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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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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十月奇寒 五

第十九章 十月奇寒

無聊的汝梅,起初也只是想往深裡打探一下,能打探出什麼,打聽出來又該如何,實在也沒多想。現在,一個離奇又可怕的疑相叫她打探出來了,除了驚駭,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是孟氏?
「就是!」
近來,奶媽終於聽說給六爺定的親,也是大腳女人,很不滿意。以為一準是現在的老夫人拿的主意,心裡正嘔氣呢。奶媽對杜老夫人,一直懷著很深的成見,現在更疑心是歧視六爺。
畫像中的汝梅,燦爛明媚,連老太爺看了,都說把梅梅畫成小美人了。可畫匠本人居然那樣木,什麼都看不出來?汝梅常常凝視著畫像,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美人。
「哪有這回事!」
老太爺又驚動了。秋天,因為上鳳山,也驚動了老太爺。
「梅梅,有什麼要緊事,值得這樣驚天動地!」
「越說你越來了,又扯我的先母,快住嘴吧!」
「六爺,聽說你的先母就長著這樣一顆痣,對吧?」
汝梅想不下去了,可又不能不想。跟誰商量一下就好了,可這事能跟誰商量!誰一沾邊,就得倒霉吧。秋天,就是因為她見了那位老尼,叫好幾個下人受了連累。老太爺也很久拒不見她。
下了雪,或許還好些?總可以外出賞雪。
「媽,怎麼了?」
「我規勸什麼?」
她不動聲色問母親,母親居然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真還記不得了!以前也是老夫人老夫人地叫,老夫人娘家姓什麼,真還一時記不起來了。梅梅,你問這做甚?」
汝梅不知自己當時說了什麼,又怎樣離開的。和_圖_書 真是孟氏!
「那你成天發什麼愣?我看見你也不大對勁!」
鳳山那個老尼,長著一顆美人痣,她問起了六爺,滿臉的憔悴和憂傷。這位同樣長著美人痣的孟氏,她是六爺的生母,可她故去已經十多年了!她們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
「梅梅,你又說這沒情由的話!那是你夢見的沒影蹤的事吧?」
「作法,做道場,驅趕不乾淨的東西。老太爺吩咐了,法師請到以前,不許你再亂跑!」
畫像那兩天,她真是用盡心機討好畫匠。可那個木頭人,始終是那樣拘謹,客氣。他或許是見的美人太多了?她問過:你是專給女人畫像?他說:還是給做官的老爺們畫像多。他可能沒說實話。
情竇初開的汝梅,無論心頭怎樣翻江倒海,也沒法改變什麼。畫像那幾天,很快就過去了。除了留下一張燦爛明媚的洋式畫像,繼續散發著不大好聞的松節油氣味,什麼都無影無蹤了。她想再看一看老夫人的畫像,看究竟美在何處,管家老夏也不肯答應了,總是說去做畫框,還沒送回來。
「誰說我跟上不乾淨的東西了?淨胡說!」
路上,汝梅忽然想到了六爺的奶媽:跟她說說不也成嗎?這位奶媽伺候過孟氏,她或許也知道些底細。
「我才沒有發愣!」
尋見了那一幅:嘴角斜上方點了一顆很好看的痣,但定神細看,已沒有多少眼熟的感覺。鳳山見過的那個老尼,記憶也模糊了,只是那顆美人痣還分明記得。痣生的地方,也很相符。
真是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直接問六爺?問六爺奶媽,就成。汝梅忽然想起,在六爺的屋裡,彷彿就供有先母的牌位吧?
汝梅親眼看見,畫匠在給她畫像時,常常會瞇起眼睛來,去凝視老夫人的那幅大畫像。這種時候,她說話,他也聽不見了。
「你是說什麼呢?老尼姑扯到老夫人,胡說什麼呢?」
「也不做甚,我跟她們打賭呢!」
「梅梅!你是往哪亂跑來?」
「老太爺也知道了?」
大冬天的,上鳳山是不可能了。汝梅忽然有了探尋的目標:那些已故的老夫人的畫像。那次,她發覺有幾分眼熟的畫像,到底是哪一位老夫人?是不是六爺的生母?
汝梅真是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興奮。她當然不肯住手罷休的,至少也得把這一切告訴一個人:那就是六爺。
「六爺,說不定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在一個寂靜的午後,汝梅果真悄然溜進了前院那間廳堂。這間過節時莊嚴無比的地界,現在是既寒冷,又有幾分陰森。她努力挺著膽,去找她的目標:掛在一側的那四幅已故老夫人的畫像。現在看去,老式筆墨畫出的人像,畢竟難現真容。可這四幅遺像要都用洋筆法畫出,一個個似活人般逼視著你,那更要嚇死人了。
「老太爺最疼你,能不操心?」
那老尼會是孟氏的姐妹嗎?有這樣一位出家的姨母,六爺他能不知道?
