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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們在尋找『維納斯禁忌戒指』。但我覺得最好不要讓她知道詳細的情形，以免她煩心。」

但最令她憂心的是，自己在他懷裡時的反應。那種感官的衝擊遠超過她書中女主角的體驗。

「沒有必要為我把那些事放在一邊。」

他沒有應邀坐下，反而走到窗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大聲唸出紙上的字。「有件非常重要的事發生了，我無法在信上詳細說明——」

「請他進書房，謝謝。」

里奧傾身向她，直到兩人的臉只相距幾吋。「我知道我會後悔一輩子，但我一定要陪妳去做這件愚蠢至極的事。」

韻妮揮揮手。「即使他真的與眾不同，他的父母也會跟一般人一樣。只要有絲毫跡象顯示培娜沒有遺產可繼承，他們就會堅持博昇另覓結婚對象。」

「但他是出了名的怪異，親愛的。」

里奧走到書桌前用雙手按住桌面。「我以為我們說好了由我進行調查。」

雅芝望向平面裝頓的「影子城堡」。「我也不知道。我筆下的男主角好像自有主見，他們堅持要這麼難纏。」這一點跟里奧很像，她心想。

包裹裡是後來成為「影子城堡」的手稿。她按照慣例把新書的手稿先給瑞奇叔叔過目，希望他能就書名提供意見。

「沒錯。」韻妮眼中閃著堅決。「她雖然善於此道，但我也非箇中新手。兩年前我替我的姪女洛琳找到如意郎君，我發誓我也會順利把培娜嫁出去。」

「謝謝。」

韻妮等培娜離開後找了張椅子坐下，陰鬱地望著雅芝。「我好擔心她會向彭博昇吐露所有的秘密，她對他的感情太有信心。我無法說服她相信，像他那種身分地位的男人絕不會為了愛情而結婚，除非正好有金錢相伴。」

雅芝的管家齊太太出現在書房門口。

「謹慎？我懷疑妳懂那兩個字的意義。」

回倫敦的一路上，里奧不但沒有再吻過她，而且言行毫無逾矩之處。她猜他對那晚在書房發生的事感到後悔。

「荒唐。稍有差池，妳就會身敗名裂。」

「我不明白妳怎麼可能忘了。」培娜走向書桌。「我發誓，這是妳最驚悚的小說。書中關於墓穴鬼魂的情節令我不寒而慄。」

「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畢竟里奧跟她們一樣迫切地想要找到「維納斯禁忌戒指」，雅芝心想，他絕不會做出任何危害調查的事。

「妳專心處理培娜的社交生活，我來想辦法挽回她的遺產。憑我們兩人的努力，我認為成功的希望非常大。」

「我敢肯定她的目的是在逼我們增加培娜的嫁妝。」

「如果你要鬧彆扭，孟奎斯，那麼我不會讓你陪我去。」

「但是我們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的財務狀況。如果能挽回培娜的遺產，我有把握彭博昇在一個月之內就會提親求婚。」

「和_圖_書他真好心，願意拔刀相助。我們知道他會非常謹慎。」

他挑起眉毛，怒氣並沒有因她的道歉而平息。「我在聽。」

「我說了，我現在就可以見孟奎斯伯爵。」

悲傷的她把手稿放在書架最上層，採用出版商建議的書名。魏先生偏愛含有城堡兩個字的書名。

滿意她所造成的衝擊，雅芝讓她的興奮流露出來。「美德夫人跟我約好見面的時間。我打算問她瑞奇叔叔暴斃那晚的情形。」

「不知不覺何嘗不是種福氣。不幸的是，我不再有那種福氣對妳的意圖毫不知情。但我絕對不會准許妳單獨跟美德夫人見面。」

「我收到妳的信了，柏太太。」

「我向你保證，我有足夠的能力照顧自己和我的名聲。」

雅芝怒目而視。「韻妮阿姨高齡七十了，安排培娜的社交生活已經令她忙得不可開交。我不想讓她為我操心。」

他的表情好像她剛剛宣稱她會飛。「妳說什麼？」

「雅芝，送來了。」培娜快步走進書房。「妳的新書終於送來了。裝訂工這次很用心，裝訂得很漂亮。」

他的黑髮隨意地往後梳到耳後，突顯出不合時尚的長度。他的白領巾打成典雅簡單的結，使時下花俏的領結式樣顯得滑稽可笑。他的外套顯然不需要墊肩來強調出強壯的陽剛氣息。

「我跟妳一樣對這個問題不存幻想，韻妮阿姨。」

「我不焦急，」他露出嘲弄的笑容。「我生氣。」

「謝謝妳，齊太太。請他進來。」

培娜笑臉盈盈地往房門口走。「博昇答應告訴我，他上個週末在馬家的鄉間別墅是怎麼度過的。」

「妳說他五點才會來。」

「天哪！」韻妮看看壁上的時鐘。「早了點。請他到客廳，齊太太。」

雅芝聳聳肩。「凡是跟流行有關的事，絕對不可以忘記法國口音的重要。」

她望著書架最上層用牛皮紙和棉繩細紮的包裹，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我好想念他。」

