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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說：「小戶人家，有幾家僱傭人的？三喜他也不像小戶人家的長工傭人。三喜，老夫人扮成小戶人家的女人，你就扮成老夫人的兄弟吧！」

「是給老夫人出主意，不是給我。我能求動你嗎？」

「車馬咋也不會咋，老夫人就放心吧。」

杜筠青說：「就為我生了一雙大腳，就非得扮成下人？扮個小戶人家的娘子，也成吧？」

呂布就更感動不已，來去也敢從容了。

「三喜，我真是想跟以前似的，不招搖，不惹眼，自由自在地到處走走，看看。洗浴完，我們也尋個樂意的去處，自由走動走動，總不能老在這兒傻坐。」

「不怕，誰敢偷老夫人的車馬呀！」

「就我們車倌悄悄說呢，哪能往外亂傳！連這點規矩都不懂，那不是尋倒霉呀！」

「老夫人，我心裡也過意不去呢！那我不用回回都往家跑了，隔十天半月跑一趟，也感激不盡了。」

呂布說：「你就沒身平常衣裳了？反正不|穿號衣就得了。」

「老夫人，哪有的事呢！康家的規矩我們誰敢破？主家的老爺少爺還不許打牌，我們做下人的就敢？不是找倒霉呀？呂嫂，是不是你告了黑狀？」

杜筠青說：「三喜給我當兄弟，也不像。扮個書僮琴童，倒像。」

「全太谷也都知道了？」

三喜就說：「那叫我穿什麼？」

「知道了吧，能咋！咱們愛在哪兒停，就在哪兒停。老夫人不用多操心。」

呂布就說：「大腳娘子，跟了一個大腳丫環，也般配。」

「那我女扮男裝騎馬進城，三喜你也不用趕車了，給我當馬童得了。」

呂布就說：「老夫人扮的，就是我們這種下人，還能再跟著一個下人？」

「三喜，那輪到你家有了火上房的急事兒，我可要鐵面無私了！」

「幹嗎人家不敢偷？」

「什麼畫兒裡的人物和*圖*書！你們也是看我做了老夫人，才這樣奉承吧？當年，我沒進康家時，還不是成天在大街上走動，誰擠著看呢！」

「哎呀，能停多大時候，就委屈了牠們！」

「老夫人你真是心善呢，一個下人，還給她想那麼周到！」

「老夫人想去哪兒，逛東寺南寺，還是戲園聽戲，吩咐就是了，有甚難呢？」

「我就是家裡火上房，也不能耽誤了伺候老夫人呀！」

呂布的老父，重病臥床，眼看著難有回轉。她能這樣三天兩頭跑回來探視，還帶些老夫人賜下的藥物補品，心裡當然感激萬分。又趕上老太爺出巡不在，尤其那個冷酷的老亭也隨老太爺走了，她越發放了心。那個老亭，平常冷頭冷臉的，不多說，可什麼也瞞不過他。老院裡的下人，誰不怕他！還有車倌三喜，也聽從了老夫人的叮嚀，答應不給她張揚。準是老父修了德吧，在這種時候，遇了老夫人慈悲，又把挨刀的老亭支開，給了她孝敬的機會。但願老人家能熬過暑熱天，或許還有望跳過這個坎兒！

