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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向自由城

作者:林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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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子彈呢?」
黃用望遠鏡觀察著,從這個角度看到那個角度,搜尋著一種黑色物體。突然在一瞬間,他看到一道閃亮的銀光劃過長空,向西而去,大約在十公里以外,天空一片清朗。
黃拿出了地圖,在手中攤開,然後摺成一小塊,露出重要地區。他把路線重看一遍,讓譚三指出幾個地方,他用筆做下記號。
黃露出他那口歪歪斜斜的牙齒說:「你們下來的時候,我看見有兩個人穿著的巡邏兵的制服,我還著實慌亂了一陣;我還以為你們被包圍了呢。我認為你們昨天晚上幹得不錯。我希望我們也能有這麼精采的表現就好了。」
「過去還是個扒手大王呢。」范石田說。
「你說謊。他其實才十四歲。」范石田說,臉上帶著一個縱容的微笑。
「這個巡邏隊到底在那裏呢?」
「真是個聰明孩子。」朱八達說。
「我不敢說自己是第一流的槍手,」杰姆士說:「不過,在五六十碼之內,可以百發百中。你要我做什麼呢?」
「在沙井頭有一處巡邏站。有個衛兵站在外面。我們從上面就可以看到;我們根本不用經過那裏。那裡還有一大片稻田,一直延伸到海邊。走了大約半哩路,我們遇到了第一個巡邏隊。」
黃站起來。兩條瘦瘦的人影慢慢走上坡來。他們的身體被突起的高地擋住了。
他們不知道那會是什麼聲音,沒有高射炮聲——這裏沒有高射炮,要到珠江口和廣州附近才有。聲音似乎向西邊漸漸遠去。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了嗎?」黃問。
「別說啦!」范石田說。接著又說:「他確實是個好斥堠。我們少不了他。」
「你還見到些什麼?」他問阿招說。
「那麼,要記住,緊靠東邊走,回來的時候,順著往笠園去的山邊小路走。阿招,你找一個地勢高的地方望著他們,可絕不能讓人發現你。如果他們一有事發生,就要趕緊設法回來報告,不過,不要用跑的。萬一有人朝你開槍,就伏倒在地。躲起來,別讓人看見你。」
「我打賭連你都看不見我呢。」阿招拍拍胸脯說,一臉淘氣搗蛋的樣子。
「閉嘴!」譚三說:「那裏有個急轉彎,在我們左邊的路,非常陡峭,差不多就在那個地方,我們走上從笠園到邊界的路。那段路相當難走,大部分是帶刺的樹叢和滾動的石塊。我們還到深圳河邊上;離一個大巡邏站大約一百碼的樣子。」
「『那你們不認為會有難民從這條路來吧?』」
這時候,杰姆士和范石田走過來。
黃停下來想了一會兒。他豎起食指,喊:
「你們不打算去攻擊那個大巡邏站吧?」范石田問。
黃的一雙眼睛嚴厲地打量著阿招。
一輪冬陽破雲而出,雖是淡淡的,昏黃無力的,但仍給每個人的心裏帶來一份喜悅。烏雲仍籠罩著大半邊天空,但在西邊,遠處的浮雲襯著一角清澈的藍天,散發出粉紅色的光輝。每個人都盼太陽出來,好晒乾他們的衣服。人,沒有比在這種時候更需要乞憐於大自然了。黑暗也是他們所需要的,好掩護他們的渡河行動。他們所剩下的,也不過只有幾小時而已和圖書。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們所迫切需要的,不過是一點點溫暖,和一點點太陽,來使他們身上乾爽,舒服一點。是的,乾爽和舒適,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那是什麼地方?」
