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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世靜說：「二爺他們也不是反對老太爺出巡，只是想叫他錯過熱天。就是跑高腳，拉駱駝，也要避開暑熱天。」

四爺說：「我們幾個，就是再勸，也不頂事。」

「那就不得而知了。」

車二師傅說：「是，也不儘是。二爺，你要盡孝心，何不跟隨了老爺子，遠行一趟，也會會江湖武友？」

包世靜說：「如有這樣的恭請，師傅不會推辭吧？」

車二師傅忙說：「二爺，我說呢，今天一到，那麼慇勤。說吧，在下能效勞的，一定聽憑吩咐。我們都不是外人了。」

車二師傅說：「這是用煮雞毛鵝毛的湯水漚成的。就是要漚到穢而不臭，才能施用。」

「不用，有兩個小徒鋤呢，沒有多少活計。藝菊實在也是頤養性情，出力辛苦倒在其次。二位還是請吧，回寒舍坐！」

二爺說：「老六，你嘴巧，有文墨，又年少，可以童言無忌，你也該多說。」

次日早飯，康笏南又先於各位爺們來到大膳房。但在進餐時，幾乎沒有說什麼話。只是，進食頗多，好像要顯示他並不老邁，完全能順利出巡。進食畢，康笏南先起身走了。

二爺說：「除了在這裡吃飯，我到哪兒去見？」

車二師傅問：「令尊大人一直堅持練拳嗎？」

包世靜也問：「師傅，那些拳民，練的是什麼拳？」

「睡眠呢？」

包世靜就說：「師傅，就在菊圃的涼棚坐坐，也甚好。」

車二師傅也忙起身還禮，「說得這樣鄭重，到底出了什麼事？」

包世靜也說：「康家沒人能說動老太爺，才來請師傅你！」

恭請兩位和-圖-書大掌櫃的使命，只好由四爺擔起來，老夏陪了去。

車二師傅說：「二位今天來，不是為演武吧？」

二爺說：「演武也成，可惜，我們哪是你的對手！」

三人就往涼棚裡隨便坐了。天雖是響晴天，但有清風吹拂，也不覺悶熱。菊圃中，那種艾蒿似的香草氣息，更叫人在恬靜中有些興奮。

車二師傅又笑了：「不會有這樣的事。」

六爺說：「二哥你武藝好，就是飛簷走壁吧，還愁進不了老院？」

二爺舀了些肥水聞了聞：「稀湯寡水，也不臭呀，就那麼厲害？」

包世靜就說：「康二爺今天來，實在是有求於師傅。」

車二師傅說：「日前有從直隸深州來的武友，閒話之間，說到過風行直省的拳事。那邊的拳事，並不類似我們形意拳這樣的武術，實在是一種會道神教。入教以習拳為正課，所以也自稱『義和拳』。教中設壇所供奉的神主，任意妄造，殊不一律，以《西遊》、《封神》、《三國》、《水滸》諸小說中神人鬼怪為多。教中領袖，拈香誦咒，即稱神來附體，口含天憲，矢石槍炮，均不能入。如此神拳，練一個月就可實用，練三個月，就能術成。你我練拳大半生，哪見過這樣討巧的拳術？他們用以嚇唬西洋人還成，在我們，又何足道哉！」

「原來是這種事，還以為叫我擒賊禦敵。我一個鄉間武夫，怎麼想到叫我去做說客？你們知道，我不善言辭。再說，這也是你們的家事，我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如何置喙！」

六爺呢，大家還是叫他「倚httｐs://m.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ｃｏｍ小賣小」，只要見了老太爺的面，就勸說，不要怕絮煩，也不要怕老爺子生氣。

二爺說：「我們是擔心他的身體。」

車二師傅說：「康老太爺選了暑熱天出巡，說不定是有意為之，要為西幫發一警示。如果不是有意為之，當真不將寒暑放在話下，那就更有英雄氣概。」

二爺說：「老太爺忽然要這樣冒暑出巡，分明是不滿於我們。」

二爺說：「如家父親自出面延請，車師傅肯賞光同行嗎？」

車二師傅說：「那二爺你就跟隨了去，正可露一手『千軍叢中奪人歸』的武藝。」

包武師也說：「師傅如可同行，那會成為西幫一件盛事！」

「那就委屈二位了。」車二師傅也沒有再謙讓，喊來一個小徒弟，打發回去提菊花涼茶。

「這營生，舉手之勞，也費不了什麼力氣！」

貫家堡也在太谷城南，離康莊不遠。貫家堡歷來以藝菊聞名，花農世代相傳，藝法獨精。秋深開花時，富家爭來選購。車二師傅雖為武林豪傑，也甚喜藝菊。他早年也曾應聘於富商大戶，做護院武師。後來上了年紀，也就歸鄉治田養武。祖居本在賈家堡，因喜歡藝菊，竟移居貫家堡。除收徒習武外，便怡然藝菊。這天，康二爺和包世靜來訪時，他正在菊圃勞作。

「二爺，快把糞瓢放下。我這是施固葉肥水，為的就是開花後，腳葉肥壯不脫落。你看這是舉手之勞，實在也有講究。似你這毛手毛腳，將肥水灑染到葉片上，不出幾天，就把葉子燒枯了，還固什麼葉！」

