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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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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奇恥大辱 一

第二十五章 奇恥大辱

「他還不糊塗。一看此信便明白,何老爺去西安並不是閒差。」
這期間,他也就沒斷了到城裡的字號轉轉。到天成元老號,不免留心翻翻西安的信報。這一向西號總是陳說,和局議定,朝廷預備返回京都,官府要辦迴鑾大差,我們正有好生意可做。既有好生意,為何只報不做?三爺一細想,才明白了,一定是西號屢報,老號遲遲不允。
「朝廷迴鑾未定,也不好張羅吧?」
因為何老爺所說的商機,三爺已經知道,所以看畢信也覺不出什麼高妙來。便說:「西安商機再佳,也得老號發了話,才可張羅吧?」
三爺也是很贊同此議的。只是,這種事須有西幫的頭面人物出來推動,才能形成公議。可至今還沒有一位巨頭重視此議。三爺便想給自家老太爺提提此事:父親若肯出面,再聯絡祁幫、平幫三五巨頭,此事就推動起來了。所以見老太爺時,特意強調京津復業之難,也是想為此做些鋪墊。哪料,剛鋪墊幾句,還未上正題,就給攆出來了。
跟著,略述了朝廷迴鑾在即,官府急於籌銀辦大差,而朝中大員又為私銀匯京發愁,這不正是召喚我票家出來兜攬大生意嗎?
剛辦了這件事,忽然就接到縣衙的傳令:美國公理會辦理「教案」的總辦大人,將於六月初八光臨太谷,特榮請貴府康老賢達,屆時隨知縣老爺出城恭和_圖_書迎。
三爺接過老太爺遞來的一紙信箋,細看起來:
想想那情景,真不敢大意。
「我知道你想什麼:此不過小伎倆爾!」
「京津莊口復業不是小事——」
「京號沒著落,西號也無法開通京陝匯路。大宗匯款不敢收攬,西號也難向官差放貸——」
三爺倒也沒有很吃驚,他推測孫大掌櫃已與老太爺計議過此事。既如此,也就沒有什麼可指望了。孫大掌櫃不想成全西號,老太爺已經知道,那還能再說什麼?
「眼下西安也似京都,何老爺張羅京中商事,當然是輕車熟路。就怕老號仍以閒人看他,不大理會他的高見。」
「孫大掌櫃親自送來了。」
「願聽教誨。」
再者,京津兩號復業的確也不是件小事。和局已然議定,朝廷預備迴鑾,此種消息在祁太平傳開,各大票號計議的第一件要務,便是京津復業!去歲庚子禍亂,京津淪陷,西幫票號的莊口無一家不被洗劫。但店毀銀沒,損失畢竟有數,而賬簿票據不存,那可就算捅下無底的窟窿了。尤其京號,積存的陳賬太多,又大多涉及官場權貴,失了底賬,那可怎麼應付?借了銀子的,人家可趁亂裝糊塗,不再露面;存了銀錢的,握了匯票小票的,一定惦記得急了眼,見你復業,還不湧來擠兌!歷此大劫,連朝廷都指靠不上了,誰知你和圖書西幫還守信不守信,元氣傷沒傷?在此情形下重回京城,誰肯輕放了你!
三爺這也才真明白了:何老爺是老太爺派往西安的,孫大掌櫃自然不便等閒看待。既如此,那老號為何依舊沒有動作?三爺就說:
「我可未低看何老爺,只是怕孫大掌櫃不理何老爺的一番美意。」
所以票業同仁中就有一種議論:此一劫難為前所未有,又係時局連累,西幫當公議一紙稟帖,上呈戶部,請求京津莊口復業時,能寬限數月,暫封陳賬,無論外欠、欠外都推後兌現,以便從容清理賬底,籌措補救之資。不然,甫一開業,即為債主圍困,任何作為都無以施行了。
「你這句話,才算問得不糊塗。京津兩號復業,才是你該多操心的!西安那頭,你不用操心。」
「畢竟什麼!開票號豈能沒有京號?」
老太爺就冷笑了一聲,說:「仍看不出何老爺的手段?」
「還有幾位何老爺!家館的何老爺帶著老六去西安,你難道不知?」
但他平素跟何老爺並無深交,只好給邱泰基寫了一封信,請邱泰基將他的用意轉達何老爺。信函口氣平常,毫無密謀意味,只是未交字號走信,而直接交給私信局送達。
「原來如此。」
三爺就想到了何老爺:何不將此議先傳達給西安的何老爺,再由他上達老太爺?這樣繞一趟西安,說不定能有些和圖書結果。
老太爺叫他操心京津復業,又不願聽他多囉嗦,還責他愚不可及:分明也沒有十分指靠他。
三爺本是來促請老太爺說動老號的孫大掌櫃,現在怎麼倒彷彿同孫大掌櫃站到了一頭,對京津兩號復業畏懼起來?