譚三點點頭,微微的笑著,算是回答。
「我們要分成三隊。」黃說。「毛澎和你們在一起,朱八達和我率領其餘的人,兩隊相隔約五十碼,不過隨時要保持聯繫。你們這一隊,我想,恐怕只有躲起來,等全都行動完成之後再出來。你的槍法如何?」
「那一定是蔣介石的飛機。」阿招說。
「還不錯。」朱八達說,還一面拍了拍高偉的皮帶說:「紮緊一點。」
天空傳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好像有飛機飛過。有些人衝出樹林來看,聲音隨著風傳下來,但又被厚重的雲層擋住了,很難斷定方向。聲音轟轟地響了一陣子,然後漸漸消失在遠方的天空中,偶爾,遇到雲層豁然開朗的地方,聲音又傳了過來。
他高叫譚三和高偉。他們兩人都曾試圖偷渡過河,高偉偷渡過一次,譚三試過三次,都被抓住送回去。高偉還在韓國的時候逃亡過一次,但沒成功。譚三有一次想從邊界西方的勒馬洲翻過去。深圳河在那邊那一段大約有三、四十呎寬,但是由於附近稻田淹水,幾乎分不清那是河,那是田。當時是五月,那一帶都是平地。他在黑夜裏偷偷過去。正當他脫掉衣服,把衣服放在塑膠袋裏準備游水過河的時候,共產黨的探照燈照到了他。當他跋腳跑,想擺脫掉探照燈的時候,卻被一個幽暗的身影抓住了。因為探照燈照住他,他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就像一個演員站在漆黑的舞臺上一樣,他被制服了,只好俯首就擒。兩個人對於邊界的地形都很熟悉。
「在那裏,你們遇到巡邏隊沒有?」
譬如說,這個時候,有半數的人頭上裹著黑頭巾,這也是朱八達的主意之一。頭巾是從背後絞殺敵人的最佳武器,結在一起,又可成為一條有用的繩子。當他還在國營平山農場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些點子想出來了。
這時阿招過來報告說,蔡山要回去了。蔡山向他們走來,打著綁腿的腿邁著大步。
阿招跑下坡去,奔向他們。
「只寒暄了幾句。坐在地下的一個兵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們,問我們到那裏去。我說去笠園總部報到。他們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有點事要你去做。你在這兒等一下。」
他們連阿招的影子都沒見到。
「我們一直往下走到山脊伸向海水的地方,差不多正對著河對面山上的英國警察局。」譚三說:「我們想要偵察整個地區,好使別人覺得,我們是從珍珠莊那邊繞過來的巡邏兵。」
毛澎向他們介紹范石田和杰姆士。
阿招裂開了大嘴。「我不會跟這位軍官說你說謊的。」說著,阿招一溜煙的跑掉了。
他們散開來,或坐或蹲、或躺地晒著太陽。大多數的人經過了一夜的緊張後,正享受著沉沉的睡眠。他們平和安詳,有如一群綿羊。陽光好像一床氈子,覆蓋著大家。他們的鞋子上、手上、腳踝上和頸子上和-圖-書的塵士,已經結成硬塊。幾株野柿子樹又闊又大的紅葉子在陽光下輕輕搖顫著。小芽兒翻弄著他祖父的鬍子,把鬢鬍一會兒分開,一會兒又捏在手掌中,段老先生躺在地上,盡情享受著含飴弄孫的快樂。
「『我們電話壞了,要上去找人來修理。』」
「很抱歉,在我們這一組裏面,非戰鬥人員比戰鬥人員還多。我擔心這些婦女和小孩會成為你們的負擔。」范石田說。
「有什麼事發生呢?」
「我知道在這裏相接的地方有一個探照燈,通常有七、八個巡邏兵駐守。」
「那沒有問題。」杰姆士平靜地說。
杰姆士和范石田靜靜地等待著。黃忙著問老丁和毛澎昨晚發生的事情。
「這位是我的岳父,這是我太太的小姪兒。」杰姆士又補充一句。
「那裏可有什麼可以埋伏的地方?」朱八達問兩個偵察員。
