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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向自由城

作者:林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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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那你看怎麼辦呢?」
「阿文!阿文!」她叫著。「醒醒,我們要走了。」
「是的。」阿招回答。
毛澎、杰姆士、范石田,和另外一個新來的叫老丁的人,從兩側下去包抄巡邏站,要盡可能不出聲音。阿招站在路上,如果兩個兵不自己走出來的話,就實行誘兵之計,設法把他們引誘出來。
阿文站起來,揉著惺忪的眼睛。
「他們死了嗎?」杰姆士問。屍體已拖進了屋子。
「真不希望這樣。」阿招看著狗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杰姆士已經從後面縱身撲上來了,使出一招擒拿術,緊緊扣住他的脖子。沒多久,他的四肢軟軟垂下,癱在地上。
傳來一陣椅子被推開的聲音。一個衛兵站了起來,拿出了他的槍,朝狗做了個手勢,要牠帶路,可是狗只是抗議似的哼了一聲,不肯動。
「打開手電筒吧。我一點也看不見呢。」梨花說。
「狗能在一百呎外就聞到我們的氣味了。」毛澎說,他剛剛才加入他們。「我們得冒險。他們和巡邏中心有電話通訊連絡。我們不能冒險,讓他們太早發現我們。」
梨花想把孩子搖醒。不過他只動了一下,又把梨花抱得更緊。
「不希望怎樣?」
「我想沒有人聽到我們。」毛澎說:「他們一兩天之內不會發現屍體。」
杰姆士站起來說:「除了帶著這兩枝步槍,趕緊走路以外,這兒沒事了。」
「我是指www.hetubook.com.com揮官。你應該先向我報告你拿到了什麼東西才對。如果你想把雨衣給婦女們用,那你就拿去吧。」
狗,懶洋洋,不情願地吠了一兩聲。范石田推開門。狗,張口露牙,半是嗥叫,半是哀鳴地想撲過來。但是,牠似乎已經癱瘓了,馬上又趴倒在地上。范石田用一根大木棍,一棍敲在狗頭上,狗就出不了聲了。老丁又用還沾著血的刀子插|進狗的喉嚨。
他們聽見下面的說話聲。天上沒有星星。霧起了。當沒有睡著的人看見范石田的手電筒光穿過濃密的灌木叢走過來時,傳來一陣低語的聲音。
在山洞裏,范石田用手電筒照一照他的手錶,十點十分。梨花背靠在石頭上坐著,懷裏抱著孤兒阿文。這孩子睡得很熟,他好幾天以來都沒睡得這麼好過。她讓他睡在她懷抱裏,溫暖又安全,孩子緊緊地偎著她。每次孩子稍微動一下,她就自然而然地撫著他的背,輕輕拍拍他。她還依稀記得,以前阿招小的時候,她是怎樣撫慰阿招的。
沒人回答。杰姆士正在屋中進行搜索。毛澎把電話線剪斷了。狗血流了滿地都是。
毛澎有條不紊地,檢查屋裏所有的東西。有本記事本,裏面有每天的記事和一些電話號碼。還有封寫了一半的信,是其中一個兵寫給他在山東的妻子的。信封已經寫好,還貼了郵票。他又在一個兵身上找hetubook.com.com到一支鋼筆,一個小本子。本子裏夾著幾張名片,和一個女人和小孩的照片。杰姆士則找到一袋子炒米。
「你看到巡邏兵回來了嗎?」
范石田打開了鐵盒子,對著窗子。從他站的地方,他看見那隻狗突然身體一軟,趴在地上,發出了斷續、微弱的呻|吟聲。兩個兵丟下了手中的牌,對那隻狗的怪異行徑感到不解。
門剛一打開,就是一陣不出聲的格鬥。步槍掉在地上。緊接著,老丁朝一個兵的腹部捅了一刀,兵倒下了。
巡邏站四周都有窗子。門已經關上了。門口的一條碎石路通向上面的路。他們攤開碎石子路,蹲下來,悄悄沿著草地和泥地前進。屋內的燈光,斜斜地從窗口|射出來。
「你有沒有看見什麼?」
「不怎麼遠,他們可以聽見走在路上的腳步聲。像我們這麼多的人,倒是個麻煩,他們一定會聽見我們的腳步聲。」
「時候到了。我們最好和他們一起會合了吧。」范石田低低地說。「不知道他們在下面幹些什麼。」
一走到路上,他們就比較看得見了。黑暗,也給他們帶來安全感,遇到危險時,容易躲藏。阿雪再一次地穩穩抓住小芽兒,段老先生走在路中間,杰姆士和伊素在他的兩旁。
范石田和杰姆士就從一邊下去,毛澎和老丁從另一邊繞過去。老丁是海陸豐地區的漁民,肌肉發達,身體強壯結實。他自和_圖_書告奮勇,急於一試身手。