可六爺竟然總為老夫人辯解,奶媽哪能受得了?近日正沒完沒了的,數落六爺忘記了自家命苦的先母。六爺裡外不如願,心緒更m•hetubook.com•com不好。這時,剛抽過洋煙,精神正亢奮,哪有心思聽汝梅小女子的奇談怪論!一味認定她就是奶媽抓來的說客,任怎麼辯解,他根本不聽。
六爺剛燒過幾個煙泡,精神正昂揚呢,見汝梅來見他,很有些掃興。由汝梅,又想到自己那門不稱心的親事,心裡更起了厭煩。
「快說吧,就真是驚天動地,跟我也沾不上邊了!」
於是,汝梅就直奔六爺住的庭院。
總之,無影無蹤了。
汝梅又問了幾位上年紀的老嬤,也沒問出來。她們都是前頭這位老夫人去世後,才進康家的。
汝梅賭氣走了。她心裡想,以後再說吧。
老夫人是個美人。到現在了,還那麼能迷住男人?你一定是沒有老夫人美貌吧?其實,汝梅一直就不想做女人!
不乾淨的東西,就是指妖鬼一類。汝梅一聽,就疑心有人告發了她了:不是六爺,就是他奶媽!實在說,六爺和他奶媽都給冤枉了,他們並沒把她的胡言亂語當回事。發現汝梅異常的,其實是老夏暗中吩咐過的一個僕傭,她就在六爺屋裡做粗活。汝梅她哪裡能知道!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那件事嗎?秋天,我去鳳山,遇見一個老尼姑,她問起六爺你——」
「梅梅,你又瘋說什麼!去問問六爺,他該記得外爺家的姓吧?」
「哪有這回事呀?」
六爺要願意同她一道,秘密去趟鳳山,那就更好了。
「我見著的那個老尼,生著痣,又打聽六爺你,她會不會是——」
「聽聽你這口氣,哪像平常說話?梅梅你也不用怕!老夏已經派人去請法師了www.hetubook.com•com。」
汝梅跑出來了。除了失望,她還替這位早逝的老夫人難受:母親記不得她的尊姓,大概也沒多少人記得了。去問六爺!正是不想直接問六爺,才問你們的。
這種無聊,使汝梅忽然又想起了那次異常的鳳山之遊。那次,她一定是犯了什麼忌。犯了什麼忌呢,竟惹了那麼多麻煩?莫名的好奇又湧上來了。
而今年冬天,連一片雪花也沒見過。
「六爺,親眼見的,哪會是做夢!我記得特別清楚,老尼嘴邊生著一顆很好看的痣。近來,我往前頭上香,見一位先老夫人的遺像上,也點著這樣一顆痣!」
「也難說。我就記不得外爺姓什麼了——」
汝梅去見六爺時,他不在,只奶媽在。奶媽對汝梅倒是很慇勤,讓到正屋裡,問長問短的。汝梅卻早已心不在焉:一進正屋,她就看見了那尊牌位:先妣孟氏——
活人和故人,怎麼能是一個人?
孟氏。六爺的生母姓什麼呢?六爺的生母真要是孟氏,那鳳山的老尼打聽六爺就有文章了——汝梅不敢細想了,但又被更強烈吸引住。
六爺正要說「別娶大腳媳婦」,才想起汝梅也是大腳,改嘴說:「你知道!」
「請法師做什麼?」
汝梅也沒有辦法,只好離去了。
這一次,汝梅是在學館把六爺攔住了。當時,六爺正在何老爺的屋裡,高談闊論。
「肯定就是!」
她給奶媽說了在鳳山的奇遇,起先奶媽還聽得目瞪口呆。慢慢地,又起了疑心:「梅梅,是六爺叫你編了這種瞎話,來嚇唬我吧?」
汝梅一看見自己的畫像,就要想起那個畫https://www.hetubook.com.com匠來。可這個拘謹的畫匠,已經無影無蹤了。她暗自託下人打聽過,這個畫洋畫的畫匠,已經不在太谷了,有的說去了平遙,也有的說去了西安。
汝梅真是氣惱不已!本想告訴他們一件要緊事,哪想倒陷進這種麻煩中,兩頭受懷疑,誰也不肯細聽你說什麼。六爺跟他奶媽是怎麼了?
「女人嫁到婆家,就沒名沒姓了。貴為老夫人尚如此,別人更不用說!」
就在這幾分惱人、幾分無奈中,汝梅又想出遊去。可大冬天的,又能去哪?父親去了西安,又是遙無歸期。父親這次去西安,是以時局不靖,兵荒馬亂為由,不肯帶她同行。反正他總是有理由,反正他永遠也不會帶她出門的。
好了,去拜見一趟六爺,不就什麼都明白了!
「拿這打賭?沒聽說過。」
然而,剛隔了一天,母親就忽然跑進她房裡,失神地瞅著她,不說話。
只是這樣一想,汝梅就覺有幾分害怕。可此時的她,似乎又想去觸動這種害怕,以排解莫名的煩惱。
「大冬天,我能去哪?哪也沒去!」
「會是什麼?梅梅,是不是奶媽攛掇你來的?又編了一個先母顯靈的故事,來規勸我?」
「還嘴硬呢,我看也是有不乾淨的東西跟上你了!沒事,你怎麼老瞪著眼睛發愣?你自家知道不知道?」
汝梅看了看這位生痣的老夫人的牌位,寫明是孟氏。她沒敢再抬頭看遺像,惶惶跑了出來。
一定捅著什麼要緊的隱秘了。
她對何老爺說,有件要緊的事,得跟六爺說,能暫借何老爺的雅室一用嗎?何老爺當然答應了,起身迴避而去。
「你又作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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