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暗槍
「你找哪一個？」歐陽清問。
歐陽清注視他，問：「你似乎很不願意我插手這事情，這究竟為了什麼？」
「不許亂動！跟我走！」她冷靜地擺擺槍，又用一件毛衣，蓋住了小手槍，免得在大庭廣眾之間，引人注目。但槍口一直指住了歐陽清。要是她現在開槍，歐陽清難以避免，非死即是受重傷。
歐陽清狠狠地一捶桌子，說：「你！這是什麼態度？」
電話又突然停下來，靜了一會兒，便又響了兩聲，如是一連三次，似乎是個暗號。好奇心使歐陽清伸手，把桌上的電話移到地上接聽。
歐陽清默然，既然不知道災難的內情，也就無法防止。他又改換問題，問：「這姓雷的四大天王，究竟是什麼人？」
「放下手！」她下命令：「你身上沒有傢伙，舉手沒有必要。且我也不想引起人們的注意。」
她用冰冷的聲音警告：「喂！別弄什麼古怪，槍口正對準了你，隨時可以殺死你！」
立即，大樓走廊內往來的人，都被槍聲吸引住，歐陽清迅速地閃到一個肥胖婦人的後面。綠衣女郎還想開槍，但這時有兩個青年男人走過去，問她出了什麼事。
「噹啷！」一響，順風耳面前的玻璃杯突然破碎了。杯中的白蘭地酒液，濺在桌面上。
「鈴鈴鈴……」電話這時卻響了起來。
「你找他有什麼事？」她問。
「我只知道雷天王是個壞蛋！在上海小有名氣。」
「在哪裡？」歐陽清問。
「看來是死了。你為什麼要殺死他？」
「正確的數目是四個。」順風耳道：「他們都姓雷，四個兄弟，外號都叫天王。江湖上混稱四大天王！為了區別起見，老大叫大天王，老二叫二天王，老三叫三天王，老四叫四天王。個個都是無惡不作的壞蛋。你單說雷天王，一共有四個，我怎麼知道你找誰呢？」
歐陽清眼睛張大了：「什麼，上海不止有一個雷天王？」
歐陽清聳聳肩，舉起雙手：「我知道，我聽從你的吩咐。」
順風耳輕蔑地微笑，搖頭道：「你去訪問四大天王？如果他們不想見你，你是一輩子都沒法見到。他們每個人都有幾座豪華大住宅，公司也有好多家，你到哪裡去求見呢？我看還是忘掉這件事吧！反正這和你無關。」
「沒有詳細說……」歐陽清眼睛張大了，問：「什麼意思？你說哪一個她？」
歐陽清伏在地上，再沒有子彈飛來了。這裡是大樓的頂層，沒有人能爬到露台外開槍。所以毫無疑問的，槍彈來自對面的屋子，在其中一層樓的窗內。只要不爬起來，對方就暫時射不中他。
「是的！你！歐陽清！」那人說：「我現在正在你的對面窗口內，用一把裝有望遠鏡的長槍，瞄準了你！」
「卜！卜！」兩顆子彈不知來自何處，擊中他身邊的人行道，激起一些碎石。
「朋友，你聽著……」那邊傳來一個北方口音的男人說話：「我不會再說第二次的……」
綠衣女郎的右手放在手袋中，她追到了歐陽清，迅速地把手抽出，一把小手槍正指住歐陽清的背脊，使他愣住了。
人們都轉視歐陽清。他下意識地急忙奔跑出大樓的門口。來到街上後，才記起對面大樓內，有個槍手在等著他！背上一陣寒冷和痙攣，感到子彈會隨時射下來。現在又不能放慢腳步，因為大樓內的人會追出來。他無法向那個躲藏的神秘槍手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
歐陽清站住，轉身觀看，才發現樓梯口新放了一張辦公桌，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鐵青著臉，大聲呼叫歐陽清下樓來。
「滾出去！」她漲紅了臉，舉起手中的茶杯，恨不得丟過去砸歐陽清。
「你怎樣了？」歐陽清低聲問。
「但……我就算不偵查李明珠夫婦的命案，那件大災難，大陰謀，總得查個水落石出！」
