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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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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聖地養元氣 五

第九章 聖地養元氣

「那就好。看三爺還有什麼電報要發?我們好趕回歸化,一併發出。老太爺那裡,也得回個話吧?」
「你猜吧。」
三爺掃著電報,說:「還猜測什麼,『脫臼』本就是暗示綁票!電報是幾時到的?」
「邱掌櫃,我可沒有答應跟大盛魁聯手。人家大盛魁也不想跟復盛公搶胡麻生意,只是看不慣復盛公老愛這樣做霸盤。在口外,無論漢人蒙人,都離不開胡油,炸糕、炒菜、點燈,全靠它。做胡油霸盤,那不是招眾怒嗎?大盛魁的生意,全靠在蒙人中間做。所以,他治復盛公的霸盤,也是想積德,取信於蒙人。康家的生意,現在雖然已經做遍天下,可我們是在口外起的家,也應該積德呀!」
「可誰能預料到,會下這樣一場偏雨!正在胡麻長得吃勁的時候,得了這樣一場透雨,收成那當然會大改觀。收成好,胡麻多,那價錢就不會高了。我『買樹梢』預定的價錢,可是不低!」
席面上,三爺也不叫用酒盅,使了蒙人飲酒的小銀碗。舉著這樣的小銀碗,還要一飲而盡!邱泰基可是沒有這樣的功夫,但也沒法偷懶:三爺舉著銀碗,你不喝,他也不喝。
記得三爺是很白淨的,現在竟給曬成黧黑一個人,臉面、脖頸、手臂,全都黧黑發亮。不但是黑,皮膚看著也粗糙了。口外的陽婆和風沙,那也是意想不到的凶悍。
「那再飲一碗酒!」
「只給京津兩號回了電報,叫他們全力救人。太谷老號,漢口老太爺那裡,還沒回。」
「三爺吩咐,我們能不照辦?已經安排了。東口和庫侖有幾筆款,近期要匯到。款到後,就不往外放貸了,隨時聽三爺調用。」
臨行前,邱泰基送出他來,很囑咐了一氣。這個小伙友,一路陪他從太谷來到口外,吃苦,知禮,也機靈,歡實,很叫他喜歡。他當然沒有想到,從此就再見不著這個小伙友了!
但三爺精神很好。
「三爺,我們在歸化收到電報,方老幫就讓代三爺發了這樣的急令了。事關緊急,方老幫也只好這樣先斬後奏。」
三爺和邱泰基又合計了一陣,擬定了要緊急發出的幾份電報。但三爺不叫m.hetubook•com.com邱泰基走,要他多留幾天,還要合計別的事。邱泰基當然也想多留幾天,「買樹梢」的事,還沒顧上說呢。三爺本來是叫天順長派個伙友,跑一趟歸化。可郭玉琪卻自告奮勇,請求叫他回歸化,發電報。
顯然,三爺愛聽這樣的話。他說:「邱掌櫃,我也是想叫二爺去天津壓陣。」
「叫他不用著急,我和二爺緊著張羅就是了。」
「三爺要以商立身,那總得善於將英豪之質,壯烈之膽,外化為圓順通達。我們西幫,正是將口外關外的英豪壯烈與中原的圓通綿善,融於一身,才走遍天下,成了事。現在,三爺正有一機緣,可以奔赴京津。」
「他們才不想擔那麼大的風險!他們的意思,是現在就聯手搶盤!復盛公不是降了胡油的價嗎?那咱們就吞它的胡油,有多少吞多少,它就是往高抬價,我們也吞進!把價錢抬起來,看它秋後還怎麼做霸盤?」
「這回是真想聽聽邱掌櫃的高見。」
「我一眼就看出,三爺在口外,把元氣養得太足了!」
「邱掌櫃,我叫你們字號預備的款項,方老幫安排了沒有?」
「三爺,你長年藏身在口外,勞身骨,苦心志,臥薪嘗膽,養精蓄銳,就為跟復盛公較勁呀?所以,我是覺著三爺不值得入這種局。喬家的復盛公,在口外,尤其在包頭,那還是大商號,它的命根在這裡。大盛魁,那就更不用說,它做的就是蒙人的生意,它的天地就在口外的蒙古地界。你們康家不一樣,起家的天盛川茶莊,在口外已不能算是雄踞一方的大字號了,就是在你們康家的商號裡,也不是當家字號了。天順長糧莊,就更是小字號。康家的當家字號,是我們天成元票莊。天成元票莊的重頭戲在哪兒?不在口外,而在內地,在天下各地的大碼頭。三爺在口外養足了元氣,該去一試身手的地界,是京師、漢口、上海、西安那種大碼頭,豈能陪著復盛公、大盛魁這些地頭蛇,演義這種胡麻大戰?」
