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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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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情遺故都 五

第二十三章 情遺故都

邱泰基立馬跟程老幫交代了幾句,就帶了一名伙友,急匆匆往六爺的住處奔去。
那時已將近午飯時,邱泰基就叫司廚的伙友加了幾道菜,燙了壺燒酒,還邀來程老幫,一道陪何老爺喝酒。被這樣恭維著喝了幾盅酒,何老爺也沒得意起來,依然一臉嚴峻。不等邱泰基再次請教,何老爺就指出了眼前的要緊處。
程老幫說:「阜康受擠兌,是胡雪巖做塌了生意。我們遭劫,可是受了朝廷的連累,又不是做塌生意了。這回是天下都遭劫,也不至獨獨苛求我們西幫吧?」
程老幫說:「邱掌櫃倒真是恰當的人選。只是,老號能如何老爺所想嗎?」
何老爺放出此等口風,或許是聽三爺說了什麼吧?
邱泰基更懇求說:「何老爺,此等人位安排,豈是我等可私議的?傳出去,那可就害了我了!」
原來,西幫的京號生意,除了兜攬戶部的大宗庫款,另一重頭戲,就是收存京師官場權貴的私囊。京官的私囊都是來路曖昧的黑錢,肯交給西幫票號藏匿,自然是因為西幫可靠。首先守得住密,其次存戶日後就是塌台失勢了,也不會坑你。所以,京官的私囊黑錢,存入票號比藏在府中保險得多,不用擔心失盜,連犯事抄家也不用怕。西幫原本不過是用此手段拉攏官場,不想竟做成了一種大生意。滿清時代官員的法定俸祿非常微薄,就m.hetubook.com.com是京中高官,真清廉起來,那可是連套像樣的行頭,也置辦不齊的。既然不貪斂搜刮不能立身,那貪起來也就無有限度。京師官多官大,西幫京號吸納這種私囊黑錢可謂滔滔不絕!
何老爺中舉後就瘋瘋癲癲的,他的話不該當回事吧。但何老爺來西安後,無論對時局對生意,那可真是句句有高見,並不顯一點瘋癲跡象。
邱泰基驚問:「這麼嚴重?」
邱泰基問:「何老爺,大家當緊通氣的,該有些什麼?」
何老爺說:「正是天下遭了大劫,人心才異常惶恐,稍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釀成滔天大浪!尤其這班京官,他們一起騷動,市間還能平靜得了?」
邱泰基也笑著反問:「如不能應驗,何老爺又如何受罰?」
邱泰基說:「我又沒那嗜好,要大煙土何用?」
何老爺說:「要能由我挑,那我可誰也不挑,只挑本老爺我自家。哈哈,哪有這種美事!我是替老號預測:津號新老幫,非此人莫屬!」
去年遭遇塌天之禍,京師陷落,西幫京號自然也無一家能倖免。京號遭了洗劫,心痛的就不只是西幫的財東掌櫃,那些存了私囊的官場權貴更心痛得厲害。只是當時局面危急,先顧了逃難保命。現在和局定了,返京指日可待,這些主兒自然惦記起他們的存銀來了。
何老https://www.hetubook•com.com爺說:「眼看要踏上回京的千里跋涉了,他們兌那麼多銀子做甚!何況,當時從京城逃出,大概也沒顧上帶出多少這種小票吧?所以,盡可放出大話去。再者,凡要求往京城匯銀子的,我們盡可放手收匯!匯水呢,也不宜多加。官府來借款,也盡力應承!在這種危難惶恐之秋,我們不可積怨於世。」
何老爺說:「那就請程老幫做中人,以五兩大煙土,來賭這件事,如何?」
他猛然醒悟到,這麼多天,只顧了與何老爺計議商事,幾乎把六爺給忘了!六爺沒有再來過櫃上,他和程老幫也沒去看望過六爺。真是太大意了!
何老爺說:「此一時非彼一時。東口所歷劫難也前所未有,王老幫怎能離得開?東口字號,也並不比津號次要,老號才不敢顧此失彼。所以,津號老幫必然要另挑人選。」
何老爺說:「那當然了。兩位可多與西幫同業聯絡,叫大家都心中有數。在西安,我們西幫票商有無同業會館?京師、漢口、上海這些大碼頭,都有我們的票業會館,或匯業公所。」
邱泰基說:「高見,我們就聽何老爺的!只是,還得請你再與老號通氣,當前西安的要緊處,老號未必能深察到。」
程老幫說:「天津衛碼頭本來就不好張羅,這次劫難又最重,誰去了也夠他一哼哼。」
託人拿銀票來探和_圖_書問,就是想摸摸我們西幫的底細:你們還守信不守信?被洗劫去的銀錢,你們能不能賠得起?