ｈｔtps://ｗwｗ.ｈetｕｂook.cｏｍ•com「我……」歐陽清愕然。
子彈沒有飛來，歐陽清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卻吃了一驚，人急智生，連忙詐作腳上踢到一件絆腳的東西，撲著撲出去，那個正要伸手敲門的女郎，嚇得倒退一步，差一點跌倒，歐陽清就靠這小技，順手迅速關上了門。
「不！」那女郎微笑：「我們要去另外一個地方。到了街上之後，你走在前面，轉進左邊的一條街……」
「是的，我來找陳社長。你是哪一位？」她問。
順風耳身子不動，只是眼珠轉了一轉，痛苦地說，「雷……天……王殺……我！」
「在電話裡談嗎？」歐陽清問。
「是的！他已進了鬼門關嗎？」那人問。
「我……不知道……哪一個是兇手！」順風耳顯露出痛苦的面容，使他的表情更加難看。他又道：「我向四個天王，都打了電話……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想……借這個機會……發一筆橫財……我以為真正的兇手，自會出現……付錢的……」
她又用懷疑的眼光打量歐陽清一下，終於點點頭說：「好吧！」
當他走出去的時候，又回頭刻薄地說：「你要是不改變頭腦，認為這樣才能爭取男女平等，嘿！那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眼紅別人坐花轎！」
「怎麼防止呢？」順風耳反問。
「得！我沒有時間和你閒扯這些，我有事見陳武！」
終於隨這對老夫婦到了樓下，歐陽清吁了一口氣，正要拔腳飛奔，跑出大樓的門口，但回頭一望，又看到一團綠色！那個女郎已追下樓來，正在歐陽清的後面。
「馬上就走！」那人命令。
「如果他真是如李明珠夫婦所說，是個罪犯，那麼我會把他的罪證找出來，交給法庭去懲罰他！」
「嗯……嗯……」歐陽清滿頭大汗，一時回答不出來。
「是哪一個天王？」歐陽清不敢爬過去搖他，不禁焦急地說，「你……沒有很多時間了！」
「是不是他不在辦公？」歐陽清問。
歐陽清開門見山，向他說：「我想找一個叫雷天王的人。」
女郎截住他的話：「我也不認得你！但我們有一位共同的朋友順風耳。我很有興趣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死他！」
順風耳的嘴巴張開，煙斗掉在桌上，扇子落在地上。他立刻明白，與生俱來的敏捷反應，使歐陽清用腳一踹桌子，帶著椅子翻了個斤斗，滾倒在地上，貼身在牆腳。
他小心地站起來，走入室內，離開這地方。覺得背上又麻又癢，隨時準備接受一粒子彈。雖然他相信那人的話，如果要殺死他，大可在剛才連續開槍，結果他的性命。
「我沒有殺死他呀！」歐陽清抗辯。
歐陽清詫異地觀看，那玻璃杯上破裂成一個星形小洞，散射出裂痕，酒液正在流出來……
他已好久沒有來了。找到門外掛著洋行招牌的秘密工作小組的總部，一進門就覺得奇怪，裡面的工作人員換了不少陌生的新面孔。但他並不在意，直闖上樓去，想找到了陳武的女秘書，就可見到老友。
「你現在知道她不是瘋子了？」
她突然摸出一支警笛來，執在手中，神經質地說：「你再在這兒吵鬧，我吹警笛，叫守門的印度巡捕攆你出去！」
「哈哈哈……」電話中傳來一陣笑聲。
「當然有事情。難道我那麼空閒，來串門子聊天！」
「我相信只要我們女性團結一致，不受你的誘惑，你的末日就到了！」
天氣仍是很熱，尤其在頂層，太陽炙曬得如烤箱，使人難以忍受。當歐陽清找上門去，那個叫「順風耳」的胖子，招待他在屋頂的平台上坐，有風吹來，涼快得多了。