「我們哪能不笨？都像老夫人你那樣文雅、高明，誰趕車呀？」

「鬼東西，這種事你也聽說了？聽誰說的？」

呂布張口就說：「這有甚難的，就不會找家車馬店，把咱們的車馬停放了？再給老夫人雇頂小轎，想去哪兒不能去？」

三喜連說：「呂嫂，你這不是亂了輩分了！給老夫人當兄弟，是想折我的壽？」

「三喜，你肯替我遮掩，感激還不夠呢，我能說你壞話？」

「我可是蠻喜歡那片棗樹林，又幽靜，又涼快。三喜他嫌枯悶，就惦記著去熱鬧的地界。我們趕著這樣惹眼的車馬，往熱鬧處擠，那不是招人討厭呀？」

「打發了車馬，老夫人真要騎馬？」

「三喜，就不怕車馬給人ｈｅｔuｂooｋ•ｃom•ｃｏｍ趕走了？」

「你就是會說嘴！我們套輛平常些的車馬出來，行不行呢？」

「呂布，你不能給他出主意。他倒懶，我給他出了道題，想治他的懶，他倒推給了你！」

「叫老夫人裝扮成下人，我哪敢？」

「老夫人還想女扮男裝呢。」

自康笏南出巡後，杜筠青真是渴望能飛出康家，出格地自由幾天。老東西好不容易出了遠門，她不能放過這個時機。她想出遊，逛會，甚至去趟太原府，彎到晉源遊一回晉祠。吩咐老夏一聲，諒他也不敢擋駕。就是要給你派一群伺候的下人，那才掃興。她就想扔了康家老夫人這個可惡的身分，自在幾天。她更想背著他們康家，搗點鬼，壞一壞老東西的規矩，做出點兒出格的事來。她不怕叫老東西知道，有意做出格的事，就是為了叫老東西知道！可眼下得包藏嚴實，包不嚴，你就想出格也出不了。弄來一堆下人圍住你，看你能做什麼？

「老夫人，到底是什麼事呀？」

「三喜，你年紀輕輕就耳背呀？逛寺廟，進戲園，當我不會？我是不想這樣惹眼，看人家滿大街的那些人，誰也不留意誰，那才自在。你能想個什麼法子，叫人們不大留意咱們？」

「老夏他就不敢答應，那不是成心給康家丟臉呀！再說，老夫人出門坐平常車馬，那才惹眼，還不惹出滿城議論來？」

「不用說嘴了，給我想想辦法。咱們出門，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照樣坐車馬出來。洗浴完呢，看怎麼把這惹眼的車馬打發了。我們呢，就跟滿大街的平常人似的，沒人留意，自由自在。回康莊呢，還得把車馬招回來，照舊坐了家去。」

呂布為了不多耽誤老夫人，就跟娘家一位兄弟約好，每回先牽了毛驢，在西門外接送她。可她回來早了，老夫人似乎https://m.hetubook.com.com還不高興，說：「不用那樣趕趁，跟老人家多說幾句話，怕什麼？我也正想在野外涼涼快快地散散心呢。」

「我看呂布想的法子，成。只是，好不容易打發了車馬，又得坐轎，還不是一樣不自在！」

「你叫我給你出什麼主意？」

說得三人都笑了。

呂布就又說出了一個簡單的主意：「還用女扮男裝？老夫人要不嫌勞累，想隨意走動，那就穿身我們這種下人的衣裳，再戴頂遮太陽的草帽，誰還能認出你來？」

「除非他是憨子傻貨！他偷了有甚用？全太谷誰不認得老夫人的車馬！」

「我可聽說過，當年老夫人頭一次坐康家的這種車馬，就是女扮男裝，像洋畫片裡的人物走出來了。」

「你不用聽三喜的！是他不想在我跟前枯坐，惦著家去藏起來抹牌呢。」

「看看，看看，人家呂布什麼辦法都能想出來！」

「三喜，說你懶，你還委屈呢。你看看，人家呂布立馬就想出了辦法！」

「老夫人那時的故事，就傳得更多了。」

「給全太谷都認住，那才叫人煩呢，想自由自在些都不成。咱們的車馬總在這兒停，都叫人知道了吧？」

三喜招人喜歡，有他跟了，她總是很愉快。現在，三喜在她跟前也不拘束了，什麼話都敢說，說得也叫人愛聽。三喜可比呂布強得多。呂布也已經叫她給收買了。

「都是為了你！叫老夫人回回都坐在這野地裡等你，想去處樂意的地界遊玩，也不能！」

三喜說：「我當然是裝扮成老夫人的下人。」

「那怕甚？不過是擋一擋眾人的眼。」

杜筠青說：「那三喜你就男扮女裝了，扮我的丫環！」

「車馬大店那種地方，能停放咱這種車馬？辱沒了咱這貴重的好車不說，兩匹嬌貴的棗紅馬，也受不了那種罪，車馬店能給牠們吃https://m.hetubook.com.com甚喝甚？」