「你今年多大了?」
「不了。我已經把他們帶到這裏了。現在他們是在一位好指揮官的手中。」
「『你們到那裏去?』其中一個人很熱誠地問我們。」
「你們剛離開,我就看見他們往海邊的路上去了。」阿招插嘴說。
「有。大約離巡邏站四百碼的地方,是一條山谷,路夾在兩山之間。過了這個山谷,就完全是平地了,筆直地通到巡邏站。」
「這孩子!」朱八達一臉不相信的瞪著黃說。「他已經藏起來了。像這樣的人,我們倒可以多用幾個。」
深圳河仍在他們腳下六百呎的地方,幾乎和海平面一樣。老鷹就在下面的半空中盤旋。在兩山匯合的一條小路上,有一大片樹林和植物。樹木似乎特別喜歡在某一個高度的地方生長,梧桐山,大部分的地區是光禿禿的,只有在山巔部分,覆著一層衰黃的草。看來像是樹木沿著山坡往上走,到達某一高度的山坡時,喜歡上了那地方,就決定搭上帳篷,留下不走了。風,在樹林上方呼呼地吹著,但一碰到樹葉,就灑下細細碎碎的蟋蟀之聲。昆蟲,也有知覺。他們聽見上面叢林中有蟋蟀斷續散漫的叫聲,雖然蟋蟀引吭高歌的聲音,清脆嘹亮的從叢林中傳出來,但夏蟬已因秋天的來臨而沉默;地上,則有爬行的紅蟻。
范石田和杰姆士急於知道計劃的內容,和如何安排這些婦女和孩子。
「這是我們要幹的第一件事。如果我們能除掉探照燈,其他的事就簡單多了。這是每個人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舉。朱八達跟你一起去。我們先把衛兵從巡邏站引誘出來,然後你們進去,等探照燈一被打掉,就立刻退回來。」
「的確是的。有多少人?」
他走到幾碼之外的地方,和朱八達坐下來,研究策略。
「我要派你們去做點偵察的工作。」黃解釋說。「查明這附近有多少巡邏隊,他們的實力有多少?你們要裝做是珍珠莊的衛兵。如果有人問你們,你們就說電話線斷了;你們正要到笠園總部去修理,懂嗎?這是件危險的任務。你們願意去嗎?」
「這是我的妻子,這位是他的太太。」范石田說。「我們這夥人還剛增加了一個人。我在一個山洞裏發現了一個小孩和-圖-書,差不多已經快餓死了。他曾經到過這裏,因為他父母在燕子崖跌死了,所以又逃了回去。我不得不帶他一起走。」
「上次端午節的時候,我們在惠陽見過蔣介石的飛機空投糧包,和散播傳單。」阿招說。
黃拍拍大腿,呵呵大笑,但是仍然注意地望望周圍的山坡。阿招已高興而認真地在做他的偵察兵了。
「是金口圳,就在從笠園到邊界的路上。那裏有幾戶農家,一個探照燈,突出在大約有十呎高的架檯上。」
「他是我太太的養子。」范石田替他回答了。
「我們會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你們,我要派幾個好手把他們引誘到大路上來。滿意吧?」他伸出手。
「有沒有機槍陣地?」
阿招轉過頭來裂嘴而笑。他兩手插在口袋裏裝出一派大人的樣子,跨著步子慢慢走過來。
「你說巡邏隊只有四個人嗎?」
「他們有多少人?」黃問。
黃摺起了地圖,大家伸直了腰。
「那天晚上我請你們這位英國朋友加入我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只有三個男人呢。」他從他們的肩頭向樹林中的那群人望望。「讓我們來看看。」
「靠海的地方多半是沙石地。我們走的,都是石頭和泥土。」
黃好奇地望望那堆女人和孩子。
「我們要在日落時分下山。大概是四、五點鐘的光景——到時候再看。我們行動的成功,全靠在進入邊界之前,不被巡邏隊發現。從這裏開始,有整整兩哩路好走。我們人太多,又有這麼多的女人和小孩。而且還不能用手電筒。今晚不會有月亮。不過,我相信,金口圳一定有些燈光。我們就是要往那個方向走。」
黃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用手臂遮住眼睛,肚子隨著他的呼吸而起伏不停。
