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白銀谷

作者:成一
白銀谷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章 一切難依舊 四

第十章 一切難依舊

就像沒有聽見,依然瞪著眼,不說話。六爺有些怕了:何老爺眼裡什麼都沒有了,平時的傲氣、怨氣、活氣,全沒了。這是怎麼了,難道何老爺捨不得劉掌櫃死?
「四爺。」
「六爺要不信,那五娘一準就沒救了。」
那日,六爺得知津號的劉掌櫃果然服毒自盡,就急忙跑到學館,去見何老爺。何老爺一聽,哈哈笑了幾聲,兩眼就發了直,瞪住六爺,卻不說話。
「光是五娘喪事,能熱鬧到哪?五娘一死,劉國藩也必死無疑!」
「何老爺的高見,我一準對四爺說。」
「五娘的喪事,宜在天津那頭辦?」
「眼下你們康家是誰主事?」
何老爺忽然這樣感傷不已,大發議論,真把六爺嚇了一跳。不過,六爺早習慣了何老爺的瘋瘋癲癲,也就接住話頭,叫他議論下去。或許,他還真能說出些解救五娘的門道。
四爺說:「把何老爺扛下去,就不用再打他了。緩不過來,還是送他家去,慢慢養吧。」
何老爺瞪著眼,說:「你不知道,天津衛碼頭那是什麼莊口,本事小了立不住!少東家們,趕緊派我去,再遲疑,津號就沒救了。」
剛傳來五娘被綁票的消息,何老爺就說:五娘怕沒救了。這不是訛錢,是訛人。一準是津號那個劉國藩結了私怨,人家故意訛他呢。何老爺還說,五爺五娘走時,他就告誡過他們:千萬不敢去天津,津號那位劉掌櫃靠不住。可五爺五娘哪還把他的話當句話記著!只怕當下就沒往耳朵裡進!要聽了他何某人的告誡,哪能出這等事!
「六爺,我的金玉良言沒人聽了。你們康家沒一人愛聽我的金玉良言了。和-圖-書天成元也沒一人愛聽我的金玉良言了。西幫,天下人,誰也不聽我說了。」
「何老爺,劉掌櫃的死,你不是早有預見?」
六爺當然也不能把這些傻話,轉告四爺。四爺還正為一攤非常事件,焦頭爛額呢。管家老夏,他也管不了何老爺。所以,六爺只能躲開了事,也不知該如何將息有些失常的何老爺。
「六爺說得好!」
「要聽我的,事到這一步,四爺六爺你們也沒什麼可著急的了。給五爺門口掛了孝,給五娘設個靈堂,不就得了?天津那頭,可要熱鬧了,只是沒你們什麼事。」
「你們不會聽我的吧?把這許多禍事張揚出去,你們康家的生意不做了?」
六爺就不高興地說:「老夏,老太爺待何老爺,還從不失禮。何老爺是正經舉人,你能這樣伺候?」
「何老爺去天津,就能救了五娘?」
「六爺,那你再求四爺一聲,派何某去天津吧。當此危難之際,京號的戴老幫是一定在津的。我去,可助他一臂之力。」
「他那點膽,必定得給嚇死!老幫給嚇死了,津號跟著就得遭殃。天津那碼頭,遇這種事,不把你擠垮算便宜你。六爺你看吧,津號是要熱鬧非凡!」
何老爺說的原來是這樣一種熱鬧,六爺可不愛聽這些生意上的事。
「那六爺就趕緊去對四爺說:要救五娘,立馬請何老爺赴津。」
「六爺,我連這都看不出來,豈不是比劉國藩那狗才還無能?」
老夏忙說:「六爺,我哪敢對何老爺失禮?可他犯病了,不得不這樣伺候。除此,還有一法,更不雅。四爺通醫,也知道吧?」
「那你說說,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求你做甚?」
何老爺忽然擊節稱讚,又把六爺嚇了一下。這位何老爺,今兒怎麼老是一驚一乍的。
老夏答應了聲,就匆匆退下去關照。
「你們康家誰主事?」
「猛然打他幾耳刮,說不定能打過來。」
四爺插了一句:「何老爺,字號上的人事,我們東家一向也不好插嘴的。」
「聽清了。」
「字號的事,我們管它呢。只是,何老爺何以就斷定五娘沒救了?」
「那五娘的喪事,還是回來辦好?」
原來,叫他來是因為何老爺。他有些不想進去,可下人已經將竹簾撩起來了,只得進來。
「是四爺臨時主事。」
六爺忙順著他說:「當然比誰都強,只怕有些大材小用。」
但聽了半天,何老爺也只是一味奚落津號的劉掌櫃,說他是「只有心思,沒有本事,就愛說別人的不是。」就憑這稀鬆樣,竟哄住了領東一個人,撿了一方諸侯當。劉國藩他能當上老幫,天成元也該敗了。事前膽大如虎,事後膽小如鼠,既無妙思,更無機智,又不結善緣,只一味好大喜功,不砸鍋塌底還等甚?
「那何老爺有辦法救五娘嗎?」
在跟四爺議事時,六爺很正經地說出了何老爺的高見。四爺和老夏一聽秘不發喪,就依然以為是瘋話。至於派何老爺赴津,四爺更不敢答應,貴為舉人老爺,只怕老太爺也不便作此派遣吧。
所以,在四爺叫去議事前,六爺趕緊先去見了何老爺。一見面,六爺就說:「還是何老爺料事如神!事到如今,才知道未聽何老爺指點,鑄成大錯。現在四爺更慌了,何老爺不會生我們的氣https://m.hetubook.com.com,坐視不管吧?」
