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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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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切難依舊 六

第十章 一切難依舊

在他歸來前半個月,康家已恢復了先前的秩序。尤其是大廚房,一掃數月的冷清:各位老少爺們,都按時來坐席用膳了。
戴掌櫃還擔心,要是給津門鏢局查獲兇手,揭出劉國藩醜事,那將如何應對?昌有師傅提出,那就不用勞駕天津鏢局了。可戴掌櫃說:出了這樣欺負我們的大案,不大張旗鼓緝拿綁匪,那以後誰也想欺負我們了。老太爺也一再發來嚴令:誰竟敢這樣欺負我們,務必查出。所以,還不能避開津門鏢局。不借助人家,哪能攪動天津衛的江湖市井?
一直逮不著綁匪,二爺早有些不耐煩了,一聽昌有師傅也有歸意,就說:「怎麼不早說?那咱們回太谷!緝拿賊人,就叫津門鏢局他們張羅吧。」
「怎麼是良機?」
邱泰基這是激將。果然,三爺就坐不住了,決定趕往京津。說:「邱掌櫃把人看偏了,我能連這點氣度也沒有?」
九月將盡,離家近兩年的三爺也先於老太爺,回到太谷。
戴膺見三爺這樣識大體,就向三爺進言,津號的事先放一邊得了,當緊的,是望三爺在京多與馬玉昆大人走動,探聽一下朝廷對天津、直隸、山東的拳民滋事,是何對策?這些地界都有我們的生意,真成了亂勢,也得早做預備吧。何況,直隸天津真亂起來,京師也難保不受連累。這不是小事。
「我是怕到了京津,三爺您沉不住氣,一發脾氣,文的武的都來了,那還不如不去呢!正熱鬧時候,都盯著看我們呢,去丟人現眼圖甚?」
二爺歸來,實在也沒有給康家帶來多少活氣。他也不是愛理家事的爺,回來不久,就依然去尋形意拳壇的朋友,https://m.hetubook.com.com習武論藝,尤其是和武友們議論天津正流行的義和拳。
二爺跟戴掌櫃說了此意,戴膺倒是很痛快就答應了,直說,二位太辛苦了,字號惹了這樣的禍,連累二位受苦,實在愧疚得不行。昌有師傅就明白,緝拿綁匪的聲勢,看來已經造足了。
二爺來告別,又對下人訓了一通話,叫他們好生伺候五爺。嫌悶,就跟著田琨師傅學練形意拳。昌有師傅聽了,心裡想笑:以為是你自家呢,練拳就能解悶?他就說:「二爺的意思,是在天津衛這地界,會練拳,受人抬舉呢。各位伺候五爺,他想疼你們,也不會說了。二爺臨走,也有這番意思,先代五爺說幾句疼你們的話。五爺他成這樣了,伺候好,康家會忘了你們?」
所以,二爺回來後,康家上下問起五爺,一聽是這種情形,誰不落淚?
經邱泰基再三勸說,三爺的怒氣本來已經消了,不再想招募高手,赴津復仇。他決定先回太谷。臨行前幾日,不時和邱泰基在一起說話,越說越暢快,又越說越興濃,依依不想作罷。
當時在大蘆現場,他拆閱那封信後,曾含糊說出綁匪是一班市井青皮。鏢局老大重提此事,昌有師傅只好故作疑問:那信上所言也不能太相信了,說不定是偽裝,街頭青皮哪敢做這麼大的活兒?鏢局老大說,他們也有這種疑心。於是就分兵兩路,一面查訪江湖的黑道,一面查訪市井青皮。而昌有師傅,更派了自己帶來的武師,暗訪青樓柳巷。
總之,邱泰基是把三爺的萬丈雄心,更提起來了。所以,三爺就想多逗留幾日,不急於踏上hetubook.com•com歸途。
見是這種情形,昌有師傅也不想在天津久留下去了。他畢竟是武人,這樣雲山霧罩地唱文戲,也提不起他太大興致。於是,他便先把歸意對二爺說了:「來天津也有些時候了,賊人雖沒捉拿到,局面也平靜了。太谷還撂著一攤營生呢,不知能不能先回太谷走走?」
離津前,昌有師傅陪了二爺,去跟五爺告別。
「邱掌櫃,不是你攔著,我早到天津了。」
老太爺回來前,六爺親自去看望了一趟何老爺。他竟然也恢復過來,不顯異常。於是,就將其接回學館。
老夫人那裡,呂布也早銷假歸來。老夏給派的一位新車倌,她也接受了,依舊不斷進城洗浴。
五爺倒也在一邊聽著,但只是會傻笑。來跟他告別,其實他又能知道什麼?他只是一味對二爺說:「我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去!車也不坐,轎也不坐,馬也不騎,哪兒也不去!」
「危難多事之際,正可一顯三爺的智勇和器局。老太爺雖在漢口,江漢卻並無危局,而京津之危,可是牽動全局之危。三爺去京津,正其時也。」
邱泰基見三爺氣消了,又不想走了,就怕他舊病復發,再來了脾氣,陷入大盛魁和復盛公之間的胡麻大戰。於是就勸三爺:如能把五娘遇害深藏心間,不形於色,此時倒是赴京津的一次良機。
又想破案,又怕給外人破了,醜事外揚。昌有師傅就看出來了:此案只怕難破。果然,忙活到頭,終於還是沒有理出一點眉目。江湖市井,都沒找到任何可疑跡象。青樓柳巷也沒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近期並未死了或跑了哪位角兒姐兒。在那封神秘和_圖_書的信上,有「只待來世」字樣,還不是要死嗎?或許劉掌櫃的這位外室,不是結緣青樓笑場,而是秘覓了富家女?