車二師傅ｈttｐs://ｗww•ｈｅtｕｂoｏｋ.coｍ•ｃom說：「叫我說，你們就成全了老太爺吧，恭恭敬敬送他去出巡。他年輕時常出外，南南北北，三江四海，哪兒沒有去過？尤其是口外的蒙古地界，大庫侖、前後營，跑過不少回。風雨寒暑，他還怕？雖說年紀大了，但你們練武都知道，除了力氣，還得有心氣。老太爺心氣這麼大，不會有事。西幫商賈憑什麼能富甲天下？除了性情綿善，就是腿長，跋涉千萬里，辛勤貿易，一向是平常事。二爺，令尊為你們兄弟取名元、先、光、允、堯、龍，都是長腿字，還不是期望你們不要丟了腿！」

包世靜說：「康家的老太爺，年逾古稀了。近日忽然心血來潮，要去出巡各碼頭的生意。說走，還就要走，天正一日比一日熱，他也不管，誰也勸說不下。二爺和我直給老爺子說，晉省周圍，直隸、河南、山東，眼下正不寧靜，拳民起事，教案不斷，說不定走到哪兒，就給困住了。連這種話，老爺子也聽不進去。全太谷，能對他說進話的，實在也沒有幾人。但師傅你是受他敬重的，你的話，他聽。」

二爺說：「哪次老太爺出巡，我不願隨行了伺候？人家看不上我，不叫我去。車師傅，這次家父如若執意出巡，不知師傅肯不肯屈尊同行，以壯聲威？」

「食量還不小。」

車二師傅想了想，說：「這個說客，我不能當。不是我不想幫忙，以我對康老太爺的瞭解，在這件事上，他也不會聽我勸。因為這是關乎你們康家興衰的一個大舉動！看看現在祁太平那些豪門大戶吧，還有幾家不是在做坐享www.hetubook.com.com其成的大財東？他們誰肯去巡視外埠碼頭的生意？就是去了，誰還懂生意？他們都只會花錢，不會掙錢了。」

二爺忙問：「車師傅，直隸、山東、河南的拳民，到處起事，真不足畏嗎？」

因為常來，二爺和包師傅也沒怎麼客氣，逕直就來到菊圃。見車二師傅正在給菊苗施肥水，二爺撿起一個糞瓢，就要幫著幹。嚇得車二師傅像發現飛來暗器一樣，急忙使出一記崩拳擋住了。

這樣的勸說陣勢，六爺很滿意。

康二爺究竟是武人，領命後，當天就叫了包師傅，騎馬趕往車二師傅住的貫家堡。

二爺也要走，被六爺叫住了：「二哥，你去勸說過老爺子沒有？」

包世靜說：「既是如此，那真也不足畏。我們還是演一會兒武吧！」

車二師傅笑了笑說：「我一介農夫，能壯什麼聲威，成什麼盛事！如要保鏢，還是請鏢局的武師。他們常年跑江湖，沿途地面熟，朋友多，懂規矩，不會有什麼麻煩。我這種生手，就是有幾分武藝，也得重新開道，豈不要耽誤了老太爺的行程？這種事上，老太爺比你們精明，他一向外出，都是請鏢局的武師。」

「真有講究。那我們幫你鋤草？」

大老爺照例跟著離了席。

六爺說：「不頂事，我們也得勸，這是盡孝心呀！大哥他是世外人，我們指靠不上，就是有什麼事了，世人也不埋怨他。我們可就逃脫不了！二哥，你得挑起重任來。我們言輕，老爺子不愛聽，但可以請說話有份量的人來勸老太爺。」

包世靜就說：「二爺今天來，不是他一人來求師傅，還代他們康家六和圖書位爺，來懇求師傅！」

說話間，老夏和包師傅到了。大家商量半天，議定了先請三個人來。頭一位，當然是孫北溟大掌櫃。再一位，也是大掌櫃，那就是康家天盛川茶莊的領東林琴軒。康家原由天盛川茶莊發家，後才有天成元票莊，所以天盛川大掌櫃的地位也很高。第三位，是請太谷形意拳第一高手車毅齋武師。車毅齋行二，在太谷民間被喚做車二師傅，不僅武藝高強，德行更好，武林內外都有盛名。康笏南對他也甚為敬重。

包世靜說：「我看老太爺氣色甚好。」

力主請車二師傅來勸說康老太爺的，當然是二爺和包師傅。他們還有一層心思，萬一勸說不動，就順便請車二師傅陪老太爺出巡，以為保駕。所以，出面恭請車二師傅，二爺也主動擔當了，只叫包師傅陪了去。

康二爺也說：「就是，這裡風涼氣爽，甚美。」

二爺說：「可不是，風雨無阻，一日不輟。」

車二師傅說：「如有這樣的事，我不推辭。但我敢說，不會有這樣的事。你們老太爺這次出巡，我看是想以吃苦、冒險警示西幫。拽了我這等人，忝列其間，倒像為了排場，那能警示誰！」

三人喝了些涼茶，就走出菊圃，到演武場去了。

二爺說：「聽說起事時，拳民甚眾，也不好對付。」

「飯量呢？」

二爺就趕緊起身作揖，道：「車師傅這樣客氣，我真不敢啟口了。」

二爺立刻說：「家父對車師傅真是敬重無比，不光是敬仰你的武藝，更看重你的仁德。他肯練形意拳健身，實在也是出於對車師傅的崇拜。」

「二爺，二爺，可不敢勞你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