「噹啷！」又是一聲響，桌上歐陽清前面的那隻酒杯，也破裂了。一粒子彈射過歐陽清剛才坐的地方，托的鑽入了牆壁。
和_圖_書「當然不！你乖乖地下樓去，在門口等著，我會開車來接你！」那人說。
「你等一會兒有很多解釋的時間，現在走吧！」她的小手槍又向歐陽清腰間一頂。
歐陽清在冒火，態度很不客氣。那個老處女也不甘示弱，臉孔又青又黑，高聲回答：
那女郎懷疑地看著他。歐陽清靠在門上不敢走開，因為他沒有鑰匙，無法把門鎖上。他賠著笑臉問：
「辦公重地，閒人莫入，你怎麼胡亂地瞎闖上樓？快下來！下來！」她揮著手，對歐陽清很不客氣。
「順風耳」頭髮已禿落大半，在頂層平台上，不住揮著扇子，但仍是不停地出汗，汗水已浸濕了他身上那件白襯衣，貼肉處差不多變成透明的了。「順風耳」是這家新聞通訊社的老闆，也是工友。因為整個通訊社只有他一個人工作，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一手包辦。但他有很多朋友，不斷地提供內幕秘聞，所以有時他得來的秘密消息，相當有價值。
順風耳搖頭不同意：「我認為你還是放手為妙。要見到四大天王已不容易，又要證明他是殺人的兇手，我不敢說不可能，但……」他不說下去了。
他走完走廊，走入扶梯的時候，回頭看一眼。那女郎正在伸手推門。歐陽清忙加快腳步，跑下樓去。預計他會聽到她的尖聲叫喊，可是卻沒有——難道她看見屍體昏過去了？
「李明珠呀！」順風耳微笑著說：「你以為她為什麼去找你？是她在四天前來找我，出兩千銀洋和她的身體，要我替她殺死雷天王。我以為她是瘋子，於是告訴她，兩千銀洋不夠收買一個人去行兇殺人。而且姓雷的天王，我也沒有膽去殺。李明珠說，雷天王是個大壞蛋，為了正義，應該殺死他。那時我突然想起你，於是對她說，我不是行俠仗義的人，但歐陽清卻是。他喜歡女人，你若貼上身體，再出一點點的錢，雇他去殺一個大人物，也許他肯幹。想不到她真的去找你了。」
「是你告訴她，我在杭州避暑的地方？」歐陽清問。
「是的！她肯付錢，我就告訴她地址。我消息很靈通，當你到杭州的第三天，就探得你住在寺院內。」
「不必，我有一個更好的談話的地方。走呀！」她說。
「我就是！下樓來！」她厲聲呼喊。
「我怎知道你會不會一槍打死我呢？」
「我找陳武的女秘書！」歐陽清不肯下樓，站在扶梯中間回答。
「因此，最好還是讓我一個人出去，跟他談了之後，我們再約會談談……」
「嗯……」順風耳點頭：「我已得到消息，她死了。我知道她並不瘋……」
歐陽清點頭：「不錯，事情本來和我沒有關係，但當雷天王把殺人的罪名，嫁禍在我的頭上時，事情便和我有關係了。你要知道，我在杭州的寺院內，如果不及時清醒過來，很可能我現在已關在監獄內，被當做殺人兇手哩！」
那殺手在電話中又關照：「不要報告巡捕房，也不要用什麼詭計。我會先肯定你沒有詭計，才開車來接你。如果我有懷疑，我會給你一粒子彈。別忘記，我認得你，你卻不認得我！」
「她沒有和你提到過別的嗎？好比說，將要發生數百人死亡的大災難？」歐陽清問。
「我的馬車！」綠衣女郎說：「你現在一直走出大門，轉左，那裡橫街上停著一輛深綠色的馬車，坐上去，我們就可以走了！」
「你聽清楚了！如果你不告訴陳武，誤了事情，哼！我會叫陳武處分你！」歐陽清警告她。
然而，他若是再不行動，和一個女人親親密密地走出門口，那麼對街窗口中隱藏的槍手，可能以為他在搞鬼，立即給他一粒子彈。
「咦？」歐陽清想問從前的女秘書哪裡去了，但心中又一想，在革命黨中，工作經常調動，她很可能調到別的單位去工作https://m.hetubook.com.com，或是到外地去了，這並不是奇怪的事。