郭玉琪走後,三爺擺了酒席招待邱泰基。邱泰基不敢領受,連說自家是壞了東家規矩,惹惱老太爺和_圖_書,受貶來口外的,萬不能接受招待。
「三爺,我今兒喝多了酒,真還有些話,想說出來。」
「說了不中聽的,三爺想罰想貶,都不用客氣!」
「趕到這一步,也只剩這著棋了。邱掌櫃,你還有什麼高著兒?」
「邱掌櫃到底不是糊塗人。可我就是下一道急令,也不趕趟了。」
「哼,方老幫,我還不知道?他哪有這種靈泛氣!」
「三爺,我不拘出什麼主意,也是白出,你不過是故意考我。我才不上當。禍事遠在天津,怎樣救人緝匪,也勞駕不著三爺。三爺該做的,不過是下一道急令,叫京津兩號,全力救人。京號的戴掌櫃,神通廣大,他受命後,自然會全力以赴的。」
「那邱掌櫃你說呢?」
「康家出了這樣的事,能不去人主?可除了三爺,也再沒撐得起大場面的人了。老太爺不在太谷,就是在,這事也不宜叫老太爺出面。挨下來,大爺,二爺,都是做慣了神仙的人,就是到了天津,只怕也壓不住陣。往下的四爺、六爺,怕更不濟事。三爺,你不出面,還能叫誰去?」
整碗喝燒酒,大塊吃羊肉,真有種英雄好漢的豪氣了。邱泰基本來還是有些酒量的,只是不習慣這樣用碗喝。這樣喝,太猛了,真要三碗不過岡。可喝過三四碗,也不咋的,還能撐住。
「不是我口氣大,是你們康家的生意大,三爺的雄心大,所以我才大膽進言,只望三爺棄小就大。復盛公與大盛魁想咋鬥,由它們鬥去。你看老太爺都出巡江漢了,三爺心存大志,早該往大碼頭上跑跑了。」
「那倒不是。我是說,咱們糧莊生意不大,可咱們的票莊、茶莊、綢緞莊,也是生意遍天下。它們兩大家鬥法,咱們何必攙和進去,向著一家,損著一家,有失自家身分?」
「邱掌櫃,我看這先斬後奏,是你的主意吧?」
「說吧。想遭貶,那我就跟孫大掌櫃說一聲,把你發到莫斯科去。」
「大盛魁想怎麼聯手,一起『買樹梢』?」
「邱掌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邱掌櫃,你也聽信了方老幫的嘟囔?」
邱泰基沒有想到,來不來三爺就將他一軍。m.hetubook.com.com他略一思索,便答道:「五娘遇此不測,當然得告訴三爺。現在老太爺又南巡漢口,在家的二爺四爺,也沒經見過這種事,就更指望著靠三爺拿主意了。綁票是飛來橫禍,又是人命關天,給了誰,能不著急?不過我看三爺已是胸有成竹了,哪還用得著我來多嘴?」
「邱掌櫃,你看呢?」
「我調用字號款項,也是按你們櫃上的規矩,借貸付息,到期結賬,又不是白拿你們的。外人借貸,不知怎樣巴結人家呢,我一用款,他就嘟囔!我連外人都不如?」
邱泰基聽了,大受感動。這也是他惹禍受貶以來,最受禮遇的一次酒席了。但他知道,萬不能再張狂。三爺也有城府,酒後可不敢失言。
「對。可大盛魁現在就搶盤,把胡油價錢抬起來,不是一樣招眾怨嗎?所以,我就主張用『買樹梢』的辦法,治治復盛公。我在夏天先把胡麻的青苗買下來了,你秋後哪裡還能做成霸盤!」
「安排了,方老幫也嘟囔不止,對吧?」
「可包頭離京師,一千五百多里路呢,日夜兼程趕趁到了,只怕什麼也耽誤了。」
「我可不給你猜。邱掌櫃還是少囉嗦吧。」
「這樣聯手搶盤抬價,那一樣也得招眾怒吧。」
三爺問了問郭玉琪的情況,知道是新從太谷來的,就同意叫他去。包頭到歸化,是一條大商道,老手閉住眼也能跑到,對新手,倒也不失為鍛煉。
「三爺又是裝著主意,故意考我吧?」
「我先猜猜三爺的打算,行吧?」
「邱掌櫃,你倒是口氣大。」
「不拘高見低見吧,你先說說。」
「所以,三爺也想治一治喬家的復盛公?」
「是呀,綁票這種事,人家會等你?我聽說三爺跟京師的九門提督馬玉昆有交情,那三爺還不趕緊再發封電報,叫京號的戴老幫去求救?再就是給太谷家中回電報,請二爺火速赴津。二爺武藝好,江湖上朋友也多,遇了這事,正該他露一手。三爺一說,二爺準高興去。總之,三爺在這裡運籌張羅,調兵遣將,那是比親赴天津還可行!」
邱泰基知道推辭不掉,但還是推辭再三,好像萬不得已才從了命。
和圖書爺說:「那就不叫招待,算你陪我喝一次酒,還不成呀!」
「方老幫就那脾氣,對東家還是忠心耿耿。」