管家齊太太再度出現在書房門口。她平時就巖峻的表情這會兒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他充滿恐嚇性的輕柔語氣令她頸背的寒毛直立。

當她告訴里奧那個吻令人精神大振時說的是實話。在她的下一本小說裡，對感情的描述將不再溫吞含蓄，將來她的男女主角接吻時書裡會噴出火來。當作家就有這個優點，任何經驗都不浪費。

純真像許多東西一樣，失去即不復得，雅芝心想。

「那還是含蓄的說法。如果這是妳寫作技巧的實例，那麼妳可以跟大名鼎鼎的俞藹梅一爭高下。」

「幸運的阿姨。」

「聽著，沒有可靠的時間表，叫我這個管家怎麼當？」齊太太嘟囔著轉身走向玄關。

「她很體貼地同意了，」里奧奸詐地露齒而笑。「對不對，柏太太？」

「別緊張，韻妮阿姨，」培娜微笑道。「我已經準備好了。雅芝和我和-圖-書正在欣賞她裝訂好的新書。」

培娜的笑容消失。「真是不公平。雖然露西對服裝設計極有天分，但要不是妳想到給她取法國名字，她絕不會成為倫敦最昂貴和高級的裁縫師之一。」

「我知道。別擔心，齊太太。」

她立刻看出置身在文明的裝飾中只有使他顯得更加特殊和吸引人。

培娜格格嬌笑。「妳指的是狄夫人，而不是郝太太吧？」

她急忙起立行個屈膝禮。「很抱歉我信中的語氣可能有點霸道，但這件事真的很緊急。相信你在聽我解釋後，一定會了解我為什麼不想等到我們五點見面時再說。」

韻妮轉頭望向門口。「培娜恐怕是真的愛上他了。」

精神和物質都融洽異常。跟里奧接吻的回憶突然浮上雅芝的腦海。事隔五天了，但她每次回想起來都感到莫名的興奮。

「我知道，齊太太。」韻妮愉快地回答。「但他的迫不及待是個好跡象。」

雅芝和韻妮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雅芝輕輕搖搖頭，示意韻妮不要反駁。培娜還很年輕，沒有必要提早破壞她對人性本善的信念。

「我注意到了。」

韻妮走進書房。「原來妳在這裡，培娜，我到處在找妳。快三點了，彭先生隨時會到，妳知道他有多麼守時。」

雅芝假裝沒聽到那句話。「她在信中提議我們下午四點在離這裡不遠的公園見面，我想你可能會想在場。如果你另有要事在身，那麼我可以獨自赴約。」

「太好了。希望買這本書的人都會有跟妳相同的反應。我的讀者似乎對令人不寒而慄的情節百看不厭。」

「沒那回事。」里奧從容不迫地挺直腰桿。「我剛剛才邀請柏太太提早去兜風，我想帶她去看公園的新噴水池。」

「我們面對的狀況也很怪異。重點是，他是古代文物和傳說的權威，我們需要這方面的專家協助。」

即使衣衫襤褸，他也會使身旁的一切顯得平淡輕浮，雅芝心想。

「海瑟羅夫人攻於心計。她故意讓我知道她並不是十分滿意她兒子對培娜的興趣，還暗示說他有更合適的人選。」

「別激動，孟奎斯。我又不是要登門造訪『棍棒之家』。美德夫人打算微服跟我見面，我也打算蒙著面紗前往見面地點。」

培娜扮個鬼臉。「妳太擔心錢的事了，韻妮阿姨。」

「沒錯。當然是謹慎地進行。」

「不，爵爺，我們說好了一起合作調查。」

雅芝小心翼翼摺好剛收到的短謹，抬頭望向她的表妹。

她以後得牢記這一點。

「不幸的是，她以妳為榜樣。」

「他也是我最喜歡的那種讀者。無論我寫什麼，他都喜歡。」

「哦！」韻妮猛然止步，望著兩人緊繃的臉。「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但願妳的預感正確。」韻妮歎道。「我不知道我們還能偽裝多久。多虧有妳的朋友露西替培娜設計服裝，和-圖-書我們沒有能力請別的裁縫師。」