「當然！只要情報有價值，我從來不少你分文的。」
「嗯！八成是個老處女，嫁不出去的老妖怪！」歐陽清仍站在樓梯上，心中這樣估計她。
「你不用攆，我自己會出去。」歐陽清說：「不過，等陳武回來，你告訴他，我來找過，請他和我聯絡。」
歐陽清伏在短牆下，也沒有動。從這兒奔入室內，離開順風耳的通訊社，有一段距離，如果那槍手仍是等著，那他就不易活著離去。但他也不能永遠等在這兒，也許突然地一跳，他能跳入室內，而不給打中吧！總之，只有冒險試一試……
匆匆地向下奔跑，可是時運不濟，在狹窄的樓梯上，有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婦，正在拾級而下，他們動作很慢，小心地一步一步跨下梯級，歐陽清給他們阻擋住了，不敢擠開老夫婦，衝下樓梯去。因為若是衝撞倒了他們，跌下樓梯去，那是很危險的事。歐陽清心急如麻，汗流如雨，但也只好耐著性子，跟在他們後面，緩緩下樓。
他不是歐陽清的朋友，只是由於過去工作上的關係，他們認得。反正要他提供內幕新聞，就得付錢購買。
他還沒有說完，就知道綠衣女郎全不相信。但仍是說下去：
哈！原來她是個爭取平等地位的新派人物，真是對她失敬了！
「這兒只有我一個女秘書。你有什麼事情，和我聯繫！知道嗎？」她板起臉說。
沒有槍彈射來，歐陽清又垂下了手，他應該走了。因為大樓內的那些人，將追出來……
「好吧！我下樓去。」歐陽清無可奈何地說。
「我不相信！我們約好時間在這裡見面的！」那女郎說。
「他……不付錢，卻……給我一粒子彈……」
歐陽清說：「我不認得你，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他不能讓這女郎進去，以免發現屍體而叫喊起來。否則他就可能沒有機會向那殺手解釋，並非自願的張揚了。於是他只有賠著笑臉說：
「我知道，雷天王是壞蛋，但你指哪一個呢？」
順風耳微笑，把煙斗吸吮一下，說：「我供給你情報，可不是免費的，你要付錢！」
「順風耳」用手指按按煙斗中的煙絲，吸了一口，問：
看來她不像是不會用槍的人。歐陽清受制於綠衣女郎，無可奈何，只好跟她走。但他自信如果需要的話，仍可制服她。不過，可能會出手傷人。而且她又是個如此美麗的女人，歐陽清憐香惜玉，不肯傷害她。
「最好能防止發生，有數百人死亡哩！」歐陽清說。
「好，我告訴你，這四個人都可能是殺死李明珠和她丈夫的兇手！四大天王和黑社會都有關係，表面上是正當商人，但沒有人知道他們暗裡在做什麼生意。他們都很有錢，大家都不相信是做正當生意賺來的。」
「你見不到他！」老處女回答。
「小姐，你找人嗎？」
「陳社長剛剛外出，他留下字條，叫我半個小時後，在對街的飯店裡見面。如果你找他，可以到時前去……」
「沒有，沒有什麼……」她連忙解釋，手指向歐陽清：「他！就是他！快把他捉住！」
歐陽清到了上海，第一件事是去拜訪陳武，那位革命黨秘密工作小組的負責人。向他探問「雷天王」和李明珠口中的「大陰謀」，看看陳武是否知道內幕。
「但……他有要緊的事，臨時改變主意了。」
他的頸子一軟，頭垂了下來，前額砰的撞在桌面上，便不再動了。歐陽清知道他已死了。
「我是為你好。和四大天王作對，恐怕……」順風耳說到這兒，笑笑道：「你很聰明，會明白後果的。」
歐陽清苦笑，只得說出實話：「你不會相信的，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出門口。你看，對面大樓內躲著那個殺死順風耳的兇手。他打電話給我，叫我單獨m.hetubook.com.com出去跟他談談。如果我有什麼不對勁，他會立即打死我……」