「三爺一副雄心萬丈、氣衝霄漢的樣子,那還不是元氣養得太足了?你本來就想尋件大事,寄託壯志,一展身手,或是尋個高手,擺開陣勢,激戰一場。正好,復盛公叫你給逮著了。它想做霸盤,大盛魁要搶盤,三爺你就來了一個『買樹梢』,出手,過招,攻過來,擋回去,好嘛,三家就大戰起來了。三爺,我看你入局大戰,重續三國演義,十分過癮。」
「我猜三爺又想跟大盛魁聯手,立馬搶盤,趕在秋收前,把胡麻的價錢抬起來。對不對?」
邱泰基這樣一說,三爺的口氣就有些變了:「你們就是早一天送來,我也沒法立馬飛到天津。出事後,津號發電報到太谷,太谷再發電報到歸化,你們再跑四百里路送來,就是十萬火急,也趕不上趟吧?邱掌櫃,你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你看該如何是好?」
「你們已經代我回了電報?」
「在口外,數大盛魁財大氣粗,壓它復盛公一頭,那還不容易,何必還要拉扯上我們!」
邱泰基忙說:「三天前。收到電報,方老幫就叫急送三爺,是我在路上耽擱了。多年不來口外,太不中用了,騎馬都生疏了。」
「繞這麼大一圈,原來,邱掌櫃還是想叫我去天津!」
「三爺,還真是方老幫的主意。這是明擺著該做的,給誰吧,看不出來?」邱泰基見三爺臉色還不好,趕緊把話岔開了,「三爺,你當緊該拿的主意,是去不去天津?」
「我也往碼頭上跑過。總覺著成日虛於應酬,弄不成什麼事,還沒在口外來得痛快,豪爽。」
「三爺想聽高見,那我就不敢言聲了,我哪有高見!」
「邱掌櫃,你這是站在哪頭說話呀?」
三爺興致很好,似乎並不牽掛天津的禍事。問了問太谷的近況,老太爺出巡跟了些誰,孫大掌櫃離了老號,誰撐門面,但不叫邱泰基再提受貶的事,只是說:「你來口外,正是時候。沒有把你發到俄國的莫斯科,就不叫貶。」
「是方老幫提出,我附議。」
三爺說的雖是實情,可邱泰基早hetubook.com.com看出來了,三爺並不想趕往天津去。
用了兩天,趕到包頭。在康家的天順長糧莊,邱泰基見到了三爺。
郭玉琪領了重命,很興奮。他也沒有多看幾眼包頭,只睡了一夜,翌日一早,便策馬上路了。
「三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三爺,你先說我說得在不在理?」
「那你就說吧。邱掌櫃的話,我還真愛聽。」
「可不是呢!今年天旱,河套的胡麻好賴算捉了苗,但長得不好。所以喬家的復盛公,又謀劃在秋後做霸盤,將前後套的胡麻全盤吞進,囤積居奇,來年賣好價。怕市面先把價錢抬起來,復盛公已經降了胡油的價碼。歸化的大盛魁是口外老大,它能坐視不管?就找我,想跟咱們的糧莊聯手,治治復盛公!」
這幾句話,顯然更說動了三爺。他一笑,說:「邱掌櫃,我是叫你出主意,你倒會賣乖!我胸有成竹,還問你做甚?」
只好喝了,就是醉倒失態,也得喝。
「有幾分正理,也有幾分歪理!我好像閒得沒事幹了,不想積德,也不掙錢,就專尋著跟它們挑事?」
這次酒席後,三爺是更喜歡和邱泰基一道說話,正事閒事,生意時務,都聊得很愜意。幾天過去,三爺還真被邱泰基說動了,有了要退出胡麻大戰的意思。只是,對夏初已經上手的「買樹梢」生意,不知該如何收拾。邱泰基說:「離秋收還有些時候呢,先放下靜觀。這攤事,你就交給天順長糧莊料理吧,我們天成元也會輔佐他們。三爺就放心去你的京津!」
「三爺的主意,是比大盛魁的強。」
「還真叫你猜著了。」
邱泰基沒有敢多寒暄,就把太谷老號發來的那封電報,交給了三爺。他說:「我們猜測,『脫臼』,是暗示遭了綁票。所以,火急趕來了。」
「那三爺想如何補救?」
「貶到莫斯科,我也要說。三爺有大志,我是早聽說了。這次來包頭見著三爺,你猜我一眼就看出了什麼?」
「三爺,我們都是為東家做事,有什麼不是,您還得多擔待。您是有大志大氣魄的,我們呢,只是盯著字號那丁點事。」說著,又趕緊把話岔開。「這場大雨,對胡麻生意真是很當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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