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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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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返京補天 二

第二十六章 返京補天

三爺就說:「這樣大的主意,當然還得老太爺拿。大掌櫃見過我們老太爺了吧?」
三爺說:「東家該拿的大主意,無非是填補窟窿吧?這倒好辦。老太爺早放過話:京號、津號及各地受害莊口,生意賠損係時局連累,與字號經營無關,所以不拘窟窿多大,如數由東家填補。大掌櫃也知道,西幫為商之道中,無人能企及者,就在一個『賠得起』。」
喬致庸說:「不拘是抬舉還是欺負,反正推脫不過,只好領命吧。再說,究竟也是為西幫請命。西幫票業領袖在人家平幫,日昇昌或蔚字號,他們要肯出面請命,本老漢不就推脫了?昨日,就趕緊往平遙跑了一趟。」
「無需求官府護市?」
孫北溟說:「太谷那得志誠信出面,人家是老大。」
「我的官名,只怕你還記不住呢,小名兒你更不記得。」
「砸鍋賣鐵,傾家蕩產?」
孫北溟說:「我沒把嘴皮磨破!可你們老太爺高低不理睬,只是說:我都這麼大年紀了,能替他們管到什麼時候?不管了,不管了。三爺,要勸,你進去勸吧,老身無能為力了。」
三爺看出來了,今日喬老太爺的興致好,只想說笑,也就不再強往正題上扭,乾脆一味陪了閒說逗樂。
看來,是老太爺暗中派人把三爺叫回來的。他猜得不差:這回,老太爺是要看看三爺的本事。孫北溟忙說:「三爺先洗浴更衣,喘口氣再說。你既回來,我也不著急了。」
三爺也老練了。
「可不是呢!喬老太爺善遠謀近慮出奇兵,一定已有應對之策。」
孫北溟聽這樣說,就覺三爺老練些了,便說:「三爺,不是我推托。字號該拿的主意,我拿;東家該拿的主意,我可不能多嘴。」
孫北溟就說:「三爺回來得正好,晚一步,我還得再跑一趟。」
「一定轉達喬老太爺的盛意!」
喬致庸忙說:「這倒也不是我們喬家自個兒的事,祁縣同業都有此意。」
「此次塌天之禍,既是一場驚動天下的大劫難,劫後復興也必為天下所矚目。https://m.hetubook.com.com我西幫一不靠官護,二不靠借貸,卻能從容填補了這塌天的窟窿,守信於當今亂世。西幫『賠得起』的名聲,還不傳遍天下!由此西幫聲譽必將空前隆盛。聲譽大隆,復興還有何難?」
三爺說:「誰叫你們喬家拔了頭彩!應該。戶部借了你們三十萬兩銀子,還能不給你喬老太爺面子?」
喬致庸倒也沒大在意郭斗南說話難聽,日昇昌一向便是這種作派;他笑了笑說:「祁幫是不能跟你們平幫比,但填補京津窟窿,還是力所能及的,無非砸鍋賣鐵吧。我們所慮,是京津字號復業之初,天天被債主圍困,如何能做得了生意?再說,西幫這次大劫,全係時局拖累,不向官府啃一聲,叫幾聲疼,日後課派賠款,西幫還得受拖累。總得叫官府明白,我們西幫不是朝廷的搖錢樹!」
三爺說:「看喬老太爺今日神采,日昇昌、蔚字號也推舉你們喬家出面代西幫請命了?」
「郭掌櫃說的倒也是西幫本色。只是京津蕭條兩年了,官民都是囊空如洗,我們一旦復業,還不被持票的債主圍困死?」
三爺忙說:「家父這一向精神不大好——」
見喬老太爺一味閒聊,三爺忍不住說:「眼看外頭大軍壓境了,喬老太爺還在此談笑風生,不用說,你們的大德通、大德恆早有破敵良策了。」
孫北溟說:「他們也不會閒著。跟他們聯絡,我看得三爺出面。」
喬致庸說:「哈哈,康三爺,做西幫領袖就那麼值得高興?」
「誰也不必出面。」
孫北溟極力鼓動三爺出頭露面,也是想叫他露出些本事來,令康老太爺稱心。一輩子了,孫北溟還能摸不透康笏南的心思?