歐陽清用腳撐住牆腳，腳下一用力，身子便迅速地滑離牆腳。好在露台上鋪了瓷磚，地面很滑，他能一直滑到桌子前面，讓桌子擋住了身子，子彈並沒有再射來。歐陽清鬆了一口氣，正打算爬過去，溜入室內，這樣槍手就看不見他了。
女郎的槍向歐陽清猛撞一下，叱道：「你當我是什麼人？三歲小孩嗎！我現在給你十秒鐘時間走出去，到時你還不動，我就開槍殺死你！」
歐陽清被鈴聲所驚嚇，他遲疑著，考慮是否去接這個電話。
笑聲突然停止了，那人說：「你不想死？那你為什麼問那些問題！現在聽著，我們不要玩遊戲了，我要和你談談！」
「因為……我……打電話給……他……」順風耳斷斷紗續地說，很是辛苦：「我說……我知道……他……殺了……李明珠……他要……付錢給我……才能使我閉上嘴巴……不把秘密出賣……」
歐陽清更加生氣了，走下樓來，站在她的面前，手指點著她大聲地說：「我是歐陽清，來這兒不是第一次，從來不需要說出是什麼事，都可立即見到你們的老闆！你……別和我來這一套！」
歐陽清預料她會再用槍口向他的背一撞，藉以加強威脅。因此他便同時轉身，一掌擊在她藏槍的毛衣上。
歐陽清掛斷了電話，迅速地摸摸身上的飛刀，準備隨時派上用場。歐陽清是個不喜歡用槍的人，但他的飛刀在短距離內，比手槍子彈還射得快和準確，只是沒法長距離投射。
「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有什麼事，我才回答你能不能見他！」
於是他身子一跳，飛快地奔向街口的轉角。
歐陽清停止前進，看看大廈的走廊很闊，兩旁有長椅子，供人們休息。就道：「小姐，我們何不坐下來談談？」
那女郎很難騙過，且她對歐陽清懷疑。她正經地說：「他不會改變主意的，讓我進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在。現在你如果再不站開，我要叫喊了！」
當歐陽清開步走的時候，她乘機以快捷得使他感到意外的手法，掏去了歐陽清腰間的飛刀。她似乎一看他的外衣，就知道腰際藏有武器。她把飛刀放進自己的手袋中。
「既然她不是瘋子，也許說話有些根據，知道一點秘密。」
「問她幹嗎！這種事少知道一些，對自己有益。且我只想快些打發她走，以為她是瘋子。」
「你是……向順風耳放槍的人？」歐陽清問。
「……」她不聲響地看報。
歐陽清簡直有些不相信，他說：「你就是他的女秘書？」
他們正走向大樓的門口，歐陽清心中盤算，她的槍口雖然仍抵著背，但他仍可以迅速起腳，踢去她的手槍。只是在樓下往來的人很多，歐陽清如果行動，她的手槍走火，可能會傷及行人。
「小姐，別撞進去，免得大家難為情。」
「你不相信我的話，但為了你的安全，你可以離開我遠一點兒，跟在我後面十步。」
「為什麼要殺你？」歐陽清問。
「你的十秒鐘已用完了！」她準備開槍了。
他笑著說：「你們打得倒我這個色魔嗎？打倒後就會平等嗎？」
歐陽清轉身，緊貼在牆上喘氣。希望這是死角，對方的槍彈射不中他！但他不能永遠躲在這兒，只有舉起雙手走出來。
「這是秘密，無可奉告！」她不理睬他，低下頭去看報。
「你沒有問她要殺哪一個雷天王，也沒有問她是怎麼一回事情？」歐陽清問。
歐陽清抬頭看看順風耳，他仍是張大嘴巴，坐在椅子上，一副近乎獰笑的表情。他的前胸中了一槍，彈洞中流出鮮血，染紅了白襯衫……
「我們現在去巡捕房嗎？」歐陽清問。
歐陽清見不到陳武，沒法從革命黨方面探得消息。但他有的是辦法，可以去「順風耳」的家裡，李明珠和圖書既然是「順風耳」介紹的，他應該知道內幕。
