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堂大酒店
那女郎看見歐陽清跳起來,知道中計了,連忙放一槍,已經太遲。子彈射出窗外,落在黑夜的巷子內。
大炮筒作出抵抗姿勢,卻是虛晃一招,突然轉身撩開窗簾,跳出窗去。
歐陽清跳出窗口,從狹巷內狂奔出去。她忙趕到窗口觀看,在月光下的狹巷中,早已消失了人影。
走廊轉了兩個彎,便到了盡頭。門上釘有黃銅的「總經理室」四個大字,擦得閃閃發光。歐陽清奇怪,因為保鏢應該守在門外,不然不能擋住來人呀!
「大炮筒呢……也許上洗手間去了吧!」歐陽清心想。因為他看見一條龍的桌子上,放著兩隻酒杯。
歐陽清迅速地在他肚皮上擊了兩拳,大炮筒低哼一聲,用力掙脫了窗簾,跌倒地上。歐陽清一腳向他腹部踏下,但大炮筒身手敏捷,出乎歐陽清意料之外,他的腳還在半途,大炮筒已縮起身子,雙腳踹出,正中歐陽清的腳底,使他失去了重心,踉蹌著向後跌去,正好後面是牆,擋住了不致跌倒。
「喂!站住……」歐陽清伸手去抓他,已來不及了。
房間的窗外,是一條狹巷,大炮筒跳出去,在狹巷內狂奔逃走。歐陽清奔到窗口觀看,但見狹巷外停了一輛馬車,在月光下,視線不太清楚,好像有個身材和一條龍相似的黑影在駕馬車,大炮筒奔出去,跳上馬車,那車子就飛奔急駛而去。
「是嗎?你沒有殺死他們,也沒有殺死順風耳,但你卻在他們剛死之後出現。哼!連三歲小孩子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這一次,你不會那麼容易逃走了!」
但第三個兇手呢,怎麼還不露面……
「砰!」手槍射出一粒子彈,射入牆內。
夜總會生意興旺,人擠極了,歐陽清並不容易看遍每一張面孔。女侍送上酒來,他慢慢地品嚐著,回絕了女侍介紹和圖書的伴舞|女人,獨自一人觀看內部情況。
侍者走開了,歐陽清再望望一條龍,見他已不是一個人,因為大炮筒已經回來,正和他坐在一起,低聲交談。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麼。
而且他們為什麼要在舢舨上,對歐陽清說謊呢?為什麼要說他們是雷驚天派來的人?也許這是圈套,他們故意放風,又故意讓歐陽清逃脫……
大炮筒已爬起來,仍然握著皮棍揮舞。他發出野獸般的嗥聲,又向歐陽清撲來。
「用不用先傳報?」歐陽清問。
當他踏上酒店大門的石階時,心中忽然又考慮到,為什麼要調查這件事,多管閒事呢?他盡可撒手不管,過自己悠閒的生活。現在他闖進酒店去,身上一把飛刀都沒有,雷驚天大可捉住他,把他連骨頭都拆散的。
「世界真小!我們又見面了。」她冷冷地說。關上房門。
歐陽清焦急地等著,似乎音樂愈奏愈慢,好不容易挨到這舞曲完了,燈光又亮了,但一條龍和大炮筒卻不見了,桌上只留下兩隻空酒杯和一張鈔票。
「我聽說,他是你們老闆的保鏢。」歐陽清輕聲說。
「朋友,這一次我要打昏你,把你留下來擔罪了!」
歐陽清扮做一個普通的客人,闖進大酒店去。他本來想邀請冷寡婦一同前去,小翠也很願意同去。她平時很少有機會進出這種豪華的上流社會的交際場合。但最後歐陽清還是決定不要她跟去。因為他擔心自己太顯眼,要是碰到一條龍和大炮筒,會連累小翠。因此他要一個人去闖龍潭虎穴。
她不敢久留這個地方,把槍放回手袋中,又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條縫,向走廊中張望一下,見不到人,才迅速地閃身出去,又把門關上,沿著走廊溜出去,回到她的桌子旁,當作什麼事和_圖_書情都沒有發生。
但大個子阿雄卻不在。歐陽清在門上輕敲了兩下,沒有人應。但自門下狹縫中,可以看見室內透出的燈光,歐陽清心中有了不妙的預感,他先掏出手帕墊住手掌,然後扭開門球,推門入內。
那女人露齒微笑,顯然毫不相信。說:
「是呀,不是冤家不聚頭!」歐陽清說:「但……我要表明,我沒有殺死他們!」
歐陽清摸摸屍體皮膚,仍然溫暖,是剛剛死去。他深吸了一口氣,懷疑自己又踏進了一個陷阱。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是殺死李明珠的三個蒙面兇手中的兩個,除了小提琴箱中的面罩可以證明,他們的身材也很相似。
歐陽清氣急敗壞地說:「我真的沒有殺人!真正的兇手剛逃走。你看,凶槍不在我的手上,我正在找尋……看!槍在那裡……」
這個人頭上也罩著一隻黑色頭罩,只見眼嘴,就像殺死李明珠的那三個兇手一樣。雖然看不見面貌,歐陽清從他的衣著,認出是大炮筒!好傢伙,大炮筒大概又想把他擊昏,而在他的手中放下凶槍,又讓他作一次代罪的羔羊!