杰姆士把兩條毯子給毛澎,他們拿起兩枝步槍,熄掉電燈,從外面把門鎖上。
一切都準備好了。後面的女人和孩子們看見小屋裏人影安靜地移動著,慢慢地走了上來。杰姆士拿了兩件雨衣和兩條毯子,正要和他們一起走出屋子。
「過來。」毛澎說。「幫我把屍體弄進來。別把聲音搞得太大。」
范石田距離小屋子已經不到二十呎了,對面的兩個人中,有個人踢到了一塊石頭,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他問范石田現在是什麼時間了。范石田答:「十一點三十五分。」
杰姆士蹲下來,摸摸兩個兵的脈搏,又聽聽看有什麼聲息。毫無疑問地,他們都死了。
十分鐘以後,蔡山回來了。他把阿招單獨留下在山腳放哨。情況很好,他們立刻動身出發。這是個夜色濃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只有少數幾個人看得比別人清楚些。他們不得不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好不容易才摸索到路上,在夜色中,這條路呈現出一彎灰白。
「我們現在怎麼辦呢?」阿招大聲說。
「這可憐的狗。」
阿招則幫自己倒了杯熱茶。
他們四個人之中,拿槍的兩個人在後面,掩護前面的人。范石田和杰姆士現在已經走進小屋,躲在角邊。
「這條路到下面有多遠?」范石田問蔡山。
「是的,大約一刻鐘之前,有兩個人走進去。他們開了燈,我看到他們把槍從肩m•hetubook•com.com膀上拿下來。他們有一條狗。」
「你要嗎?我想雨衣給婦女們用正好。」
這一切不過都是瞬間發生的事。這時候,阿招也從路上匆匆趕下來。從敞開的門裏透出來的燈光,照出了兩具交叉躺著的屍體。
「哎,有誰要喝茶的?味道還不錯哩!」
「這是我第一次狠起心來殺人。」杰姆士想。他雖然曾經跟隨聯合國的部隊駐紮韓國,但那已是停戰後的一年,他以情報官的身分,過著無風無浪的日子。這自然並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屍體。他握緊自己的拳頭,發覺自己的掌心又濕又冷。
這是個小小的巡邏站,只有兩個兵日夜輪流值崗,監察從北邊梧桐山來的路。比在山那邊靠近邊界地區的武裝巡邏站小多了。
在茶几上有一個臉盆和一壺水。毛澎指一指,要老丁去洗洗手,把衣服上和褲子膝蓋部分的血跡清除乾淨。
他們很快地走上往北的上坡路,然後轉入一條通向村子裏去的山路。
他們默默地走上大路,蔡山和其他的人在大路上等著與他們會合。
「兩個人和一條狗。」
她扶阿文坐起來。他還在夢鄉裏,不知身在何處。他聽到范石田的說話聲:「阿文,站起來。我們得和別人會合動身了。」
「把他寫給他太太的信給我。」他說:「我替他送香港寄。」他沒有說他還要附寄一點錢過去。
「女人和孩子留在這裏,躲起來。我們幾個人下去,讓他們來個www.hetubook.com.com措手不及。有辦法的話,我們就用不著開槍。」
狗跳了起來,吠了一兩聲。衛兵停下了紙牌遊戲,側耳靜聽著。
范石田用手電筒照了照大家。有的人躺著,有的人雙手抱膝蹲坐著,伊素側睡著,一隻手臂伸出來,讓小芽兒當枕頭,睡在她旁邊。段老先生醒著。阿雪、張福和其他的人也是,全都沉默又緊張地等待蔡山回來。
「把雨衣和毯子給我。」毛澎說。
一路上,杰姆士很少說話。伊素在黑暗中依偎著他,問他,他說:「今晚我殺了一個人。」他不願意多加說明。
「死了,沒錯。」
「你看,那邊有燈光,那就是巡邏站。燈還沒有熄,我們是不是要等一會兒?」
另外一個兵警覺地衝到屋外,舉起他的步槍作射擊姿勢,對著外面的黑夜問:「是誰?」他的聲音露出他內心的害怕。
巡邏站在路的下面,離他們幾百呎遠。
突然,黑暗中傳來阿招的低語聲:「我在這裏。」
「小心,別踩到了。」范石田對阿招說。
「可憐的傢伙,這些兵也只不過有炒米吃而已。你們看他們穿的鞋子,鞋底都快脫掉了。」
「他們只有兩個人嗎?」
她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讓阿文滑到地上來。
范石田停下身來,他看見兩個兵在玩紙牌,身上只穿了襯衫,帽子扣在旁邊的椅子上。他把小鐵盒子拿在手上,一面注現著老丁和毛澎從另一邊下來。
「你說,你看到了一條狗?」范石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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