「啊呀，除非我是神仙，哪能給老夫人想出這種辦法？」

英俊的三喜也比先前活潑得多，盡跟她說些有趣的話。有時候，也跟了她一直走向棗林深處。棗林深處，越發幽靜、清涼。棗林外面的莊稼，也一天一個樣地躥高了。給又高又密的綠莊稼圍住，棗林更顯得神秘異常。杜筠青在這種時候，總是分外愉悅、興奮。

在康家這種豪門大家，給主人趕華貴轎車的車倌，不僅年輕英俊，還穿著主家給特製的號衣，四季不同，都甚考究。那是一種門面和排場。

「三喜，我可不喜歡太招搖！再說，咱們也得給呂布遮掩點吧？都知道了我們回回在這兒停車馬，傳回去，我倒不怕，呂布還敢往家跑嗎？」

「車倌們都知道。」

「啊呀，那可不容易。」

杜筠青自己當然也想從容。這一陣她在華清池洗浴，時候都不大。她對三喜說，天太熱，時候大了，那不是找罪受呀。洗不大時候出來，也不在城裡轉，就坐車出城來，只到那處棗樹林裡乘涼等候。

杜筠青對這個微服私遊的出格之舉，非常滿意。能跟呂布、三喜一道商量如何搗鬼，更叫她感到興奮。

誰也不叫你們伺候，就叫三喜一人跟了。惹眼的車馬也不要。

康笏南走後，杜筠青倒沒有忽然放縱了天天進城洗浴。她還是隔兩三天進城一趟。不過，每回是一準要放呂布的假，叫她往家跑一遭。

「呂嫂，我們都是為你，你能給出個主意不能？」

老東西給雇了這樣一個英俊、機靈、健談的車倌，她為什麼要不喜歡呢！除了父親和她的兩位哥哥，三喜就是她最喜歡又最能接近的一個男子了。可父親沒有帶她去西洋，卻把她賣給了這個老東西，名分上是尊貴的老夫人，可誰能知道她是在給老東西做禽獸！兩位哥哥，是早已經把她忘記了m.hetubook.com.com。只是，這個三喜，他能跟你一心嗎？你也得想個什麼辦法，把他收買過來吧？

「還沒想呢，就說不容易！你看，想個什麼法子，先把這輛太惹眼的華貴車馬打發了。」

沒有想到，那天呂布匆匆趕回來，三喜居然把這件難事，對她說了。

「現在也能呀，老夫人想去哪兒，還不是由你？」

「那更惹眼！城裡滿大街還不擠了人伙，跟著看老夫人呀？」

三喜說：「我的腳更大，哪能扮女人？」

「你是不樂意給我想吧？也沒叫你立馬就想出來，一天兩天，三天五天，想不出來只管想。」

「可那時候，我多自由自在，想出門就出門，想去哪兒，抬腳就去了。每日午後，我陪了父親，經南街出南門，走到南關，看田園景色，落日晚霞，聞青麥氣息，槐花清香，真是想想都愉快。現在，哪還有那樣的日子。」

「老夫人嫌停在大野地裡等你太無趣，想尋個有趣的去處，走動走動，又怕驚天動地的不自在。」

「我想在這棗樹林裡多坐一會兒，都怕車馬太招搖，你說還能去哪兒？」

呂布說：「小戶人家，能有書僮？再說，書僮是跟公子，哪能跟了娘子滿大街跑？」

「我喜歡這樣裝扮了出去走動，跟演戲似的才有趣。三喜，你也不能穿這身惹眼的號衣了。要不，人家還能認出咱們是大戶人家。」

杜筠青就只是笑。還沒怎麼呢，三喜就把什麼都對呂布說了，她先還有些不高興。可一想，三喜既對呂布說了，那不就是願意一道搗鬼了？所以，她也就故意那樣說。

「三喜呀，你真是笨！」

那天回康莊的一路，她就享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愉快。他們三人一直在討論，三喜裝扮成她的什麼人好。

「看叫你說的，我又不是新媳婦，人家幹嗎擠著看我？」

杜筠青叫三喜給她想辦法，也是要試驗他願不願意跟她一道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