現在該怎樣……還是應該先找雷驚天談談,如果一條龍和大炮筒不是他派來的,雷驚天會否認,且可能會解釋原因。
歐陽清點頭:「是呀,我想和他聊聊,他在嗎?」
侍者向那邊望了一眼,搖搖頭:「不認識。」
他忽然用手一指房屋的角落。這是一個古老的詭計,但那女郎居然中計,把眼光移向這個角落。歐陽清趁她注意力分散的剎那,腳下一用力,身子便離地飛起,穿過窗子跳出去了。
「不是,我在這裡工作很久了,老闆的保鏢我都認得,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侍者答。
歐陽清進入侍者指點的那條走廊,希望大個子阿雄是個容m.hetubook.com.com易對付的人。
大廳中燈光幽暗,歐陽清心中慶幸,至少不會在他進來時,太受人注意。他選了一張在角落裡的桌子,在沙發椅上坐下去。在眼睛習慣了幽暗光線後,即觀察夜總會內的人物。
和她同來的男伴,向她說:「我們跳一個舞吧!」
侍者聳聳肩,說:「如果你是老闆不想見的人,你過不了守在總經理門外大個子阿雄的一關!阿雄就是老闆的保鏢。」
房裡很靜,但覺得有一陣涼風吹來,歐陽清覺得不對,回頭注視開著的窗子時,他瞥見簾子突然一動,一個黑色物體向他後腦敲下來。歐陽清反應迅速,眼有所見,手便活動。他一閃身子,翻起一掌擊向握著那東西的手腕,轉了身,他看清楚了這東西,是一根軟皮棍子!拿著它的手從窗簾後面伸進來。
「轟隆!」整個房間微微震動,摔跌之勢相當兇猛。
「你是老闆的朋友?」侍者問。
「好呀!我很喜歡這支舞曲。」她欣然答應。
歐陽清向走過的男侍者招招手,男侍者走過來慇勤詢問。歐陽清眼睛看著右邊的角落,把一張鈔票塞入他的手掌,問:
歐陽清的掌擊中了那隻手腕,一陣劇痛,使那人給震得打著轉,自簾後跌出來。手中仍緊握住棍子。那是黑社會中的武器,用一隻長長的厚皮袋製成,裡面裝了鉛沙,擊在人身上不留傷痕,卻可造成內臟的傷害。如果歐陽清剛才後腦中了這一擊,他毫無疑問會昏倒。
有輛馬車駛來,在天堂大酒店門口停下,幾個盛裝的青年男女,一路相互取笑著走入大門。歐陽清也夾在他們中間,進入了酒店樓下的夜總會。
大炮筒哼了一聲,一揮皮棍子撲上前來。歐陽清鎮定地等他的皮棍快擊到頭頂時,突然一側身閃過,同時把窗簾一拉,把窗簾蓋和圖書在對方的頭上一繞。大炮筒給窗簾纏住了,不禁慌張地亂揮皮棍。
現在歐陽清已知道一條龍和大炮筒在說謊,他們不是雷驚天的保鏢。如果是,侍者會認得。他們甚至不是雷驚天的人,如果是,侍者也曾見過。
「嗯,那我一定記錯了,我很久沒有見過你的老闆了。」
大炮筒的武功真強,他經重重的一跌馬上又跳起來,這一次他不用皮棍,閃電般向衣下一摸,便拔出一柄手槍。但他還不夠歐陽清迅快,歐陽清見他的手伸入懷中時,便已出腳,大炮筒掏出手槍,歐陽清的鞋尖已踢中他的下頷。大炮筒痛極大叫,打了一個轉旋……
