祖的話鋒依然銳利,並不因為徐聰慧是女性而有所讓步。「最讓人感到沒希望的就是人的因循、逃避、和投降式的易於滿足心理。」他不理會眾人困惑的表情,繼續說他的。「一般人都有這種心理,都會說:『我守規律、負責任、不做不該做的事,我是好人。』可是就不往深處想想,他守誰的規律?負誰的責任?全世界的人都吵著要自由,其實爭來爭去的都是白費力,自由是永遠不會屬於人類的。」說到後來,劉慰祖的聲調裏透著一種絕望到極點的蒼涼。
「這位陳兄你記得嗎?當年在卡斯魯的,這位是陳太太。」王宏俊指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士,和一個打扮得很入時的年輕女人說。
「劉慰祖先生,你能不能讓我插幾句嘴?」一直想插嘴插不上的徐聰慧到底搶上了一句。她先撫弄了一下額頭前的頭髮,圓圓的面孔上看得出激動。「孝順和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絕不是像你那麼解釋的。譬如說我自己,現在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我敢說,甚至在我的孩子還沒出生之前,我就開始愛他們和-圖-書了。我看他們比我自己還重,我總想著怎麼叫他們過得更好、更幸福、將來有更好的前途。可是我並沒盼望他們要如何的回報我,如果他們將來回報我,對我孝順,那是因為他們愛我。你不能把人與人之間的愛,特別是父母之愛都給否定了。慰祖兄,你沒結婚,沒做父母,如果你做了父親,論調就不會是這樣的了。」
劉慰祖的話,又把幾個人聽得面面相覷。在座的除了劉慰祖本人,全都結了婚,他否定婚姻,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使得每個人都有一種受辱的感覺,和忍無可忍的憤慨。連做主人的王宏俊也笑不出來了。
「對呀!我在漢學系教書,也是拿到學位就開始幹,教了七年啦!」郭新治呵呵的笑了兩聲,又道:「徐聰慧老吵著要回台灣。我說:『且慢吧,我要在海外散布中華文化的種子呢,怎麼可以隨便離開崗位!』呵呵。」
「在——」劉慰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摸摸小鬍子,「在天地之間。」口氣和態度都是認真的。
「我——陳兄做什麼工作?」劉慰祖明知故問。
「有人說:劉公子瀟灑,又會划船,可別是駕著一隻小船到五湖四海裏飄蕩去了吧?」徐聰慧開起玩笑。
「你還記得林碧嗎?」她忽然問。
「別把話說得那麼死,我的葡萄牙烤雞一定能夠影響你。」伊麗莎白高高的身材站在門口,滿面笑容。「你們沒聞到烤雞的香味嗎?快到飯廳去吧!」
「不寫!什麼都不寫。」劉慰祖嗤之以鼻的說。「寫那個幹什麼?不是瞪著眼睛說瞎話,就是跟在一群人的背後搖旗吶喊,再不就搞小圈子互相吹捧,自說自話的無病呻|吟,我不寫詩,不寫散文,也不寫小說,什麼都不寫。」
王宏俊忙著倒酒讓下酒的小點心,數度阻止辯論繼續發展而不成功,也懶得再阻止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甜酒,舒適的往椅子上一靠,笑著道:
「嘻嘻,」劉慰祖齜著牙笑起來。「你們以為我討不著老婆,才把人生說成這個樣子啊!各位朋友,跟你們說句真心話:我永遠不會結婚,我根本反對婚姻制度。把兩個活生生的人硬是捆在一起,叫他們過一輩子,這不是荒唐嗎?不但荒唐還等於是自己騙自己。」
「唉!劉公子,你的想法我可沒辦法同意。」徐聰慧把垂著的眼瞼抬起,望著劉慰祖,鄭重的說。「我個人覺得有足夠的自由,我守該守的規律,負該負的責任,過我喜歡過的生活,念我想念的書,學我想學的東西。我覺得就夠了,殺人越貨闖紅燈的自由我不需要,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人百分之九十會同意我的想法。」
「什麼都不能。」
