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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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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京號老幫們 一

第七章 京號老幫們

所以在票號內與賬房並列,特別設有信房,每日都有信報發出。
孫北溟說:「老東台雄才大略,為西幫計,也是為朝廷計。可我還是擔憂,江南行省中,究竟會有幾家肯被我們說動?」
康笏南說:「那就麻煩陳掌櫃,親筆給京號戴掌櫃寫一信報,將此重任託付與他。我和孫大掌櫃,也該尋處涼快地方,避幾天暑了。」
但禁匯是朝廷上諭,西幫也不能等閒視之。承攬京餉官款的匯兌,早已是票號的大宗生意,斷了此財路,不是小事。歷來做「北存南放」,也主要是靠匯兌京餉來支持。票號在江南承攬瞭解京的官款,在京城又吸納了種種存款,兩相抵殺,走票不走銀。即用京城存款抵作京餉,交戶部入庫,同時將江南官款轉為商資,就近放貸。不許承攬京餉,「北存南放」還怎麼做?
陳亦卿說:「他們那些老總,真會反對此種謀劃?」
票號的開山字號平遙日昇昌,在創業之初,因僅限於西幫商號間寫票,業務不頻,走票只是託熟人捎帶。後生意做大,就僱傭了走信的「專足」。再到後來,寧波幫的私信局興起,就將走票的業務全託付其承攬了。
陳亦卿說:「當然,在我們說,這也等於將京號吸納的疲銀,轉手之間就放貸給官府了。只是,借貸給行省藩庫,就怕它拖延不還!」
在這次謀劃中,康笏南、孫北溟兩巨頭審時度勢,巧作運籌,藏而不露,按常態應是握有勝算的。只是,他們太輕看了中原拳亂,為此次振作「北存南放」留下了隱患。這是後話了,先不說。
康笏南說:「也只有在江南盡力兜攬匯京的官款!」
康笏南說:「湖北比鄰中原,距京不算遙遠,張大人就是想成全我們,他也沒有多少借口可找,還是先不要難為他。」
陳亦卿說:「你康老東台出面,張大人都不願和_圖_書言及官事,我更沒有多大面子。這種事,得曲折斡旋,不宜直言的。我尋別人從中試探吧。依我看,制台大人深諳洋務,通曉西洋銀行之運作,或許也會上一道奏片,陳說異地運現的弊端吧。」
老東家和大掌櫃到達漢口後,差不多是將天成元的總號移去了,各碼頭莊口與漢號之間的信報往來,自然格外多起來。其中,又以敘事信報居多,京號尤甚。因為康笏南和孫北溟兩位巨頭,會同漢號老幫陳亦卿,正就復興「北存南放」勢頭,謀劃新舉動。
一是在年初,朝廷發了一道上諭:不許各省藩庫將上繳中央的各項官款,即俗稱的京餉者,交給票號匯兌。原因是京師銀根短缺,不敷周轉,市面蕭條,商民俱困。朝廷也不知聽信了哪些糊塗大臣的諫言,居然把造成這種困局的癥結,歸罪於西幫票號。說是各省都不解送現銀到京,一味託付票商匯兌,所以京師重地的現銀越來越少。其實,票號為各省匯兌京餉,交給戶部的,也還大多是白花花的銀子,並不全是一紙匯票。票號一時周轉不開,或戶部銀庫願收銀票、匯票,也是有的,但也不至造成京師現銀短缺。京師銀根緊,那實在是另有原因的。
孫北溟說:「按說,這也是咱西幫露臉的時機,該聯手圖利取義。只是,別家倒也好說,惟平遙日昇昌、蔚字號兩位老大,豈肯聽我們的?此舉動若是他們謀出,我們大家跟隨了,還可成事。今由我們謀出,兩位老大只怕連聽也不想聽,哪裡還敢指望他們聯手?」
其實,陳亦卿早想到了這樣一著。春天時候,他已經聯絡福建、江西的莊口,叫他們先借銀,再攬匯,鼓動藩台撫台上奏朝廷,開恩解禁。現在,老東台也說出了這一著,他當然得裝糊塗,故意說出這些話。
康笏南說:「https://m.hetubook.com.com我說句狂言吧,掃除京師蕭條,非我西幫不能為!現今京師商界俱作觀望狀,既在觀望朝局,亦在觀望我西幫。除我西幫外,京師再沒有可以左右銀市的商幫了。我們一旦在京從容吸收疲銀,商界也會隨之振作的。在各省碼頭,我們再巧為張羅,多攬匯京的官商款項,促成京餉入庫。戶部庫銀多了,朝廷還禁我們做甚!」
孫北溟說:「他們該了咱們的錢,或許會上奏朝廷,廢止禁匯的。」
康笏南說:「我見張之洞時,制台大人還提及西幫匯兌官款庫銀,很值得稱讚,說那實在是便捷的辦法。比之各省委員押運,不知要省去多少費用。押運京餉的差事,一向就不大好辦。路途辛苦、風險叢生不說,就是千里迢迢押到京師了,交部入庫也不那麼容易。戶部衙門那班閻王小鬼,一處打點不到,都過不了關。哪裡像你們西幫票商,早將他們上下餵熟了!