他預感應驗——房內有兩具屍體。在進門口地上,倒著一個粗壯如猿的大漢,可能就是大個子阿雄。在辦公桌後,也許是雷驚天了。
歐陽清嘆了口氣,眼看他們遠去。現在情形很明顯,一條龍和大炮筒料到歐陽清會來,白天在舢舨上的那番話,是故意誘他來找雷驚天。等他來了便殺死雷驚天,然後躲在窗簾後等著,準備第二次嫁禍。
「這個男人是誰?」
大炮筒恐懼地站起來,緊緊地握住他的那根皮棍子。歐陽清進逼上前,微笑說:
這一次歐陽清等他棍子擊下時,便一手握住大炮筒的手腕,另一手托住腋下,以柔道手法把大炮筒整個提起,摔在地下。
果然,有一把手槍對準了他!在總經理室門口站著那位見過面的淺綠衣裳的女郎,不過現在她不是穿淺綠短襖,而是穿一件孔雀藍的西式夜禮服。她的頭髮在後腦梳成一個高高的大髻,頸上戴著白金項鏈,末端有粒大鑽石,光彩奪目。這樣高貴華麗的打扮和她手中的槍,實在不相稱。
歐陽清決定走過去問他們時,燈光突然熄了,這是跳情人舞的時間,伸手不見五指,難以走過去找他們。和_圖_書
可是歐陽清是個倔強的人,生性又喜歡冒險,尤其那「大陰謀」是什麼,在沒有揭開之前,即使要他的命,也會去查個水落石出。
歐陽清想不透。這時又覺得背後一涼,這是他對危險的預感,連忙轉過身來……
夜總會內部裝飾更加華麗,用深紅色閃閃發光的絲絨緞佈置牆壁,金色油漆門窗,加上白色的傢俱,看來高貴得如進入西方國家的皇宮。所有侍酒的女侍,都穿中式繡花綢袍,或是西式的華貴洋裝,親切地招呼來客。大廳中放了不少桌椅,中間有個舞池,有一隊洋人的樂隊,在低奏華爾茲舞曲。氣氛美妙優雅透了。
她不怕在此逗留得久一些。侍者雖然看見她進入走廊,但女廁也在那裡,她不會受到嫌疑。
歐陽清的鞋尖跟著又到,擊中大炮筒的手腕,槍便脫手而飛,跌到窗外去了。
他的眼睛掃視這裡的顧客,當看到右邊角落,視線突然停住。手不由自主地拿起酒杯,舉到臉前遮住面孔。因他發現那個角落中,正坐著那個模樣還算俊秀的一條龍。他也和歐陽清一樣,獨自佔據一桌,不過眼光並不向四面掃射,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酒杯中。
兩個人都死得很乾淨,眉心上各開一個子彈洞,都是一槍斃命。這是殺人高手的傑作,因為阿雄既然能當雷驚天的保鏢,總有相當本領,普通人不容易就此把他如此射死!
天堂大酒店在上海租界上,是幢新建的豪華的七層大廈,也是中西各界人士光顧的地方。樓下有酒店、夜總會,樓上是旅館,地下室是秘密賭場。雷驚天經營得法,賓客雲集,生意很興旺。
但他們為什麼要如此做?為什麼不乾脆殺死他……
「嗯!謝謝你,我喝完了這杯酒就進去。」
「在!他已來了,就在後面的總經理室內。從那個門口進去,走完走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