「慰祖是個不平凡的人。」王宏俊覺得有替劉慰祖解除窘迫的義務,鄭重其事的道:「以前我們只知道他功課好,人體面,家世好,有才氣,可弄不清他的才氣有多高?慰祖老弟的才氣是了不得的。他現在是專業畫家,憑著一隻彩筆,hetubook•com•com走南闖北,行跡遍及全球,為的是宣揚中國藝術,目標倒是跟老郭一樣呢!不過慰祖除了畫國畫之外,也畫西畫,還做美術設計工作,藝名叫劉浪——」
「別忘了他是慘綠少年啊!」王宏俊很勉強的打哈哈。
「在——」劉慰祖注視著陳光明正在微笑的面孔,直覺的認為這句話的全部詞句是:「你在什麼地方鬼混啊?你怎麼看來像條喪家之犬,可怕得緊啊!」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接不下話去。過了好一會,郭新治才以無限同情的聲調道:「慰祖兄,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如此?以你的背景和條件,實在不應該這樣偏激。」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今天是要文才沒有文才,要人才沒人才,是個頂吃癟的人物。」劉慰祖挺幽默似的說。
「這幾年台灣內文壇興盛得很,有好文章出來,慰祖兄以前不是常寫詩嗎?現在還寫不寫?」
劉慰祖拿著王宏俊給他的五百馬克,獨自遊逛了兩天,到過附近的小城,坐過不同的啤酒館,有一天沿著納卡江步行往上走,直到下午才回來。
王宏俊見劉慰祖當眾發表驚世駭俗的高論,早擔著一分心思,見他愈說愈口無遮攔,言詞愈來愈鋒利,愈偏激,幾次想岔開話題又插不進嘴,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把兩手不停的搓,好像非要搓掉一層皮才肯罷休一般。
十年以來,他一直做劉浪,努力要忘記以前那個可憐復可笑的劉慰祖。但到了海德堡這地方,劉慰祖竟整個復活,劉浪反而逐漸消失了。他無法抵抗也無法躲藏的,又回到了往日的劉慰祖。有關劉慰祖的一切悲悲喜喜,像納卡江洶湧的江水般,滾滾的朝他奔來,將他淹沒。
多時以來,他以為自己是個早已從世俗世界中解脫了的人,所謂人世的喜怒哀樂,在他的身上已發生不了任何一點感動的作用。能那麼徹底的從他所痛恨、厭棄、鄙視的骯髒虛偽的舊環境中掙脫出來,是他頗引以為傲的一項成就,是極端成功的報復手段,痛快而又解恨的事。想不到的是:到海德堡尋舊,竟把舊日的一切都尋回來了。它們仍然像往昔那樣折磨著他,噬蝕著他的心,彷彿這十來年的努力都付諸了流水,劉慰祖還是劉慰祖,繞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出發點,一步也沒有從舊有的圈圈中邁出去。
「慰祖兄,你的看法太悲觀了。」郭新治說。
「我記得,她不是徐聰慧嗎?」
劉慰祖朝郭太太掠了一眼,認出她是當時常和林碧在一起的徐聰慧,也是學教育的。當年雖不是很美,倒也小小巧巧眉清目秀,看著滿聰慧的,絕不是今天這副福相。說也奇怪,為什麼人一長出福相來就看不出聰慧了呢?
「劉先生說的話真好玩,人不做自己做誰呢?我覺得我旁邊的人都不虛偽,都好可愛。」她說完抿著塗了口紅的嘴笑了,一邊用塗了紅色指甲油的手整整頭髮。
「叫你們吵吧!山人我靜坐一方,隔m•hetubook.com.com岸觀火了也。」
「流浪?……」幾個人異口同聲的。
「不要走,真的,既然來了就多待幾天。我已經邀了郭新治他們星期六來吃晚飯。我故意賣個關子,說是要給他們一個驚奇。」王宏俊見劉慰祖不太有興趣的樣子,以為他落魄到這個程度,自慚形穢,羞於見到舊日的同學。便又試探的問:「怎麼?你不喜歡見到他們嗎?」
「你的意思是,一般人都在過欺騙自己的生活?」陳光明頗不以為然的,連笑容也沒有。
「你又沒正經的了。」王宏俊只好賠笑。
「生氣?為什麼?」徐聰慧問,陳太太注意的聽。
「不寫,看不看呢?」郭新治又問。
徐聰慧絕望的輕歎一聲,把想說的話全咽了回去。
「我認為這條軌道是正路,並不錯。」陳光明說。
陳光明已經半天不開口,表情是憤怒而鄙夷的,羞與為伍的冷漠已明顯的寫在臉上。他太太反而開口了:
這個感覺使他痛苦,也促使他想快快的從這種痛苦中逃走,去繼續流浪生涯。
「明天離開?那怎麼行。這兩天我醫院的事太忙,病人都是約好了的。也不能請假陪你,想跟你好好的談一談也沒有功夫。你來海德堡是舊地重遊啦!多待幾天吧!」
「慰祖兄,你這『欺騙』兩個字用得可太重了。當然,我絕對承認,這個世界不是盡善盡美的,是有許多許多的缺陷,問題是沒有人有能力一下子把她統統改善過來。」他語調和平,談話之間不時的做歉意的笑容。「像我們這些平凡的人,能做的無非是盡自己的責任,本著良心、良知,做自己能做的事,如果每個人都能這樣做,不是世界就慢慢變好了嗎?」
過了一會,郭新治想出來新話題以改變氣氛:
「呵呵,今天可熱鬧了,幾個大辯論家遇在一起,有好戲看啦!」為了緩和空氣,他有意的打哈哈。
「真的,慰祖兄,你這麼帥的小夥子,怎麼到現在還是王老五呢?也有三十五了吧?快找個對象結婚吧!結了婚,人生觀會改變的。」郭新治說。
「我是七十三年拿到博士的。從那時候起就在××汽車公司工作,已經做了八九年啦!現在算是研究部動力學組的主任。」陳光明正了正眼鏡,也正了正坐的姿態。
「劉兄好像是念經濟的,現在做本行的工作嗎?」陳光明又把話回到原來的題目上,好像非要弄清楚劉慰祖的來歷不可。
「老王,我明天一早要離開了。」沿著江岸跋涉了十公里歸來,正好王宏俊下班回家。見面他便對王宏俊說。
「喔,原來是陳光明博士。我怎麼會不記得。」劉慰祖本還想說:「他不是追林碧追得見我就瞪眼的那個家夥嗎?」但看看倚在陳光明身邊,笑得那麼單純的陳太太,便沒說出口。那時候陳光明追林碧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本來學理工的追起小姐來可以佔些優勢,可惜遇到了當年劉慰祖那樣的人,誰也要大敗特敗。陳光明追林碧追不上,他不和_圖_書必用勁去追,林碧就自動來接近。這其間的差別太大,所以陳光明見他很少說話,多半瞪瞪眼睛就過去。見陳光明在座,劉慰祖忍不住惡作劇的想:「這可有好戲看了。」
「哦,主任,不簡單啊!」劉慰祖且感且歎的,又轉對郭新治:「老郭,聽說你在教中文?」
「這個道理再明顯也沒有了,在我們週圍有多少不平的現象?有多少黑暗的現實?有多少滿嘴仁義道德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可是沒有人敢承認。為什麼不敢承認呢?因為一承認這個世界就顯得太醜惡,太沒價值,這個日子也就沒法子過了。」劉慰祖猛猛的吸了幾口煙,把剩下的一小段煙蒂用力的掐死了,再用力的比個手勢,道:「於是,就裝傻,做大鴕鳥,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種生活不是欺騙是什麼?」他說完冷笑著看看眾人。
「真的,這些年你跑到哪裏去啦?走的時候連再見都不跟我們說一聲。你現在搞些什麼?」郭新治的語氣和十年前一樣,彷彿很夠交情似的。
「對,劉慰祖,趕快找個對象結婚吧!」王宏俊想把緊張的空氣沖淡,又故意打哈哈。
他的話再度令眾人吃驚,陳光明窘得面孔泛紅。
「看對什麼人說吧!對於自認是正人君子的,這條道路是再正也沒有啦!可是對於有些人,譬如說在下,就不稀罕那麼走。坦白的說:我今天就是個流浪漢,憑著能畫幾筆,十年來東漂西蕩的也沒餓死。你們問我做什麼?我的經歷就這麼簡單。」他張了張兩隻胳膊,再抽煙。
「這個道理我想不通,還需要你再解釋。」陳光明說。
「喔——」劉慰祖只哼了一聲,意思是:「你懂什麼?笨蛋!」
「我不認為這是欺騙,也不認為這個世界像劉兄形容的那麼令人絕望,我認為像我們過的這種生活也還不錯,值得我們為她努力。」陳光明立刻反駁。
進飯廳之前,徐聰慧走在劉慰祖身邊。
徐聰慧幾次想開口參加辯論,也因情緒過分激動及劉慰祖的話鋒太快,插不進嘴而欲言又止。小鳥依人型的陳太太一臉茫然,顯然是對所談的題目既不感興趣也沒太聽懂。
劉慰祖幾乎是有點輕蔑的樣子瞟王宏俊一眼,繼續說:
一直用心的聽,又像在思索什麼的郭新治,抱歉的笑笑,也開口了:
「這個驚奇可不小,怎麼失蹤了的慘綠少年忽然回來了呢?」郭新治第一個叫著,奔過來跟他握手。「你這些年跑到哪裏去啦!我們一打橋牌就想到你。喏,這是我太太,也是老海德堡,你總還記得。」
王宏俊見到劉慰祖半天不做聲,只把兩隻腿伸得老長的在喝著茶的酒,以為他又被窘住了,連忙清清喉嚨,誇張的道:
「對於向來不肯深思、怕事、又好依賴的中國人來說,這樣的論調是要嚇壞人的。本來嘛,人人都聽話、都孝順,唯獨你對父母不孝順,這還得了?不是忤逆嗎?你看看,這帽子大不大?你不聽他的、順著他、把好吃好喝的給他,他就給和*圖*書你扣個不孝的大帽子。這頂帽子一扣,你旁邊的人都認為你不好了。」劉慰祖說得興起,欲罷不能,大大的喝了一口威士忌。「只因為做父母的人給了我們這個生命,他就覺得理直氣壯了,投資了,對你有恩惠了,非叫你連本加利的還不可了。不管他值不值得人尊敬,都硬逼著你尊敬他,聽他的,把他看得又高又大。其實只要我們肯多想想,就知道這是『愚兒政策』……」
「怎麼樣?這個驚奇夠大吧?本人沒吹牛吧?」王宏俊搓著他那兩隻胖胖的,看來很滑潤的手。那動作讓人很容易想到他在產房接生前後,在水龍頭下洗濯的樣子。「你們想不到劉慰祖在海德堡吧?哈哈。」王宏俊好像有意要把氣氛弄得輕鬆,笑的聲音好大。
劉慰祖的眉宇間閃過一抹痛楚,沉吟著道:
「各位總還記得咱們慰祖老弟當年的豐采,那時候他年少英俊,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是這一帶老中裏的頂尖兒人物。」
幾個人辯得興起,都沒理會王宏俊的話。
「很坦白的說:我對於人類社會,已經不抱希望。因為人沒有辦法真正做他自己,總是或多或少的被愚弄、受限制。因為人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自由,這個世界也就沒辦法擺脫虛偽。這是個惡性循環,沒辦法的,我早絕望了。」
「因為它們有本事惹人生氣,有的硬逼你愛,有的專掏老古董,回憶個沒完沒了。有的言不由衷,說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也有的自以為知道得多,振振有辭的,其實是坐井觀天。」他把最後一點威士忌往嘴裏一倒,然後把空酒杯在手上轉來轉去的翻弄。「總之,那些書一點也影響不了我。」
他一進去,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無所謂喜不喜歡。你叫我多留幾天我就多留幾天好了。」劉慰祖聽得出王宏俊話中的含義,心中有點好笑,又說:「你別看我浪蕩子一個,見國王我也不比他低的。喂!老王,我再待兩天是行,伊麗莎白受得了我的煙癮嗎?」
「奇怪……」一直很少開口的陳太太嘰咕了一聲。
「算了,你別替我瞎吹了。」劉慰祖用手做了個制止的姿態。「你以為我發窘了,感到自慚形穢羞於啟齒了,是不是?忠厚的老王,你別亂擔心。」他不在乎的笑笑。「念書、成家、立業,為個人創造前途,為社會造福,在家做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在外面是支撐社會的大柱子。這像是一條鋪了鐵軌的軌道,人人得順著它走,不然就不對了。」
「慰祖兄,我可不可以請問你,你認為什麼樣的社會才是理想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要怎麼樣才算是真誠無欺的?」郭新治耐心的問。
「劉兄在哪裏高就?」
「林碧——」劉慰祖的腦子裏出現了那個長髮披肩,皮膚潔白,臉上永遠凝著一層冷漠,兩隻長長的鳳眼裏,總含著一種近乎癡迷神情的女人,「我誰也記不起了,包括林碧在內。對我來說,她像是一盆白水,太乾淨,也太沒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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