看到詩人拜倫因行為不循常規而遭到上流社會唾棄，使她領悟到大眾對醜聞纏身的女性作家只會更加嚴厲無情。

個子嬌小，滿頭銀髮，兩眼有神的韻妮已經七十歲了，但她比許多四十歲的人還要精力充沛。把培娜帶進社交界是最適合她的任務。從挑選禮服、手套到設法獲得邀請，她每一刻都樂在其中。

「夠了。」他扯了扯嘴角。「我們見面不到五分鐘就已經惡言相向了。到底是什麼事這麼重要，使我必須改變下午的計劃？」

他冰冷的語氣使她愣了一下。雖然綽號瘋修士，但里奧終究是位伯爵，不容他人呼來喚去。

修道院的環境適合他，裝演時髦的城中寓所則不然。她覺得她好像把一隻狼從陰暗的狼穴運到她明亮的書房。

雅芝再度坐下時忍住一聲輕歎。她希望她能早點習慣有他在這屋子裡。

雅芝忍無可忍地跳起來，隔著桌子與他對視。「我受夠了你的壞脾氣，你似乎完全沒有發覺，我為我們創造了多麼難得的機會。」

雅芝清清喉嚨。「我的措詞可能有點誇張。」

「孟奎斯伯爵，」韻妮一臉慌張地走進書房。「齊太太剛剛才通知我你來了。雅芝，有沒有叫人送茶來？」

「自我從得文郡回來後，這個問題妳已經問過我無數次了。我每次給的答案都一樣。我相信他在這件事裡會非常有用處。」

雅芝看到他時心跳立刻加速。兩天來她一直在期待這一刻，想知道倫敦時髦的環境會不會減損他的魅力。

「我再次為我信中的語氣道歉。」

那種感覺很危險，她再次提醒自己，他那晚吻她不是出於熱情或愛戀。事實上，他是在發脾氣，而且喝了太多的酒。她很清楚男人有時必須靠烈酒來激起性|欲。

「要命！」里奧瞪著她。「妳真的跟她聯絡了？」

雅芝望向培娜手中的書。「是很漂亮。要知道，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差點把『影子城堡』給忘了。」

有著明亮藍眸、亮麗黑髮和細緻五官的培娜，無論以哪種標準來看都是個美人。善良的心地和溫和的性情更是蛋糕上的糖霜。

「我懷疑會有那個必要，韻妮阿姨。」雅芝說。「我有預感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維納斯禁忌戒指』。」

在韻妮的指導下，培娜在社交界的中階層造成小小的轟動。海瑟羅爵士的繼承人彭博昇不得不跟其他許多熱切的貴族子弟一起排隊邀舞。邀請函雖然沒有似雪片般飛進雅芝的城中寓所，但也始終沒有間斷過，因此韻妮和培娜經常天亮才回家。

里奧繃緊下額。「我說過那些事可以等。」

雅芝柳眉一挑。「郝露西正好是倫敦頂尖的裁縫師之一。」

雅m.hetubook.com.com芝等阿姨離開書房後，打開短箋再看一次。期待之情在她心中升起。里奧會對她的機靈感到吃驚。想到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就令她情緒高昂。

仍然隔桌對峙的里奧和雅芝同時轉頭望向韻妮。

那些批評她的文體矯揉造作、過於煽情的評論家還沒有見識到她的真功夫。她下本小說的書評一定會很有趣。

雅芝微笑。「可惜評論家的意見跟讀者不一致。但話說回來，就像瑞奇叔叔以前說的，作者必須及早決定為讀者或為評論家而寫，因為同時令雙方滿意，通常是不可能的。」

齊太太猛然轉頭。「哦，爵爺，我正要去請你過來。既然你早來了兩小時，我就再沏一壺茶吧！」

「他早到了兩個小時，夫人。」

「那些事可以等。」

韻妮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妳確定把瘋修士扯進這件事裡妥當嗎？」

「妳對她還真體貼。我猜妳構想這個計劃時，並沒有那麼體貼地考慮到我的心情。」

「對不起，夫人。」她咆哮道。「孟奎斯伯爵要見妳。」

「對不起，夫人。」她大聲說。「彭先生來了。」

「我有個印象，你好像有更重要的要做。」她甜甜地說。

「她聲稱他與眾不同。」

看到他就興奮的感覺很令她煩惱，她不能繼續表現得像她小說中的女主角。把他當成創作的靈感來源，她告訴自己。天哪，別把他當成可能的愛人。

「可憐的瑞奇叔叔，他是那麼的有趣。」

他也是她最忠實的擁護者，雅芝心想。凡是攻擊她小說的評論家都會收到瑞奇叔叔尖刻嚴厲的指責信函。他曾經對她說：「無法欣賞妳精彩刺|激的小說是他們缺乏想像力，親愛的。別理他。」