「我不想死，不要去鬼門關！」歐陽清說。
「嗯！嗯……我坦白對你說吧，他是在屋內，但正在換衣服，所以暫時不要進去。你如果一定要見他，請在這裡等三分鐘，然後再敲門。」
「砰！」槍聲一響，子彈斜射出去，打中水磨石子的地面，乒的彈開了。
「找你！」那人說。
「是哪一個天王幹的？」歐陽清追問。
歐陽清嘆口氣，這對手很厲害，他一時想不出如何對付的妙計，只好說：「好吧！一切聽從你！」
「喂！下樓來！不許上去！」突然有個女人在叫他。
順風耳吸著煙斗，沉默了一會兒，揮著扇子道：「嗯，以你的為人，的確不肯放手的。但查出兇手之後，你又打算如何，把他殺死嗎？」
「歐陽清！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聲名狼藉的蹂躪女性的大色魔，是女性的公敵！我們女性打倒了你這個色魔，才能獲得男女平等！」
那個中年女人態度很不友善，臉上毫無笑容。看她的打扮，身穿一套深藍色的短襖，下面是一條黑布裙，不施脂粉，臉上架了一副大號玳瑁邊眼鏡，一點也沒有女人的美姿。
歐陽清不敢再抓住門球，但仍用身體遮著門口，強笑說：
「這……她沒有詳細說明，我們又不知道她指什麼，如果真有其事，也要等災難發生後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為了什麼，最好不要多問。除非你想和他做伴，一同去鬼門關！」那人哈哈笑了。
順風耳吸著煙斗，狡猾地瞪起眼睛看歐陽清，說：「這四大天王，原在北方活動，幹的壞事難以數計，結果無法容身，一年前溜到上海租界上來，原以為就此收斂一些，不再做非法勾當了，但他們仍是不肯罷手，繼續為非作歹！上海巡捕房對他們已很頭痛了。她沒有對你提過是哪個雷天王嗎？」
「順風耳」真正的姓名叫陳風，由於他消息靈通，大家都叫他「順風耳」，真姓名反而很少人曉得了。他在上海租界內，在一幢大樓的頂層，租了一間房做辦公室，外邊掛了一塊新聞通訊社的招牌，但從來不發新聞稿給報社。而專門出售內幕秘聞、情報消息，紿需要它的人們。
「哈哈……一派胡言亂語！張半仙、劉鐵口都曾作這樣的預言，有沒有一次猜測中呢！」順風耳大笑說。
歐陽清回頭看了看，她臉上殺氣騰騰，冰冷得令人毛髮直豎。他毫不懷疑，她會開槍的！但歐陽清仍作最後努力。
「你要找哪一個雷天王呢？」
歐陽清聽著他的話，細辨他的口音，大概那人是天津人。像這樣的殺手，在上海並不多見，除非特別自北方請來的。
歐陽清心想，八成陳武不在辦公，所以她如此無禮待客。這種滿腦子男女平等，把他視為女性公敵的老處女，是無可理喻的，和她吵鬧徒然浪費精神。沒想到陳武會找這樣一個女秘書，真是難以理解。
那是一個很美麗年輕的女郎，穿著一套淺綠色的短襖，下邊是深綠色的短裙，這是當時最漂亮的時裝，色彩調和，再加上青春秀色，真是位可愛的小姐。可惜歐陽清在這當口，全無心情欣賞美女。
「這……」歐陽清呆住了，有四個天王，真是迷糊了。
「如果我要打死你，剛才早已動手，你早就死了！」那人說：「我何必在殺死順風耳的時候，射擊玻璃酒杯？那兩槍是對你警告！如果你不聽話，你不能活著離開這裡，這大樓只有一個出口。我有槍，隨時可以殺死你！」
「我要找陳武，你們的組長！」歐陽清不高興地說。
歐陽清走了，回頭又關照她。他的腳步不敢走得太快，免得她生疑。但又不敢太慢，在她進去之前，必須要離開大樓。
「如果我想知道哪一個殺了李明珠夫婦，我要逐個去訪問他們，然後分辨他們之中，哪一個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