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白銀谷

作者:成一
白銀谷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七章 行都西安 二

第十七章 行都西安

要在一年前,邱泰基聽了三爺這種話,當然會欣喜異常,感激涕零。但現在的邱泰基可是清醒多了。做領東大掌櫃,那雖是西幫商人的最高理想,可他知道自家還不配。尤其是,現在那位康老東家,說是將外務交給三爺了,其實當家的,還不依舊是他?要讓康老太爺知道了他邱泰基居然還有做領東的非分之想,那真是不用活了!
邱泰基忙說:「我正是敬重三爺,才如此。」
三爺忙來扶邱泰基:「邱掌櫃,我看中的,不用別人管!」
邱泰基哪能想到:他越是這樣,三爺倒越看重他!
三爺心裡這才一塊石頭落地。看來,邱掌櫃還是以號事為重。他特別將此事稟告了老太爺。
為保險起見,三爺特別請求了孫大掌櫃:給邱掌櫃的調令中務必註上一筆,叫他回太谷停留幾天。孫大掌櫃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
「緩兵之計?」
「那你先起來,我們從容說話,成不成?」
「要不,岑春宣能傳喚我們?」
三爺認真說:「我有此意久矣!」
邱泰基聽了,可是大吃一驚:「三爺,你是取笑我吧?」
「康家在徐溝也接濟過朝廷,也該想到我們吧?」
三爺忙問:「為何傳喚程老幫?」
「他對撫台說:朝廷這麼想著我們,敝號自當盡力報效的。天成元在江南的莊口能承攬多少米餉,我們這裡就及時兌付多少,請大人放心。」
孫北溟已有些不高興了,對三爺說:「這個邱泰基,不會又舊病復發吧?排場出格,再叫官衙給扣了?」
「朝廷的!兩宮到陝後,覺著離洋禍已遠,就想偏安長安。除了催要各省京餉,又將江南漕運之米,一半和*圖*書就地折價,以現銀交到西安行在;另一半仍走運河漕運,到徐州起岸,再走陸路運到西安。叫我們承匯的,就是漕米折成的現銀。」
「好了,好了,西號局面也有程老幫功勞!」 此後,三爺對程老幫果然不一樣了,恭敬有加,不再怠慢。只是,有事無事,三爺還是願意跟邱泰基待在一起。
「這不是滿口應承嗎,算什麼緩兵之計?」
「那真也是。」
邱泰基說:「就說這個程老幫,領莊多年了,能說是沒本事的?他只是場面見的不大罷了。我到之前,他曾兩次求見陝西新撫台岑春宣,都沒有見著,就以為自家不會巴結官場。可是沒幾天,岑大人倒傳喚程老幫呢!」
「老太爺要說話,孫大掌櫃當然得聽。三爺,那我們就向三原、老河口、蘭州這些莊口,緊急調銀了。拳亂厲害時,西號存銀並沒有倉皇調出。再就近調些銀根來,也就先張羅起這樁生意了。」
「看看,邱掌櫃你一到,西號的局面就活了。」
孫北溟說:「他在口外還沒受苦呢,就調回來,舊病復發也說不定!」
可是,等了二十多天,也算望斷秋水了,仍不見邱泰基回來。
邱泰基說:「要咱們天成元承匯糧餉。」
邱泰基不肯起來:「三爺若是這種眼光,你也難當大任的。」
「我們應承了多少?」
所以,他跟三爺說話總留了距離,極力勸三爺放寬眼界,從容選才。尤其不能將自家的一時之見,隨意說出。做少帥,要多納言,少決斷。
三爺說:「也不是我誇獎你,是老太爺叫我替他誇嘉你。」
「一半南漕之米折成現銀,那也不是個小數和-圖-書目。不是只交給我們一家吧?」
邱泰基原來是直接趕赴西安了。
三爺到西安後,邱泰基已休整過來,有些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只是臉面還有些黑。三爺常在口外,見邱泰基也染了那邊風霜,變成黑臉,倒更覺親近了。
「程老幫當時本來很為難。因為孫大掌櫃已有指示,先不要貪做大生意。可面對朝廷的差事,又不能推諉。他只好來了個緩兵之計。」
三爺當然知道這條號規,但他忽然記起邱泰基終於喜得貴子,會不會高興得過了頭,先跑回水秀?
邱泰基只好避開程老幫,私下對三爺說:「你冷落程老幫,一味誇獎我,這不是毀我呀?」
「又說我!三爺,孫大掌櫃那裡,還得請你多說句話。大掌櫃不叫貪做,我們如何急調現銀來?」
邱泰基說:「頭一條,不拘誰,你反正不能隨便冷落。你想想,沒點本事的,能進了你們康家票號?」
「去見撫台的,是程老幫。他應承得很巧妙!」
又等了十多天,老號給歸化、西安分別發了電報問詢。西號先回電:邱已到陝。歸號後回電:邱已走月餘。
邱泰基說:「不能一搭誇!你得多誇程老幫,少誇我。程老幫本來就覺自家本事不大,你再冷落人家,以後還怎麼領莊?三爺,你想成就大業,就得叫各地老幫都覺著自己有本事,叫各號的伙友都覺著自己有用。這得學你們老太爺!」
「孫大掌櫃那裡,我說話可不太管用。邱掌櫃,現在西號似京號,你們說話,老號也不敢小視吧。」