西幫票號做銀錢生意,本就奉行「酌盈濟虛,抽疲轉快」八字要訣。各分號間不分畛域,相互接濟,快捷調度,總是把存銀調往最能贏利的碼頭。清代經歷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江南經濟之發達,已遠勝北方,成為國內商業重心所在。但北方京師,又是國庫的聚散之地。
從京號的信報中,康笏南斷定,京師市面蕭條,決非銀根短缺所致,反而是銀根疲軟的一種明兆。時局不明,商家收縮生意,市面自然要蕭條。各省應繳朝廷的京餉,更以時局不靖為借口,設法拖延不辦,戶部收庫的銀子哪裡會多?加上高官權貴又暗裡爭相往京外匿藏銀錢,自然要形成一種銀根緊俏的表象。京號早有信報:一般商家,還有那些高官權貴,都找上門來,降格以求,要我們為其存儲現銀,或外調積蓄。所以京師銀市,實在是明緊暗hetubook.com•com疲。
孫北溟想了想,卻說:「我看老東家這一著,倒毒辣!我們借銀給他交京餉,他也不便管我們是匯兌,還是押現。就是朝廷知道了,也不能太怪罪我們吧,商銀官用,也算是忠義之舉。」
「張大人把話說成這樣了,也沒有提及朝廷禁匯的事。」
康笏南笑了,說:「那就不要說出由我們謀劃。我已想到這一層。這件事,我們都無需出面,只託付一人去辦。」
陳亦卿說:「借錢給他們交京餉?近年各省藩庫,哪有幾家不支絀的?每年只是分攤的甲午賠款,就夠他們叫苦不迭了。借了我們的錢,他們怎麼還?」
西幫票號既以金融匯兌為主業,各碼頭莊口之間的信函傳遞,就成了其商務的最重要依託。客戶在甲地將需要匯兌的銀錢,交付票號,票號寫具一紙收銀票據。然後將票據對折撕為兩半,一半交客戶,一半封入信函,寄往乙地分號。客戶到乙地後,持那一半票據,交該號對驗,兩半票據對接無疑,合而為一,即能將所寫銀錢,悉數取走。這種走票不走銀的生意,全靠了碼頭間信函往來。
康笏南就說:「此不過小伎倆耳!要振作『北存南放』的勢頭,恐怕還得聯絡我西幫各大票號,協同來做。咱天成元一家,救不了京城困局的。」
這就形成北方聚銀多,江南用銀多的金融格局。西幫票號正是看準這種格局,常做「北存南放」的文章。就是在以京師為中心的北方,吸收存款,再調往江南放貸。西幫票商巧理天下之財,這是一大手筆。
陳亦卿說:「京號戴老幫嗎?」
陳亦卿忙說:「老東台有什麼妙計,快說吧!」
康笏南一笑,說:「這就要看大掌櫃你麾下的那些老幫了。我倒還有一小計謀,不知你們肯不肯笑納?」
到光緒年間,西洋電報逐漸在大碼頭間開通。西幫票號hetubook.com.com自然成了國中最先使用它的商幫。只是,電報費用昂貴,文字又有限,說不了多少意思,保密也差。所以,除非緊急商務,一般還是靠信報。
再一危難,就是北方直隸、山東、河南,甚至京津,拳民蜂起,教案不斷,時局不穩。票號生意,全在南北走票,縱橫調銀,中原一旦亂起,生意必受阻隔。時局不定,商界也必然觀望收縮,金融生意也要清淡了。誰家能無幾分近憂遠慮?