「世事就是如此。」韻妮說。「對了，培娜，今晚別忘了穿那件藍色的新禮服，它看起來極為名貴。我們不可以讓任何人懷疑到瑞奇的錢沒有了。」

韻妮翻個白眼。「天真的孩子。沒錢的人再怎麼為錢煩憂也不為過。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我們破產的事，會成為社交界的最新流言。如果發生那種事，我們就完了。海瑟羅的繼承人會立刻消失無蹤。」

「我該進客廳了，」韻妮站起來。「我讓他們兩個獨處夠久了，這種事的時間要掌握得恰到好處。讓年輕人獨處的時間太短無法增加他們對彼此的興趣，時間太長有時又會令人無聊。」

雅芝露齒而笑。「我就知道妳會有辦法化危機為轉機。」

「請坐，爵爺。」她說。「抱歉驚動了你。我不是有意要你焦急地趕來。」

彭博昇和培娜的笑語聲從玄關傳來，打斷了雅芝的出身神遐思。

里奧出現在齊太太背後。「我想我的到達已經獲得通報了。」

「他們會愛死書中的男主角，」培娜把小說放在桌上。「你差點會以為壞人原來是他。妳是怎麼想出如此令人興奮的角色？hetubook.com.com」

「我相信妳在這方面的能耐。」

需要保護的只有俞藹梅的名聲，雅芝心想。筆名的最大好處之一，就是讓她能夠繼續享有寡婦的自由。身為柏雅芝，她可以做許多俞藹梅不可以做的事。

培娜眼中閃過少有的惱怒。「不可能。我向妳保證，韻妮阿姨，即使發現我不再擁有可觀的遺產，博昇對我的感情也不會有所改變。」

雅芝微笑。「沒錯。」

令雅芝吃驚的是，韻妮向來嚴肅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渴求。「我知道。我們只有祈求老天保佑她不會失望。」

「所有的客人的都不按時間來來去去，妳叫我這個管家怎麼當？」

韻妮望向雅芝。「原來如此。」

「妳阿姨知不知道妳這個瘋狂計劃？」里奧問。

是的，她不可以對那個吻存有太多幻想。

「我保證隻字不提，」培娜在門口暫停一下。「但我還是認為妳太杞人憂天了。」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吧，瑞奇叔叔在他暴斃的那天下午把看完的手稿寄還給她。她還沒有機會跟他討論書名，她在第二天早晨同時收到手稿和他的死訊。

她努力控制住脾氣。「我只是以為你會想知道『棍棒之家』的老闆同意跟我見面了。」

「『影子城堡』嗎？」韻妮瞥向桌面。「哦，聽說妳的新的叫做暢銷，簡直到了人手一本的程度。雅芝，如果我們不能彌補瑞奇在那些古物上花掉的錢，妳可能得教培娜如何以寫作維生。」

「但我還是覺得不要把如此出名的怪人扯進這件事裡比較好。」韻妮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

「快去吧！」韻妮說。「但是別忘了，千萬不可以告訴他古物失蹤的事。走漏半點風聲，債主都會蜂擁而至。」

雅芝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很清楚她不能當著韻妮的面繼續跟他爭執，而不向韻妮解釋一切。「我怎麼能拒絕如此殷勤的提議，爵爺？女人到了我這個年紀，很少有人獻殷勤了。」

培娜笑了笑。「千萬別讓他們改變。妳的出版商特賣『影子城堡』那天，我看到許多人在他的書店門口排隊。妳的讀者喜歡妳的男主角像現在這樣。」

「正確地說，他早到了五分鐘。」齊太太的眉頭不悅地皺在一起。「他應該三點才到的。」

齊太太轉身走向廚房，里奧邁著大步跨進書房。

「可惡！良家婦女不會跟妓院老闆會面。」他咬牙切齒地道。

「我向她解釋過，不是每個女人的婚姻都能像妳那樣的美滿。精神和物質都融洽異常的婚姻是少之又少的。但無論我說什麼都影響不了她的樂觀。」

雅芝臉色一沉。「每次我覺得該向你道歉時，你都有辦法說出一些話，使我相信不必多此一舉，爵爺。」

「不過他畢竟是位伯爵，他和我們家族的關係勢必引起注意。」