「老夫人不幸早逝,畢竟令家父痛楚不已。人老了,更怕孤單。」
三爺說:「祁縣、平遙那頭呢?」
三爺見孫大掌櫃這樣抬舉他,也就答應下來,說:「那我就多跑幾趟腿。」
三爺忙說:「大掌櫃你還不知道呀,我哪能拿得了這樣大的主意?還請大和*圖*書掌櫃進去勸勸老太爺。」
「受圍困,也能出彩?」
孫北溟說:「見是見過了,可老太爺說,他早已不管生意上的事,讓三爺你拿主意。」
「那你趁早把禮盒抬走!」
「可不是呢!我們又不是不認票,不還債,只是銀子運不過來吧。整個京師圍著看西幫終日源源不斷往字號運銀子,那還不是出彩是什麼?」
喬致庸回來,跟祁幫的大戶一說,大家也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你是說京號復業吧?」
「可不是呢,快去叫你家老爺子來!他來了,我能叫他的小名兒。康三爺,你的小名兒,我可不敢叫。」
孫北溟說:「三爺別說這見外的話。生意畢竟是你們康家的,遇了難處,你能袖手不管?」
說笑了一陣,喬致庸才終於問起:太谷縣衙宣諭戶部公文沒有,太谷同業有何打算,你們康家又有何打算。三爺就說出了太谷同仁想上呈戶部,請求在西幫返京開業時,官府能出面護市。
喬致庸說:「真是牆倒眾人推,連康三爺你也想欺負本老漢!」
三爺怎麼知道他來康莊?孫北溟就問:「三爺到櫃上去了?我來時怎沒碰上三爺的車馬?」
孫北溟說:「此議好辦。寫一個呈帖,遞往撫台衙門就得了。」
三爺問:「什麼事?」
三爺低聲說:「要真有難處,還得去求老太爺。」
三爺心裡已經跳出一個人來:西安的邱泰基。但他不能說出。只好說:「物色津號老幫這等大事,還得大掌櫃拿主意!前年天津出的意外,不用老放在心上。」
「到時候,一面悠著些勁往京津調運銀子,一面就張揚說:我們西幫可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補窟窿。世人聽了,尤其京師官民聽了,誰能不信賴我西幫?」
「怎麼,還沒從白事中脫出來?」
三爺忙說:「那是日昇昌、蔚字號願意出面張羅了?」
「老太爺是嫌我輩分低,不肯多搭理?」
「哈哈,康三爺,你巴結我這老朽做甚!你家老爺子謀出什麼高招了,能露幾句不能?」
喬致庸笑問:「何來大和-圖-書軍?洋軍,還是官軍?」
三爺說:「我不是見外。遇眼下這種歷劫復興的大關節處,更得仰賴大掌櫃呢。我年輕淺薄,跑腿還成,別的真不敢多嘴!」
孫北溟說:「我閒不著。太谷商界的事,由志誠信的孔大掌櫃張羅,我也得幫襯。返京在即,自家字號裡更有一大攤事呢。」
「對,無須出面求官府。」
「家父真是精神不大好。」
「那結果是什麼?」
「我沒進城,只是往龍泉寺走了一趟,想消消暑吧。」
喬致庸感嘆了一聲,說:「到底人家是西幫領袖!在此大關節處,日昇昌、蔚字號到底比我們厲害!」
「無需求官府護市,還用推舉誰出面?」
孫北溟面露難色,說:「現在津號這步棋,真別住馬腿了!」
三爺說:「大掌櫃都說不動,我更不頂用。那大掌櫃先拿個主意,我再呈報老太爺。」
「誰也不出面?」
三爺忙說:「我哪成!」
孫北溟說:「還有件事,也得三爺拿主意。」
三爺說:「誰來寫這件呈帖?誰來收攏西幫大號一哇聲附議這件呈帖?總得有人挑頭張羅吧!」
孫北溟先將縣太爺微服到訪的經過交代了一遍,才對三爺說:「這不是件小事,所以得同東家仔細計議。尤其京津兩號遭劫後,留下的窟窿太大。」
見著康三爺,喬老太爺就問:「你家老爺子怎麼不來?」
郭斗南接住反問:「你們祁幫竟無力補窟窿?誰信!就說渠家,可不比我們財東李家差。尤其你們喬家,去年挑頭露富,今年怎麼又要裝窮?」
「向我們討債的大軍呀!」
「你回去告他,我才不管他精神好不好,反正得來趟喬家堡!不能老叫我往你們康莊跑!」
「我們有高招,還用這麼大老遠抬了禮盒,來求你老人家?」
三爺卻說:「近來同仁間議論的,是要求戶部能寬限時日,暫封舊賬,待京津字號有所復元後,再清還舊債。否則,復業之初,我們勢必被債主圍困,連門也開不了!遭遇了如此浩劫,京中官民誰不急著用銀錢?」