至於中原諸省的拳亂教案,康笏南也覺成不了大氣候。來漢口途中,已親身遭遇了那班拳民,只是鏢局的兩位武師,就將他們擺平了。中原諸省為拳亂所惑,商界多取守勢,我們也同樣可乘機收存疲銀,調往他處圖利。
孫北溟說:「那陳掌櫃,你能運動下張制台嗎?」
去歲戊戌年,朝局不靖,先是變法,後又廢了新法,時勢天翻地覆,血雨腥風。京城那班高官權貴,早暗中將銀錢弄出京城匿藏了。京內各業商家,又收縮觀望,市面哪能不蕭條!
票號的分莊遍天下,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建有一個覆蓋全國、延及海外的金融網絡。控制這個網絡,那時代也是靠信函。西幫票號又實行總號獨裁製,資本在總號,各地分莊利潤也全歸總號。所以,除了走票,號內的商務信函不僅頻繁,更有周密成規,立法甚嚴。
這種內部信報,一般都設四種:正報,復報,附報,敘事。正報、復報,是報告本號做的每筆生意及生意變化、結果。附報,是報告他號所做的生意。敘事,則是報告當地商情、時務、政局、人事,以及本埠風俗趣聞,託辦的雜事。各票號書寫信報,又有自家獨用的暗語。
只是,在光緒二十五年這個時候,西幫票號面臨了兩大危難,使「北存南放」大佈局變得舉步維艱,風險莫測。
如此收存的巨量疲銀,調往何處放出?
如此巨https://www.hetubook.com.com款調來江南,又用什麼來與之相抵殺?總不能在如此不靖的時候,將巨銀交給鏢局押運吧?
康笏南說:「對,就是戴掌櫃。此舉京師是重頭。西幫各號駐京老幫,都是商界高手,平日聯手就多。由戴掌櫃從中巧為張羅,為大局計,就是推舉日昇昌的京號出面挑頭,也無不可的。」
面對此兩大危難,康笏南毒辣的眼光,還是看出了其中大有商機在。
此種時候,反倒是西幫可以在京城從容吸納疲銀的良機。這樣做,不僅有厚利可圖,亦有大義可取。在這種危難之際,人家來託靠你西幫,還不是因為信得過你嗎?此時拒人自保,最毀西幫信譽,以後人家誰會再來靠你?萬不可作一般見識,也取收縮之勢,拒絕收銀承匯。
陳亦卿這才讚歎說:「原來有此老謀深算。」
孫北溟說:「這樣,還可作為。」
陳亦卿也說:「現在中原拳民生亂,各省恐怕更會引為借口,拖延了不起運京餉。我們倒是可以乘機往各省藩庫運動,攛掇藩台撫台,上奏朝廷,說明押運現銀的種種艱難。要解京城之困厄,還是匯兌最能及早見效。」
陳亦卿又特意說:「好主意都叫老東台搶去了。」
康笏南便說:「我們何不先借出餘銀,為某些省衙墊交京餉呢?」
孫北溟說:「有朝廷上諭,誰家還敢交我們解匯?」
康笏南與孫北溟、陳亦卿議來議去,也惟有調來江南一途。口外雖也能作騰挪周轉,畢竟做不了大文章。此次兩巨頭來到漢口後,已看清江南局面比料想的要好。市面繁榮,洋務方興,商機不減,銀錢流動也旺,尤其依託票號而立的大小錢莊,生意甚好。湖廣、兩廣、兩江的督撫,又都是可以指望的疆臣重鎮。康笏南見過張之洞後,更對江南局面放了心。制台大人雖不與他言及官事時務,但康笏南老辣的眼光,什麼看不出來!
孫北溟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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