三爺雖接手掌管了康家商務,可真正主事的,依舊還是老太爺:這誰不知道!三爺即使真說了什麼,何老爺也敢當真?
邱泰基就問:「何老爺預測了誰?」
看何老爺那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也許真——
在這緊要關頭,把何老爺派到西安來指點生意,或許是康老太爺不動神色走的一步棋?
何老爺說:「還在上海。不過,眼前局勢,戴老幫也會早一步看清的,回京如何作為,只怕他也是成竹在胸了。」
邱泰基說:「以前張羅過,未張羅起來。」
何老爺說:「這不用你們操心,本老爺會再謀妙著,說動老號。既然和局成了,朝廷回鑾之期也定了,老號張羅京號復業,就該刻不容緩。不能叫你們在西安唱空城計呀!」
那何老爺關於津號老幫的預言,還或許是老太爺有什麼暗示?
「何況,這一向孫大掌櫃對我也分明有成見。再則,我自家本事有限,張羅眼前的西號都有些慌亂,哪能挑得起津號的重擔?」
邱泰基說:「京號的戴老幫還在上海嗎?」
何老爺一笑,說:「還能是誰,就是邱掌櫃你呀!」
邱泰基說:「事變前,老號不是要調東口的王作梅去津號嗎?」
何老爺卻問程老幫:「你看本老爺的預測如何?」
何老爺說:「和圖書津號老幫。自前年劉國藩自盡後,這個人位就一直空著。這次津號遭劫更甚,不派個得力的把式去,津號很難復興的。」
何老爺卻正經說:「我可不是戲言!」
邱泰基一愣,說:「我?」但旋即也笑了。「何老爺不要取笑我!」
說到這裡,何老爺又來了煙癮,也就散席了。
邱泰基正要往美處想,忽然由津號聯想到五爺五娘,不由在心裡叫了一聲:不好!
程老幫就說:「要摸底,那得去尋京號、老號,我們哪能做得了這種主?」
六爺不會出什麼事吧?
邱泰基說:「何老爺你挑了誰去?」
何老爺就說:「那就趕緊聯絡吧。」
何老爺說:「大煙土還不跟銀子一樣!」
邱泰基就問:「哪一個人位?」
何老爺笑了,說:「此言只我們三人知道,不要外傳就是了。等我的預言驗證之日,邱掌櫃如何謝我?」
程老幫說:「都持京號銀票來兌現,豈不要形成擠兌之勢?我們只怕也應對不了——」
何老爺說:「我們天成元也是匯通天下一塊招牌!現在尋著你們西號,也就是把你們當京號、老號。你們一言不慎,即可壞天成元名聲,乃至西幫名聲!」
程老幫問:「以何老爺眼光看,老號孫大掌櫃真告老退位,京號的戴掌櫃會繼任領東大掌櫃嗎?」
邱泰基說:「這樣說來,不只是我們天成元一家受到試探吧?」
邱泰基也正色說:「不和*圖*書是戲言,那也是胡言妄說了。我有大罪過在身,老號決不能重用的。
「當緊一條,必須硬硬地宣告,西幫的京號一準要恢復開張!京號舊賬一概如常,不拘外欠、欠外,都毫釐不能差。持京號小票的,如急用,可在西安兌現。如此之類吧,不要叫市間生疑就是。」
但何老爺的這一預言,卻沉沉地留在了邱泰基的心頭。做津號老幫,他哪能不嚮往?只是自前年受貶後,他幾乎不存高昇的奢望了:因淺薄和虛榮,已自斷了前程。去年意外調他重返西安,心氣是有上升,卻也未敢生半分野心。熬幾年,能再做西號老幫,也算萬幸了。三爺對他的格外賞識,倒也又給他添了心勁。可去做津號老幫,他是夢也不敢夢的。
何老爺說:「眼下是非常之時,一切都不比往常。就拿今日這張京號小票說,我們一推脫,告人家回到京城再商量,人家準會起疑心:你們天成元遭劫後已大傷元氣,恐怕指靠不上了吧?這種疑心在市間蔓延開來,那會是什麼局面?首當其衝,你們西安莊口就可能受到擠兌!西安一告急,跟著就會拉動各地莊口!我們天成元一告急,很快也要危及西幫各號!當年胡雪巖的南幫阜康票號,不就是這樣給拉倒的嗎?」
何老爺笑了笑,說:「換領東大掌櫃,在東家也是一件大事,本老爺哪敢妄言?眼下天成元另有一個重要人位,我倒是敢預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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