「等朝廷回京再張羅,只怕更難!不用囉嗦了,你就操心京津復業這檔事。孫大掌櫃那裡,還得靠你給他鼓氣!京津復業能有多難?無非是補窟窿吧。京津窟窿係時局所致,與字號經營無關,這窟窿由咱們東家填補。你心裡有了這個底,還有什麼可犯難的?」
「何老爺?哪位何老爺?」
三爺還想說幾句,老太爺已經攆他走了,也只好退出。
「老三,你年紀輕輕,怎麼跟孫大掌櫃似的,一點氣魄都沒有了?孫大掌櫃那日送信來,也是你這等口氣:京號難復,收匯宜緩云云,好像活人要給尿憋死!早年遇此種情形,他早發話給西號了:你們只管放手張羅西安的生意,京號這頭不用你們操心!如今連句響話也不敢說了。」
「西安的事,你我不用多操心,有何老爺在那裡張羅呢。」
「知道是知道,只是——」
「妙處在信外。何老爺這封信明裡是寫給我的,暗裡卻是寫給孫大掌櫃看的。此信由西號發往老號,按字號規矩,老號須先拆閱,再轉來。所以,信中抬頭雖然是我,孫大掌櫃卻在我之前先過目了hetubook.com.com。何老爺信中以局外閒人口氣道來,既不傷老號面子,又激其重看西號生意,豈不是妙筆!」
「親自送來?」
三爺當然也知道何老爺以前的本事。老太爺在此時放他去西安,原來另有深意。可西號的難處,不在老幫無能,而在老號不肯成全。邱泰基能看不出眼皮底下的商機?只是說不動孫大掌櫃。何老爺去了西安,孫大掌櫃就會另眼相看嗎?所以三爺就大膽說:
「正是——」
聽三爺這樣說,老太爺竟哈哈笑了,放下手中拓片,坐了下來。
「那你猜,這封信如何送到康莊來?」
這樣學何老爺伎倆,三爺倒也很興奮。
去年拳亂時,幾位公理會教士被殺,人家這是算賬來了。所謂恭迎,不過是賠罪受辱吧,何榮之有?老太爺當然不能去受這份辱。
其實三爺是有意如此的:老太爺既已挑明了說孫大掌櫃氣魄不夠,他當然不能趁機將許多怨氣也傾倒出來。若那樣,豈不是氣量太小?
「連你也這樣說,真是沒人可指望了!」
「有父親如此運籌,我們也無須太憂慮了。和局既定,朝廷迴鑾在即,京津兩號的復業,孫大掌櫃已開始張羅了吧?」
自兵禍有驚無險地退去,和局日漸明朗,老太爺似乎也復元如初了。三爺進老院來求見時,他正在把玩古碑拓片。
三爺還未開口,老太爺就問:「你是來說西安的事?」hetubook.com•com
此番陪六爺來西安,本是閒差,不關字號商事。只是遊歷之餘,冷眼漫看此間市面,竟見處處有商機!愚出號多年,理商之手眼怕早廢了,故又疑心所見不過夢幻爾。信手寫出,請老仁台一辨虛實。若所見不假,想必西號及老號早已斬獲,就算愚多嘴了。若真是愚之幻覺,只聊博老仁台一笑。
自老夫人發喪後,三爺就一直未出過遠門。按孝道,孝子得守喪三年。杜老夫人無後,三爺倒想為她守喪,老太爺卻也沒有叮囑。
三爺雖覺出其中一些巧妙,但以何老爺目前地位,孫大掌櫃又會重視到哪?所以也未怎麼驚歎。
「兩號劫狀非常,都是連鍋端,尤其賬簿,片紙不存,畢竟——」
「愚不可及!」
「只是個甚!何老爺以前也是京號一把好手,張羅西安這點生意,還不是捎帶就辦了。」
老仁台大人尊鑒:
「你還是太輕看了何老爺!他既下手張羅,豈能眼睛只盯了西安?這裡有他一封信,你看看吧。」
但他對老號的孫大掌櫃也無可奈何的。想來想去,只能去探探老太爺的口氣:能說動孫大掌櫃的,只有老太爺。
他就是提出公議之事,老太爺也會一笑置之。
「何老爺的手段?」
「老號派可靠伙友送來吧?」
三爺真是一時懵懂住了,根本就沒想到家館的何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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