三爺說:「我看邱掌櫃也不傻,能那樣不記打?大掌櫃,你信上是怎樣交代的?」
孫大掌櫃hetubook•com•com聽三爺這樣一提醒,覺得也有幾分可能:駐外掌櫃得子,那喜訊非同一般。於是就派人去水秀打探。
從歸化到太谷,路上趕趁些,不用半月就到了。走得再從容,二十天也足夠了。兩宮御駕從宣化到太原,也用了不到二十天。朝廷御駕那是什麼走法,邱泰基不會比朝廷走得還從容吧?
打探的結果,當然是毫無結果。邱泰基非但沒有回家,邱家連他要回來的消息還不知道呢。
「邱掌櫃,我要聘你做天成元的大掌櫃!」
三爺忙說:「不會,不會。要那樣沒出息,我們還調他回西安做甚?」
「陝西的糧餉?」
「在江南的莊口,應承多,應承少,早應承,晚應承,還不是由我們從容計議?」
這倒真是西幫票號的一條鐵規。駐外人員下班離開當地分號時,要攜帶走的一切行李物品,都得經櫃上公開查驗:只有日常必需用品為準許攜帶的,此外一切貴重物品,特別是銀錢,都屬違規夾帶。查驗清了,櫃上將所帶物品逐一登記,寫入一個小折子,交離號人帶著。折子上還寫明領取盤纏多少。回到故里,必須先到老號交折子,驗行李,報銷盤纏,交代清了,才准回家。違者,那當然毫不客氣:開除出號。在票號從業,手腳乾淨是最重要的。
「我們已經連發幾封信報回去,也不知老號會不會贊同。」
三爺說:「倒也是。」
孫北溟說:「他哪敢!凡駐外的,不拘老幫,還是小夥計,從外埠歸來,必先來老號交割清了,才准回家。這是字號鐵規,邱泰基能忘了?」
三爺這才說:「那就看你面子,連程老幫一搭誇!」和-圖-書
三爺這才問:「邱掌櫃,你眼裡沒有我吧?」
現在西安莊口非同尋常,邱泰基真要有意外,孫北溟就打算派戴膺先去應付一陣。三爺聽了這話,覺得太淒涼了。邱泰基早也不出意外,他剛想委以重任,就出了意外?三爺只能相信,邱泰基也是有本事的駐外掌櫃,化險為夷,絕處逢生,應當不在話下。他堅決主張,再等候些時日。
「程老幫怎麼應承的?」
「三爺,說了半天,你還是想毀我?」
他的女人一再追問:「他真要回來?」
三爺說:「那邱掌櫃會不會已在水秀家中?」
邱泰基說:「老太爺叫你誇,也不能誇起來沒完吧?你這一弄,好像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目中無人,只好自家出風頭!」
既然沒回來,那就是路上出了事?連孫大掌櫃和三爺也開始這樣猜疑。
調邱泰基回西安,並不是三爺提出來的:那是康老太爺先發的話。三爺聽到這個消息,當然異常高興。自他接手外務後,無日不想一見邱泰基,以作長遠計議。要不是拳亂洋禍鬧成這樣,他早跑到歸化去了。現在,老太爺調邱掌櫃回西安,正好給了他們一次見面的機會。由口外去西安,那是必經太谷的。
「那我給老太爺去封信,看他能不能幫你們一把?」
邱泰基說:「天成元人才濟濟,藏龍臥虎,三爺只看中我這等不堪造就之才,算什麼眼光?」
此後未過多久,三爺就得到老太爺應許,啟程奔赴西安。
邱泰基這才起來。
孫北溟說:「我特別註了一筆:途經太谷,准許你回家小住幾日。」
邱泰基一聽,更驚駭不已,立刻就給三爺跪下了:「三爺,你錯看人了,我和*圖*書哪是擔當大任的材料!」
老太爺聽了,說:「過家門而不入?得貴子而不顧?邱掌櫃還是經得起貶。替我誇獎幾句吧。」
三爺說:「你說得對!那你說說,怎麼叫他們覺著自己有本事?」
西號的程老幫見三爺親臨櫃上,先就有些緊張。三爺呢,興致全在邱泰基身上,對程老幫只是勉強應付。這就更叫程老幫有些惶恐。邱泰基當然看出來了,他開口閉口總把程老幫放在前頭。說起西號的局面,也歸功於程老幫的張羅。可三爺始終不能領會他的用心,依然一味誇獎他。
到西安半月後,三爺邀邱泰基一起出城去遊大雁塔。中間,在慈恩寺禪房喝茶時,三爺興之所至,就說出了自己久已有之的那個心願:
「程老幫使此緩兵之計,本想回來跟我商量對策,我說你這一著就極妙。朝廷既將這種大生意交給我們,為何不做?叫江南莊口從容些攬匯,我們這頭趕緊調銀來,這生意就做起來了。三爺,你看,程老幫能算沒本事的?」
邱泰基卻說:「三爺要是這種眼光,我就不敢起來了!」
「聽說戶部最先想到的,是喬家的大德恆、大德通。大德恆在西安沒有莊口。大德通呢,為避拳亂,在六七月間剛剛將西安莊口的存銀運回祁縣,號內很空虛。所以,戶部雖很偏向大德通,可他們一時也不敢承攬太多。江南米餉的匯票到了,你這裡不能如數兌出現銀,那不是跟朝廷開玩笑?」
「邱掌櫃,還是你的眼力好。」
「邱掌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顯然,三爺沒有料到邱泰基會說這種話。
三爺說:「我就是這種眼光!」
經過這麼一個小曲折,三爺是更想見邱泰基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