六爺沒想到老夏會這樣伺候何老爺!他雖瘋癲了吧,也畢竟是位舉人老爺,還是自己的業師,怎麼能像扛豬羊似的,任其嚎叫著,扛了出去?六爺知道,老夏和何老爺一向不和,誰也看不起誰。老夏現在所為,豈不是趁人之危,成心令其受辱?
六爺就問:「還有何法?」
誰料,六爺剛回到自家的書房,還沒喘了幾口氣,四爺就派人來叫他速去。還以為天津又傳了什麼怕人的消息,也不敢遲疑,他慌忙來見四爺。到達時,還沒進屋,就隔著簾子聽見何老爺那種變陌生了的可怕聲音:
六爺倒是把何老爺的這一通胡言亂語,對二爺、四爺和管家老夏都說了,可誰也沒當正經話聽。二爺出發前,何老爺還跑去見了,特意交代:到了天津,二爺只把劉國藩一個人拿下,擺出些威武來,拍桌子瞪眼,嚴審那狗才。往厲害處一嚇唬,劉國藩就會把什麼都招出來。此為解救五娘的唯一入口處。二爺當然也沒把何老爺的話當回事。
何老爺冷笑一聲,說:「我說了,你們還是不會聽。」
何老爺就怒喝道:「孫北溟,庸者居其上,靠他,你們康家一準要敗!」
「來不及了,少東家們,還不趕緊派我去天津!」
六爺趁機慌忙離開了學館。要在平常時候,何老爺這樣瘋說瘋道,六爺不會當回事。何老爺客串科舉,不幸中舉,噩夢一般離開票號,雖然已經有幾年了,平時還是說不了幾句話,就拐了彎,三繞兩繞,準繞回商號商事。只是,平時可不是這副怕人的模樣,眼裡一點活氣也沒有了!他住票號多少年,還不知道m.hetubook•com.com字號的人事歸誰管?四爺他能管了津號的人位?何老爺說這種傻話,分明已有些不對頭了。
「叫我看,最好是先秘不發喪。」
「何老爺在上,有什麼吩咐,學生一定照辦。」
「六爺,我求你一件事。」
「我們給漢口打電報,成不成?」
「那你去跟四爺說,劉國藩死了,津號老幫的人位空出來了,趕緊把何開生派去補缺。除了他,誰在天津碼頭也立不住!聽清了吧?」
何老爺何以對劉掌櫃仇恨如此?六爺側面問了問,他跟劉國藩原來在一搭住過莊,好像也沒有什麼過節兒,只是覺得這個人無能無行,竟被重用,氣憤不過。
「那你還不趕緊去見四爺?」
何老爺依然是兩眼空洞,說話都像是變了一個人。
六爺就說:「何老爺已脫離商界,生這種閒氣做甚!你總看不起官場,可商界又如何?庸者居其上,賢者居其下,還不是也這樣!」
「差了,差了,這是一齣文戲,你們怎麼能武唱?五娘是沒救了。」
不過,六爺見何老爺如此反常,也有些將信將疑的。所以就想請習《易》的大哥,先卜一卦,驗證一下。大哥偏又不肯。他正想到外間請人算一卦,五娘遇害的噩耗就傳來了。六爺這才真吃驚了:何老爺還真有些本事?
抽何老爺的耳刮?這豈止是不雅!可老夏說得一點都不在乎。
「要救五娘,只有一法。」
六爺也不知道何老爺是否挨了打,反正是在學館見不著他了。從五娘被綁票,到何老爺失瘋,像豬羊一樣給扛走,一件挨一件的背運事,使六爺更厭倦了康家的生活。無論如何,在明年的鄉試中不能失利,否則,他就無法離開這個叫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討厭的家。
「來不及了。快派我去津號。快來不及了,快沒救了,少東家們。」
等到四爺老夏趕赴天津奔喪,在壽陽被追了回來,接著又傳來劉國藩自盡的消息,何老爺本來該更得意了,豈料他竟忽然瘋癲復發,失去常態!
「秘不發喪?」
「何老爺!何老爺!」
六爺就說:「四爺不聽,我聽。何老爺的高見,我一定要張揚,堅持。」
何老爺竟提出這樣的要求,六爺更沒有想到,但也只好應承下來。
「派我去津號領莊,有何不妥?」
「什麼辦法?」
「劉掌櫃也要遇害?」
任六爺怎麼順著毛哄,何老爺只是不走,愣逼著兩位少東家派他去天津。四爺沒法,派人去叫管家老夏。老夏趕來,和何老爺對答了幾句,就吩咐下人叫來一個粗壯的家丁。那家丁進來,沒說一句話,走過去躬身一抱,就將何老爺扛了起來,任他掙扎叫喊,穩穩扛了出去。
「已經議定,二爺帶一班武師,立馬赴津。」
「派你去天津做老幫。」
六爺趕緊搖搖頭,繼續對何老爺說:「我和四爺一準舉薦何老爺去津號領莊,就請何老爺放心。我正在給老太爺和孫大掌櫃寫信呢。」
「來不及了,快派我去津號!」
見六爺進來,何老爺轉而衝他問:「你說,我去津號領莊,有何不妥?」
「我這就去。」
四爺就問:「六爺,何老爺這是怎麼了?」
六爺忙示意四爺,不要說話,他接住說:「何老爺說得對,孫大掌櫃是老不中用了。我們立馬就去打電報,向老太爺舉薦何老爺。」
二爺沒走幾天,果然就傳來了可怕的消息:營救不及,五娘遇害。六爺聽到這消息,才明白何老爺不是胡言亂語。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