富家出了這樣案事,也不會默無聲息吧?總之是什麼也沒有探查出來。
三爺看老夫人,也覺有些異常,只是覺不出因何異常。
很快,三爺就取道張家口,趕赴京師去了。
十月二十,正是小雪那天,康笏南回到太谷。
三爺真是深感與邱泰基相見太晚,這許多年,就沒有碰見過這樣既卓有見識,又對自己心思的掌櫃老幫。邱掌櫃,就是自己要尋的軍師諸葛亮!日後主政,就聘邱泰基做天成元的大掌櫃。
康笏南真是到冬十月才回到太谷的。
昌有師傅這幾句話,還說得下人們愛聽。
在津時,他和昌有師傅還真拜見過義和拳的大師兄。怎麼看,這些人也不像是正經習武之輩。他們大概也知道昌有師傅的武名,所以也不論拳,只是一味說通神請神的功夫。形意拳是看重實戰的真功夫,昌有師傅對義和拳也就不怎麼放在眼裡,只是在當時沒有給他們難堪吧。昌有師傅的這種態度,很影響了二爺。此前,車二師傅也認為,義和拳不過是武藝中的旁門左道。於是,二爺對武友們說起義和拳,當然也甚不恭敬。來年,即庚子年,竟因此惹出一點風波,先不說了。
其實,這也在昌有師傅的意料之中。
三爺回到太谷家中,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拜見老夫人。這在以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他一向佔了自負暴躁的名分,遠行歸來,除了老太爺,肯去拜見誰?尤其對年輕的老夫人,總是把不恭分明寫在臉上,一點都不掩藏。所以,他如此反常地來拜見hetubook.com.com老夫人,又恭敬安詳,還真叫老夫人驚駭不已:三爺他這是什麼意思,一回來就聽到什麼風聲了?
所以,這次三爺來到京師,京號的伙友都覺這位少東家大不一樣了,少了火氣,多了和氣。他去拜見九門提督馬玉昆時,馬大人也覺他不似先前豪氣盛,不是被天津的拳民嚇著了吧?馬大人斷定,康府五娘就是被那班練八卦拳的草民所害。他們武藝不強,只是人眾,有時你也沒有辦法。但也不足畏。三爺靜聽馬大人議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感謝馬大人及時援助。
三爺真還聽從了戴掌櫃的進言,一直留在京城,多方走動,與戴膺一道觀察分析時務。直到秋盡冬臨,聽說老太爺已經離開上海,啟程返晉,他才決定離京回太谷。返晉前,三爺彎到天津,看了看五爺。見到五爺那種瘋傻無知的慘狀,他臉色嚴峻,卻也沒有發火。
失瘋了的五爺,什麼都不知道了,就知道一樣:死活不離天津。二爺和戴掌櫃商量後,只好在天津買了一處安靜的宅院,將五爺安頓下來。從太谷跟來伺候的一班下人,也都留了下來。給五爺保鏢的田琨,總覺是自己失手,闖了這樣大的禍,所以表示,要終身伺候五爺。可其他下人,尤其像玉嫂那樣的女傭,就有些不想留在天津,成天伴著一個傻爺。
此前,於八月中秋先回到太谷的,只是在天津的二爺和昌有師傅。綁匪自然是沒抓到。昌有師傅與津門幾家鏢局合作,忙活了個不亦樂乎,也一直沒有結果。無論在江湖黑道間,還是市井潑皮中,都沒查訪出十分可疑的對象。
邱泰基本來是有才幹的老幫,擔當過大任,經見過大場面,遭貶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後自負驕橫也去盡了,所言既富見識,口氣又平實誠懇,誰聽了也對心思。不過,最對三爺心思的,還是邱泰基說的那一層意思:三爺不能再窩在口外修煉了,要成大器,還得去京津乃至江南走動。三爺聽了這層指點,真猶如醍醐灌頂!以前,怎麼就沒有人給他作這種指點?他來口外修煉,聽到的都是一片讚揚。口外是西幫起家的聖地,西幫精髓似乎都在那裡了。要成才成器,不經口外修煉,那就不用想。連老太爺也是一直這樣誇嘉他。可邱掌櫃卻說:西幫修煉,不是為得道成仙,更不是為避世,是要理天下之財,取天下之利。囿於口外,只求入乎其內,忘了出乎其外,豈不是犯了腐儒的毛病嗎?真是說到了癢處。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
京號老幫戴膺聽說三爺到京,從天津趕了回來。見到三爺,除了覺得他又黑又壯,染著口外的風霜,也覺三爺老到了許多。戴老幫就將綁匪留下的那封密信,交給三爺看了。三爺看過,也沒有發火,想了想,就問叫誰看過。戴膺相告,除了昌有師傅,幾乎沒人看過,連二爺也沒叫他知道。三爺聽了很滿意。
從留在五娘屍體上的那封信看,綁匪當是劉國藩所蓄外室僱傭的,還點明是一班街頭青皮。可這封信的真實內容,京號的戴掌櫃萬般叮嚀:不可向任何人洩露,包括津號的伙友,津門鏢局的武師,甚至二爺。日後,此信也只能向兩個人如實說出,一個是康老太爺,一個是孫大掌櫃。昌有師傅目睹了劉掌櫃自盡、津號被擠兌的風潮,自然知道了這封信的厲害,答應戴掌櫃會嚴守秘密。所以,他雖名為與津門鏢局合作,實在也是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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