「沒關係。他們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就和我們一起過去。我說話算話。現在,我們要做一點放哨的工作,然後才能知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什麼也沒發生。我們大概在三點鐘左右到這裏,心裏想不知道你們躲在什麼地方。」他轉身問杰姆士:「你的槍還在嗎?」杰姆士點點頭。
「我們在這上面相當安全。」黃對新來的人說,他們正聚集在一處樹林子裏。「當你們看見有人從下面小路經過的時候,別亂動。我想巡邏隊不會大老遠的跑上來找麻煩。我們在四點鐘的時候開始下山。這時候,大家散開,找個隱蔽的地方休息。」
譚三人很瘦,唇邊經常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高偉有副結實的身材,和一雙長腿,但是像歷盡滄桑的老兵般,有張不露感情的臉,他腦筋動得很快,但卻不動聲色,別人看不出來。
「好極了,好極了。」他說,一面檢視著兩枝擄獲的步槍。「我們用得著這兩枝槍。」
「不太多,是嗎?」
「在這裏。」朱八達向他指出進入山谷的地方。
「如果巡邏站前面的路又直又平,我們就無法正面攻擊。」杰姆士說:「我們人數雖多,但是只有八、九支槍,我們成了最好的靶子,人愈多,死傷愈多。所以,顯然的,我們應當把他們先引誘出來,引到有伏兵的地方。我們唯一有利的一點,就m.hetubook.com•com是隱藏在暗處,可以出其不意的攻擊他們。」
「你跟他們說話了沒有?」
「他們看來怎麼樣?」黃問朱八達的意見。
「我們一直走到他們面前。他們以為我們是他們的人。我會說淡水話。」
「你們剛才說那兒有多少人?」
「他們有多少人?」
「後來,有一會兒工夫不見他們的蹤跡,因為路太靠近峭壁了。我又往上爬,才又見到他們走到路上來。」
「阿招,過來。」
譚三和高偉很快地就穿上了巡邏兵的制服,戴上布製的制服帽,阿招站在旁邊看。
「你們遇到巡邏隊了嗎?」
「來,你們把這兩套巡邏兵的制服穿上,把步槍掛在肩上,讓我看看。」
黃抬頭看見他們,立刻做個手勢,請他們坐下。杰姆士和范石田慢慢坐下來。杰姆士手上拿了根長長的草,放在嘴裏咬著。
「就在從沙井頭出來的小路上,大概在稻田上方一百呎左右。深圳就在半哩路之外。」
他的話簡短,倒也很有效。
「可以,只要在五六十碼之內就行。」
「我猜有十幾個。算十六個,比較穩當一點。當然,他們可以向兩邊出擊。」
阿招展開了喜悅的微笑。他還沒有學會隱藏自己的驕傲。
「我們可不可以聽聽你們的計劃?」
「我說:『不會,好在我們天黑以前就回到巡邏站了。』」
黃舔舔嘴唇,問朱八達:
連黃也不得不喜歡他。他情不自禁。他問杰姆士:「他是你太太的親戚嗎?或者是范石田的親戚。」
「我看得見你們。你們看不見我。」阿招說。
「不會是共產黨的飛機。」朱八達說:「自從去年十月在臺灣海峽上空交鋒敗北以後,共產黨的飛機就躲起來了。響尾蛇飛彈擊落了每一架共產黨的飛機。」
高偉看看草圖,歪著頭,唇邊掛著微笑說:「在韓國,我曾見過一整連的美軍被誘入一個隘道,被殺得一個都不剩。我在回程中經過那裏的時候,我心裏就在想著這件事。那段路,差不多一百碼長,兩邊全是大石頭和樹木。兩邊的高墩子上,就是最好的伏兵地帶。」
「喂,過來!」黃向譚三和高偉做個手勢,叫他們走過來,朱八達坐在地上,兩腿伸在一邊,一隻手撐著身體。
「高偉是個用槍的好手,另外還有兩三個人以前用過槍,我的朋友朱八達是個神射手。其餘的人都不是內行的人。我擔心的是探照燈。我要在還沒接近巡邏站以前就把探照燈打掉。燈大概有兩個人的頭部那麼大。你行不行?」