「真嫌和_圖_書孤單,他早出來走動了。叫我看,你家老爺子窩在家,不知又謀什麼高招呢!」
三爺說:「我就是聽說大掌櫃到了,才破了命往回趕!」
郭斗南說:「你們想的是不差。我們平幫中也早有此議。但經歷這次大劫難後,對朝廷、戶部、下頭的官府,我們還敢有什麼指望?一切禍根還不是朝廷無能?向它叫幾聲疼,又能如何?它給列強寫下那樣一筆滔天賠款,不向民間課派,又能向誰課派?求官府既不頂事,何必去求?叫我說,戶部即便能出面護市,我們也不能求!」
喬致庸聽後,又哈哈一笑,說:「也算英雄所見略同。祁縣同業,也是一片這種議論。前日,縣衙宣諭了戶部及撫台岑大人發下的急帖,祁幫同業竟跑來圍逼我這個老漢!說我們喬家去年接濟過境朝廷,拔了頭彩,現今西幫到了一大關節處,喬家理該出面與官府交涉。我說,你們吃大戶,也吃不到喬家,祁縣的首戶是城裡的渠家!」
「你告他,我可不是要探聽他謀出的高招,只想跟他說說閒話。我們這種老不死的,別人都討厭。兩個都是老不死,誰也不嫌誰,說話才對心思。」
孫北溟終於從老院出來時,三爺剛剛從外面趕回來,滿頭大汗。
「本來一哇聲要求官府護市,怎麼忽然又不求官府了?」
孫北溟說:「京號復業,當然還得戴膺老幫領莊。除了他,別人真還擔當不起。可津號復業,派誰去做領莊老幫,就叫人頗費躊躇了。」
「三爺既不見外,就先聽我說說津號的難處。去年津號受洗劫最烈,不必多說了。前年因老身用人不當,令五爺五娘受害,也不多說了。但自劉老幫出事後,津號領莊老幫一直未安排妥當。原擬將東口的王作梅調往天津,王掌櫃還沒來得及挪位,拳亂就起來了。東口也是大碼頭,去年受禍害也不輕。東口的字號復業,只怕除了王作梅,無人能擔當。津號復業,難處不比京號小,非戴膺、陳亦卿這等高手扛不起來。可京號、漢號哪能離得了他們?」
三爺哪能從https://m.hetubook.com.com容得了,匆匆洗了把臉,就跑了出來。
三爺說:「這是抬舉你們喬家!」
孫北溟沒料到三爺會說得這樣痛快,便說:「東家既拿了這樣的大主意,京津莊口復業,也就沒有大難處了。」
「為何不能求?」
「想圍就圍著吧。這樣一圍困,西幫在京師就更受人矚目了。」
喬致庸開了竅,不再提及求官府的事,轉而議論起復興的舉措。後來,他又去拜見了蔚泰厚的大掌櫃毛鴻瀚。毛大掌櫃所說,與郭斗南幾無差別,只是口氣更傲慢些。
第二天,三爺備了一份禮,先往祁縣拜訪了喬家的當家老太爺喬致庸。喬家因慷慨出資接濟逃難的朝廷,名聲正隆。西幫真有什麼上呈的帖子,由喬家出面遞送,應是最恰當的。
郭斗南這幾句話,才真正打動了喬致庸:日昇昌到底眼睛毒辣,竟能在危急處看出彩來!不過,喬老太爺也未形之於色,只說:「你們日昇昌財大氣粗,有銀子源源運京。我們就是砸鍋賣鐵吧,能支撐幾天?」
「你們喬家出借了御債,也不至於掏空老底吧?大德通、大德恆在京津的窟窿又能有多大,就值得求官府出面護市躲債?」
三爺說:「孫大掌櫃,你得出面!」
聽了喬老太爺的平遙之行,三爺也豁然開朗了。他也不再多逗留,匆忙返回太谷來。
喬致庸說:「你猜的這兩樣都不是。」
孫北溟說:「志誠信的財東,哪有堪當此任的?太谷首戶曹家,它又不開票莊。你不出面,還能叫誰出面?」
原來,昨日喬致庸到平遙後,先拜見了日昇昌的大掌櫃郭斗南。剛提請求官府出面護市,郭大掌櫃就反問:
三爺立刻說:「字號駐外老幫的人位安排,那是大掌櫃你的事權,我決不敢多嘴!」
這幾句話,叫孫北溟聽得很舒坦。他倒也不是有意試探三爺,看懂不懂規矩,津號老幫的人位,實在也叫他犯難。尤其前年五娘受害後,津號本來就叫他發怵。便說:
哪料,郭斗南竟擊掌叫道:「喬老東台,你這『砸鍋賣鐵』四字好!我再加四字:傾家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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