「四個人。都帶著步槍。他們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有兩個兵坐在地下,槍就放在旁邊。」
過了整整兩個鐘頭,偵察隊從北邊山坡上來了。這時候,陽光普照,偵察隊從樹林後面走出來,山下看不見他們。
范石田和杰姆士謝謝他的辛勞。范石田付錢給他,並且稱讚他,說他們不會忘記他的,以後還要向別人推薦他呢。
「要問問那兩個到那邊偵察過的人才知道。」
「十五歲。」
「糟糕。」范石田說。
「那女人和孩子怎麼辦?」杰姆士問。
「附近路上情形如何?」
他們慢慢爬上了坡,到了平坦的地方,黃和朱八和*圖*書達揮揮手表示歡迎。山坡的最後一段比較陡,兩人走得不住地喘氣。其餘的人一起圍攏過來,聽黃問他們話。
顯然地,那個大巡邏站所在的金口圳,和再往西去的北孔坳,是兩個危險的據點。金口圳的東邊,是一片平坦的田野,其間的稻田,一直綿延到海邊。任何人如果想穿過稻田,都很容易讓探照燈發覺。至於右邊,再往西去,他們也許會夾在兩個巡邏隊的中間。正面衝突,看來是免不了了。
「我十五歲。你問梨花。反正你沒辦法證明我只十四歲。」
「你這個小精靈!到那裏去了?我還以為你丟了呢。」譚三說。
「巡邏站離河邊有多遠呢?」黃問譚三和高偉。
「是的,兩個站著,扛著槍;兩個坐在草地上。我想他們是等著下去吃中飯。」
「大概一百碼左右。」
當他們準備出發的時候,黃四下張望了一下,問:「阿招呢?」
黃把地圖攤開在地上,蹲坐在自己腳跟上。譚三和高偉擠到一塊兒,從他的肩頭往下望。一條大路,沿著河流,彎彎曲曲的,在啣接兩山之間的一條小路後,通向北邊的笠園。
杰姆士要求看看地圖,朱八達遞給他一幅簡單的草圖,畫在一本筆記簿的背面。
阿招出現了,彎下身來用力拉他。他把手臂移開一看,驚訝地皺起了眉,趕快坐了起來。
「有五發。」
「你要不要講幾句話?」他轉身問他的同事,朱八達,他的副指揮,如果可以這麼稱呼的話。
「他們上來了。」阿招輕輕說,滿足的神情,彷彿是領著羊群回家的牧羊犬。
「十幾個,都有槍。其中一個問我們,有沒有看到什麼人從北邊來。我告訴他,沒有。」
朱八達挺了挺胸,因為他習慣駝背。「我已經對我們的人說過了,現在我要再對你們說一遍。我們成功的機會,在於天黑之前不被巡邏隊發現,如果我們能讓巡邏隊來個措手不及,我們就成功了一半。假如我們在下山之前就被他們發現的話,我們就失敗一半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頂多有一兩挺卡賓槍。他們並不是作戰部隊;只不過用來抓逃亡的難民而已。」
「我想我辦得到。」高偉說著,側眼望望譚三。
杰姆士握住他的手,搖了搖,說:「滿意。」
「可能是架美國飛機,或是英國的偵查機。甚至也可能是中國大陸的飛機」。
「三個女的,阿招,和其他兩個小孩子。」
黃有著一個方正的下顎,和少年禿頭;他中等身材,但背挺得很直。他的眼睛下面已經慢慢有了浮腫的眼囊;他說話的時候,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露出一口不整齊的牙齒。他是個對自己很有把握的人。
「你看怎麼辦?」
「我們也可以利用這兩套巡邏兵的制服。」朱八達說。朱八達身材瘦長,說起話來是個破嗓子,就像個小公雞學雞啼學不好一樣;不過由於音色低沉,倒也不覺得難聽。他有一點駝背,頭髮剪得很低,直長到耳邊和後頸。他的樣子並不太整潔——但在這樣的早晨,誰又整潔?——他是這次逃亡的主要策劃人之一;他提出不少主意;他也經歷過韓戰,不過,他沒有黃那種喜歡指揮人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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